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歸不得 第八章 失憶失心
作者︰唐純

離開陰沼的前一個晚上,冰越帶他去見了她的師姐。

那是一個美麗蒼白得如同剪紙一般的女子,紙糊的骨架,工筆細描的容顏,再加上空洞的靈魂,便有可能成為冰越日後的樣子。

一直到離開陰沼,再回到通往密邏城的大道上,回想起那一幕,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泛起陣陣寒意。

「師姐愛上了一個以身試毒、誤闖陰沼的采藥郎中,被聖女心經反噬,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謝慕馳嘆道︰「能以身犯險,親到毒瘴林中尋求解毒之法的郎中,應也不是普通郎中吧。」

冰越撇撇嘴,「他是不是醫術很好很有名我不知道,反正他沒有治好師姐,再說,你們中原所謂的身份名氣對于我們來說又有什麼關系?他是藥王,或者僅僅只是離瘴林不遠的村落里的無名郎中,在我們眼里,都只是一個陌生男人罷了。」

「藥王?」謝慕馳苦笑,「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師父摘了他的記憶,將他送出瘴林,這一輩子,他都不會記得陰沼,不會記得師姐,可師姐這一輩子卻因他而改變,再也不能回頭。」冰越傷感地道。

謝慕馳默然不語。

藥王忘記了曾經心愛的女子,那個女子又何嘗記得他?

連靈魂都沒有了,只是一具空殼罷了。

生命對于她來說,再無喜怒哀愁。

他們兩個,一個失憶,一個失心,究竟誰比誰更幸運?

「我本來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像師姐那樣傻,更不會和她犯同樣的錯誤,所以,當我日漸開始有了喜憎之心,開始感覺到憤怒和悲傷,開始信任你,並討厭習玉臻的時候,我發覺我再也無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內息,那時,我只是感覺恐懼和害怕。」冰越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已到了初次相遇時的那間驛舍,驛舍老板自然不再認識他們,彼時,他們已扮作一對年老虔誠的老夫婦。

謝慕馳看著冰越,那是一張被易容術折騰得老氣橫秋的臉,掩蓋了她那張如高山冰雪般清幽淡麗的容顏。

然而眼神卻是熟悉的,當她說話的時候,眼波里流動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這與從前的她截然不同。

謝慕馳既欣慰,又感到一絲難以掩藏的羞窘。

如果說,嬤嬤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無疑是在向世人昭告,他的心上人就是冰越!

她病得越厲害,就證明他越喜歡她。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一種毒呢?

將他仍還懵然無知的心事無限放大到世人皆知。

他以後,到底該以何種面目去面對她?

而她?又會如何看待他?他害她幾乎喪命,她心底難道沒有一絲怨言?

謝慕馳越抗拒,越是不去想這件事,心里的疑惑就越深,目光越發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轉。

冰越觸及他閃躲的目光,微微一笑。

有時候她想,其實她也並非天生就是那麼冷淡的。

「不過後來你讓我怪病纏身,我又不那麼想了。」

不那麼想?

謝慕馳費力地抓回她前面說過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感覺恐懼和害怕?其實,如果我是你,我是絕對不會練那個什麼聖女心經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嘛,要人像木頭一樣過一生,什麼情緒都不允許有,那不等于活死人一個?」

冰越嘆了一口氣,「我想,師父大約也有這樣的想法吧。要不然,她為何不等我拿雲夢珠回來救她?」

費盡千辛萬苦拿回來的珠子,原以為可以救回師父的性命。結果,師父竟然命嬤嬤將她的遺體火葬了。

遺體都沒有,又如何起死回生?

真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命她去取雲夢珠?

「或者,你師父知道,起死回生不過是一個傳言,雲夢珠根本沒有那麼大的作用。」

人死不能復生。

所謂「活死人,肉白骨」也不過是世人聊以自慰的一種希望罷了。

「興許是吧。」提到師父,冰越的神色有些憂戚,「可是,師父要我去拿雲夢珠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呢?」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吧,也許你師父知道國家有難,知道我需要雲夢珠,所以派你去援助我呢?」

冰越斜睇他一眼,「喂,你是誰?我師父會幫你?」說著,猛然見到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卻露出甚為得意的樣子。她愣一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如果一開始你就長成這個樣子,我們就不會有這一次的麻煩了。」

好不容易離開了密邏城,現在又要再度潛回去,豈不是大大的麻煩?

謝慕馳嗯哼一聲,「你的樣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冰越恍然模了模自己的臉,笑眯眯,「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意。」

謝慕馳無言,低下頭去悶頭喝著驛舍里的酒。

「不過照這樣子看來,我還得多謝習二小姐。」

若不是她下了蠱,冰越可能一輩子不會知道謝慕馳的心意,那麼,她一定會在遭受聖女心經反噬之初,便割斷一切塵緣。

可是現在,她有了更好的選擇。

謝慕馳眯眼瞅著冰越,像一個真正的老者那樣,慢吞吞地說︰「你居然要感謝習玉臻?!你不會是真的愛上我了吧?」

冰越微微一笑,「真的又如何?」

謝慕馳一怔,沒想到她這樣坦白。轉念又想,原該如此,她何時掩藏過自己的心意?會拐彎抹角試探他人,極力掩飾自己的,從來都是他!

不過這會兒,被蠱毒那麼一折騰,他想否認也不行了。

自己究竟是在何時喜歡上這個丫頭的呢?

不得而知!

「愛上我你就會變得像你師姐那樣。」謝慕馳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有一天,她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

而自己,再也不記得她!

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里陡然之間充滿了憂傷,如水一樣,緩緩從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蔓延而過。

他想,原來是真的,自己很久以前就喜歡冰越了。

只是他們之間,無論從哪一方看,都沒有一個好的結果。

冰越側頭看著他,嫣然一笑,那笑容,綻放在一張蒼老的面容上,竟然也給人一種柔美的感覺。

「我求過嬤嬤了,嬤嬤已經將我體內的聖女心經壓制住了,等你體內的蠱毒全解了,我就陪你去南海,然後,我會回來再求她,徹底廢除我的功力。」

謝慕馳有些動容,「這樣一來,你就做不成聖女了,不能召喚鳳凰,也控制不了雲夢珠,你會和普通的女孩沒什麼兩樣。」

「做普通女孩不好嗎?」冰越噘了噘嘴,「原來你不喜歡習玉臻,是因為她只是普通女孩,而不是聖女。」

謝慕馳不由得苦笑,「看來在你面前,我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她說話氣死人不償命的毛病,還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呀。

他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玉臻的眼皮一直在跳。

自謝慕馳離開之後,她心里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為什麼她總是感覺心緒不寧?

離別那一刻,冰越清麗的容顏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

雖然她的教養一再告誡她,不可嫉妒,不可懷疑,可是,那一股不安的感覺總是纏繞著她,令她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最能安慰她的,是大哥習彥。她總是過于熱心地向大哥打听,是否抓到了在監牢里嗜血行凶的殺人凶手?

而大哥卻總是搖頭。

似乎破案的關鍵還在謝慕馳的身上!

難道,他真的是殺人凶手?難道自己的感覺是錯的?

那麼,這一去,他究竟會不會信守然諾,回來娶她呢?

玉臻坐在梳妝鏡前,反反復復地把玩著那把定情的木梳,梳子已經被她摩挲得極為光滑。

卻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能再度將發梳插在她的發上?

玉臻的臉一時紅,一時白。

眉心緊鎖,似有無限愁煩。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繡兒匆匆跑了進來,「小姐,大少爺在花園里和人打了起來。」

玉臻一驚,手一抖,木梳跌在梳妝台上,又從台面滑了下來,落在地上,「啪」一聲斷為兩截。

繡兒意識到自己闖了禍,結結巴巴地站在門口,不敢往前走半步,「那人那人要闖進小姐住的院子,被被大少爺截、截下了。」

「到我這里來?」玉臻霍地站了起來,「是他?謝公子?」

繡兒連連擺手,「是兩個人一個老公公,一個老婆婆」

兩個人兩個人

玉臻再也坐不住了,拔腳朝花園里跑,跑兩步,又想起什麼,折回來,抓起地上的斷梳,再度往外跑。

繡兒愣了一會,也跺跺腳,追了出去。

等到一主一僕奔進花園里,習彥已然落敗,被那名老者反剪了雙手,動彈不得。

習府守衛們投鼠忌器,不敢靠近,偏習彥又硬氣,始終不肯讓守衛退下去。

一時局面膠著起來。

漸漸地,守衛覷出那老者沒有傷人的意圖,膽子大了起來,一個個躍躍欲試。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老者和習彥的身上,所以,玉臻的到來只引起了一個人的興趣。

就是老者身邊一直沒有出手的老婆婆。

起初,大伙兒原本對她還頗為忌憚,可是後來,有人趁老者和習彥相斗正歡的時候偷襲她,才發現她全然不會武功,只能依靠老者的保護。

所以,當她慢慢移出大伙兒的視線時,也無人在意。

等到隨後趕來的繡兒發現時,為時已晚。

老婆婆手中短匕已經貼上了玉臻雪白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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