满人尚武,素有“马背上的民族”之称。逢秋高气爽,必行围打猎以间武事,俗称“木兰秋弥”。今年“木兰秋弥”本拟皇上万寿节之后,但却因一折奏章而意外提前。
八月初,蒙古如吉必力滚达赖奏曰:“臣于行猎之时意外捕获白狍一只。臣闻狍寿达千岁,满500岁者毛色即可转白。值帝万寿节将近,竟可捕到世上罕有之珍兽,实是奇兽显灵,应时而至。”
乾隆得奏,惊喜交集。自有朝臣于殿上大奏——“灵兽现世,乃为贺我君王万寿无缰之喜。”、“此乃天降祥瑞,护我大清万世基业。”、“足见皇上乃是天命所归,不可轻言禅位”云云。
阿谀奉承之言声声入耳,乾隆却只浅笑相应,然后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应民心地改了心意收回“禅位”之诏。第二日于乾清殿手书太子之名于锦匣内收藏于“正大光明”匾后。只待日后传位之时亲启诏告天下。
表面上看来,“禅位”一事似乎终于圆满解决。眼见天高海阔,风平浪静,却不知海面下暗礁密布,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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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阿哥府邸。
“爷,您若是不放心,不如就由奴才往宫里走一遭。”
“不必!”永泰站起身,仍是面无表情的深沉,“宫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人大胆窥视皇帝密诏?”
“那……”鹰垂下头不敢开口。上次在七阿哥府失手被人送了回来,主子脸上很不好看。虽然没有责罚他,地位却终是不如从前。
“皇阿玛所立之人不是我就是老七。此次我抢在老七前向何大人之女求亲,已让老七怀恨在心,若真是让老七做了太子,咱们也都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要不然召集亲王德贝勒商量。”
“不必!”那群混账只会说什么大局已定,静待佳音的蠢话,他才不要这么枯等着……
“不管皇阿玛立了谁,但若那人不是真命天子,无福消受这天大的恩宠,也只有重立太子。”森然冷笑,目光落在低垂着头的鹰身上,“上次你说七爷极宠的那个丫头叫什么——玉簪是吧?七阿哥是个重情意的人,只要抓着这个女人就可以引出老七。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这次有用处了。”
“是!”鹰应着,深沉的眼中瞧不出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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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爷要带那贱人去热河行猎?”梳齿刺破掌心,兰馨却似未觉,“永琮,你欺我太甚!难道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乌拉纳喇·兰馨已失宠至此?!
“主子,你莫气坏了身子,总要想开些才是……”仇嬷嬷低声劝慰,突听一人冷哼:“什么叫想开了?!”却是五皇女纯孝公主。
兰馨扬眉怒视,她的脸色极不好看,“你还来做什么?”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七弟得罪了你,我可没得罪你。”孝纯软语笑嗔,自她掌心将梳子扳下,“咱们从婆家论是姑嫂,可从娘家论那就是姐妹。平日里不比别人亲近百倍?怎地今儿个有气倒撒到姐姐的头上了呢?”
“你——”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这一番软语,又用罗帕包她的伤口,倒让兰馨不好说什么,“兰儿近日烦闷,不便陪姐姐闲话家常,姐姐还是……”
孝纯一笑,截口道:“妹妹在烦些什么?姐姐知道得很,其实妹妹今日烦恼皆因妹妹的心太软了,若早些除去那个小贱人,又岂由得她今日张狂得骑在主子的头上撒野呢?”
话说在了兰馨的心坎上,她不由地恼道:“兰儿恨不得将那小贱人千刀万剐,只可惜上次竟让她逃过一劫!”
掩去唇角冷笑,孝纯只柔声道:“做这种事怎能做得太明显呢?不如姐姐教你个乖……”声音渐渐低下去。
“你要我买凶杀那小贱人?!”兰馨猛地惊呼出声,仿佛已闻得满屋子的血腥,只觉得一阵恶心。
“姐姐可什么都没说——这种事你自己要想清楚了,现在永琼宠着那个女人,难保她一旦受孕永琮不会求皇阿玛赐她个名分。这要是皇阿玛一时心软……”因妒成恨,买凶杀人而误杀了丈夫也不奇怪呀!
“不行!我绝不能让那个贱人骑在我的头上!”兰馨咬着唇,终于道:“麻烦姐姐为我安排。只要杀了那个小贱人,花再多的银子我都不在乎。”
“主子!”仇嬷嬷急得要命却插不上嘴。终于等到孝纯公主起身告辞,忙跪在兰馨跟前:“主子,你可别犯傻呀!这种事做不得的!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可会满门抄轿的。
“你胡说什么?”兰馨厉声喝叱,也开始流汗。
“主子,你就算不想老主子他们,你也要想想七阿哥呀!若是七阿哥知道你做这种事,可怎么相见呢?”
“住口!”浑身发颤,兰馨有些站不稳,只狂乱地吼着:“我为什么要为他着想?他冷落我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时可曾为我想过?我……”一口气转不过来,兰馨软软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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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她昏过去了?”永琮看着张总管,脸上的笑也是冷的,“刚才见五公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五公主一走,她就昏了?
“回主子,奴才瞧侧福晋这次好像是真的。”
“是吗?”永琮只是冷笑,瞧得玉簪直觉得刺眼。
她也不顾永恩对她摇手,开口道:“爷不去看福晋,这于情于理都不好!
“是吗?”永琮回头看她,却不似真的恼了,“你是要教我什么叫情理了?
“玉簪不敢。玉簪哪儿知道什么大道理还要教爷呢?”她微微地浅笑,是从什么时候起竟不再怕爷?竟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讲自己的道理,“只是玉簪以己度人,若我身子不舒服,爷却连个照面都不打,那真不如死了算了……爷,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你不见玉簪,玉簪的心里有多慌啊!”
食指划过她半张的唇瓣,看她如昨夜般羞红了脸颊,平凡的脸添上三分妩媚,“好,你让我去,我就去。”他的温暖犹存唇间,近乎自语的低声飘在耳畔,她却傻傻地瞧着他的背影,一颗心儿狂跳不已。
“我是不是看错了?那真的是七哥吗?”永恩低喃着,看她连耳根子都是赤红。不觉低笑,“你这是怎么了?喝醉酒了?”
是醉啊!醉得昏天暗地,昏昏沉沉……爷从前从没这样子对她。也不知怎地,自那夜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他会拉着她的手说些从前从没说过让她脸红心跳的话;也会有意无意地抱抱她,碰碰她;甚至一整夜留在她身边,陪着她,在她惊醒时紧紧地拥她在怀……总感觉,他不再是从前的爷,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高攀的阿哥。而是一个正用心喜欢着她的普通男人。
炳!这是梦吧?!大概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待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这若真的是梦,那她就睡一辈子也不要醒好了。
“爷,您来了。”进了屋,就见仇嬷嬷满脸的喜气。永琮问她兰馨的病情,她也只抿着嘴偷笑,“还是福晋亲自告诉你吧。”
永琮皱眉,见兰馨要起身,忙上前几步把她按回床上,“别起来了,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可召太医过来瞧了?”
“王太医刚回去。”兰馨低应,脸上有种少见的温柔。
“这帕子……五皇姐的吧?”
心上一紧,兰馨故意漫不经心地道:“是啊!罢刚五公主来,见兰儿手上伤了特意用罗帕为我包扎。”
“是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永琮执起她的手,语气却是淡淡的,“五姐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女人闲话家常罢了。”兰馨故意差开话题,“爷打哪儿来?”
“湖心亭。正和九弟下棋,听张总管说你人不舒服,玉簪那丫头就催着我来瞧你。”
“玉簪?”笑僵在脸上,“玉簪也陪着爷?”
“可不是,说到玉簪这丫头,她倒真是关心你……”
“爷!”兰馨的声音有些尖利而突兀,“爷来探望兰儿,不问兰儿哪儿不舒服吗?”
“是该问!”竟一时忘了,“兰儿哪不舒服?”
“没什么。兰儿身子很好,好得很……”不想说!不想这时候这样子告诉他这个消息。手掌轻轻地覆在仍平坦的小肮上,她的唇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这个秘密,就成为那个染血之日的庆祝吧!或许,也是给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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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夏夜,该有的虫鸣蛙叫之声都诡异地消失在这个废墟之中。黑暗之中,只有死亡的味道。闪着金属的面具掩去可能原本熟悉的面孔,只留下在飘忽鳞火下的诡密。
“真的这么巧!”戴着面具的人捏着手中的纸绢,眼中淡淡的忧愁淹没了围绕在周身的诡秘气息。
“不算巧,而是早就预料的。”一个人自角落走出,面目森冷,正是前往大牢验尸的高寂。“谁会想到六爷的得力助手竟是杀手组织的龙头老大呢?鹰,你该高兴才是,这次无论成功与否,都可像上次一样把事情推到十二阿哥身上。而六爷正可置身事外。岂不正该大笑三声……哈哈……”
鹰跃,近距离看到高寂那张就算是大笑也不会牵动一块肌肉的脸皮更觉可厌,“如果你不对着我笑的话,我会更感激你。”
斑寂一哼,劈手夺过鹰手中的纸绢,“五公主也算聪明,事先就找好了替死鬼。可惜她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活该被六爷这只黄雀吞掉。”
“女人家,玩心计终是有所疏漏。”
“女人?!女人又怎么了?”高寂突然冷笑,有一丝怪异,“她会输可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不够聪明!”
“不够聪明?”鹰含糊地笑着,或许这世上就是有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才会弄出这么多的事吧?若要他选择,他倒宁愿做个笨人、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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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往承德避暑山庄,虽是惯例,也尽量不讲究排场。但那气派还是令人叹为观止。赶个大早,车子候在城门。先是瞧见皇上、太皇太后的车驾,然后是皇后,嫔妃又一应大小太监,随身的宫女。各阿哥就骑着马随在皇驾之后。然后是那些个皇亲贵戚,王公大臣……
等到了正午,玉簪等得困倦,方才轮到她们的马车出门。走了老远,回头去瞧,城门那还挤着一堆人。夜深时,宿在天津卫行宫,躺下听着隐约的车轮声却还是睡不着。身边的丫头打着呼噜,和着外面的人声倒显出一种熏人欲睡的恬静。
要是绿儿在,也会和她一样兴奋得睡不着吧?不知绿儿现在可好?只得知她跟着鹰进了六阿哥府。却不知可是已经成了亲——若是她真能和鹰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算是一件美事……而她,爷这样待她,她就什么都不想了,这样跟着爷一辈子也好……
这一日,终于到了避暑山庄。永琮后来扶她下车。还不曾说话,她就已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就是避暑山庄?!
“那、那是鹿啊!”她的尖叫惹得永琮微笑。
身后永琮学着她的尖叫惹得她翻着白眼却大笑,
“我早就说一定要直驶‘鹿圃’才能让这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大开眼界吧!”
“可不是!瞧瞧她平日里装作老成的样子,这回可装不住了吧?!”永恩抚掌大笑。
玉簪却没心思理他,只扯着永琮的袖子,“看啊,爷,真的是鹿呢!好漂亮!那还有一只……都不怕生!那还有、还有……”永琮侧目看她在草丛灌木中奔跑追逐着一只跳跃逃窜的小鹿,听着她欢快的笑声,却只是微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宠溺。
“喂!我说你还要叫多久?”永恩从栏上跳,恼道:“这园里几千头鹿呢!你总不会见一头就叫一声吧?”
永璇笑道:“你管她会叫多久?就连皇阿玛见了这景致都要心旷神怡,大吟‘驯鹿亲人似海鸥,丰茸丰草恣呦呦’了,何况是她呢?”
那头你一句我一句,玉簪却只是傻笑。回头瞧见永琮含笑看着她,微微一怔,转头之间已红了脸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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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环水绕,重峦叠翠,草木葱宠,虽没紫禁城的宏伟壮丽,却是野趣盎然,别有一番趣味。
歇在避暑山庄,万岁爷先宣了南府的戏班子。可巧是在玉簪闻名已久的一片云戏楼。绿树环抱,云阴乍起,果是应了那两句诗:“白云一片才生岖,瞥眼峋云一片成”。
玉簪接着永璇的话摇头晃脑念了两句,引得永璇红了脸,“好你个玉簪丫头,平日就属你八爷对你最好,你可倒好,竟拿八爷我开起玩笑来了。
“那是八爷平易近人,玉簪才敢开玩笑。要是换了九爷,玉簪还怕那铁硬的拳头呢!”
“玉簪!”那头永恩大叫:“学谁不好,偏要学八哥那油嘴滑舌的样儿?!八哥,你可仔细七哥恼了你给你一顿好受的。”
脸上一红,玉簪瞥了眼永琮,见他并无生气之意,这才安了心。
“戏就快开锣了,皇阿玛他们也快来了,咱们都先到底下候着吧!”永琮淡淡地笑着,她跟了几步,忍不住问:“爷,您不生玉簪的气?”
“生什么气?”永琮回头看她,伸手理好她微乱的鬓角。
“玉簪说得太多了,又不顾尊卑,未免过于轻浮。”
永琮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不错!这几天话是说得多了……不过,爷喜欢!”他的唇擦过她的耳边,声音低得像一声呢哺。看她羞得低下头,永琮笑得更开怀,“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开心,你现在这样子,我看了也很开心。”
“爷……”声音里有了些泪意,“您待我真好!玉簪知足了,再不会去嫉妒别人。”
心中一酸,永琮拥着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你的嫉妒——爷也喜欢!”
“爷。”玉簪怔怔地抬头迎着他含笑的黑眸,便再也收不回来。
的确是有些什么在她没留意的时候悄悄地萌芽了,而当她留意时,才猛然惊觉那种子已在心底里生根长成了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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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爷宠着,恍惚成了玉簪的最大习惯。如果不是意外撞见绿儿,她仍会陷入这醉人的美梦吧?
在避暑山庄见着绿儿她又惊又喜。要不是见着绿儿脸上那抹嘲弄的笑,她真要扑上去抱住她。蓦然止步,玉簪怔了半晌,终于问:“还好吗?”
“好!”绿儿看她的那种透着一丝丝狡诈的目光是她陌生的,“虽然比不上姑娘你锦衣玉食,但也算是能吃饱穿暖,何况还不必受人气,看人眼色。你说我怎么能不好呢?”
“那就好!”玉簪松了口气,“鹰对你好吗?”
“好,好得很!多谢姑娘还惦记着他!”绿儿的语气尖刻起来,“姑娘怎么能忘了他呢?说起来姑娘能得到七爷这样的宠爱可还多亏了我和鹰呢!要不是咱们,六爷怎么能早一步向何大人求亲。你说要等新福晋进门,你一个小小的侍婢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爷没娶那位何小姐是因为六爷?”怎么会这样?她还以为爷是为了她——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难怪前阵子爷忙得很,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到底是她误了爷的事。如果不是她没有及时阻止绿儿,那封信又怎么会落在六爷的手上?
“其实我倒没想到七爷是个那么多情的人,竟为了救你出牢狱而欠了六爷的人情。用鹰的性命和那封信还一个人情,也不知是吃亏还是划算呢!”
又是为她?她不过贱命一条,哪里值得爷这般为她?!
她——真是坏啊!这时候居然还窃窃自喜。为爷心里有她;为爷不能娶那何家小姐;为爷失了先机,可能做不了太子;她这算什么?明明说只要爷高兴,她做什么都好……到头来,她却还是在为自己打算。
“姐姐,你今日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绿儿噙着冷笑的脸近在眼前,她却觉得遥远而陌生。
“你真的是绿儿?”从前那个陪着她哭,陪着她笑,陪着她闹,和她一起闯祸,一起让姑姑罚的绿儿在哪儿?
迎着她迷茫的目光,绿儿也有些恍惚,“我说过,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这,或许就是命吧!”
命?!这世上真的有命吗?如果真的有命?那她的命呢?
站在回廊下怔了许久,直到有人喊她才回过神来,“啊,十一爷!”
挥手摒退相随的小太监,永煜清瘦的脸上连笑都带了几分忧郁。
“奴婢见过十一爷。”虽然十一爷和八爷都是随性的人,但那种书卷清华之气却是叫人不敢轻慢,玉簪也就一向疏远而有礼。
“其实我早就该见你的……只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倒忘了这事儿。”永煜微笑着看她,“香菱托我向你辞行,说是有缘的话,总会再见的。”有缘再见?什么样的缘才能与她再见?
“香菱姐姐走了?”意料之中,看十一爷这般模样,倒是个痴情之人。怅然一叹,玉簪强笑道:“香菱姐姐说得也对,这世上人转来转去总转不过一个缘字,说不定哪天她就又回到京里了呢!”
“她不会回来了。”永煜苦笑,“原先我还以为她会等着人续好了《石头记》再作打算,却没想到到竟如此舍得下……她是不忍见那书被改得面目全非;难道就忍得下心让我为她肝肠寸断、郁郁寡欢吗?实我也知道她放不下曹先生,可是先生已经死了,而我还是活生生地活在她面前啊!难道,她真的要一辈子活在书里吗?”
玉簪心中一痛,月兑口道:“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留她?”
“留她?”永煜忽然笑了,“她那样的心性,若强留她在宫闱纷争中.她又岂会快活?我自己倒想要跟着她去了,可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有她自己的心思,我若强迫她又与那胡大年有什么区别?让她去寻她的梦,只要我知道她是开开心心地过着她想过的日子,也就够了。”
“因为要她开心,所以不留她。”那她呢?她留在爷的身边,只会误爷的事。若爷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偏爷有那样的雄心——她只是爷的拖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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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玉簪深深地瞧着永琼熟睡的面容。指尖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双唇……“爷,您开心吗?如果你成了太子,做了皇帝,会比现在开心吧?其实,做皇帝又有什么好?又要看奏折,又要访民情,今儿个水灾,明几个天旱,后儿个又打仗……操的心太多了,单止那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也够让你烦心的了——不是吗?如果你肯陪着玉簪回老家去种一辈子田有多好……可惜,玉簪知道你不会!你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就算将来死了也是葬在皇陵。
“而我呢?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不对,爷是会伤心的吧?多半张总管、八阿哥、九阿哥还有鲁大哥也会陪着爷叹两声,然后各自散了去,干自己的事儿也就忘了玉簪这么个人。可是,爷,玉簪不想你也那么快就忘了我啊!哪怕你只为我伤心个一两年,然后每每听见蝈蝈叫或是瞧见……玉簪现在才知道,原来可让爷记起玉簪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一滴凉丝丝的泪滴在他的眼角再顺着鼻尖滑下,倒似他的泪……永琮醒着,却不睁开眼。这算是表白吗?但后头那几句未免有些不祥。
“玉簪知道爷天生就是当主子的,是不可能像玉簪那样过日子的。都怪玉簪不好,坏了爷的事,若不是我,爷现在已经娶了那位何小姐……可爷你知不知道,爷娶不成那何家小姐,玉簪是很欢喜的……
“现在玉簪想清楚了,就像十一爷说的,你去做该做的事,玉簪绝不会再牵绊爷……只求爷还记得有玉簪这个人就好了……”
她的声音渐低,最后成了隐约的抽泣。待屋子静了下来,永琮翻身坐起,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嘲弄的薄唇溢出的却是温柔,“不牵绊——已经太迟了!”从她闯进他的生活,他的生命就已注定会有不同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