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蔚藍海 第4章(1)
作者︰裴寧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底,花蓮港廳花蓮港市。

如果第一次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第二次及之後的相遇呢?

日野昭一相信那是一種緣分。

兩個多月前在吉野神社豐收祭的驚鴻一瞥開啟了他與巴奈間的緣分,透過跟巴奈同村的同班同學邱勝彥打听,他才發現巴奈工作的和果子店「萩乃堂」,就在他每天從吉野村宮前聚落的家騎腳踏車到花蓮港中學上課途中,途經花蓮港市街時,離他的通學路徑只有兩個街口的稻住通上。

于是他改變每天早上上學的路線,刻意繞經那家店,就為了看看巴奈準備開店前在門口灑掃的身影;而等太陽快沉下太平洋時,放學回家的他又會暫停在店門口看一眼她顧店的身影,然後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當他牽著腳踏車以極緩慢的速度通過店門口時,十次之中有九次,巴奈那雙靈動的大眼會發現他,然後兩人交換一個招呼式的微笑。

他當然很想進去跟她說說話,但身為一個被禁止自由戀愛的中學生,他沒有好的借口,也沒有那麼多錢可以買得起店內價位頗高的和式點心,于是只能站在店門口看她幾眼,對她傻傻地笑一笑,再努力地存起為數不多的零花錢。

今天是第二學期期末試驗的最後一天,早上考完漢語跟應用理科兩科後,在學校用過午餐,學生便可以提早回家;日野昭一匆匆吃光家里帶來的便當,書包一背就離開了教室,甚至忘了跟同班的好友邱勝彥說聲再見。

是的,他終于存到足夠走進那家和果子店的錢,期末試驗也結束了,現在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止他去跟心儀的女孩見面。

懷著即使十二月的料峭海風也吹不熄的期待心情,他踏上腳踏車騎出學校大門,在心中默默數著路上會經過的地標。

先經過右手邊新建好作為海軍兵事部辦公室的兩層歐式建築,然後前行不遠左手邊的營所通里,有花蓮港廳的軍官宿舍,再前行,過了跨越米侖溪的築紫橋,便來到市區的築紫通,築紫通一直騎到看到郵便局時,左轉上黑金通,再往前騎兩個街口,過了氣派的花蓮港廳廳舍後,看到轉角那家吳服店,右轉便是稻住通,巴奈工作的萩乃堂便在右轉後的第三間店鋪。

也許是太過興奮的緣故,平常得騎上十五分鐘的路程,今天居然十分鐘就到了。

日野昭一將腳踏車停好,站在店門口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安撫自己不知是因為踏板踏得太急或是因為緊張而加速的心跳,同時透過嵌在門上的大片玻璃觀察著店內的動靜。

太好了,店主不在,只有巴奈跟後面作坊的學徒兩人,這樣他也許可以跟她多說幾句話。

巴奈正忙著整理架上的和果子,還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他靜靜欣賞她認真工作的身姿一會兒,才凝聚足夠勇氣推門而入。

店門上懸著的風鈴叮叮地響起來,蹲在展示櫃後整理和果子的巴奈連忙站起。

「歡迎光臨……日野先生!」看清來客是最近一天總經過店外兩次的日野昭一時,巴奈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

「巴奈小姐,下午好……請給我一個紅豆餡炸饅頭。」日野昭一說出在心里排練無數次的話語,拿出在口袋里捏了很久、已有些發皺的紙鈔,希望自己看起來還算鎮定。

「啊,好。請您稍候……」

巴奈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用熟練的動作從展示櫃中拿出一個店內的招牌紅豆餡炸饅頭放入紙袋,正打算放入紙盒將它包裝得漂漂亮亮時,日野昭一有些著急的聲音響起——

「那個,不、不用包裝了,我想在這里吃完它。」

巴奈的手停頓在空中半晌。通常他們店內的和果子都是作為給他人的贈禮用,大多數客人會希望以紙盒包裝,甚至在盒外包上一層典雅的和紙,再寫上致贈人的姓氏,很少听過有人是買了馬上要在店里吃的。

她看看面前這個頭戴學生帽、身著卡其色制服的男孩,雖有一瞬間的模不著頭緒,但還是立刻為他準備內用的瓷盤跟竹簽。

「啊,是這樣嗎,我知道了。」她自後方木櫃取出食器,將紅豆炸饅頭擺上瓷盤,端到日野昭一面前。「日野先生,請用。」

日野昭一會了鈔,從巴奈手上拿回所找的零錢時,她的指尖微微地踫觸到他的掌心,兩人臉上都泛起淡淡的紅暈。

「謝、謝謝你,巴奈小姐。」為了掩飾不受控制涌上臉皮的熱氣,日野昭一馬上拿起瓷盤,以竹簽叉起外皮酥脆、中間包著紅豆餡的饅頭一口吃下。

還滿口是饅頭跟紅豆餡時,他便急忙開口︰「嗯,果然好吃,比想象中的還美味呢。」彷佛怕言語不夠有說服力,還用力點點頭。

他一連串笨拙的舉動逗笑了巴奈,打破了方才的尷尬氣氛。

「日野先生,今天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嗎?怎麼會想吃紅豆炸饅頭呢?」巴奈笑著問道。

「我……」巴奈的雙眼實在太美,讓日野昭一一對上就很難移開,腦子有一瞬間呈現空轉狀態,好不容易才轉出一套說詞︰「……今天是我們學校期末試驗的最後一天,好不容易考完試了,覺得應該慶祝一下。」

「啊,那真是可喜可賀呢。」巴奈聞言微笑,那笑容卻有一絲羨慕之意。「听說花中的期末試驗很困難,但日野先生總是科科都拿特優呢,像日野先生跟邱哥哥這樣聰明的人真令人羨慕呀。」

「啊炳哈,沒有啦,邱君絕對比我聰明。」雖然被心上人稱贊有點飄飄然,但日野昭一還是老實承認︰「若不是因為邱君是本島人,老師評分的標準更嚴苛,他的學期總成績絕對比我還要好。」

听到他率直的坦承,巴奈覺得有趣似地又笑了起來。「日野先生真可愛,你們在我眼里都是頭腦很好的人,跟我念花女的好朋友春香一樣。」

可……可愛?他這樣算是又被稱贊了嗎?

有一種難以抑制想微笑的感覺從心底涌上來,日野昭一心情很好地笑了開來,忽然有個念頭浮現腦海,便直接說出口︰「如果巴奈小姐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教你讀書的,你的毛筆字這麼漂亮,一定也是個好學的人。」

「欸,你、你怎麼會看過我的字……」這回換巴奈不知所措,連敬語都忘了用。

日野昭一覺得心上人連手足無措的樣子都好可愛,但還是很好心地給了解答︰「我看過你替客人題在禮盒上的字,比店主寫的還好看,而且也看過你在顧店的時候翻著書的樣子。」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朝夕觀察,他相當確定他一見鐘情的女孩不僅是外表美麗,更是個聰慧又好學的女子。

「但是我只有公學校畢業而已,之後就來這里工作了……」巴奈有些自卑地低下頭。

「在進人花中就讀之前,我不過也只是小學校畢業而已呀。」日野昭一指了指領口上標明他是四年級的領章,這在五年制的花蓮港中學是第二高的年級。

「我回家把我以前的教科書都拿出來,一本一本教你,等你追上我的進度,你會的東西不就跟我還有邱君一樣多了嗎?」

「這真的可以嗎……日野先生?」巴奈抬起頭,盈滿光芒的大眼里已泄露了她的企盼。

「當然可以!」

回答的不是又被巴奈的盈盈秋波給捕捉住的日野昭一,而是不知何時從店的後門走進來的店主河間先生。

「河、河間先生!」巴奈有些緊張地看著一臉笑容的店主。「日野先生只是——」

「巴奈,別緊張。這不是很好嗎?」長著一張敦厚大方臉的河間先生笑著看看兩個少男少女。「你字寫得漂亮,算帳又算得快,不多念點書實在是可惜了。」

然後他把目光定在日野昭一身上打量了一會兒,頗有點看女婿的意味,讓日野昭一緊張得只能傻笑。

「日野君,是吧?最近常看你經過我們店門口啊。」

「啊,是的,非常抱歉……」欸,連店主都發現了嗎?日野昭一感覺自己背上有冷汗冒出來,忍不住吐出道歉之詞。

「哈哈哈!日野君,你不需要道歉啊!」河間先生爽朗大笑。「這兩個月,巴奈工作時也更有精神了呢,大概是你的功勞吧!」

「河間先生!我哪有……」巴奈白皙的小臉全紅透了。

河間先生見狀,笑得更加開懷,宏亮的笑聲甚至引起店後方作坊的學徒許世坤的注意。

「師傅,什麼事讓您這麼開心啊?」穿著工作用的短袖和服,腰間系一塊藍布圍裙的許世坤好奇地從布簾後探出頭來。

「許君,我們的賭注是我贏啦,日野君今天走進我們店里嘍!」河間先生笑嘻嘻地往日野昭一一指。「接下來一個月的紅豆餡還是你煮啦,哈哈!」

「什麼?等等!誰是日野君?」許世坤順著河間先生的指示看過去,登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欸,不會吧,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有勇氣走進來耶。」

原來整間店里的人都發現他一天到晚路過啊……

日野昭一不好意思地想著,還是只能傻笑,一邊不時偷偷和巴奈交換著目光。

「日野君,我欣賞你的勇氣。」終于止住笑的河間先生繞過櫃台走到日野昭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剛剛說要教巴奈念書,那麼等巴奈下班之後,你可以過來店里,後面作坊有張小桌子可以借你們用。」

「河間先生,真的可以嗎?」被河間先生的大掌拍得差點吐出剛剛吃下的炸饅頭的日野昭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還是你想再存好幾個月的錢才敢再次走進來?」河間先生了然地看著日野昭一手上的瓷盤,上面還留有一點自家紅豆餡的痕跡。

日野昭一反應很快地搖搖頭,連忙開口︰「那就謝謝河間先生!」

「欸,不公平啊,結果只有我要煮一個月的紅豆餡?」

「小子,願賭服輸啊。」

學徒許世坤跟河間先生好像斗起嘴來,但之後的對話都沒有進到日野昭一的耳里,因為他正和巴奈交換著羞澀又甜蜜的微笑。

真糟糕,線索完全斷了啊……

紀海藍將昭一爺爺的日記隨手放到床頭櫃上,仰倒在旅館的單人床上看著天花板的壁紙紋路發呆。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花蓮了。兩個禮拜前,兩人經歷了被多困在這里一晚的強台,當晚她因禍得福地在表哥耿霽監督下跟淺見時人正式簽約,到了隔天,果然除了澎湖金馬之外全台都放假一天,而他們也在當天下午平安回到台北,雖然一路上淺見時人跟耿霽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對盤。

回到台北後,她試著打了從邱爺爺那里拿到的萩乃堂學徒許世坤的電話,花了她兩個禮拜的時間才聯絡上。

前幾次電話都是他的孫子或孫媳婦接的,她老是被當成詐騙集團掛電話,她又不死心地再打了好幾次,才剛好遇到他的兒子接電話,但得到的答復是——

許世坤在五年前就過世了,而他的兒孫對那麼久遠以前的事一無所知。

也是啊。就算是她,自己的家族長輩年輕時的風流韻事都不知道了,就更別說家族長輩的朋友的故事,會知道才奇怪。

還好淺見時人是個滿通人情的雇主,上個禮拜雖然沒來花蓮,但因為知道她有努力打電話聯絡,仍照著合約付給她不錯的薪水,不然她真的一度擔心在聯絡到人之前自己又要斷炊了。

雖然許世坤這條線算是斷了,但在淺見時人的堅持下,他們這周末仍是來了。先去拜訪許世坤的兒子在市區開的一家兼賣台式與日式糕餅的傳統餅鋪,當作是謝謝對方在電話中願意回答她的問題。

許世坤的兒子年紀比她爸爸還大一些,紀海藍于是尊稱他許阿伯。許阿伯在電話里听說他們是要幫淺見時人的爺爺找初戀情人,便答應要替他們問問看有沒有哪個長輩听過巴奈這個人的,可惜直到他們今天白天去拜訪,依然一無所獲。

現在關于巴奈的線索,又只剩下昭一爺爺的這本日記了。

明天該去哪里尋人才好呢?實在是毫無頭緒啊……

紀海藍隨手撈過那本綠色絨皮日記,打算再多翻幾次尋找可能線索時,房間里的燈忽然全部熄滅,接著便听到左右跟樓上樓下都有打開房門的聲音。

「停電?」正當紀海藍從床上坐起身來,便听到敲門聲。

「紀小姐,你沒事吧?」是淺見時人低低的聲音。

雖然知道這只是出于他的日式禮貌,但忽然停電時馬上听到他的聲音,還真令人莫名心安。

紀海藍模黑下了床,想走去打開房「l回應一下他的關心。

「我沒事……噢!」

僅有一扇面防火巷小窗的房間視線太差,她被自己放在床邊的小行李箱絆倒,左膝不偏不倚撞上一旁木制茶幾的尖角,還沿著落地之勢在她七分褲露出的小腿上劃下一道口子。

要命!超痛的!紀海藍在心里低咒一聲。

「紀小姐?」淺見時人也听見她跌倒發出的聲音,低沉嗓音詢問式地揚起。

「淺見先生,請、請稍等一下。」忍過第一波椎心刺骨的痛感,紀海藍深呼吸一口氣,奮力單腳跳到門邊開門。

「……你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在只有緊急照明燈的昏暗走廊下,她看不清淺見時人的表情,但有種他是皺眉說出這句話的感覺。

「啊炳哈,剛剛不小心跌了一跤……」她話還沒說完,淺見時人已蹲拿出手機照明,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左小腿血流得比想象中還多,下一刻便看見傷口上被壓上一方手帕。

「還有哪里受傷嗎?」淺見時人抬頭看她,問話聲還是一貫的平靜。

「呃,膝蓋撞了一下。」

「先坐下,我檢查看看。」他扶著她在房門旁的梳妝台前坐下,替她卷起左邊褲腳時,貼身的褲管跟腫脹的膝蓋難免摩擦,她痛得忍不住發出嘶嘶聲。

「你需要冰敷跟消毒傷口。」淺見時人彷佛醫生般地下了診斷。「在這里坐一下,我去一樓櫃台借急救箱跟冰袋,傷口自己壓好,盡量抬得比心髒高。」

淺見時人將壓住傷口的手帕交給她之後,便轉身往樓梯走去,腳步聲一下子便消失在樓梯間。

淺見時人的應對太過迅速確實,她一時間都忘了問他要怎麼跟飯店人員溝通。飯店櫃台人員應該通英語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盡力將自己的傷腿架上梳妝台面,同時小心不讓壓著傷口的手帕滑下來。

這年頭居然還有男人隨身帶手帕……

不過,是這個一板一眼的男人的話,好像也無需太意外?說不定他家里有迭得干淨整齊的一迭手帕,每條手帕必須在規定的日子帶出門?

在昏暗房間中沒事可做、開始胡思亂想的紀海藍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有力氣笑的話,幫我把手電筒拿好。」

在一陣因停電造成的騷亂聲中,淺見時人不知何時已回到她房門前,將借來的手電筒遞到她面前,一邊將手上的急救箱及冰袋放在梳妝台旁的小冰箱上。

紀海藍連忙用空著的那只手接過手電筒,看著淺見時人動作迅速地從急救箱中找出生理食鹽水、優碘、紗布及繃帶,然後轉身將它們放到她正抬高腳的梳妝台台面上。

「手帕可以拿開了。」淺見時人靠坐上梳妝台緣,將生理食鹽水瓶口打開,接過她手上的手帕。「傷口需要消毒,你忍耐一下。」

「哎,好……」

紀海藍能幫上忙的,只有將手電筒的光束調整到讓淺見時人能看清楚她的傷口,之後她便看著他以極熟練的手法處理傷口——

他先用棉棒沾取生理食鹽水後,以從上到下的方式清理她的長條狀傷口,再以新棉棒沾取優碘,用同樣從上到下的手法,耐心地為她的傷口消毒,然後換新的棉棒沾生理食鹽水,再以同樣手法仔細擦去殘留在皮膚上優碘的色素。最後以紗布覆蓋住傷口,在她傷口之下幾公分處做環狀固定,開始往斜上方纏繞時,以大拇指壓住她小腿的中線,將繃帶反折後往上纏繞一圈,再重復同樣手法,一圈一圈地纏上去,不一會就纏繞出一排整齊漂亮的人字形,最後又恢復為環狀包法,在她傷口之上幾公分以透氣膠帶固定住,套上網狀繃帶作結。

他包扎傷口的手法太熟練利落,紀海藍一時間看傻了,連痛都忘了喊。

簡直就像他很常包扎傷口似的……

「房間里還有干淨毛巾嗎?」方才包扎時一語不發的淺見時人終于又開口。

「在淺見先生右手邊的椅背上有一條。」紀海藍不明所以地乖乖回答。

淺見時人打開自己手機屏幕的手電筒,利用照明找到那條毛巾,他抽過毛巾包住冰袋,然後拿起彈性繃帶將那包著冰袋的一大包毛巾固定在她的膝蓋上。

「從現在開始,膝蓋冰敷二十分鐘,之後休息五分鐘再繼續。」說完還設了手機定時。

「淺見先生……」紀海藍有些在意地開口,卻不知該怎麼問。

「怎麼了,包扎得太緊不舒服嗎?」淺見時人拿過她手上的手電筒檢視剛包扎好的傷處。

「不,包扎得很完美,謝謝你。」紀海藍搜索著適當的詞語問出心中疑惑。

「淺見先生曾經學過急救處理的方法嗎?你的動作非常熟練呢。」

他手上手電筒的光束似乎顫動了一下。他將手電筒橫放上梳妝台,開始動手收拾使用完畢的急救藥品跟耗材,並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一時間,微光的房間里只有收拾的沙沙聲響。

「以前有幾年常受傷,看校醫包扎幾次就學會了。」直到扣上急救箱的蓋子,他才淡淡吐出這麼一句。「我去把急救箱還給櫃台。」

听著他逐漸遠去的皮鞋聲,紀海藍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意思是……他學生時代常受傷?像他這麼斯文的人?

想象不出淺見時人逞凶斗狠的樣子,卻也不覺得他像是會被欺負的弱者,紀海藍苦惱地嘆了口氣。

「果然是個難懂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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