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冥點頭,伸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方才轉向一旁因被忽略而早已怒容滿面的江久竟。宴十二這個時候才看清江久境竟然只著一件紅色的薄紗,窈窕的身子在燭光映照下若隱若現。忙別開眼楮,心中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幸好開始他沒亂動,不然恐怕難以避免踫到一些不該踫的地方。
「江家主人,你可听到,從此以後宴十二是我風冥的人。若讓我知道你再打他主意,休怪風某不客氣!」雲淡風輕的語氣,卻讓人知道她並非說笑。
勘透人體,改變靈力,天生的無情隱藏在人類多情的眸子下面,風冥已與人類無異。江久竟即使被風冥氣勢所懾,亦是暫時之事,何況她素來作威作福慣了的,在這辛城,她比皇帝還大,如何受得了這樣的侮辱,當下怒極反笑。
「你是第一個敢如此威脅本主之人,膽量不小,就不知有沒有那個本事……來人!」
她話音方落,屋內已闖進六個身形矯健的女子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宴十二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將風冥往自己身後拉。看來今晚之事,始終無法善了。
風冥因他保護性的動作而微微怔忡,看著他寬厚堅實的背,心中浮起異樣的感覺。這個人類總是讓她覺得意外!
「怎麼,狠話說得順口,現在卻像只烏龜一樣縮在男人背後?」江久竟冷嘲熱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宴十二,本主再問你一次,你寧願要這樣的女人也不願跟著本主?」
宴十二微微一笑,握著風冥的手緊了緊,「是。」他腦子里閃過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終卻只吐出這一個字。其實,他沒有對任何人解釋的必要。
風冥垂眼,看著那只握著自己的粗糙大手,突然想起,亦是這一雙手為她療傷洗澡,梳頭喂食,拖著她四處求醫。
「宴十二。」她低喚,伸出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腰。
靶覺到她的踫觸,宴十二身體微僵,只覺耳根陣陣發熱,卻沒回頭。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被江久竟擁抱撫模亦無絲毫反應的他,卻會因為風冥的一個輕輕觸模而渾身發熱。
「風姑娘?」強敵環伺,他不敢回頭,卻控制不住分神。
「從來沒有人想過保護我,你是第一個……」風冥低吟,而後悠然踏前一步,站在了宴十二的前面。
宴十二尚未有所反應,她又看向已坐入椅中,唇角噙著冷笑,眼中透著狠戾的江久竟。
「江家主人,你該慶幸你還沒惹怒我。」她依然平和,眼前的人類就像幾只在大象面前耀武揚威的螞蟻一樣,還引不起她動手的。當然,若真礙著眼了,伸手捻死他們,也不過一念之間的事。
江久竟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看風冥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從容不迫,便知此人確實不簡單。然而此時勢成騎虎,于她已無台階可下,「惹怒又如何?」她冷笑,驀地一揮手,「給我把這對奸夫婬婦拿下!」即使真是一尊大神,今天她江久竟也惹定了。
風冥低眉淺笑,嘆人類總喜不自量力。
那六個護衛聞令即動,卻又在下一刻倏然停下,彼此之間面面相覷,臉色難看之極。明明他們倆人就站在那里,連動也未動一下,偏偏他們竟然產生不知該從何下手的尷尬感覺,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江久竟見狀,神色微變。
「哎呀呀,這里好熱鬧!大小姐,你在這里玩兒,也不叫上小紅?」正在這氣氛僵滯的一刻,一個懶洋洋的少女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說話間,一抹火紅出現在門口。除了風冥,其他人都不由看過去。
那是一個極艷的少女,一身紅衣如同要燃燒起來一般,長著一雙狐媚的眼,眸子晶瑩璀璨如同星子。她妖妖嬈嬈地走進來,手中抱著一個熟睡的小孩。
即使是女人,見之亦不由心中怦然,何況男人。然而場中唯一的男人宴十二的目光卻落在她抱著的孩子身上,眼中露出擔憂的神色。
「哎呀,你擋著我的路了!」她雖不是規規矩矩地走直線,但是如果前面站著人,亦不會繞道,而是素手輕揚,將擋路之人推了開,才又繼續往前走。怪的是被推之人竟無法反抗,便像是乖乖給她讓路一般。
眾人傻 地看著少女走到風冥面前,然後突然手一伸,將孩子塞進了她的懷中,而後拍了拍雪白的小手,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呼——終于交差了!」
那孩子正是阿大,被這樣大的動作一丟,當時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楮迷迷糊糊地看了抱著自己的人一眼,而後驀然瞪大眼,倏然清醒過來。張開小手緊緊地抱住風冥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風姨……你不要阿大了……嗚……」
少女偷偷睨了眼風冥的神色,不自覺伸手往額上抹了把冷汗。幸好不是在自己懷里哭的!
「大小姐,你帶他們父子走吧,這里交給本小狐。」她豪氣地一擺胸脯,十分義氣地道。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寧可對著一干凶巴巴的大人,也不願去伺候一個喜歡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孩。
「嗯。」風冥輕輕拍了拍阿大的背,目光冷然掃過江久竟一干人,而後拉著宴十二從容走了出去。
宴十二看出少女沒有危險,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回到住的地方,收拾了東西,三人方才離開江家。阿大始終抱著風冥,連宴十二也沒有辦法接過來。
讓宴十二奇怪的是,一路順暢得讓人意外。也許,是因為身邊這個女人吧。他想,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不緊不慢走在自己身邊的風冥。
「我們以後要去哪里?」他問,突然間覺得好像有了依靠,再也不用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了。
此值深夜,人們已經睡沉,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偶爾可以听到一兩聲狗吠。
「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風冥淡淡道。突然覺得脖子又是一緊,哭累了的阿大竟然沒有睡去,听到兩人的話,緊張起來。
「風姨,你不要再丟下阿大和爹爹,好不好?」
真是……風冥無奈,平生首次感到小孩的難纏,伸手安撫地模了模阿大的小腦袋,「以後不會了。」在天劫之前,她都不會去找風離的麻煩,當然如果風離主動來招惹她,又另當別論。除開風離,這天下間再無她可掛心之事,即使陪著他們父子一生一世,也沒什麼。
宴十二微微偏過臉去,掩飾住眼中的笑意。
「這附近有家鬧鬼的屋子,咱們今天晚上暫時在那里歇息。」風冥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不上為什麼,宴十二總覺得她這次回來後似乎有了一絲「人味兒」。雖然仍然冰冷如初,眼楮卻再不似以往那樣冷漠深邃得如同夜色中的蒼穹,沒有絲毫人類的情緒,空闊得讓人害怕。
「好。」過了半會兒,他才想起她是在同自己說話,忙應了聲。
說話間,已離開了城中的主道,拐進一條巷弄。兩旁是高牆,遮住了微弱的天光,使得巷子內更加森黑。無風,寂靜的巷道中只有兩人細微的腳步聲以及呼吸的聲音,阿大又安靜了下來,連呼吸也幾不可聞,似乎是被這里的陰冷嚇倒了。想來即使是在白天,這里亦應比其他地方來得陰暗。
「到了。」風冥的聲音突然響起。
宴十二只覺腰間一緊,尚未看清周圍的環境,人已隨風冥騰空而起,輕飄飄地躍過一道高牆,落在一個人家的院子里。
好俊的輕功!他心中暗暗喝彩,仔細打量起他們的落身之處。
確是一個已廢棄的庭院,人高的雜草,枝杈橫生的老槐,爬滿藤蔓的斷牆……一輪寡月將這一切抹上淡而迷離的蒼白。
「這里……真的鬧鬼?」宴十二有些遲疑地望向神色平靜如常的風冥。
風冥側臉迎向他的目光,而後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嗯。」不然,好好的一座宅子,如何會破敗至此。
宴十二怔怔看著她臉上的笑,突然間覺得胸中坦蕩無懼,似乎即使跟著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沒什麼。
三人過處,蛇鼠讓道。不消片刻,就在主屋找到了一個可供歇宿的地方,被子床褥齊全,竟然比他們之前住的地方強過百倍。
點上蠟燭,宴十二看著風冥將阿大放到床上,不由一陣恍惚,總覺得一切不像是真的。
「這屋是有人住著的,咱們借住一晚,他不會介意。」風冥直起身,對站在一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宴十二解釋,「庭中有水井,我去洗個澡,等會兒你幫我梳梳頭發……」
未等宴十二回答,她已走了出去。宴十二心不在焉,沒听明白她在說什麼,腳下不自覺跟在了她身後。直到風冥將水桶丟進井中,開始打水,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忙搶上前。
「我來。」他說。風冥也由得他。
水打上來,宴十二還未及有所反應,風冥已舉起水桶,從頭淋下。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發的狀況,宴十二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比較好。他寬大的衣服此時正緊緊地貼伏在眼前女人的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水從衣擺順著赤果的足果滑到院中青石地面上,再浸入石隙間。這一刻,他才發覺,她竟沒穿鞋。以前她無法行走,所以……
風冥摔頭,濕發飛揚,水珠在夜色中四濺,落了宴十二一頭一臉。她抹了把臉,沖發愣的男人淡淡道︰「還要。」
宴十二一驚,神志恢復清醒,臉「騰」的一下紅了,手忙腳亂地打起水,便匆匆地背過身去。
風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解開衣帶,毫不避忌地褪下濕衣,這才拿起水瓢舀起冷水,仔細地洗起來。
許久,就在宴十二覺得自己臉越來越燙的時候,又響起了她淡漠的聲音︰「宴十二,再打桶水上來。」
宴十二不敢回頭,背著她伸手去拿桶。
風冥看著他拘謹的樣子以及在空中瞎模的手,突然想起之前在江久竟那里,他亦是這樣目不斜視,不由覺得有趣。
如果她也那樣對他,他會如何反應呢?心念方起,她已踏前一步,伸手從後面抱住了宴十二的腰。那個時候,風冥並沒發覺,自己心中竟然產生了與江久竟對比的念頭,這在以前的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