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姐,這什麼呀?生長太過的青木瓜嗎?還是變種青椒?」丹丹手捧青碧色長形果子,果子形狀像是放大倍數的長形荔枝,表面凹凸不平。
墨成寧抿嘴笑道︰「那是荀公子遺人從中原送來的,據說是外國使節進貢的特產,似乎叫苦瓜吧。」
荀非當日告辭後,不出十日,便派人送來數件珍稀禮品,其中還有象牙笛和天山雪參,特意投墨家夫婦所好,令墨家受寵若驚,直問墨成寧究竟她「撿」了個什麼樣的人物回來。只不過,距荀非回中原已四月有余,突然間又送了五條苦瓜來,這讓墨成寧實在模不著頭緒。
當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擺上桌,她似乎懂得個中原因了。
以滑女敕的殷紅豬肉片為底,上頭鋪滿翠錄的苦瓜薄片,苦味中帶點脆甜,再佐以裹滿蛋液、煎得金黃的豆腐塊,那滋味……真是太、太美妙了!
銷魂,當此際。她不禁感嘆。
墨成寧為這道菜取名為「苦瓜什錦炒」。正當她享受著齒頰留香之際,苦瓜炒咸蛋、苦瓜釀蝦仁烘蛋、酥炸苦瓜條、三杯苦瓜、苦瓜鱸魚湯……等陸續擺上桌,霎時,圓桌上閃著璀璨碧光。
一家四口緊盯著桌上滋滋作響的苦瓜大餐,其中,卻只有小女孩一雙招子閃閃發亮,其它三位長輩皆對這散發淡淡苦味的野菜多有卻步。
「看來他是一次用完所有苦瓜了……」墨夫人嘗了一口苦瓜鱸魚湯,努力扯動嘴角。墨府雖然開藥鋪,但除了墨成寧外都十分怕苦。
「來來,平林,你身子骨較弱,這給你補補。」墨夫人眨著水眸,不懷好意地將酥炸苦瓜條夾到小泵面前。
「等等!大嫂,你又知道這能補身子啦?還是炸的……」墨平林急忙將瓷碗捧離。
當姑嫂倆正在互推香噴噴、酥酥脆脆的苦瓜條時,墨老爺眼捷手快,默默將蝦仁烘蛋與苦瓜分離,只食蝦仁烘蛋。
「哥你好奸詐!我都還沒瞧清楚里頭釀什麼!」墨平林指著盤中的「苦瓜殘骸」,指控自家哥哥。
「嗯?」羅老爺不苟言笑,睨一眼妹妹,將腦筋動到苦瓜炒咸蛋上。
這咸蛋和苦瓜結合得著實緊密,該如何分離?
墨成寧噗哧一笑,因為家人之間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種輕松的感覺了。
墨氏夫妻聞聲一愕,同時朝聲源轉過頭去。夫婦倆不約而同地想到,自從那叫荀非的少年回去後,成寧雖然仍舊畏縮,但偶爾已會稍稍釋放情緒了。
墨成寧吞下最後一口白飯,小心翼翼道︰「爹爹、娘親,我想去五靈山散散步。」然後順便把苦瓜種子拿去種,她暗笑。
墨老爺放下木筷,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女兒嘴角抿出的小小笑窩,贊許地點點頭。「讓丹丹那丫頭陪你去吧。」
「丹丹在膳堂用膳,我自己去沒關系的。」她悄悄挪向廚房,不知道廚夫伯伯有沒有把種子留下?
「那你自己小心點,匕首帶著,防身之余還可以當鏟子。」知女莫若母,墨夫人笑吟吟看著她微紅的臉蛋。
午後的風中挾著屬于冬季的最後一絲冷冽,似卷進了一些春意。遠方山頭已披上青簇簇的外衣,但殘冬仍籠罩著五靈山,滿山枯木的枝丫,似探向隱隱泛白的天際,讓蕭瑟里參了點詭譎。
墨成寧提著裝了苦瓜種子的袋子,興匆匆直達山月復,沿路這探探、那瞧瞧,就是找不到適合種植苦瓜的地方。
她沿路尋著,不知不覺來到土地較為肥沃的深林處。
「呼……呼……」一陣粗重喘息聲鑽進墨成寧耳中,教她起了警戒心。
編木叢里窸窸窣窣響,一名老者自樹叢里爬了出來,光果的上半身隱隱發紫,雙腿上綁著碎布條,上頭染著大片干涸血漬。
老者听見人聲,想著反正橫豎是死,管他是救兵還追兵,先留住來人再說。
墨成寧瞪大眼,怎麼她上五靈山總是遇到傷員?她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救人,但拘謹怕生的個性讓她裹足不前。
老人見來者是個青布衣衫女娃,心中憂喜交加,開口道︰「小泵娘,麻煩你過來幫幫我,我……我不會……讓你白白……幫我的。」極為吃力地吐出話後,便如一攤爛泥般趴倒在地。
墨成寧見他如此慘狀,胸口一緊,再顧不得那許多,拋下袋子,一個箭步沖過去將他扶起。好重!她以為老者都應該瘦得像竹竿一般,沒想到居然還比四個月前遇到的荀非要沉上許多。
她將老人半馱到樹下,讓他靠著樹干。
老者目力渙散,眯眼看著眼前弱不禁風的女娃,雖然不抱任何希望,仍是吃力問道︰「小、小泵娘……你身上可有刀子之類的尖銳物品?」
墨成寧誠實地點了點頭。「有、有匕首一把。」
老者雙眼乍現喜色,顫聲道︰「麻煩你……將我背上的銀……銀針拔出來,不然我熬不過兩……不……一個時辰。共有五枚,針……針頭淬有劇毒,小心了。」他側過身,只見五枚銀針深深沒入他背上。
「爺……爺爺,我去叫我爹娘來幫忙,您……您撐著點!」她又驚又恐,要她動刀取針,實在困難;何況,萬一出了差錯……這麼人命關天的事她絕對做不來。墨成寧轉身便要沖下山去搬救兵。
「不妥不妥。小……小泵娘,你不幫我……我現下就要死啦。」這女娃雖不像是欺人之輩,但他可不是傻子,難保她下山後一去不返。
墨成寧一听,只好掏出懷里匕首,跪在他身側,心中遲疑該如何下手,持著匕首的右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仍是下不了刀。此時老人自懷中拿出幾株緋色小花,放進嘴里嚼碎,告訴她待取出銀針後將之抹在傷口處。
她一咬牙,在銀針沒入處刺出一個淺淺的窟窿,老人吃痛,幾欲暈去,張嘴想說話卻是半句也擠不出。那銀針長根似牢牢釘在椎骨上,怎樣也拔不起來,耗了半個時辰,又挖又擠,才終于取下第一枚。她趕緊取餅碎紅花抹在傷處。
想是緋花漸漸發揮功效,取下魄戶穴上的銀針後,老人終于能夠順暢地說話。
「照你這方法和速度,恐怕在我毒發之前,就先給你折騰死了。」老人似笑非笑地說著,已不似先前那般著急。要穴上的毒針一旦拔除,他便可運氣抵擋其它銀針的毒性,存活下來的機會也大大增加。
墨成寧滿臉惶恐地看著他。
見她這模樣,老人語氣一轉,柔聲道︰「小泵娘,莫要害怕,我教你法子,你照著我說的做,定能輕松取下剩余銀針。」
墨成寧心中雖不信,仍是點了點頭。
老人揚起右眉,蒼白面容突然顯得有些不可一世。「你不信?老夫乃當今天下第一名醫,要不是我遭人暗算,中了五枚附骨針……」他干咳一聲,續道︰「若我是你,要不了一刻鐘便能將傷口處理得干干淨淨。」
「名醫……」墨成寧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神采。
老人對于她顯露的崇拜覺得甚是稱心,取餅墨成寧手中匕首和毒針,將毒針插人身後樹干。
「看仔細了,像這樣……」老者以匕首在樹干上示範如何操刀,「這邊的肌理是如此,所以你要這般將它劃開,附骨針上頭有個成分會和骨頭表面的元素融合,因此才會緊密黏住椎骨,這時要這樣……」他細細解說,她听得專心一意。
墨成寧悟性頗佳,當拔到最後一根銀針時,已能夠在半盞茶工夫內完成,傷口也縮至半個指節大小。
「謝謝。」她囁嚅道,當日荀非幽幽轉醒的情境又浮上心頭。
「啊?」老者一時反應不過來,該說謝謝的不是他嗎?
墨成寧搖了搖頭,莞爾道,「沒什麼。」當日心中模糊的想法逐漸成形,也許,她不會到老都縮在閨房中當老小姐了,也許,個性軟弱的她也是有存在的價值;也許,她能有機會為天下人貢獻小小的心力……
許多原先覺得不切實際的心願,在她隱約看見自己真正想要走的道路時,漸次真實了起來。
她想學醫。
林間霧氣無聲無息聚攏,在無數枯木中形成茫茫雲海,眼見再不下山就要找不著回去的路,墨成寧自思緒里回神,轉頭道︰「爺爺,我扶您下山吧,我家就在山腳處,我請爹娘替您中的毒想想法子。」
老人忙道︰「不了。說來慚愧,我今日居然栽在自制的附骨針下,這解毒方法天底下也只有我一人知。你扶我到山壁的洞窟里,讓我穩氣調息就好。你十日後再上山來尋我,倘若老夫有幸存活,便答應你一件要求。」
見她仍是放不下心,遂道︰「我要運功逼毒,期間萬萬不能有人打擾。」他頓了頓,斂容並加重了語氣︰「小泵娘,你千千萬萬不可說出我的行蹤,對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你若帶旁人上山,我見一個殺一個,你若害怕,也就不用上來尋我了,此後咱們便各不相干。」
他話都已說到這份上,墨成寧就是百般想勸他下山,也只得由他了。
窗外風瀟瀟雨淅瀝,遠山溪流處,水煙浮岸起。
墨成寧心神不定地思索著城里有哪個大夫願意收女子為生徒,想著若是讓大夫開藥方時取得些折扣,對方多半會允吧?
但轉念一想,說不得自己根本無法擔綱大夫這聖業。墨成寧伏案長吁。想著那些江湖女子多好,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大方不造作,依自己意念行走江湖。
半年前爹爹的一名西域朋友來訪時意味深長地說︰「我昨日從李家鏢局回來,鏢局少東家有個九歲的小女娃,江湖兒女嘛,伶牙俐齒、開朗活潑,人又生得白白淨淨,很是討人喜歡。」那人說到後來,還刻意壓低音量。
「你家寧兒年齡與她相仿,氣質卻……唉呀,相差甚遠哪。墨兄,你得花時間好好‘教育’一下,別讓她同鄰國滿街漢人小姐一樣,整日哭哭啼啼,軟弱又嬌氣,與廢人無異。」瑤人大多大方磊落,輕藝而重態度,男子要有大丈夫氣概,女子要有大家風範,是以墨成寧被歸類為「不中用」那一類。
墨老爺含糊應了一聲,沒有答腔,卻也沒有反駁,因素知這名西域來的好友心直口快,話往往還沒經過腦袋就先從嘴里蹦出來,況且其中頗有幾分道理,便不好發作。不料隔牆有耳,他們的「低聲密語」一字不差地傳進正在拓印藥草的墨成寧耳里。
她心下微惱爹爹沒有替她辯駁,真是一點也不護短的父親,但又想,自己除了沒有「哭哭啼啼」外,十成里倒有八九分符合那人心中「漢人小姐」的特點。
那人又道︰「你們不是有句話,什麼什麼易改,本性難移的?」
「江山易改。」聲音中終于有了極淡的不悅。
「對,江山易改。」那西域友人撓撓腮幫子,眼珠子一轉,道︰「我瞧她這性子大抵是改不了,墨兄,你可記得八年前之約?」
「自然是記得。你當時說寧兒冰雪可愛,想先替你兒子佔個親家的位置。怎麼,擔心媳婦兒嗎?」他干笑一聲,神情復雜地觀察老友的反應。
那人面皮微僵,略顯尷尬,總不能說他今日是專程來退婚的,說當初他只是說說玩笑話,大家笑笑就好。
墨老爺暗暗揣測他的心思。他不願死皮賴臉逼人家兒子娶自己女兒,沉默片刻,艱難道︰「我還未告訴寧兒曾為她訂下婚配,當日酒足飯飽後的起哄,自然……不算數。」
墨老爺嘆一口氣,難道寧兒以後當真要嫁給迂腐儒生,在夫君的背影里藏著掖著過下半輩子?
那人如釋重負,滿面春風地朗笑道︰「所見略同啊,墨兄!這婚嫁呢,本該找自己喜歡的。我兒之後要接手我的商隊,十天半月回家一次,怠慢了寧兒總是不好。」
半年前的對話,如今憶及,已不若先前那般心底發酸,相對的,她第一次發自內心感謝自己那上不了台面的扭捏性子,讓她免于嫁與那撈什子西域男孩。
墨成寧推開窗子,讓雨絲輕輕拍在面頰上,試圖厘清如麻心緒。她想起那日也是下著這樣似有若無的雨,荀非溫潤的容色下卻帶有異常的執著,像是對自己所欲所求了然于胸。
一雙磨出繭的指掌繞過她,掩上窗扉。
「小心著涼。」輕柔無波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墨成寧沒有轉頭,仍是瞧著灰茫茫的雨景,輕聲道,「姑姑。」
「嗯?」墨平林取出櫥櫃里的繡針,繼續未完成的孤鸞傲立枝頭圖。
「幾年前你曾經闖蕩江湖,對不對?」
墨平林眼皮一顫,幽幽道︰「是啊,寧兒有想知道的事?」
「姑姑可識得天下第一名醫這號人物?」她細聲問道。
墨平林嘶了一聲,米粒大小的血珠冒出,令她目眶驀地有些發澀。
「姑姑?」墨成寧聞聲立時轉過頭,墨平林已捏著指頭,將手藏進袖中,並回復原本的平靜臉龐。「你……」墨成寧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仍吞回滿肚子疑惑,雖然是剎那間的事,但她方才確實看到了姑姑心傷的模樣。
兩人沉默良久,雨點饒富節奏地敲擊磚瓦屋牆,聲音清晰可聞。
桌子這頭的墨平林終于打破沉默︰「何止識得。他……他姓袁名長桑,外號辣手菩薩,左手殺生,右手救人。江湖人對他又敬又怕,尤其他的附骨針,可謂人人聞風喪膽。」
出神了好一會兒,她續道︰「可我知道,他是真正的俠者,可以為朋友道義赴湯蹈火;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為人是極好極好的,可他的心……」是極硬極硬的,她咽下沒說完的話,神色黯然。
墨成寧見姑姑神態這般淒惻,鼻頭一酸,走過去握住她顫抖的手。
墨平林嘴角擠出連自己都不信是微笑的弧線,干笑道︰「我這麼大一個人了,還對那麼久以前的事耿耿于懷,哈哈。寧兒,你怎麼會問起這個?」
墨成寧連忙道︰「沒、沒什麼,我……我听說天下第一名醫是一個老先生?」
墨平林奇道︰「老先生?不,不是的,我們相遇時他二十有三,現在……大概二十七了。如果這幾年江湖事沒有太大變動,我想……第一名醫還是袁長桑。」
墨成寧心想,看來那袁長桑跟姑姑關系匪淺,多半就是她的心上人了。那老人,不是袁長桑的師尊,就是他的仇家。
翌日,和老人的十日之約期滿,墨成寧一早收拾些金創藥和補身的藥材,並準備了些食物,借口去照看苦瓜發芽了未,便溜上五靈山。
雨後天青的五靈山,泥味中混著青草芬芳,遍地泥濘中可見萌發草芽,干枯丫杈也抽出枝枝新綠,上頭鳥鳴啁啾。僅僅十日,景致猶如月兌胎換骨,渾然迥異。
墨成寧辰時出發,繞了大半天,卻是找不著通往林間深處的小徑,早春的日頭暖洋洋灑下,眼見已經午時,她覺得月復中饑餓,下意識模向籃中食物,卻想到老人這十天只能吃莓果野菜果月復,便緩緩抽手。
待終于找到洞窟前的白樺樹林,日陽已略偏西,數抹金黃投射林間,與煙霧交融,于林地綴上點點光亮。翠影幽暗處,藏青大袍翻飛,清臞背影負手而立,正是那老者。
「我道你終于想明白,不敢來了。」他仍是眺望著遠方。
「……我迷路了。」她氣喘吁吁。
老人回過身,見墨成寧雙履盡是泥濘,發絲凌亂地貼在頸間額際,雙手還提了個大竹籃,整個人渾似月兌掉一缸水,心下不禁暗贊這小妮子的毅力。
「跟我來吧。」他往暫居的洞窟走去,她急忙追上,心中驚異他腿傷恢復的速度。
墨成寧左顧右盼,打量著他的「居室」。說是洞窟,不如說是一個長年遭風蝕而形成的淺穴,外側處生了堆火,余煙未盡,而里側鋪著幾大片白樺樹皮,僅此而已。
看來老爺爺不會待太久,她有些失望。
「爺爺,我給您帶些吃的,還有一些藥品。」她將沉甸甸的竹籃遞過去,老人伸手接過,有些訝異她獨自提著這重量走這般遠的山路。
墨成寧一整天只隨便用了早膳,這時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登時滿面通紅,垂著眼,兩眼發直地盯著沾滿泥濘的圓頭鞋,生怕對上老人的目光。
老者見她肚餓,卻不食籃中食物,心下不禁起疑,便喚她過來,笑道︰「都餓成這般了,快過來一起吃啊。」
墨成寧仍是陷在難堪之中,全沒听見老人話語。
老者見她不過來,疑心更是大起,沉著臉道︰「小泵娘不肯賞臉陪老夫吃嗎?」
墨成寧猛地回神,走近老人,一臉疑惑道︰「咦?什麼?」
老人掀開竹籃上的羅紋棉麻布,只見里頭擺著一罐金創藥、幾包去毒化癖的補藥、三顆大饅頭及數片臘肉。他取出一顆大饅頭,剝一半給墨成寧,墨成寧瞞了咽口水,明知不該消耗老人的糧食,仍是雙眼眨巴眨巴地接過。
老者背過身去,剝下一小塊饅頭,再拿了片臘肉,暗暗從懷中掏出兩枚細銀針及一包藥粉,用銀針沾了藥粉,插入那塊饅頭及臘肉試毒。
咦?沒異狀?一回頭,見小泵娘小臉紅撲撲地,正滿足地啃著發冷的饅頭,心中不禁大為慚愧,才知道原來小泵娘是舍不得吃要給他的糧食,慚愧之余更是大為感動。
墨成寧抬起頭,見老人正凝視著自己,嚇了一小跳,趕緊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上的泥淤弄髒了他的「居室」,于是趕緊站起身道︰「我馬上清理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