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天大概是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弓箭上了。
一身騎裝的秦子夜,跨坐在一匹小紅馬之上,顯得英姿颯爽。唐人好武,且社會風氣開放,女子可以和男子一般騎馬射獵。因此子夜也練得一身騎射的好本事,但她對于狩獵這種活動始終是興趣缺缺。
她不悅地瞪著領前的兩匹馬。李梵天和晏無涯下了一個無聊的賭約,看誰能精準無誤的一箭獵射每一只經過他們眼前的獵物,直到太陽下山之前,誰的收獲最多,誰便是贏家。下注的物品則是王府里最神駿的那匹獅子駱,及晏無涯背上的那口寶劍。
"咻"的一聲,晏無涯又射中了一只紅狐狸。一箭中的,子夜的心痛了一下。
"王爺,太陽即刻下山,最後一只獵物已被我射中,看樣子是你輸了。"晏無涯淡淡一笑。
"是嗎?這真的是最後一只獵物嗎?」李梵天突然又按上弦,舉弓待發。原來不知何時,一只毛色似火的小狐狸竟從林間沖了出來,跑到被晏無涯一箭射殺的母狐狸身邊,哀哀的悲鳴。
"無涯,你看清楚,這才是最後一只獵物,你贏不了。"李梵天笑道。他只消一松手,今日兩人的比賽又將是不分勝負的局面。這是第幾次平手呢?他實在記不清楚了,自從和晏無涯比賽射獵以來,兩人好像都沒有分出勝負過,他不得不承認,晏無涯確實是一個好勁敵。
"住手!」秦子夜情急地大喝一聲。她翻身下馬,擋在那只紅色小狐狸的前面。那個狐狸不知是戀母情深,或是具有靈性,知道子夜是來救它性命的,所以並沒有逃跑,兀自留在原地,戀戀不舍地舌忝舐著母親的身體。
"你做什麼?快讓開!"李梵天瞪著她。這小丫頭明明知道他和晏無涯之間的這場比賽,還敢出來攪局!
"不要殺它!他失去母親已經很可憐了,我不許你趕盡殺絕!"子夜憐惜的眼眸看向小狐狸,意外的,小狐狸居然跳進了她的懷里。這小東西居然不怕人類!子夜又驚又喜。
"你不許?」李梵天的眉頭攢得好緊,什麼時候輪到她發號施令了?
"是!你沒听到他的哀號嗎?你們當真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子夜抱住小狐狸,決定表明她厭惡狩獵的立場。"從早到晚,你們就這樣不停的競賽,血腥的比著誰的殺戮多。看看你們的馬匹,掛了多少血淋淋的尸體,夠了!我不想再看了,我若再不阻止,夜里一定會作噩夢的。」想到那麼多的生命都喪生在人類殘忍的娛樂下,她真的好難受。
"該死!你不喜歡看人打獵,為什麼不早說?!"難怪她的臉色這樣蒼白,坐騎也總是遠遠的落在後面。他怎麼沒有及早發現呢?
"說了又有什麼用?你會為了我而放棄你的娛樂嗎?」子夜無心地問道,並沒有打算得到什麼中听的答案。
"會。」李梵天簡短地回答,讓秦子夜和晏無涯都震驚了。
天啊!她是不是听錯了?居然從李梵天的口中得到如此正面的回應!
"那……這只小狐狸……"子夜欣喜地看著他,神情羞怯,卻也甜蜜。
李梵天卻不回答她,仰頭看看天色,夕陽已經沉沒了。"無涯,那匹獅子駱是你的了。"他淡淡地說道。
"多謝承讓。"晏無涯前所未見地大笑起來。
他大笑的原因有兩個。第一,他和蘭陵王的狩獵游戲比了不下三十次,此番總算是分出高低了。雖然他贏得不甚光彩,但畢竟還是贏了,這讓他得意非凡。第二個原因則是他親眼目睹了一樁千古奇事!霸道火爆的蘭陵王居然為了一名小女子,甘願俯首認輸,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神話真真實實發生在他的身上。
李梵天如何听不出他笑聲中的含意,恨恨地哼了一聲,策馬往回走,不理會他。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允許小夜兒對他產生這樣大的影響力?只因敗在她欣喜柔怯的眼眸下?李梵天不得不承認,只要能讓小夜兒歡喜,任何不可能的事他都願嘗試去做。
晏無涯含笑掉轉馬頭緊隨在後,子夜卻沒有跟著他走的打算。她留在原地,逗弄著懷中的小紅狐狸。
"為什麼不跟上來?!"發覺小夜兒沒有跟隨身後,策馬已有段距離的李梵天又掉轉回頭,對她怒吼。
他的吼叫此刻在子夜听來,竟宛如天籟般美妙。"爺,您沒叫我跟上啊!"她甜甜地笑道。
"你——"她的聲音仿佛沾了蜜,讓李梵天幾乎克制不住地想將她一口吞下。
她在引誘他嗎?一直與他針鋒相對。讓他又愛又恨的小夜兒,居然會用這般甜膩的口氣同他說話?他不是在作夢吧?若非晏無涯就在身側,李梵天一定會緊緊地抱住她,瘋狂且熱烈地親吻她。
"本王命令你跟上,成了嗎?」瞥見晏無涯那張欠揍的臉笑容又擴大了,李梵天只好拼命克制住自己心中翻騰的狂喜情緒。
"可是……"子夜帶笑地瞅他,"爺,奴婢沒有多余的手策馬了。"她要將小狐狸帶回王府,兩手抱著它,自然就無法控馭馬匹的韁繩。我要同你共乘一騎。這是由小夜兒柔柔眼眸中研發出的訊息。
他低吼一聲,大手一抱,子夜已經穩穩地坐在他的懷中。強勁的臂彎是天底下最堅固的城牆。
"那匹紅馬怎麼辦?」子夜問。
"交給馬夫。」李梵天拉過紅馬的韁繩,丟給晏無涯。這是報復!你有膽子再笑啊!李梵天投給他一個惡意的眼神。
晏無涯蹙攏了雙眉。半年前的一場賭約,他把自己輸掉了,由堂堂的江南孤雁城的二城主變成蘭陵王的貼身護衛。今天的一場賭約,他贏了,卻也莫名其妙的由護衛又降為馬夫。和蘭陵王打交道,不論輸贏,吃虧的總是他!晏無涯覺得很無奈。
"我騰不出手來抓穩,你若像往常那樣的騎馬,我會掉下去的。」子夜輕聲提醒。
"你不會,因為我會抱著你。"李梵天露出溫柔的笑容,左手圈住子夜的縴腰,在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他難得一見的表情時,他已叱喝一聲,駿馬飛足揚起漫天的塵沙,以及李梵天快意的暢笑!
"火球兒,小火球,你听得懂你的名字了嗎?」書房之內,子夜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喜孜孜地逗弄懷中的小狐狸。小狐狸極具靈性,撒嬌似地舌忝舐著她的手指,酥癢的感覺讓子夜格格直笑。
夜讀向來是李梵天一日之中最寧靜的時刻,但最近幾天顯然被小夜兒徹底搞砸了。他無奈地放下正在閱讀的書本,一手撐著下顎。罷了,有小夜兒所在的地方,他的心思也就只會繞著她打轉。莫說只是一本一讀再讀、早已索然無味的書冊,就算是當今皇帝站在面前,他恐怕也會視而不見。
是的,小夜兒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思。回想數天前的日落之時,她柔順地靠著他的胸膛,與他共攬一騎,那自然涌上心頭的寧靜幸福之感,是他有生之年未曾感受過的。他出身帝王之家,享受過至高無上的榮華富貴,接觸過的女子不許其數,但從沒有一個能像小夜兒這般撩動他的心弦。那天狩獵回程途中,她由天上掉落到他的懷里,神志已昏迷的玉顏上,嘴角仍不服輸的抿成倔強的角度。從那一刻起,他的眼光就無法再從她身上移開,也決定不計任何代價,絕不放她走。
似乎察覺到他的凝視,子夜抬起了頭,"王爺,你要茶嗎?"
"不要。"
"那……"子夜話未說完,李梵天突然離開書案,向她大踏步地走來,臉上的神情似怒非怒,邪得古怪,子夜慌張的由椅子上站了起來。
"每次見到我,都非得逃不可嗎?」他動作比她更快,子夜才剛站起,立刻又被他壓了回去,兩手撐在她的身側,魁梧的身量遮去子夜眼前所有的火光。
"我沒有逃。」以前他的靠近,帶給子夜的是怒與怕的感覺,現在他的靠近,卻讓她沒來由的紅了臉,這樣的轉變讓子夜惶恐。
「沒有最好,本王要立刻弄清楚一件事。」李梵天粗聲粗氣地說道。
"何……何事?」她不自主地抱緊懷中的小火球,全然沒有察覺小狐狸不舒服地掙扎。
"你的情人呢?他還活在你心里嗎?」李梵天問得一針見血。
"啊?」子夜一時愕然,就在此時,懷中的小火球猛力地沖出她的箝制。
"小火球——"子夜大叫一聲,小狐狸四處亂竄,撞翻了書案上的硯台,沾了黑墨的小掌子一陣亂印,書本、畫軸、家具,無一幸免,都印上了黑黑的墨漬。
子夜的尖叫聲明顯加深了小狐狸的不安,它小小的身軀竄得更急,掃翻了書桌上的半杯茶,茶杯摔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茶水浸濕了桌上的書本及一些重要手稿,更慘的是,它還撞翻了燭台,掉進桌旁的書畫簍里,竄起了火苗。
「該死!」李梵天怒吼一聲,那簍里裝放的,可都是當代名家的書畫真跡啊!
李梵天沖了過去,月兌上的皮襲外衣,迅速撲打著火苗。毛皮遇火產生焦臭味道,讓子夜猛然驚覺。
"火……著火了!快來人呢!"她拉開書房的門,扯開喉嚨大叫。
就在她開門的一瞬間,小狐狸乘機沖了出去。
"小火球——小火球——你回來啊!"子夜邊叫邊追,這下淒慘,禍闖大了!
被驚起的僕人們紛紛提著水桶趕到書房,但火勢己愈竄愈高,一發不可收拾,不只一件毛裘全被燒毀,連李梵天最心愛的書桌,及靠近書桌的一整櫃藏書也都付之一炬。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工夫,火勢才在眾人的合力下撲滅了,燒去李梵天半個書房!
看見滿室的慘不忍睹,一地黑水泡著他珍藏書冊的灰燼,白煙與焦臭讓李梵天失去理智的大吼:"小夜兒——"
"發生了什麼事?幽篁閣那方向似乎很吵?」寒碧園中,原已睡下的彩蝶夫人裊裊起身,不悅地蹙著秀眉,貼身侍女銀杏立刻為她披上一件袍子。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奴婢已經派小丫頭去瞧瞧了。"銀杏柔柔細細的嗓音響起。
"是幽篁閣的方向沒錯吧?」彩蝶夫人嫵媚的五顏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好極了!今晚是如月那賤人侍寢,幽篁閣出了事,八成是因為她。"
按理說,她和如月都是奉了欽命前來監視李梵天,理該和平共處,一個鼻孔出氣才是。但事實不然,這兩個美人都將對方視為眼中釘,互相看不順眼。原因無他,只怪李梵天太令人動心了!一個英武霸氣、威風凜凜、智勇雙全的大英雄,哪個女人不傾心呢?如月和彩蝶便是為了想獨得恩寵,以致反目。
"若這樣,那就太好了,夫人今後就是王爺的專寵。"銀杏笑道。彩蝶夫人獨得專寵,她這個貼身侍女也可以因此與李梵天朝夕相處。憑她柔媚的姿色,日久生情,將來或許能當上個小夫人那也說不定呢!
蘭陵王李梵天實在是個在各方面都很出眾的奇男子,也難怪銀杏要為之傾倒。其實不只是銀杏。府里頭懷著麻雀變鳳凰的野心的,還不知有多少呢!像那個小夜兒就是其中之一,她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成了王爺的近側侍女,似乎還將王爺迷得神魂顛倒。想到上次在竹林里,因為小夜兒而受到王爺狠心的踹她一腳,讓銀杏更將小夜兒恨入了骨里。
"專寵?」彩蝶嬌笑,"若真如此,我就真的別無所求了。"
"不過……夫人,奴婢覺得你必須對小夜兒這丫頭多加提防才行。"銀杏乘機挑撥離間,"那賤人手段可厲害得狠,您忘了?王爺還曾當著她的面踹我一腳呢!當天晚上,王爺也沒有回房歇息,害夫人您獨守空閨。依我看,他們之間已經不單純了……」
"這麼嚴重?」彩媒夫人漂亮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那小夜兒是什麼來歷?生得可好?」會比她國色天香的彩蝶更迷人嗎?令人懷疑。
"據說她是王爺在一次狩獵中救回的,那丫頭小小年紀,但天生一股狐媚的騷模樣,足以令男人銷魂啊!"銀杏酸溜溜地說道。小夜兒確實美得令人妒恨。"听說那丫頭在王爺身邊生了不少事,更屢次杵逆、頂撞王爺,但卻都得到王爺的縱容,前些天王爺甚至還單獨帶她出外狩獵呢!
"哼!"彩蝶夫人冷哼了一聲,"我親自上幽篁閣去會會她。"
"現在?」
"不成嗎?幽篁閣亂槽糟的,我難道沒有資格前去關心嗎?」彩蝶夫人睨了銀杏一眼,雖然她並非正室,只是名微不足道的姬妾,但起碼也是聖上恩賜的啊!憑著這一點,拿著雞毛當令箭,放眼整個王府,誰敢不對她客氣三分?
"是。"銀杏順從地拉開大門,但就在這一瞬間,一個不明物體倏然跳了進來,正巧撲在彩蝶夫人雍容華貴的俏臉上,是小火球!
"啊——這是什麼東西?!快來人啊!哎喲——"彩蝶夫人發出淒厲的尖叫,雙手拼命亂抓。小火球機靈的向旁躍開,銳利的爪子在彩蝶夫人吹彈可破的玉顏上劃出了數道血痕,刺痛與驚懼更讓她殺豬似地大叫起來。
"快來人啊!抓住那只小畜生!"眼尖的銀杏看出了那是一只小狐狸,大聲的叱喝著聞聲而來的數名婢女。
婢女們蜂擁而上,追著小火球滿屋子跑,小火球身手俐落,左跳右躍,在眾人的縫隙間轉來轉去,還撞倒屋內許多精巧且價值不菲的小擺飾。花瓶、骨董也在眾人慌亂的推擠追捕之中,碎的碎、倒的倒、毀的毀,現場一片狼藉!
"小火球——"子夜趕到時,已上氣不接下氣。小火球听見子夜的聲音,知道救星來也,伶俐地撲進她的懷里。"小火球,你終于肯停下來了……你……你教誰來收拾你闖的禍?」子夜氣喘吁吁,已然追得腳軟,抱著小火球,她體力不支地坐在門邊。
子夜慌亂的心思只想到小火球在李梵天的書房里所犯下的重案——它縱火!這下淒慘至極,她大概也要被燒死在李梵大的怒火之下了。膽戰的子夜掙扎著是該勇敢地回去面對李梵天?或是該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拼死命逃出王府?她絲毫沒有分心去注意,此刻的她是腳踏寒碧園,頭頂彩蝶夫人的天。
"夫人,她就是小夜兒!"銀杏將飽受驚嚇、跌倒在地的彩蝶夫人扶起,迅速為她整理了凌亂的頭發與衣衫,只是臉上那數道利爪抓出的紅紅血痕,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整理得了的。
彩蝶夫人聞言,雙眸暴怒的圓睜,"就是她?!"
銀杏頷首,轉向子夜,"小夜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到寒碧園來撒野?!"她怒喝。
子夜被她吼得回過了神來,寒碧園?那不是彩蝶夫人居住的地方嗎?她居然跑到這兒來了!她趕緊由地上站起,也同時注意到了現場的一片凌亂,以及彩蝶夫人臉上鮮紅的爪痕。子夜明白,小火球闖下的禍比她想像中的更大了!
"夫人……"子夜看見彩蝶夫人已然氣綠了臉,心覺小火球抓傷了女人最重視的容貌,還把人家的房子搞得一團亂,是自己理虧,她有必要先開始道歉,"對不起,我——"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事情了嗎?!"氣瘋了的彩蝶不讓她把話說完。她此刻臉上疼痛不堪,子夜那張比她更年輕、細致,麗色更勝一籌的容顏,教她生氣、教她怨恨!"銀杏,拿下那只該死的畜生,將它亂棍打死!"
子夜聞言,駭然睜大了眼眸,她要打死小火球?!"夫人,小火球冒犯了你,小夜兒向你賠罪,弄亂了你的地方,我也會幫你收拾干淨,請你饒了小火球吧!"子夜望著一步步進逼,身材壯碩、面目猙獰的兩名婢女,不由得一步步地後退。以她的性子,若在平時,非但一步不退,還會立刻讓她們嘗點苦頭,但此刻不成。一來,她心有虧欠,不好再恃強欺人。二來,即使她想要恃強欺人,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和小火球的一場追逐,已經掏空了她的體力,她筋疲力盡。
"連那賤人一塊給我架起來!"彩蝶夫人不僅不饒小狐狸,連小夜兒也不放過。
秦子夜見狀,知道彩蝶夫人是和自己卯上了,求情也是無益,索性將小火球往園子中一丟,喝道:"小火球!快跑!"她目前大概連自保都有問題了,無法再兼顧小火球,為免它真被人亂棍打死,只好放它走。
小狐狸相當機靈,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反而是子夜,被兩名壯碩的婢女一左一右地牢牢架住。
"可惡!你這賤婢!"彩蝶夫人見溜走了那只抓花她美麗容顏的小畜生,心上怒火更燒旺了三尺。
子夜也不掙扎,橫豎自己氣空力盡,抗拒也沒有用,索性挺著一身傲骨,桀傲不馴的眼眸冷冷地盯著她。
"你那是什麼態度?以為你是王爺身邊的丫頭,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嗎?」銀杏尖聲喝道。這死丫頭!那張臉真是夠俏的,還頂著一身的驕傲,真是看得人一肚子火!
出乎意料之外的,子夜漾出了一抹笑容,好美!清麗絕俗、不可方物。"我是目中無人呀,我在這屋子里看來看去,還當真看不見半個人哩!"她淡淡地嘲諷。言下之意,正是暗罵這屋子里的都不是人。
"你——"彩蝶夫人氣眯了雙眼,"好悖逆的丫頭!銀杏,替我教訓她!"
"是。"銀杏迅速地跨步到她面前,一揚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就掃了子夜一巴掌。
子夜猝不及防,被她強狠的力道打偏了頭。麻辣的疼痛令她嘴角滲出了血絲,子夜氣紅了雙眸,頭頂冒火的瞪著銀杏!她憑什麼打她?憑什麼?
"瞪我?瞪我我就怕了你嗎?」銀否得意地笑了起來。這一巴掌打得真響,力道很大,也打痛了自己的手,但絕對值得。
她的惡笑如針般刺痛了子夜。不知由何處生出了一股力量,她掙開了箝制她的兩名婢女,沖到銀杏跟前,在對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之時——
"啪!啪!」使盡全身力氣,連甩了銀杏兩個耳光。以牙還牙不夠,更要加倍奉還!這是她秦子夜恪守的信條。
"啊——"銀杏憤怒地尖叫,反手扭住子夜。子夜當然也不甘示弱,雖然她塊頭、勁力都沒銀杏大,但倔強的傲氣卻讓她的威勢足足漲了兩倍。
兩個女子就這樣扭打起來了!嚇得彩蝶夫人驚聲大叫:"快!快拉開那個賤婢,別讓她傷了銀杏!"
銀杏被小夜兒壓在地上一陣亂打,惰勢明顯是小夜兒佔了上風。兩名己愣住的胖婢女還來不及有所行動,一個惱怒威沉的怒吼已然響起。
"搞什麼鬼?!"
這一聲暴吼真像是驚蟄的春雷,打軟了彩蝶夫人的腳,也打醒了扭打中的銀杏和秦子夜。
"見過王爺……"彩蝶夫人顫顫行禮。天啊!此刻她臉上全是爪痕,想必丑陋不堪,怎麼能見李梵天呢?不過,話說回來,這都是小夜兒的錯。受傷的人是她,她正好可以向李梵天撒嬌告狀,博得他的憐惜,順便藉機除了這礙眼的小夜兒。
披頭散發、衣衫凌亂,且明顯有著外傷的銀杏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奴婢見過王爺,求王爺做主……"
子夜並不像銀杏,縱然她發也散了。衣袖也被扯破了,手上處處可見明顯的抓痕,情況其實不比銀杏好到哪里去,但正在氣頭上的她是絕無可能對誰哭泣控訴、哀憐示弱的,即使對象是李梵天也不例外。
李梵天居高臨下,惱怒地瞪視在場所有的人。他當然也注意到了現場的一片凌亂,想起自己書房的大劫難,余怒未消。他靴聲叩叩地來到子夜的跟前。
子夜癱坐在地,倔強的沒有抬頭。她發誓,如果李梵天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難堪,她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李梵天怒火更熾,俯身以鋼鐵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抬起了她的螓首。他正好捏住了子夜被銀杏抓破的地方,痛得她蹙起了眉頭。該死的李梵天!連他也要軋一腳毒打她嗎?
滿月復怒火的李梵天在抬起子夜螓首的一瞬間,望入眼簾的,是她腫起來的半邊臉頰與血漬未干的嘴角。在他的力道下,那哀恨痛楚的神情讓他頓生愛憐、心疼、不舍……太多情緒取代了溢滿他心頭的惱怒。
"是誰打了她?」李梵天放開子夜,雙手背在昂藏的身體之後,冷冷地問。
"王爺,那賤婢無端來我這兒撒野,還放任一只畜生把我這兒搞得天翻地覆,將我抓得遍體鱗傷,您看啊……"彩蝶楚楚可憐地貼近他的身旁,企圖贏得他的疼惜。蘭陵王怎麼可以只注意到那丫頭臉上被打的痕跡,而忽略她玉顏上的傷痕呢?那太不公平了,她是聖上恩賜他的姬妾,而小夜兒只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啊!
李梵天仿若未見地推開了她,小夜兒的傷已經讓他氣得想殺了這屋子里所有的人,若再看彩蝶這個女人一眼,他大概會忍無可忍地立刻就掐死她。到時候皇帝那頭便難善了,她畢竟是欽賜的姬妾,背負著皇帝交代的任務,多疑的皇帝或許會因此以為他是識破了彩蝶的工作,一怒之下才殺了她,如此一來,更會懷疑他存有異心,就更非除去他不可了。
「我只問是誰打了她。"李梵天的聲音冷得像冰塊,令人寒毛直豎。
彩蝶夫人見李梵天居然看都不看自已一眼,和以前纏綿恩愛之時判若兩人,不禁有些愕然。全是為了小夜兒!她確定!自從小夜兒到了王府之後,李梵天在夜里就明顯地冷落她了,昨夜還甚至不要她伺候。彩蝶妒恨地瞪向子夜,如果眼光能殺人,子夜絕對已經千瘡百孔了。
同樣是女人,子夜不會不懂她這怨毒眼光的含意。彩蝶早就不只單純地背負著監視蘭陵王的責任而已,她已情不自禁地臣服在李梵天的男性魅力之下了。
"是……是……"彩蝶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李梵天惱怒的神色她豈會看不出來了?銀杏是她的心月復愛僕,她一定要保住才行。況且銀杏會打小夜兒,也是順著她的意思,保銀杏就等于自保。
李梵天一個嚴厲森冷的眼光射向她,登時把彩蝶嚇得捂住心口,連退兩步。銀杏見狀,知道王爺誓必追查到底,再不承認,只怕惹怒了王爺,連彩蝶夫人都會有事,到時候就沒人可保她了。
"回王爺……是……是奴婢打的,小夜兒她對夫人不敬,奴婢看不過去……"銀杏渾身發抖,說話也打著顫。
"你?」李梵天笑了,這個笑容讓室內的溫度驟然降得更低。"你用哪只手打她?"
銀杏楞了一下。"回王爺,是右……右手……"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很好。來人,將她右手砍了!」李梵天輕描淡寫地下了命令,銀杏和彩蝶都不約而同地發出尖叫。
"王爺,請您看在銀杏盡心服侍賤妾的份上,饒她這一次吧!」彩蝶夫人撲倒在李梵天的腳邊,梨花帶淚的絕色相當動人。
無奈李梵天生就鐵石心腸,她的淚之于他,不值半分。兩名隨侍在側的侍衛得令,一左一右地拉起了嚇倒在地、失魂落魄的銀杏。
就在同時,子夜由地上霍然站起。"你是高高在上的蘭陵王,愛殺人,愛砍人手那是你的事,但別把罪過安到我這名微不足道的丫頭身上來。」子夜不卑不亢,冷冷地說道。
他以為砍了銀杏的手,便是心疼她的表現嗎?她便會高興了嗎?錯了!秦子夜既不殘暴,也不嗜血。該死!他才是那個不了解她的人!子夜一拂袖,忿然地轉身快步奔離。
一屋子的人都傻住了,包括蘭陵王在內。
可惡!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居然敢對他出言不遜,繼而拂袖離去?!懊死!回過神來的李梵天踩著怒不可遏的步伐,暴風一般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銀杏的手還砍不砍?
當然不砍!
久隨李梵天,經驗豐富的這兩名侍衛都明白,當小夜兒的意願和蘭陵王的命令相抵觸時,最終都是小夜兒獲勝的機率較大。
"小夜兒!傍我停下來!"子夜奔出了寒碧園,才跑到大花園,李梵天的怒吼已經在身後響起。
她卻是足不停歇,在這人來人往的必經之地停下腳步,好讓那噴火龍對她當眾噴火?她又不是傻瓜。但她也明白,又能跑得了多遠呢?
丙不其然,上一刻李梵天還在身後咆哮,下一刻他已經攫住她的手臂,雙眼冒火地瞪著她。
"好!你愛跑是不是?你跑得快是不是?本王就讓你跑個痛快。"他鋼鐵似的手指緊緊捏住她,邁開大步朝他的幽篁閣迅速移動。
他腳長步大,又惡意的加快速度,子夜被他有力的大手強抱著,腳步都還來不及站穩,李梵天又已經跨了三、四步!她跌跌撞撞的,雙足絲毫沒有踏地的機會,根本是被他蠻橫地拖飛著。
這霸道野蠻的臭男人!子夜好生氣,但根本連掙扎的著力道都沒有,只能任由他一路拖回了幽篁閣,氣得她幾乎得內傷。
"王爺,您回來了,如月夫人在別苑等候了您好一陣子了。"一見李梵天回到幽篁閣,年總管恭迎而上。今晚輪到如月夫人侍寢,但由于書房發生了一場小火,深知王爺脾氣的年總管以為王爺此刻唯一有心情做的事,是找小夜兒算帳,不太可能還有興趣要如月夫人伺候,他提醒如月夫人毋需再等待,但如月夫人卻將他臭罵了一頓,還命令他守在門外,非要轉告王爺她猶在別室苦苦等待不可。
"叫她滾!"李梵天冷冷回了一句,果然不出年總管所料。眼尖的年總管看見蘭陵王身後氣紅了臉的小夜兒,及王爺周身散發出的火硝味,相當識時務地一句話也不再說,立即退下。他知道如月夫人在王爺的心中是絕對無法和小夜兒相比的,他才不會笨得還為如月夫人說話呢!
李梵天將秦子夜用力地推進自已的臥房,雙手交抱在胸前,橫眉豎目地瞪著她。子夜別過臉去,她沒有動過奪門而逃的念頭,知道那根本不管用,索性來個相應不理。
"你燒了我半個書房,該生氣的人是我,你發什麼脾氣?」李梵天忍不住開口了。他明白和小夜兒僵持冷戰是不智的舉動,這個倔強的女人絕對有那個本事跟他耗上三天三夜,然後被氣死、悶死的會是他。
"我氣你這麼殘暴的個性!"子夜霍然轉身對他怒吼,"隨便殺人、亂砍人手很有趣嗎?"
"你說什麼?!她打了你啊!"瞧見她面頰上未消的紅腫,李梵天覺得只砍銀杏一手還算便宜她了。
"那又怎樣?你不也打過我嗎?」子夜冷冷道。在王府醒來的第一天,她咬了他一口,火爆的他立刻回了她一巴掌,那時可沒听說他要砍下自己的手啊!
"你——"李梵天又氣又憐,最後決定將她用力攪進懷里。"該死!你存心要我心痛而死嗎?!"她可知他那一掌,也將他自已折磨至今?!
"心痛"這個太過強烈的字眼讓子夜心甘情願的在他懷中軟化了。"爺,你了解我的,心疼我就不該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她埋在他的胸膛,柔聲地說道。
"如果你當真知道心疼的滋味,就不會如此責怪我。」李梵天嘆了口氣。心疼會讓人失去理智,只想到要為心愛的人報復。
他的嘆息教子夜心頭一悸,"我知道的,如果有一天誰傷害了你,我也會和他拼命。"
她的聲音雖輕,但李梵天仍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他激動地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又為何當眾和我翻臉?"
"我若不憤怒地拂袖離去,你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離開寒碧園?」子夜笑道。依李梵天的性子,事情將會愈鬧愈大,甚至和彩蝶夫人決裂,如此一來,只怕蘭陵王會大禍臨頭。畢竟彩蝶夫人是皇上派在他身邊的人,只要她一句話就可以令李梵天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小夜兒,你很聰明,什麼都想明白了。"李梵天溫柔地將她的玉指湊到唇邊親吻。
"爺,我知道你苦,彩蝶和如月其實都不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你。"他熱烈的眼神燃燒著她。
子夜雖然很感動,卻必須強迫自已搖頭。"不行。」她是欽犯,蘭陵王對皇帝而言,已經是一個如此敏感的人物了,若再加上她——一個皇帝想要獵艷的"欽犯",誓必會將他推向死亡。
"行!"一如往常。李梵天不容拒絕,霸道地吻住她。在他終于結束這個激情的熱吻之後,子夜低聲說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會害死你的,你如果真如傳說中那樣精明,就應該趁早把我趕走。"
"為什麼?」他卷起她耳鬃的一給發絲,輕輕印上一吻。英俊的面容上是莫測高深的表情,"只因為你是朝廷追捕的欽犯?皇帝想要的美人?秦、子、夜。"
"你——"子夜駭然地睜大了眼眸,"你……你知道……為什麼你會知道?"
"那一夜,記得嗎?我初次探索你的那一夜,從你的懷里掉下一本《洞仙歌》,這是一個重要線索,而這線索,足夠我追查出你所有的事情。"李梵天的聲音相當性感,企圖提醒她那夜兩人曾有的銷魂滋味,雖然他並沒有真正地佔有她,但他確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如此親密撫模過她身子的男人。
子夜刻意忽視自己體內被他熱烈的眼神與性感的嗓音所挑起的奇妙騷動,強自鎮靜地說道:"既然知道了我的身分,為什麼還敢和我沾惹在一起?你自己都是個一身腥的人,何不將我獻給你的皇兄,換回他對你的信任?"
"小夜兒,你知道什麼叫‘情不自禁’嗎?」李梵天深深地凝視著她,天地雖大,他的眼里卻只容得下她一個人。"我對你就是情不自禁,明知道你的倔強會讓我生氣,明知道你不只是朝廷欽犯,更是皇帝想要奪到手的美人,窩藏你在府里是死罪。但……我就是情不自禁,不願放你走,就算死,也是愛你……愛你……愛你……」
他深情萬丈的言語讓子夜淌下兩行熱淚,是錯愕?是驚喜?她已分不清,只感覺內心是綿綿密密的幸福滋昧。"爺,我又何嘗不是情不自禁呢?明知道你殘忍。明知道你暴戾,但我就是忍不住愛你……愛你……愛你……」她如此湊近他的臉,吐氣如蘭地呢喃著愛的諾言,李梵天深深地醉了。
"小夜兒,你是何時肯定自己愛上我的?"
"當你毫不猶豫地回答願意為我而放棄打獵的時候。"子夜柔柔地笑了。
"我卻是從你掉到懷里的那一刻,就絕定非要你不可。"他突然俯身將她抱起,輕輕放上床鋪。
"爺,你……"子夜著魔似地想解讀他眼中的。
"我為了你,轟走了原本該侍寢的女人,所以你必須陪我度過寂寞的夜。"
子夜還沒有領悟由他話中的含意,嫣紅的雙唇便被他霸道的佔據。
他的吻相當火熱,吻過她的唇,來到她的耳垂,輕輕啃咽。"爺……"
"小夜兒,說你屬于我,說!"李梵天離開了她的耳垂,卻更過分的來到她的胸前,撥開她的衣裳,扯去她的肚兜,讓她完全袒露。
一陣涼意教子夜發出了輕吟,"爺,你……啊!"李梵天居然含住她的蓓蕾!寒意稍退,代之而起的是仿佛雷擊的震撼,子夜叫了出來,"不要……你不可以……」
「我可以!」李梵天堅持唱著他的霸情歌,任性的吸吮著她的椒乳,一手轉移陣地來到了她的幽谷,尋找到棲息其上的花蕊,撩撥著她體內的火焰。
"不要啊……"子夜羞赧的尖叫,抓住他的大手,想阻止他的入侵,但李梵天卻更順勢的拉開她修長的玉腿,放入了一根嬉戲的手指。
"你的申吟如此美妙,我停不下來,"縱然欲火焚身,他仍拼命提醒自己對小夜兒得慢慢來,她是一件最珍貴的藝術品,是他最心愛的寶貝。
隨著他頑皮手指的律動,子夜體內的燥動更加波濤洶涌,她的頭擺得有如博浪鼓,無助地承受著他帶給她的駭人感覺。
"小夜兒,你喜歡我這樣模你嗎?」他低聲呢喃之際,又在她體內加入了一根手指,同時戲弄著她脆弱的花蕊。
"爺……饒了我吧……我快……死掉了……"子夜"嗯"了一聲,她是說真的,李梵天再這樣撫模她,她就要爆開了!
"這樣就要死掉?那這樣呢?」他將她的腿拉得更開,灼熱的唇取代了他的手。
"啊——"子夜大聲尖叫,"不要……不要……」
李梵天枕在她腿間,舌頭火熱的舌忝舐著她的風流穴,她激情的味道令他迷醉。
"爺……"隨著他舌頭的一進一出,子夜抽搐了,她揪住他的頭發想將他提上來,卻力不從心。
李梵天品嘗夠了她,終于肯由她的撤退,又一路吻回她的唇。"說你願意成為我的人。"他命令。
"我……」子夜發覺自己根本說不出活來,她無力得猶如一只布女圭女圭。
"說!」他釋放自己,來到她女性的入口。
"我……願意啊——"話末說完,一陣撕裂的痛楚由她的傳來。"好痛!」她哭了出來,捶他、打他、推他!
"別哭,寶貝。"他吻去她的淚,輕聲哄道:"你終于是我的人了。"
"我……好痛……你離開,好不好?"子夜無力地求他。
"來不及了,我沒辦法。」李梵天在她體內開始緩緩抽動。
"啊……」子夜又痛叫了一聲,卻被李梵天霸道的吞下,他固執的在她體內律動,不安分的大手緊緊托住她的臀部。
"寶貝,一點都不痛了,是吧?」他成功地攻佔了她的所有,
子夜不再流淚,發出了陣陣令人銷魂的申吟。子夜沒有回答,她沒有辦法開口,一波波激情的浪潮不斷沖擊著她,她快要昏死過去了。
李梵天在她體內反覆沖刺,一首震撼人心的霸情歌在黑暗的夜里激情地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