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天还未亮。她房里的灯光昏昏然。灯架上的六角宫灯罩的是水红色的薄纱。记得那天玉簪拿了水红、翠绿两色罗纱,他只漫不经心地说翠色的好看。她却歪着头说红色的好,瞧上去喜气……如今微光融融,满室绮丽,倒像她泛上脸颊的红晕。
她睡得并不安稳,那样蹙着眉,脸上犹存泪痕。是哭过了?为他吗?永琮心中犹疑,却不意将她惊醒。
“爷?”她微感惊讶,有些恍榴,“怎么这会子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看她起身披了件小衣,先忙着倒了杯茶给他。
“没什么。啊,夜时叫丫头泡的碧螺春还温着。爷将就将就吧!”唇边仍是浅笑,却看不出她的心思。
永琮牵了牵嘴角,忽然觉得这世上变得最快的真莫过于人了,还记得从前她的惶恐不安,嗔怒愤恨,那时候不管她想什么都可以在她的脸上一眼就瞧出来,哪怕是她再用心掩饰也是瞒不过人去。可是现在,究竟是谁让她变成了这样子?沉静得不像是那个令他心动了的玉簪。眼前的她也只是一个精心描绘着微笑的面具再以虚伪面具面对他的女人罢了。
“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如果有一天,她也变得像兰馨一样工于心计,善于掩饰,那么留她在身边又有何用?!
“爷想听我说什么?”婉转浅笑,触到他探究的目光不觉一惊,连笑都涩了起来:“其实,有些事情,爷是不必说的。玉簪明白,只要爷喜欢,奴婢就……”
腕上一痛,她抬头对上永琮阴沉的眸,“什么事情是不必说的?你话里的意思是在怪爷临幸福晋了?!”
“不是!”急叫一声,她看着永琮的眼,然后垂下头,“玉簪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蒙爷不弃收做侍婢,已经是玉簪三世修来的福分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争宠之心呢?!”
“这是你的心里话?”为什么心口空荡荡的?是失望吗?原来他所要的竟不止是她的甘心付出和不求回报吗?
“真心话?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话呢?”玉簪凄然惨笑,忽觉腕上巨痛,才惊觉又是说错了话。手上巨痛,又被永琮用力摇晃再加上那一声大吼,她只觉得脑子混饨饨地一团乱。不由地月兑口叫道:“爷到底要怎样?难道你非要我说我心里头不痛快,嫉妒得快发狂、发疯吗?爷,我只是一个丫头啊!有什么资格去吃醋呢?别说那个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就算是外头的青楼女子,也不干我什么事啊!”
“不干你的事?!”永琮沉着声音,有一种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寒意,“什么叫不干你的事?你是我的女人,难道不该为我吃醋为我嫉妒吗?”
“我是爷的女人……”颓然靠在床头上,玉簪痴痴地道:“要吃醋要嫉妒也要两情相悦,互许终身才有那个资格啊!而我和爷算什么呢?就算喜欢爷成了爷的女人,可在爷眼里又算什么?不过是爷身边的一个女人罢了。”痴然凝望,她苦苦一笑,“爷连玉簪的真心都不想要,又何必非要听什么真心话呢?”
“你……喜欢我?”问得生涩,永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
“有什么值得奇怪?难道爷不值得人喜欢吗?”
“是啊!堂堂大清的七阿哥,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确是让女人心动。”
“阿哥?爷是阿哥也好,不是阿哥也好,还不都是一个人?提那些个虚的又有什么用?”玉簪自顾自地说着,却没瞧见永琮闪亮的眸。“其实爷不该收玉簪的。做个小丫头,玉簪还可以做做梦;可真的成了爷的人,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爷越对玉簪好,玉簪心里就越是不舒服……玉簪是真的太不知足啦……是不是?”抬头,她看着靠近的永琮笑。
永琮却是铁青着脸,“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
“不愿意!”答得快,她忘了去瞧永琮那噬人的眼。“玉簪生得卑贱,打一出生就让人安排了一生。被卖入宫,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派到西苑,也没人问我愿不愿意;转到阿哥府,也没人问我愿不愿意;就算是爷收了玉簪,不也没人问我愿不愿意……可能,投胎做人的时候,阎王爷就忘了我愿不愿意,才弄成今天这般田地吧?”
眼中凶狠之色先退了三分,永琮瞧着她忽然觉得心酸。世上何止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身不由己?就连他自己不也是一出生就没得选择?!造化弄人,不论是出身高贵还是身分卑微,都有其可悲之处吧?
“你说,不管我是不是阿哥,你都会会跟着我?”永琮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有种无法掩饰的热情。
玉簪却没察觉,“我会跟着爷——即便是爷给不起我想要的……”
“你要什么?”
“爷的真心啊!”没看他,玉簪只是自言自语,或者压根就忘了他,“只要爷对我有宝玉对黛玉的一半痴心就好啦!哪怕是再多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也只看得见我一个,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惜,爷不是那种人。”
“谁对你说得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永琮忍着气,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香菱啊!”玉簪“呀”了一声,回过神来看着永琼,“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没扯住人,她傻傻地瞧着掉在地上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捡起来。是封信呢,这是爷的?
※※※
夏日里天亮得早。刚到香菱寄居的小跨院,就听着十一温文的笑声。皱了皱眉,永琮不由地停下脚步。从十一领着这叫香菱的女人来见他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一向爱书成痴的十一弟动了心——他喜欢的女人也是个活在书里的人。
既然十一弟喜欢,他也就不管那女人的身分有多复杂,又牵连了多少事,由着他们住进七阿哥府。可没想到,这女子不懂分寸,连带着把他的人都带坏了。
嘴角扬起,不知是叹还是笑。其实玉簪刚刚那些话,虽是让人恼火,却不也是他希望的吗?现在终于有一个女人是喜欢他的人而不是阿哥的身份了,可他又真能给和给得起玉簪想要的真心吗?
“爷!”鲁图尔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却不得不开口提醒。从前爷没这么烦恼的,就算是再恼人的事儿也会在谈笑间一一解决。可自从爷收了玉簪那丫头之后,就好像常常发呆,而那发呆的样子还真是怎么瞧怎么像玉簪那丫头。
回过神,永琮暗自苦笑。待要进去却听见香菱幽幽的叹息:“北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世上的男人能有几个是真情真意,一生只爱一个人的?陡是辜负了一片痴心付水流……”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永琮怔了一会儿,伸手入怀,面色突变,也不言语,转身就走。
※※※
“翠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乍然惊醒,玉簪恍惚问着,目光落在桌上,却惊得起身,“翠衣,我放在桌上的信哪去了?”
“什么信?姑娘!”翠衣上前帮着找,“我刚才瞧见绿儿姑娘来着,不如去问问她吧!
“绿儿?”玉簪一惊,正见着永琮进了门。脸上更是惨白。
放慢了脚步,永琮看她片刻。忽问:“你看完那封信了?”
“看过了。”玉簪的嘴里有说不出的虚弱与无奈。明明就是没资格去在意的,却为什么偏偏要在意呢?
“信呢?”看出她强作的笑脸后有掩不住的惊慌,虽起疑心却禁不住要窃喜。她终究还是那个不善作伪的单纯丫头啊!
“信——被我撕掉了!”蓦然回身,对上永琮惊讶的眼神,她急急道:“爷该知道一个女人吃起醋来是蛮不讲理的……我一时气不过就把那封信撕了。”
“信,你真的撕了?”这丫头想要护着谁?“那信若真是你气不过撕了也就算了,只怕落在有心人手上,编派你爷一个私自结交外臣,问个谋逆之罪……”看她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永琮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瞅着她。瞅得她心神不宁,手足无措。要开口却听得张总管一路大叫着过来,“糟了……”
扬起眉,永琮低斥:“什么时候连你这总管都变得不懂规矩了?也难怪府里头的人是越来越不懂规矩!”
吞了吞口水,张总管苦着一张脸,“爷,那个姓赵的又带着衙差来了。”
永琮闻言,瞥见玉簪一脸怯意不由顿添怒意,
“赵大人还真是把我这阿哥府当做是大杂院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啦!”
见永琮震怒,玉簪心慌意乱地跟了上了去,才知这次竟是冲着香菱而来……
玉簪这是头一回见着一向温文尔雅的十一阿哥也铁青着脸,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喝斥:“有本阿哥在此,倒要看看哪个狗奴才如此大胆!”
赵平赔笑道:“十一阿哥这样可不好哇,下官也是秉公办差,并无徇私枉法之处。若此事传出去,只怕要有人说十一阿哥你仗势欺人,窝藏犯妇,到时于十一阿哥脸面上也不大好看吧!”
“好你个赵大人哪!”永煜怒极反笑,“你说本阿哥仗势欺人也就罢了,还敢说本阿哥窝藏犯妇?难道这里有什么人竟是你九门提督悬赏的钦命犯不成?如此毁谤,到底是何人在你背后替你撑腰?!”
赵平闻言一笑,“十一爷不会不知道那位香菱姑娘正是赵某身边这位胡某人的逃妻吧?此女背夫偷情,挟带私逃,实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十一阿哥岂能为此恶妇蒙蔽……”
“放肆!”口中喝叱,永煜扶住身边摇摇欲坠的人,却被香菱推开。
“胡大年,你看着我!为什么不看着我?”香菱的声音和她的身子一样摇摇晃晃的,“背夫偷情?挟带私逃?你就是这样说我的?好!好……你说得真是太好啦!”一口鲜血喷出,永煜慌了手脚,她却直直地盯着胡大年,不动半步。“你听好了!胡大年,从今此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干,别说什么背夫偷情,就算我现在立马当了婊子也不辱你胡家的列祖列宗……”
料不到性子温和的香菱也说得出如此绝决的话,玉簪待要上前却瞥见绿儿的身影一晃而过,正自迟疑突听有人叫——“纪大学士到!”她心中一安,忙抽身跟着绿儿去了。
“爷!”鲁图尔轻唤了一声,却被永琮止住。
“随她去吧!”玉簪,你莫让我失望才是。
※※※
湖边,绿儿和鹰并肩而立,“你瞧,这个一定有用吧!我只认得那个七字,还以为是玉簪写给七爷的东西,可又瞧着不像,就趁着玉簪不注意偷了出来……你别急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到手的,哪儿那么容易就给了你。”
鹰有丝不快,但很快就露出笑意。他耐着性子轻吻了她一下,趁她发怔已取了信在手。“果然和爷想的一样。”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后,他推了推绿儿。“你先回去,小心别让人发现。”
“不会的,你们的人都在……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你别又生气!”踮起脚在他脸上一吻,绿儿恋恋不舍地离开。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动。
玉簪慢吞吞地从树后走出来,坐在湖边,他也似没瞧见,毫无惊讶之色。玉簪也不去看他。怔了半晌忽然幽幽一笑,“我早该想到绿儿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你。女人真是傻,就算是知道没有希望,没有好结果,还是放不开手……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傻了,谁知绿儿她比我还要傻。”
鹰看着她,忽然叹道:“我也很奇怪,她明知道我是在骗她,利用她,她却还是要帮我。”
他的一声长叹,震在玉簪心上,“你若做完你要做的事,可会带绿儿远走高飞?”
鹰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话你也对绿儿说了?”玉簪瞪着他,声音尖厉起来,“绿儿的性子你也该清楚,像她那样暴躁的人若是知道你对她根本就毫无情意,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你呢?”鹰冷冷地看着她,“我看七阿哥也不是个多么深情的人,你又怎能忍受他对别人的多情对你的无情呢?”
“我,和绿儿不同。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人对我好过。爷他对我好不在乎我是个丫头,我已经很高兴了……何况,我早就知道爷他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是欲飞的苍龙,不是一个小小的我就要得起的。”对他说这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你把信交出来,我不会告诉爷你的事。”
鹰忽然笑了,“你就这样要我交出信?难道不怕我翻脸杀你灭口?”
“这里是阿哥府,不是那么容易让人自如出入的。何况,若现在死了,倒也好了……”声音惭低,低到他只能听到一声模糊的叹息。“若我没猜错,上次是你救了我一命,这次又怎会再杀我呢?想来你也不是一个无情之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还巷子里的人情就杀了那个官差。”
目光乍闪,鹰问:“你怎么知道上次在巷子里的蓝衣人是我?”
“早先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声音似曾相识,还有那位高先生不也说那官差是死在和上次同样的毒针之下吗?”玉簪淡淡地苦笑,“虽然我不算聪明,可也不是笨得像个傻子吧?看多了,听多了,想多了,总是知道一二的。我不管你究竟是受命于何人,但你既然是我们爷的对头,我就不想再瞧见你出现在这里。”
“这是在下逐客令喽!”鹰笑着走近她,让她暗生戒心,“你实在不该孤身犯险,要知铁血无情的鹰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突然侧身问避,鹰转身看向那个偷袭他的冷面汉子。突然笑了一笑,“早就知道七阿哥府里有位‘满洲第一勇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鲁图尔不吭声,只牢牢护住身后的玉簪。
目光闪动间,鹰又遭:“鲁兄今日心有牵挂,实在不宜动手,不如改日再会……”
“我这阿哥府真是成了不设防的城,可以任人来去自如吗?”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永琮慢慢地走出,“六哥还真是疼永琮,竟派了手下第一得力之人来探望永琮。真是难得,难得得很啊!”
见着永琮,鹰不好狡辩,只淡淡地道:“七阿哥莫误会,奴才不过是探望旧识,与我家主子没什么关系。”
“探望旧识?既是探望怎不光明正大,反要委屈自己在我府上的小戏班里做一个小小的武旦?你还真是够朋友啊!”永琮冷笑连连,拍拍手,已有人押了绿儿出来,“你当我府里的人个个都瞎了眼,聋了耳由着你们胡来吗?”
脸上火一样地烧着,玉簪瞧着绿儿,虽然为难,还是开口:“爷!”
“不用说了!”永琮回过头深深地望她一眼。平声道:“鲁图尔,你代我送客。就告诉六爷,此事就当还他的人情。至于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就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爷!”玉簪一急,扑上前拖住永琼的胳膊,
“你这时候撵绿儿出府,叫她往哪儿去呢?”
“这不关我的事。”永琮生硬地回答,转目看她。“像她这样的奴婢,不杖责至死已是网开一面——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爷!”见他振袖而去,玉簪茫然回顾,忽觉这满目苍翠,入画美景都在瞬间褪成一片惨淡的白。
※※※
绿儿被逐出府。香菱、十一阿哥也迁入赶回京中的纪大学士府中。忽然之间,阿哥府里好像就只有她一个孤伶伶——就连爷也很久未见。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是觉得这屋子空荡得吓人,就连她的心也是空洞洞的没个着落。这才知道什么叫寂寞什么叫孤单,从前抱怨人来向她打听爷的去处,可如今,她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
听说《石头记》禁书之名已除,皇上还要命人续成完整的故事,更名为《红楼梦》。其实,这都不是她想知道的,她不过想知道香菱究竟过得好不好,那个教了她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活法的女子究竟有没有得到幸福。
可是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她也不费心去打听。毕竟,那是离她好远的另一个故事。即便是眼下瞧着故事已终结,却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继续着它另外的续章。
七月末,天气很热,即便是夜深人静也是令人无法入睡。听着外头虫鸣不绝,她一只一只地数着,那一只是蟋蟀,叫起来是响亮的“咪”“哆”,那一只是金钟虫,叫起来是“仍儿”“仍儿”的银铃声,虫鸣卿卿,此起彼伏,好像也在奏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唇边溢出叹息,玉簪推开窗,仰望中天明月。她不是那些个酸溜溜的文人,瞧见人吟什么春花秋月,对景伤情的酸诗都会觉得好笑,但此时此刻,却越是觉得如果爷也在赏月,会想到什么?可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叫玉簪的女子?
按不下酸意上涌,就算爷要赏月,也不会是只他一人啊!不知相伴左右的会是哪个人?有美人相伴,对景小酌,又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女子呢?
玉簪幽幽低叹,也不加件衣裳,她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闲逛。湖心亭是爷最喜欢的地方,常和八爷。九爷在此下下棋。爷很喜欢和八爷、九爷在一起,从他舒展的眉心,不再嘲讽的微笑,她就看得出来。
庭前百株牡丹是福晋的最爱,爷却不喜欢,反爱她跨院后的那片竹林。八爷说过爷是气清如竹,却无奈深陷泥淖,想清高也清高不起来。八爷的话她似懂非懂,爷的那一声叹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第一次在爷的笑容里读出了一些莫名的无奈。园子角落的葫芦架上已经爬满了大小不一的葫芦。还记得爷陪她赏玩葫芦,外面细雨蒙蒙,棚下却是喜乐融融,只是九爷莽莽撞撞地跌了进来,险些撞倒了一架葫芦……
笑生唇边,却有太多的苦楚。原来,这短短的半年已比她过去二十一年的生命有更多的回忆。甜蜜的,苦涩的,悲伤的,喜悦的,多到她想忘都忘不掉……
“爷,其实我很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我攀都攀不上的阿哥……”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说过爷是不是阿哥都是同一个人吗?”
“不一样的!爷是阿哥,就是我留也留不住,攀也攀不上的飞龙。怎么能一样呢?”她低喃着,忽讶然抬起头来,“爷,是你……”
“怎么吓成这样?是爷相貌丑陋还是你做了亏心事?”永琮带笑的声音让她恍惚记起许久前的一个月夜。“你这样乱闯乱撞的怎么得了,难保不会撞破了什么秘密,真让人杀了灭口。”长指滑进她的衣领,摩挲着她的颈。
“爷……若真是有什么秘密怕奴婢发现,奴婢不早就魂归西天了?”
“我有一个大秘密,很怕很怕让你发现。”热气哈在她的耳边,永琮的双眼深如海洋,就是在平静下也隐着诡橘的风云。“你不喜欢爷是阿哥,那也不喜欢爷做太子,甚至登基做皇帝了?”
“不喜欢!爷做了太子,做了皇帝,心里就更没有玉簪的地位了。”仰脸看他,月光下她的泪也晶莹如珠,“可是,不管爷做了什么,又或是心里根本就没有玉簪这个人,玉簪都会跟着爷一辈子……只要爷高兴,玉簪就开心了。”一滴泪落在手上,犹带着她的温热与情意,却似火样灼痛了他。手慢慢垂下,永琮不错眼地看着她。他刚刚要做什么?差点就亲手杀了她——这个真心对他的女子!原本不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子吗?可一旦真的对她动了心,才知她竟是他帝王之路的最大障碍。
成大事者,该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把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视作棋子,随时都可利用也随时都可遗弃。他真的能做到吗?何止是对她?他难道真的可以让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吗?纵是一道密令,三两句话就可除去心头大患。但午夜梦回,他可还会睡得安稳?!
无措!他从未有过这般迷茫困惑过,想不通却不甘放弃。雾样迷茫中,他却确定一点,“玉簪,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跟着爷一辈子?”
“是,爷。玉簪会在爷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