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二十三章 不想認親(2)
作者︰千尋

梁玉璋上前兩步,再次接近女兒,鐘凌帶著防備目光回望他。

「姑娘不要害怕,我並無惡意,我是安平王梁玉璋。」

她不答話,光是用兩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住他。

前世,他嫌棄鐘子芳柔弱,說她性子隨了盧清華,進安平王府不過說上兩句話,就將她交給妻子,由她全權處理。

笑話,鐘子芳的性情不像親生母親,難不成要像隔壁鄰居還是路人甲?更可笑的是,華恩公主讓她代嫁,好似一家子給了鐘子芳多大的恩惠似的,她該為此感到無限光榮與驕傲。

在他們眼里,鐘子芳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能嫁進皇家就該磕頭謝恩、感激涕零,這是求也求不來的錦繡前程吶!

只是很抱歉,如今在她眼中,不管是二皇子還是安平王府,她還真是看不上眼。

見她遲遲不語,梁玉璋又道︰「你的父親是鐘明,母親是盧清華,你的生辰是三月初九。」

調查過她了?很可惜,這輩子沒有一個有權利賣掉自己的王水木,而她也不會傻傻地一頭鑽進富貴場里,所以誰也不能逼她認這門親戚。

「SO?」她似笑非笑回望對方。

「你說什麼?」梁玉璋眉心微蹙。

「我說,又如何?」她滿臉不耐煩地解釋一遍。

她臉上的挑釁與不屑,寫得明明白白。

梁玉璋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種對待,本以為她再有能耐也就是個鄉下丫頭,自己的氣勢一壓,她會乖乖俯首認親,何況哪個人不願意當王府千金的?就算她為了母親的遭遇怨上自己,可她母親死了不是?她是個商人,就該懂得忖度時勢,知道自己這個父親能夠帶給她多少好處。

他怎麼都沒想過她會是這態度,但他並不生氣,因為鐘凌這個表現更像他的女兒。

他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公主生的嫡女,一個是通房丫頭生的庶子。

梁雨歡從小被嬌慣著養大,性子任性驕縱、目空一切,腦子簡單,事事爭強好勝,庶子梁雨鋒卻在妻子的威勢下,變得唯唯諾諾、懦弱不堪,他的三點骨血,竟是養在外頭的這個有幾分肖似自己。

「你母親有向你提過我吧?我是你的親生爹爹。當年因為情況特殊,清華不得不懷著你嫁給鐘明,那夜匪徒進了家門,清華和鐘明不見蹤影,事發後我四處尋找他們,可是……」

他清楚記得,鐘明的住處有打斗痕跡以及滿地血痕,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了,他那庶弟玉驥知道此事,瘋狂了似的到處尋找清華的下落。

滿府的人都知道,玉驥是喜歡清華的,他打小便希望能夠娶清華為妻,爹娘本也有意思成全這段姻緣,誰曉得玉驥的親生母親胡姨娘心大,她想讓玉讓取代自己,與華恩公主聯姻,于是使了齷齪手段,荼害了清華的一生。

直到如今,玉驥依然無法放下過去,孤身一人,四海為家。

案母親的處置,讓他得到華恩公主這個妻子,卻同時失去弟弟、妹妹,他心有愧疚,對弟弟、妹妹,也對清華。

他這樣固執倔強的男人,竟在這件事情上頭妥協,從此一生背負罪惡,至死方休。

他後悔了,但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不過,寫封信告訴玉驥吧,告訴他清華的女兒找到了。

鐘凌冷冷地看著他解釋當年。或許這話拿去哄旁人,人家也就听了,可惜她身體里裝著一條現代靈魂,她不認為人生有那麼多的無奈,重點在于選擇。

如果他有膽量反對皇家賜婚,如果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母親,如果他可以安排得更妥當,現在鐘家三房不會是這副景況。

後悔有用嗎?罪惡感能幫忙嗎?沒有!那些東西沒有何意義,所以,她不需要。

「王爺,冒昧一問,您很缺女兒嗎?怎麼就在半路上認起親戚,也許您無所謂,可這事關我母親的名譽,王爺這樣做是否缺了厚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的話,我有什麼理由要半路認親?」

「這話應該請教您自己,我也不明白王爺怎地會心血來潮地看上我這個小甭女,難道我看起來很可憐、很缺乏父愛?還是我張著旗子千里尋父?都沒有吧!」

然而她越是反抗憤怒、偏激否認,梁玉璋越是相信,她絕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你不相信我是你父親的話,我們可以滴血認親。」

炳哈!才多久以前,她狠狠嘲笑了滴血認親一回,沒想到眼下就有人想和她滴血認親?

「王爺,您相不相信,就算把我的血和狗血滴在碗里,它們也會融合在一起?滴血認親,純屬笑話!抱歉,如果王爺沒別的事,小女子忙得很,恕不奉陪。」

鐘凌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家門的方向走去。

「你為什麼不肯認我?你在害怕什麼?」

梁玉璋兩個問號問出鐘凌的心驚。哇咧,沒有這麼敏感的吧,這樣也能猜得出來,他前輩子是測謊機嗎?

旋身,她怒極反笑,口不擇言,「請問,我為什麼要害怕?能攀上安平王府可是一等一的好事,放鞭炮都來不及了。害怕?莫非安平王府是陰曹地府?」

「你說得對,反常即為妖,你非但不高興還口口聲聲否認,只有一個理由——你清楚事實,但不願意接受事實。」

梁玉璋幾句話,堵住了她。

她深吸氣,思緒在腦子里轉兩圈,笑道︰「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可能是我痛恨別人光明正大污辱我母親的貞節?王爺,或許多數人習慣在權勢跟前低頭,但那個人不會是我。王爺若是缺兒少女,阿芳建議,許多鄉下貧苦人家養不起孩子,王爺可以去認養幾個,那是造福鄉里也是積功德,對王爺有幫助的。」

丟下一串欲蓋彌彰的話,鐘凌跑得飛快,過街老鼠似的。

梁玉璋看著她的背影,濃濃的笑意揚起。如果之前還沒有下定決心認這個女兒,現在,他還非要這個女兒不行!

鐘凌踩著憤怒的腳步往回走,出門不利,今天哪兒都不去了。

她忿忿回到家,杜氏和小春還在忙,幾個女人同聚在廚房,吱吱喳喳的熱鬧得不得了。

听著她們的笑聲,她的憤怒漸漸平息。

是啊,有什麼好生氣的,這輩子的鐘子芳有親戚、有家人,哪還需要親生父親,就算那個父親有權有勢,可以讓她穿金戴銀,哈,真是深感歉意吶,本姑娘就是喜歡自食其力。

繞到鐘子靜屋里,他正抓著青兒的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寫字,兩顆小小的頭顱靠在一起,認真專注的模樣令人莞爾。

小屁孩,年紀輕輕就學風流才子搞紅袖添香。

可……這麼漂亮的小女娃,阿靜又不是石頭,怎會不動心?想到阿靜回來那天,一眼看見青兒,竟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長出一點肉的小臉漲得通紅。

真那麼喜歡?好,決定重點培養,以後讓她為阿靜撐起門戶。只要阿靜喜歡,她不介意幫他養個童養媳。

不過甭說阿靜,青兒這樣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她聰明伶俐,做事勤快,兼之忠厚善良,自己不過是收留她們這對母女,她便一心一意拿自己當救命恩人看待,恨不得多做一點、多付出幾分,她是個知恩感恩的。

鐘凌屋里屋外走一圈,感受無數的歡言笑語,她再次告訴自己,這里才是她的家,這些人才是她的親人。

「快來幫忙!」

阿志在門口揚聲一喊,小小的宅院里里外外全听到了,鐘凌和鐘子靜、青兒一古腦的往外跑,打開門,是劉星堂和阿志回來了。

劉星堂和阿志到壽王府送年禮,澧哥哥說他父親嘴饞,最喜歡唐軒的零嘴,但他中風還沒全好呢,怎能吃甜食?

她只好做幾盒減糖零食送去,沒想到竟會換回滿滿一車的禮,補藥、綢緞、吃食、擺飾……琳瑯滿目、應有盡有,辦年貨都沒這麼齊全。

上前走去,鐘凌勾住劉星堂的手臂。

老人家的身子全好了,他讓阿志和鐘子靜把車子上的東西卸下來,一面看著他們卸貨,一面對鐘凌說道︰「王爺讓阿芳過年去府里走走,他說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否則想到咱們家來過年。」

上官宇和呂氏私通,被關入牢里,也不知道背後有沒有人使暗手,出獄時,只剩下半條命。同一天,壽王好心,成全這對有情人,將呂氏和上官肇平送到監牢外頭,迎接甫出獄的上官宇。

壽王願意成全,但那些衛道人士哪容得下這等喪德敗行之事,為維護社會善良風俗,他們聚集數十名百姓,朝這一家三口猛擲石塊、臭糞,狼狽三人組一路行來險阻艱難,好不容回到上官宇家里,這才發現房子被賣了,妻兒早已不知所蹤。

從此三人展開流浪生涯,哦,對了,听說當時上官肇平被石頭丟到腦袋,發傻了!遇到人就說自己是世子爺,要人家朝他跪拜,瘋言瘋語、拉拉扯扯的,遇到凶漢子,身上能不多挨幾下?

每隔幾天,阿六就回傳他們的消息,呂氏被流浪漢強了,上官宇被斷了子孫根,上官肇平鬧得太凶,有人見不慣,把他吊掛在城門口,身上還有一幅大字,上頭寫著——雜種!

每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慘,到最後鐘凌受不了,大喊,「我不想听!」

阿六輕飄飄丟下一句,「婦人之仁。」

從此再沒有消息傳來,不過鐘凌能猜得到,就算澧哥哥、壽王爺願意,皇帝定也不會放過他們,因這對狼狽為奸的男女,讓天燁皇朝損失一員大將,如果壽王沒大病一場,哪容得下魯國這些年的囂張。

鐘凌不禁想問,倘若呂氏知道自己多年謀劃,到最後是一場空,當年還會不會下毒手,謀害壽王妃和澧哥哥?

千金難買早知道,也許就算早知道,恐怕她也只會想盡辦法不教自己落入悲慘結局,而不是不為惡。

人心貪,貪過天。

澧哥哥離京前,曾領著她進王府,壽王是個慈愛的長者,他和澧哥哥一樣都不擅言詞,但待人極好,沒有半點架子。

因此澧哥哥離去後,一得空閑,她便上門探望,她陪壽王說話談天,以解他病中無聊,也經常讓杜氏幫著送點吃食、做點藥膳,壽王承了鐘凌的善意,把她當成女兒,多多看顧。

澧哥哥並未將父親托付給她,但她自動把壽王擺在心上,當成自家長輩看待,她不確定澧哥哥能不能擺月兌前世宿命,不知道能不能闖過劫數,萬一……假設有萬一,壽王將會是她盡孝的對象,和干娘一樣。

「爺爺、志哥,怎麼送個禮去那麼久?」鐘子靜問。

他和鐘凌一樣,喊劉星堂爺爺,把阿志當成大哥,認定他們是親人。

「是爺爺啦,他見王爺手腳不利索,強迫他學一套拳法。」阿志指著爺爺笑不停。

「可別小看那套拳法,要是王爺肯天天練,我敢保證世子爺回來時,他就能像個常人似的行走無礙。」

「要真如此,澧哥哥回來一定要好好謝謝爺爺。」鐘凌笑言。

「說什麼謝不謝的,倒是我看王爺一個人過年挺寂寞的,大年初一咱們一起去跟他拜年,熱鬧熱鬧。對了,王爺也想見見阿靜。」

「知道了,一定去。」

鐘凌和眾人把滿車子禮物卸下後,劉星堂將馬車牽到後院安置,食材放廚房,擺飾往廳里放,布疋藥材堆進庫房里。

阿志從當中挑出一個木匣子,說︰「王爺交代,這是世子爺特地送回來,說要交給大姐的。」

澧哥哥的禮物?鐘凌滿心歡喜地接過手,跑回房里,她輕輕打開木匣子。

里面是一只晶瑩剔透的裴翠鐲子,過去是窮,後來是忙,她從不在身上掛一些叮叮咚咚的東西,但這個鐲子讓她想到&與,她把鐲子掛在腕間,一陣冰涼,觸發了她的思念。

他還好嗎?戰爭開打了嗎?辛不辛苦?羽絨背心有沒有發揮作用?他……有沒有記住她的話?

臨行前,她告訴他︰戰功沒有性命重要,活著,功勞才有意義。

她說︰花三天殺一只雞和花三刻鐘殺雞,結果都是一樣的,千萬不要冒進。

她說︰平安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氣。

她說一大堆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他回到自己面前,對她說一句,「我很好,你好嗎?」

他會回來的吧,一定會的,是吧?

遙遠的邊關戰場上,大火照亮了夜空,一桶一桶的熱油,一把一把的大火,燒出無數哀號聲。

這只是第一仗,上官肇澧卻已經看見勝利在望。

伸手入懷,輕輕撫著里頭的暖暖包,他想起鐘凌的笑臉,她說——

「信不信,我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

他不滿,問︰「你要為誰插刀?」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啊!我不只要為你插刀,我還要給你許多保障。」

他不懂,「我需要什麼保障?」

「如果你無法建功立業,沒關系,你的爹有我養,你的義父、義母有我養,我連你都養了,我有一口飯吃,絕不讓你們餓著。所以……留著命回來,有我在!」

他以為自己可以克制的,但還是讓話溜出口,他問︰「鐘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看著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不對你好,我要對誰好?」

心,更暖了,暖得能融掉滿地冰雪,他真的喜歡她,喜歡得無法遏抑。

他仰頭望向蒼彎,低聲道︰「老天爺啊,請助我一臂之力,讓我留著一條命回到她身邊。」

如果有機會回去,他將要對她傾訴愛意,他願意面對伍輝的憤怒,願意承擔所有罪名,只求一個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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