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略多時的父母官重新被關注,「第二場,天香寨勝!」雖說是三局兩勝,再比也應該沒有了意義,但是傲龍寨執著要求,還要按照往年的規矩,比一比石刻,段霜凝欣然應允。天香寨的石刻根本就沒有刻,但是勝負已定,這一局勝敗都沒有了關系。
「我傲龍寨的石雕是這五畜圖,象征我傲龍寨祥氣回繞,寨中五畜興旺,家事和睦……」石匠指著他的作品,口沫橫飛地解釋著。
傲龍寨終于在天香寨光光禿禿的石頭上找回了失去的顏面,嘰嘰喳喳嘲笑不已。點評的父母官看著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五畜,也是贊嘆不已。段霜凝等一干人,幾乎是無動于衷,橫豎是贏了,石刻之事,他們大可以不必在乎,不過只有一個人除外。
「故,我傲龍寨的石刻就是這層深意,請老父母審視!」石匠介紹完畢。
「天香寨的石刻有無深意呢?」看看沒有任何雕琢痕跡的石料,父母官的眉頭蹙起。
「一看就知道是沒有動過的,能有什麼深意呢!」
「那是沒有雕刻過的……」傲龍寨沒有放棄任何打擊天香寨的機會。
「這石方,真的是沒有動過的?」父母官問道。
沒等段霜凝回答,冷為君搶先道︰「老父母只看到了表象,我天香寨如此的處置這塊石料,是有深意的!」
「哦,什麼深意?」父母官被挑起了興致。
「有這麼一個典故,話說深山中有巨石,受天地日月的精華,久而久之竟然生了慧根,參詳出了人間萬物瞬息萬變的佛理。它的聰慧被佛祖感知,佛祖問,你是否願意作佛。石頭說,我願意。佛說,明日有工匠來采石,你可隨他至人間,被他雕刻成佛像,受香客的敬拜,以佛理度人。石頭沉吟良久,方道,我為石匠所得,千刀萬剮,終能成佛。可是那些不能為石匠所得的石頭呢,和我是同一山體所出,我若為佛,他們皆為石階,香客眾多,踩著我的兄弟朝拜我,我于心何忍?佛嘆道,那你有何願望?石頭說,祈盼終生不受一刀,泯然眾石,佛度人,我度石!佛祖便成全了它的願望。實不相瞞,我們天香寨的石料,便是我講的這塊石頭!」
「詭辯,你非石,怎麼知道石頭有佛性?」嗤之以鼻的是文非常。
「你也非石,怎麼知道我不知道石頭有沒有佛性呢?」小樣,想跟他玩,子非魚安知魚不樂嗎?
「你——老府台,天香寨明明是強詞奪理!」
案母官捻著胡須不語,這石頭有沒有佛性,他也不能公斷。
「我們並不知道這石有佛性,也曾找尋工匠雕刻!」出聲的是段霜凝。
文非常道︰「老府台,您看,天香寨都曾找尋工匠,這石頭必然沒有佛性!」
段霜凝又道︰「可是我們所請的工匠在半途之中,不知何故,均被傲龍寨請去,無一例外,我們這才相信,我們的石料確實有佛性,冥冥之中,自然有神力相助。我們才把不經雕飾的石料拿給大家看,實在沒有不尊敬的意思!」
案母官依舊捻著胡子。冷為君甚至懷疑,他的胡子會不會被他捻掉?
「我與眾人商議片刻,再做定奪。」終于終于,父母官發下話來。
商議半晌,終于公布了結果︰「石刻之比,傲龍寨做工精致,雕刻細膩,然而天香寨佛石之說更是令人動容,故,此場比試,天香寨傲龍寨不分伯仲,此次天香寨傲龍寨一年之約,天香寨兩勝一和,天香寨勝!傲龍寨按照約定,不日將林地契,礦地契交付天香寨!」
話音剛剛落地,烏拉,歡呼聲涌動起來,整個天香寨都沸騰了。冷為君迅速地被歡騰的情緒所感染,就近抓過段玉卿高高拋起,復又接住。在混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美美和北北被一個他們熟悉的人抱走了。
段霜凝瞅準一個歡騰的空隙,大聲道︰「今日天香寨擺下流水席,各方的客人請來賞光!」
冷為君笑意吟吟地對段霜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妨我們也來湊上一喜,來個雙喜臨門,好不好?」
「我們能湊上什麼喜呢?」段霜凝明知故問。
「你若是今天和我訂婚,便能湊個雙喜臨門了!」
「這件事情,也能湊數嗎?」
「能,能,當然能!」接口的是老大。然後還沒有等段霜凝反應過來,老大段得金喜氣洋洋道︰「今天我們天香寨還有一喜,我女兒,霜凝,要與冷先生定親,寨中所有的鄉親父老,都來喝酒,給霜凝慶祝!」這次引發的歡潮,與剛才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霎時,慶賀聲打趣聲笑鬧聲將冷為君和段霜凝盡數包裹起來。
傍晚時分,熱熱鬧鬧的人潮在天香寨往來如織。臨近的山寨听聞天香寨今日雙喜臨門,都紛紛送來賀禮。坐在主位上的段霜凝既要充當寨主,還要充當準新娘子的雙重身份,讓她微微有些疲憊。冷為君感受到了他的冰兒的倦意,把遞向她的酒杯一一擋下,段霜凝感激地看向冷為君,後者一臉深情地看著她。美美小小的身影,此時晃到了段霜凝的身旁,用力地拽段霜凝的衣角。
「霜凝姐姐,我有事情要告訴你,你能不能出來一下?」美美的小臉上淚痕斑斑,甚至眼角還有一滴欲落未落的淚珠。
「怎麼了?」拭去美美眼角的淚,段霜凝俯,關切地問道。
美美小嘴緊緊閉合如蚌殼,只是拽緊段霜凝的衣角,示意段霜凝跟她出去。段霜凝看酒席上觥籌交錯,眾人酒興正酣,離席片刻,理應沒有人注意才是。于是給冷為君個眼色,便偷偷地牽著美美的手出門去。
「嗚嗚嗚嗚嗚……」小家伙小聲地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誰欺我們的美美了?」段霜凝一邊安慰,一邊梭巡著和美美焦不離孟的北北的身影。
「北北被抓走了啊!」
段霜凝的心一沉,「被誰抓走了?」
「被畫皮鬼和宮大哥!」
「宮大哥?宮一風?」
「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還不讓我交給別人!」美美抽泣著把一團已經被她捏得皺皺巴巴的紙。
段霜凝展開,越讀眉頭皺得越緊,而美美也停止了抽泣,眼楮一眨不眨地看段霜凝的表情。
段霜凝仔仔細細地將信看了三遍有余,看見緊張的美美,嘴角扯出抹笑意,扶住美美的肩,道︰「宮大哥呢,是想要變個戲法,想要北北幫助他。」
「戲法?那宮大哥還把北北綁住?」美美瞪大了眼楮。
「戲法嘛都是假的,不捆起來,怎麼能騙得過聰明的美美?」
「是嗎?」美美還是將信將疑。
「對啊,霜凝姐姐會騙美美嗎?」
「不會!」
「那就听姐姐的話,立刻回家,在家中等北北回來,好不好?」段霜凝月兌下她的外衣為美美披上,「乖美美,等到明天早晨北北就會回來了!」
「北北知道那是戲法吧?」美美努力地睜著眼楮。
「北北有沒有哭啊?」
「沒有。」
「你看他都被捆起來都沒有哭,當然是知道是戲法了!」
美美終于相信了段霜凝的話,一步一跳地往家的方向跑去,真好,明天她一定要找北北算賬,明明知道是戲法,還害得她為他著急,北北是世界上最最壞的人。
直看到美美的背影完全消失,段霜凝才吁了口氣,匆匆回到後堂,揀了件厚衣服,踏著夜露,走上出寨的路。興許是走得太匆忙的緣故,衣襯中的信掉落,她都沒有察覺!
深夜,爆竹的味道還沒有散去,室中的人們卻從昨天的喜悅中剝離開來。
[北北現在我手,若想其平安無事,一人來傲龍寨,如若不來或者是報官,北北性命堪虞!知名不具。]
冷為君,段玉卿,段家三位大佬齊聚,全神貫注地研究這張紙條。
「玉卿,你說這張紙條是宮一風所寫,確定嗎?」
「確定,他用左手寫字就是這個樣子的,我曾經見過!」
「二叔三叔,前去打听情況的人可曾回來?」
「回來了,傲龍寨此時正在張燈結彩,布置喜堂。」
「未來的女婿啊,你確定不要報官?」段得金仍然不確定。
「暫時別報官,如若我進傲龍寨後五個時辰仍然沒有回來,你們再報官不遲!」
「五個時辰,你就被大卸八塊,霜凝也成了傲龍寨的媳婦,哼,我等不得這五個時辰!」
「我是害怕報官會激怒宮一風,這樣對霜凝和北北不利……」
「傲龍寨對霜凝不利,大哥二哥,抄家伙……」
「要冷靜要冷靜,還沒有不利,還沒有不利!」冷為君攔腰將老三抱住。
好不容易讓老三冷靜下來,冷為君開始給大家分析他的策略和布置……
遠在傲龍寨的宮一風,正托著一頂珠冠,道︰「凝兒,看,這頂珠冠上的珍珠每一顆都是我挑的,顏色和大小都是一樣的,你戴上它一定會是最美的新娘……」
爆一風柔情似水,奈何佳人不為所動,被捆在床沿的段霜凝冷冷地看著外面清冷的月色,根本就不去理會他。
爆一風訕訕地捧出喜服,「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歡繁復的花樣,這喜服上我讓他們織繡了一對並蒂的蓮花,你要不要試試看?」
段霜凝淡淡地瞥了眼喜服,那刺目的大紅讓她想起一片瀲灩的燭光,一地色彩斑斕的藥材,一枚碧綠的草戒指……霜凝幽幽地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只要能和你長相廝守,任何的代價我都是願意的!」宮一風熱切地表白。
「縱然是我並不愛你?」
「不不不不,你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宮一風後退幾步,喃喃道,似乎是要說服段霜凝,又似乎要說服他自己。
「我不愛你,以前不愛,現在不愛,以後還是不會愛的!」
「不不不……」宮一風不住地搖頭,不停地後退。
段霜凝又扭轉頭看向窗外,那輪明月靜靜地懸在了天上。
「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愛我?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宮一風的眼神漸漸地迷亂。
「為什麼?為你傲龍寨三寨主的身份?為你含垢忍辱地來我天香寨?為你將我天香寨中所有的賬目都送往傲龍寨?為你綁架一個五歲的男孩?為你強逼我與你成親?」段霜凝的目光漸染了月光的清冷,宮一風看來,那目光猶如碎冰般銳利。
「你不愛我最大的原因是在于他吧?」宮一風眼中的狂熱與迷亂有掩飾不住的荒涼,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段霜凝,「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變成了我的女人,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還會不會要你這株殘花敗柳呢?」
月光清涼,散落一地冷冷的光芒。
翌日,嘰嘰喳喳的小鳥照舊在枝頭唱歌,而傲龍寨的議事大廳中,卻是一派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
爆一風坐在上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來人,嘴角譏誚的笑容是那麼的不加掩飾。
冷為君不卑不亢地站在那,任由他審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
「宮一風,我來討還我的冰兒。」
「你的冰兒?」宮一風的嘴角開始抽搐。
「對,我的冰兒!」冷為君的口氣異常的堅定。
「我傲龍寨怎麼會有你冷先生的冰兒呢?」宮一風佯裝無辜。
「我的冰兒有沒有在這,宮管事,不,宮寨主,心知肚明。」
「來者是客,今天既然冷先生大駕光臨敝寨,不妨留下,補飲我杯喜酒!」宮一風面上的笑容有幾分古怪。
「補飲?喜酒?」
「是啊,昨夜月朗星疏,我和凝兒已然拜堂成親!」瞧著冷為君的臉色,宮一風又惡毒地補充一句︰「也就是說,昨天夜里,凝兒已經是我的人了!」
冷為君臉上並沒有出現宮一風預想的大失所望,而是面色平靜地直視宮一風,「你怎麼樣才會把冰兒還給我?」
「還給你?」宮一風呵呵怪笑,「你沒有听明白嗎?段霜凝已經是我宮一風的女人了,你還要她嗎?」
在來的路上,冷為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成親也好,生子也罷,我也會用我的生命來守候她!」
「那我要是再給她一紙休書呢?你會不會要一個被休棄的殘花敗柳呢?」宮一風有些不敢置信。
冷為君搖搖頭,「我愛冰兒,愛的是她美麗的靈魂,縱然她被休棄,只要她的心靈沒有改變,我對她的心意就不會改變!」
「如果你的冰兒漂亮的臉蛋上有幾道刀痕呢?」
「皮相和心靈有什麼關聯呢?」冷為君反問道,「冰兒的容貌之于她的心靈是錦上添花,如果沒有這些繁花的點綴,就能更真切地感受那絲緞的光滑!」
「如果她四肢俱斷,需要你照顧她一生一世呢?」宮一風的語氣開始顫抖。
「我們的21世紀有一句這樣的話——‘多少人愛過你青春面容上的掠影,以真意或者是假情,唯獨我一人,愛你朝聖者的心,愛你哀戚面容上歲月的留痕’,不管我的冰兒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要她,愛它,永遠不會改變!」
「你真的想要帶你的冰兒走嗎?」
「是!」
「想要帶她走,你必須要付出代價,你願意嗎?」
「願意!」沒有任何的贅言。
爆一風笑得有幾分的張狂,以手示意,很快就有人端出一個托盤,盤子上面安安靜靜躺著一把小刀,一個小盆。
「等到你的血,把這個小小的盆裝滿的時候,再討論我是不是應該把你的冰兒還給你!」
托盤上的匕首,反射著冷冷的光芒,沒有任何的猶豫,冷為君拿起匕首,割向了自己的手腕,暗紅的鮮血裹著濃濃的腥味噴涌而出。
爆一風驀地站起,「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強力抑制由快速失血造成的昏眩,冷為君回答︰「弱水三千,我只願取霜凝這一瓢飲,如果沒有了冰兒,我的生命便失去了意義,生命都沒有了意義,我又何必在意這些鮮血?」
爆一風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注視著那一滴滴的鮮血,在小盆將滿未滿之際,忽然命令給冷為君止血。
上好的雲南白藥,令人快速恢復體力的山參湯,這一切都告訴了冷為君,宮一風是有準備的。
爆一風呆呆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要求!」
冷為君雖然有參湯補充了些許的體力,但失血過多還是有些微的不適,卻還應道︰「什麼要求?」
「把我身後的屏風移開!」
冷為君聞言,步伐踉蹌地上前,搬動屏風,在此種狀況下,一扇小小的屏風也累得他氣息不均,待搬開屏風後,卻發現,牽掛的人兒正在屏風後看著他。
嘴巴被纏住,身體被捆在椅子上不能動彈的段霜凝,眉梢眼角卻漾著笑意,睫毛上還有滴欲落未落的淚珠。手忙腳亂地解開段霜凝身上手上的束縛,冷為君暗暗道了聲好險,幸虧,他沒有為了敷衍宮一風,胡亂地說些話來搪塞,如若他的話語中有絲毫的猶疑,那他的冰兒眼神中的笑意會變成什麼?他不敢想。
「你們走吧!」宮一風的聲音空洞,眼神更是茫然。
段霜凝扶住搖搖晃晃的冷為君,躬身行了一禮,「謝謝宮寨主成全!」
爆一風無力再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眼神看得好遠好遠。
等到段霜凝把冷為君扶出傲龍寨的時候,埋伏在傲龍寨的天香寨的人,無不歡呼雀躍。當然,段家三位大佬有些失望,他們的引蛇出洞調虎離山圍魏救趙李代桃僵三十六計全然沒有了用武之地!
段霜凝攜住冷為君,走在回天香寨的路上,頗有些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味道。
「北北呢?」
「在我來傲龍寨的時候,就已經回來了!」
「我要真是和宮一風入了洞房,你還會要我嗎?」
「會!」堅定不移的回答。
「被毀容!」
「沒有關系!」堅定不移的回答。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我會告訴你的!」理虧的那方先聲奪人。
「還有下次?」
「沒有了啦!」
……
「宮一風沒有對我怎麼樣!」
「我知道!」
「宮一風他……」
「只許說我,不許你提別的男人!」
「好霸道,我可不可以後悔?」
「不可以!」
「人生的路會很長嗎?」
「我們一起走走看!」
「一起嗎?」
「對!」
「你流了那麼多的血,還能走路嗎?」
「能!」
「那麼多的血啊!」
「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