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負心夫 第2章(1)
作者︰喬寧

「茜兒,你、你方才說什麼?」

晚膳時,柳智博才剛替愛妻盛了碗紅棗雞湯,轉個身正想幫女兒夾上一塊紅糟鹵肉,向來話少的女兒卻用著平靜的口吻,說出教柳家兩老震愕的話。

柳茜捧著白瓷飯碗,一手輕握烏木長筷,平靜的望著雙親。

「爹和娘若是希望我嫁人,我想嫁給浚王。」明明嗓音稚女敕,口吻卻是淡定沉穩,毫無半分十六歲年華該有的羞澀。

匡的一聲,柳智博執在手中的筷子和湯勺齊齊落下,蕭靜倒抽一大口氣,還未嚼爛的紅棗險些噎住咽喉。

「咳咳咳……」蕭靜掩袖猛咳。

「哎,怎麼這麼不小心?」柳智博趕緊幫忙拍背順氣,臉上滿是心疼,夫妻情深不言而喻。

「娘,喝口茶潤潤。」柳茜放下碗筷,端了杯枸杞菊花茶奉上。

靈魂不滅,穿越來此,成了柳茜之後,她唯一深感安慰的事,便是多了這對父母。

二十一世紀的鄔吟恩,父母早逝,從小寄住在舅舅家,雖然舅舅一家人視她如己出,但是雙親的疼愛無從替代,她心中對于親情的渴望依然強烈。

用著柳茜身份過生活的這三年,柳家兩老對她的照拂愛護,她內心甚是感動,早將他們當作親生父母般真心相待。

「茜兒,好端端的,你怎會提起浚王?」喝了口菊花茶,滋潤抽疼的肺部,蕭靜拿開茶碗,眼神仍是震驚詫異。

「是啊,你這孩子,又沒見過浚王,怎會想嫁給他?」柳智博附和愛妻。

柳茜望著兩人,態度淡定從容,毫無半分扭捏,悠悠地道︰「前不久我見過浚王一面,對他甚為傾心,適巧爹娘又提起女兒的親事,我唯一能想到的夫君人選便只有他。」

「佛菩薩啊!」柳智博直犯頭疼的低叫︰「浚王是什麼樣的身份,那可是皇親國戚哪!豈是你說想嫁就能嫁的。」

「沒志氣!」蕭靜狠狠刨了丈夫一眼,啐了一聲︰「皇親國戚又如何?咱家的閨女哪點不如人?」

「靜兒,你弄錯我意思啦!」柳智博急忙解釋道。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蕭靜賞他一記白眼珠。

見著柳家兩老一來一往的斗嘴,柳茜垂下粉頸,抿唇輕笑。

「不是我們的茜兒不好,而是皇親國戚眼高于頂,不是高門看不上眼,沒點家底便瞧你不起。再說了,那浚王可是文武百官急欲巴結的對象,那些人早盼著把家中尚未出閣的女兒往浚王府送,哪還輪得到我們!」

「這倒也是。」蕭靜撇了撇唇,頗不是滋味。

自古以來,誰家父母不是盼子成龍、望女成鳳,可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卻是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

他們柳家既非富裕名門,也不是王公將相之後,要想攀上一個王爺,除非對方看上眼,主動下聘迎娶,要想說媒?難如登天!

再說,那個浚王雖是世上難求的俊美英才,既是智勇雙全,又有滿月復經綸,然而坊間盛傳他有龍陽之癖,平日不近,又與數名年輕官將過從甚密,傳言若是屬實,就算真嫁得成,也不過是守活寡啊!

「茜兒,你老實告訴娘,是不是因為不高興爹娘動了替你說媒的念頭,才會想出這個借口推托?」思及女兒數日前的敷衍,蕭靜不由得往此處設想。

柳茜失笑,道︰「娘,你想到哪兒去了。哪有一個女兒家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當推托的借口?」

「你明知嫁給浚王是不可能的事,卻說你唯一合意的夫君人選只有浚王,不是明擺著非他不嫁?!」如此一來,請人說媒,擇選再多青年才俊又有何用?

「怎會不可能?」柳茜面色平靜的反問。

「哎,你這孩子今兒個是怎麼了?平日這麼听話乖巧,怎麼一踫上婚事,說話也跟著拗起來。」柳智博直嚷。

「別吵別吵!听听茜兒怎麼說。」蕭靜輕斥夫君。

柳茜對母親投以感激一笑,道︰「我明白,男女婚嫁,向來是憑媒妁之言,可爹娘疼我,顧及我的感受和意願,肯定不會樂意見到我下半輩子過得郁郁寡歡,女兒對浚王一見傾心,此生只願嫁予他為妻。」

「這、這……問題不在你,而是浚王啊!」柳智博一手扶額,一手重敲桌案。「你想嫁,人家可不見得想娶!」

「女兒明白,所以,我想入王府試個機會。」柳茜此話一出,柳家兩老又是一陣愕然。

「我的佛菩薩啊,這實在太荒唐了!」女兒之舉,分明是驚世駭俗。柳智博不禁驚叫︰「自古以來,哪有女子這般主動,到對方身邊,要對方娶她?!」

聞言,柳茜唇際浮上一抹苦笑。

多麼熟悉的景象呵,當初她與書堯閃婚時,一向溫謙的舅舅對她發了好大的脾氣,舅媽也白著臉不發一語。

那時,所有人都看衰她和書堯的婚姻。

會看衰也不是沒有緣由,因為這段婚姻,乃至于簡書堯這個完美丈夫,都是她自己爭取而來;是她主動追求書堯,甚至在交往兩個月後,主動提及結婚。

面對她的主動,書堯很淡定,性格強勢冷漠的他,卻沒有在當下回絕她的求婚,翌日便帶她去挑選婚戒。

他,是她這輩子唯一想嫁的男人。

哪怕換了另一輩子,重新另一世,他依然是她的唯一。

只要她的意識尚在,靈魂未滅,無論換了哪樣的軀殼,變成了什麼樣的人,此生不二嫁。

「爹、娘,女兒從來沒求過你們什麼,只求你們能幫著女兒,讓女兒順利進入浚王府。」

「荒唐!太荒唐!」听完柳茜的央求,柳智博都快口吐白沫,暈厥在地。

「茜兒,我們柳家怎麼說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這樣做實在有辱門風,娘也不贊成。」向來開明的蕭靜也撂下重話。

看著氣得臉色漲紅的柳智博、一臉愁容的蕭靜,柳茜只能苦笑。

這便是古時社會的一大麻煩,女人無論做什麼,都是飽受束縛。若不是顧及雙親的感受,她早已想方設法進到浚王府。

如今柳家兩老紛紛反對,勢必不可能伸出援手,看來她只能靠一己之力,才能走到書堯身邊。

數月後。

夜色如墨,幾顆泛白的星子點綴其上,浚王府後院花園里,翟紫桓斜倚在紫檀木羅漢榻上,身披一襲寬大的玄黑長袍,堪比夜黑的長發用一根螭龍雕紋白玉簪固定。

雖是夜里,花園里處處掌燈,亮若白晝,幾名貼身隨從散站四個角落,確保主子安全無虞。

「爺,當心別累壞了身子,先嘗點桂花烏梅糕再看吧。」

王府總管唐良升彎身上前,手里的漆木托盤放著一盤精致的糕點,還有一盅冒著熱氣的毛尖翠葉茶。

翟紫桓眉眼低垂,專注凝神地覽著手中的書卷,听見唐良升進勸,只是稍稍揮袖,唐良升忙將糕點與熱茶擱到一旁的幾案,福身退下。

又過片刻,他掩起書卷,正欲起身回房歇下,瞧見紅釉瓷盤中,外形捏成梅花狀的桂花烏梅糕,一陣風徐徐吹來,掀動了一股濃郁甜香。

探手捏了一塊扎實的糕餅,他端詳片刻,低垂的長眸內,似蕩漾一股回憶某事的懷念之色。

薄唇微勾,他嘗了一口,咬下糕餅的瞬間,沁脾桂花香味在齒間漫開,剝去果核的烏梅果肉碾碎,和在面團中一起揉成,每一口都嘗得到微酸的梅香。

別花的甜,烏梅的酸,包融在酥軟的糕餅中,小小一塊,卻是教人回味無窮。

「唐良升。」捧起涼透的毛尖翠茶,潤潤喉,醇厚嗓音才揚起。

「爺有何吩咐?」唐良升福身上前。

「府里的廚子換人了?」他問得漫不經心,落在盤中糕點上的眸光,卻是異常灼亮。

唐良升面色微詫,道︰「回爺的話,廚子還是一樣的,只是先前那個做點心的小廚子手腳不太干淨,前兩天被我遣退了,一時找不到替補人選,所以……」

「所以?」翟紫桓掀眸斜睞。

唐良升有些心虛的垂下眼,不知該不該說出實情,可要是被浚王知道,他自作主張雇用了一個姑娘當點心廚子,他這個王府總管的職務可還干得下去?

只要深悉浚王性子的人都該當清楚,浚王府上不喜,除了幾個老嬤嬤被允許留下,無論是奴僕或是粗使下人,概無女子。

「唐良升,我在問你話,你默不作聲是什麼意思?」

「回爺的話,我……」

「啟稟王爺,請讓我代唐總管回答吧。」驀地,一聲稚柔芳軟的嗓音,如搖曳的鈴聲,悠悠蕩入耳底。

翟紫桓眸色微地凜起,撇首側望,開落燦爛的木槿花叢下,佇立一道丁香色的嬌小身影。

霎時,擱在幾案上的大掌悄然攢緊,指尖深刺入膚。

翟紫桓面色漠然的見著柳茜款款行來,她簪在發上的一串瑪瑙珠玉輕晃,襯得嬌顏清雅秀麗,丁香色衣裳被風吹動,更形身材縴細嬌小。

「是你!」楊青怒嚷,一個箭步跨出,便要上前捉人。

「放肆。」翟紫桓側首,淡掃一眼,楊青一驚,連忙躬身退回原處。

「民女柳茜,見過王爺。」柳茜面上毫無懼色,施施然的福了福身。

見她這般大大咧咧的走到浚王面前,唐良升可真是急死了,壓低嗓子斥道︰

「哎,我不是吩咐過,你不能靠近這里……」

「退下。」翟紫桓淡道。

唐良升立時噤了聲,直退了數步,和其他人一樣,只敢偷覷著佇立在羅漢榻前的柳茜。

浚王性子反覆,喜怒無常,從來沒人敢觸犯他,浚王府的規矩但凡是一般市井小民也十分清楚,當初私下破例暫時先讓這個柳茜入府幫忙,早已跟她說得很清楚,除了膳房與供她所宿的小綁之外,哪兒也不能去,她怎麼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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