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氣氛明顯比幾個星期前好多了,柳之凡鍥而不舍的乞求原諒顯然已獲得父親的認同,他終于肯和女兒聊幾句了。盡避他臉龐嚴肅,但心里卻因女兒失而復得而慈愛,更何況她還帶回事業成功的消息,以及一個出色的準女婿。
餐桌上和樂融融的景象,使這個家有了缺乏許久的溫馨,以樊發現父親已多次悄悄地露出滿足的微笑,但他不點破。讓父親慢慢接受這個家開始圓滿的事實,遠比當眾指稱他好面子來得重要,竊笑就留在心底吧!反正他相信大家心知肚明。
望著坐在妹妹身旁的男人,剛開始以樊並不怎麼喜歡他,盡避他有著無與倫比的俊容和財力,但陰沉的過去依舊令人膽戰心驚。他是私生子,與生父蘇權淵的關系比之凡和爸爸的更惡劣,認識之凡前,他就搬離蘇家那幢豪華居所,神秘的獨居在一棟保全設施完善的高級公寓。
之凡認識劭深時他是個舞男,同時也是四季集團的總裁,他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欺騙之凡,以樊不相信劭深會善待她,認為他只想玩玩。然而他辭去舞男一職,把原先的公寓讓給表哥袁隼棠一家及其女友,自己則搬去和之凡同居。
私底下劭深曾惱怒的承認,之凡拒絕他的求婚不下百次,愈與他熟識,以樊愈感受到劭深對之凡的真心,或許因為他們同樣有著灰暗的過去吧!因此才能產生交集並互相吸引。劭深是個很有決心和毅力的男人,在外以冷漠疏離聞名,若說有人能戳破劭深的假象,深入他內心甚至逼得他抓狂,那絕非之凡莫屬。
現在,他們小倆口幸福的偎在一起和父母談天說笑,以樊露出和父親一樣滿足的笑容,感謝老天讓他們一家再次團圓,他還清楚地記得之凡離家出走的那一天,家中氣氛的有多麼凝重。
「哥,我記得對面柴伯伯家有個女兒叫柴桑對吧?」之凡突然問道。
「是啊!怎麼突然提起她?」以樊疑惑地望著妹妹。柴桑不是個很引人注意的女人,之凡回家來的這段期間似乎也從未遇見過她——或許遇到了但沒提。
「我這次的小說封面是她畫的。」之凡拿起自己新近出版的小說,指著封面的畫者姓名給以樊看。
以樊驚異地接過,柴桑的名字真真實實的印在書皮上,他知道她從事畫作,只是不知道是為出版社畫小說封面——或者別人提過,他卻听得漫不經心。他更不知道她把女人畫得如此唯妙唯肖,精致、夢幻般的筆觸令他驚嘆,這竟出自一個備受忽略的女人之手!
但也不難理解她的筆觸為何能如此細致,從小就有許多美人圍繞著她,她本身也是個女人,以女人的立場臂察女人的心神更加細膩,要她把一個美麗的女子畫得如此傳神並非難事,他該驚嘆的是她竟有如此才華!而他也開始懷疑她若是畫男人是否能有如此效果?他不知道她對男人的了解有多深,但毫不懷疑她從未談過戀愛,她太過自我封閉,乏人問津的結果是可以預料到的。
同樣從事畫稿工作,兩者卻有著極大的差異,以樊畫的是死板的建築外型,精致處于設計前的丈量和考慮,但建築物沒有生命,再怎麼畫也不若畫人物來得令人心懾。而且現在多半已用電腦來畫設計圖,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拿起針筆在描圖紙上繪稿了,對那份當初著迷的觸感亦是相當模糊。
「她現在變得怎麼樣?結婚了沒?我記得她以前好安靜,現在還是一樣嗎?」之凡興奮地接連提出問題,劭深為她的急切無聲的發笑。
「我看她還是老樣子吧!我不常看到她,應該也還沒結婚,她住在家里。」以樊將書放在桌上回答道。回想起柴桑刻板、無神的表情,突然想到他似乎從沒見她笑過,小時候沒有,現在更沒有。
兒時因不快樂而失去笑容他能理解,經過那麼多年後,她現在依舊不快樂?他忍不住想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對柴雁的興趣間接延伸到柴桑身上,便更有可能是柴桑飄忽的性格徹底挑起他的好奇心,毗鄰而居那麼多年,他們卻連個點頭之交也稱不上。
「改天我要找機會去拜訪她。」听到柴桑還住在家里,之凡更顯興致勃勃。
「你也很久沒見到柴雁了吧!」以樊狀似順道提及,但自從傍晚見到柴雁後,他的思緒就不斷在她身上流連。
「那個大女兒?」之凡猛然皺起眉。「我不喜歡她。」
「為什麼?」以樊暗自驚戒起來。「你回來後見過她嗎?」
「沒有,但我從小就不喜歡她,她太自以為是又自私。」之凡撇撇嘴。
「她現在都三十歲了,早不是你印象中的那個女人了。」以樊為柴雁辯解,但他也承認柴雁小時候真的是個滿自以為是的女孩,至于自私嘛,哪個人不會?
「對呀!她還是別人的老婆呢!」之凡懷疑地瞅著他,酸溜溜地說道,早在她回家的第一天,母親已說過她不在的這些年,附近所發生過的大小事。「听你這麼說好象跟她很熟?」
「我回來時剛好踫到她,聊了幾句。她愈來愈漂亮了,還很擔心柴桑。」
「擔心柴桑?」柳媽媽不明所以地問。
「我昨晚看到柴桑一個人去買東西,那時都一點了,她根本像在散步!一個女孩子就這樣走在小巷子里太危險了,我剛剛對柴雁提了一下,她說會勸勸柴桑。另外,你們不覺得柴桑太自閉了嗎?」以樊是針對父母而問的。之凡離家九年,她不可能知道柴桑自閉到什麼程度。
「听你這麼說倒也是,我倒很少看她出門。」柳媽媽是個家庭主婦,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在家里,或許當柴桑出門時,她剛好在屋里忙沒看到吧!但她更相信兒子的話,她對柴桑的印象不深,但她的沉靜面容絕對令人過目不忘。
「我覺得她只是比較內向害羞而已。」之凡不以為然地嘟起嘴巴。
「你不是有好多年沒看到她了嗎?」劭深微笑著反問,一手搭在之凡背後,另一手玩弄著她細長、卻因工作而略顯粗糙的手指。柳家夫婦對于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毛手毛腳似乎沒有異議,甚至相當縱容。
「我敢說她絕不是什麼自閉癥,等著瞧。」之凡不理會劭深的問題,堅持自己的看法。基于兒時對柴桑的印象她知道柴桑有好幾次試著融入群體,是她傲慢的姐姐柴雁阻止了她。之凡現在開始有些後悔當時她因太過好玩而沒對柴桑伸出援手,不過她也知道一旦幫助柴桑,自己就有可能被其他孩子排斥,他們全听從柴雁的話,連以樊都為柴雁迷戀了好一陣子。
此時一個新生的疑惑在之凡心中形成,該不會以樊又重新迷戀上柴雁了吧?想到這個可能性,之凡心情就變得陰沉,若柴雁在這幾年中性格有所改變、成長,那麼她便不會在意以樊為柴雁所吸引。但若柴雁依舊故我,那麼之凡可以想象以樊會陷入什麼樣的麻煩之中,更何況她還是有夫之婦!
他為什麼那麼容易被像曲織旋那樣的女人給迷惑?尚未解決的災難似乎不足以警惕他。之凡沮喪地嘆口氣。???
又是一頓令她難受的晚餐。
柴桑吃完晚飯,匆匆泡了一杯熱咖啡後便躲回房間、奔出陽台、坐在海灘椅上呼吸冰冷的空氣,以驅散臉上難堪的熱氣。
餐桌上的菜肴豐盛得足以喂飽一個不曾飽餐一頓的乞丐,除了柴恩在台北念大學、打工無法回來外,每個柴家成員都在一起吃晚餐。柴雁再次扮演她貼心女兒的角色,逗得柴庶寅和周希玲笑聲不斷。柴斌偶爾說笑,但更多時候是相應不理,他對這樣的家庭聚會不感興趣,只想和朋友出去玩樂,但柴庶寅嚴厲禁止他今晚出門,因為柴雁回家了。
柴斌對此相當不滿,他不認為柴雁回家是什麼大事,有沒有這個大姐並無二致,她又不是特別疼愛或照顧他,更何況她高傲的態度總是惹惱柴斌。在柴桑眼中,他們姐弟倆一個樣,柴斌的傲氣同樣惹火柴雁,一個是全家寵愛的公主,一個是全家唯一且被寵壞的王子。
柴桑依舊安靜,柴雁在時她甚少說話,因為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讓柴雁找到機會攻擊她。但即使柴桑沒說話,似乎也給了柴雁攻擊的理由,她大膽地提議柴桑去看心理醫生,因為她可能患有自閉癥。
柴桑不發一語,但心里卻大聲疾呼她沒有自閉癥,她只是對柴雁的惡意挑釁感到厭煩。
當所有人的視線落在柴桑臉上時,她感覺到熱氣在臉皮上蒸騰,暗自希望自己沒有臉紅,憎恨自己沒有開口反駁的勇氣。多年前,柴雁便剝奪了這份權利,為此,她對柴雁的怨恨又更深一層。她繼續吃晚餐,主角的無反應令所有人無趣的調開視線,她不知道柴雁是否會因柴桑的淡漠而生氣,但柴桑不在乎,她以最快的速度填飽自己的胃——事實上,柴雁的存在已令她的胃口縮減大半。
表面上柴桑顯得從容不迫,但骨子里卻急于離開這個煉獄,當她終于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柴雁虛假地談笑聲鎖在房門外時,她閉上眼大大松了口氣。
她已坐在陽台上發呆超過半個小時,手上原本熱氣騰騰的馬克杯,此刻已冰涼地貼著她的掌心,冷意開始滲進她的細胞,若再繼續坐下去,她就真的得去看醫生了。于是她起身準備回房作畫,但眼角幾個移動著的影像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立在原地,往下看著站在車門邊談笑的兩男一女。
目送劭深的車子轉過巷口後,以樊仍待在原地,他兩手放進褲袋里以抵擋寒意,此時他的目光正不由自主的移向柴雁的車。她還待在父母家里,與他距離如此近,然而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那張絕美的臉龐,好紓解逐漸濃重起來的相思。今天過後,誰也不知道她何時會再回來。
他的視線飄向柴家的房子,記憶中,柴雁兒時住的房間在三樓後半部,他的目光慢飄移,希冀靠著回憶尋找當時曾充滿柴雁身影的窗口。但當他看到柴桑捧著馬克杯站在二樓陽台上回望他時,他瞬間僵住。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向下看,就著路燈,以樊清楚地看見她呼出來的白色氣息。她雙頰已被冷空氣凍得發紅,但身上卻只套了件薄外套,老天!難道她感覺不出寒流來襲的十二月底,夜晚溫度有多低嗎?她在那里站多久了?
她一定知道他正在看她,但她沒有任何反應,連個禮貌的微笑都沒有。數秒後,她突兀地轉身走進落地窗,從以樊的面前消失。但他繼續盯著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做什麼?乘涼?還是蓄意打探?這條巷子里的居民對之凡離家數年後返家的事情相當感興趣,嚼舌根的主題一直不離柳家,之前以樊不怎麼在意,他知道這只是鄰居們無聊時的休閑活動罷了,但連柴桑都是嗎?他很難想象她也是個愛嚼舌根的女人,又或者她真的只是恰巧在那里乘涼?在這麼冷的夜晚……
他知道自己找不出答案,柴桑似乎有意遠離每個人,若柴雁對柴桑患有自閉癥的懷疑成真,那麼就連最親的家人恐怕也套不出柴桑的想法。他轉身進入屋中,試著把對柴桑的那份好奇壓縮至零的程度,但似乎不太可能。???
他發現她了。
回到房間後,柴桑才注意到自己的心髒正瘋狂地鼓動著。當他們視線相接時,她嚇得愣住並全身僵直,仿佛已忘了怎麼回避他人的視線。
罷開始她發現他在打量柴雁的車,立刻了解到他對柴雁有興趣,他顯然再次被柴雁吸引。對此柴桑並不訝異,任何男人都會被柴雁刻意戴上的面具所蒙騙,而柳以樊的興趣只顯示了他跟其他男人沒有兩樣。
她又能期待什麼?就算柳以樊沒看上柴雁,也不表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她只是失望他也是個光看表面的男人罷了。
但話說回來,她從不讓自己對柳以樊、對任何人抱著什麼期望,又何必對此發現感到失望呢?
他發現她時也微微愣住了,就著明亮的路燈,她看到懷疑迅速淹過他原先訝異的神情。她告訴自己不必去了解他懷疑背後的動機,她與世無爭的生活態度眾所皆知,他根本毋需懷疑她會故意觀察他家的動靜,並散播出當作左鄰右舍嚼舌根的話題,她從不和鄰居閑聊。
柴桑踱向燈桌,盯著擺在桌面上白淨的圖紙。堆滿桌角的雜志、女星寫真集令她心煩,兩天前交出一張圖稿後便沒有新作,翻爛了各類雜志,依舊沒有產生靈感,或許她畫女人畫膩了,出版社方面近來並沒有特定要求她畫什麼樣類型的人物,或許她可以嘗試畫男人,但她對男人的了解幾近于零,要如何細致描繪出男人的神韻?
柴斌算是個大小孩,臉上只有頑皮男童的淘氣和叛逆,沒有令人著迷的陽剛或成熟,柴庶寅則已是白發斑斑、皺紋叢生的五十六歲老翁,更何況他臉部線條嚴厲得恍如刀刻,柴桑無法繪出如此沉悶的男人。
隨意抓起一本雜志翻過,是有幾張男模特兒的照片,但怎麼看還是不如她的意。或許明天她該去一趟書局收集更多雜志吧!而此時卻有一股莫名的沖動令她在桌前坐下、拾起鉛筆,憑著記憶和想象,以輕如羽翼的筆觸灑下柳以樊的完美輪廓。???
柴雁突然開始常回家。
元旦休假三天以來,家里充滿了柴雁愉快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聲。柴桑警覺到事情有異,過去柴雁很少連著一個多禮拜晚上都回來的紀錄,開國紀念日放假的這三天,她甚至中午過後就出現在客廳里了。柴庶寅夫婦並不以為然,也相信柴雁說陸雍泰忙著準備教材,所以不能陪她回來的說辭。他們認為柴雁正在發揮她孝順女兒的天性,似乎遺忘了她從不曾拿一毛錢回家,有時還會回來向父母借錢,聲稱自己終于了解負擔家計的責任有多麼沉重。
柴雁在撒謊,她是柴桑見過最會揮霍的女人,在她還沒搬出去之前,她有整櫃的漂亮衣服和鞋子,化妝品的購置量也多得驚人。柴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柴雁常趁父母不在家時,帶同學回來並拿出來向她們炫耀,柴桑不明白她哪里得到那麼多錢去買那些東西,她沒有打工,柴庶寅給的零用錢極少,他總是嚴格要求孩子們節儉,但除了柴桑,沒有一個孩子做到。
柴桑還記得十四歲時,有一天學校考試而下午放假,柴恩和柴斌那時都還只是小學生,周希玲也還沒辭掉工作,柴桑一如往常,回到家就躲進房里。
那天她睡了個午覺,醒來後覺得悶熱想去洗澡,她走上三樓的曬衣間想收衣服,當她經過柴雁虛掩著的房門時,立刻被里頭傳來的「嘎吱」聲和喘息聲給吸引。她不知道柴雁在家,雖然柴雁已快高中畢業,但這時候應該還在學校里上課。
後來有東西晃動而撞擊牆壁的聲音令柴桑嚇一跳,她納悶柴雁到底在做什麼運動需要那麼激烈?于是她輕推一下門,看到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
柴雁的制服和男人的衣服散布在地板上,她赤果地躺在床上,雙腿高舉過頭,一個看起來和當年的周希玲差不多年紀的男人赤條條的伏在柴雁身上,臀部在她大張的腿間猛烈前後搖擺,才使他們底下的床搖晃,發出「嘎吱」聲響,兩人喉間均發出令柴桑不解的申吟聲,听起來似乎既舒服又痛苦。
他們緊閉著眼楮不斷律動,柴桑以手掩嘴,震驚得完全忘了如何呼吸和移動。她繼續盯著他們交纏的身軀,直到那個男人的大吼聲把柴桑的神智嚇醒。他抽身稍挪向前,柴桑的雙眸瞪大,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自己看到了健康教育課本里男人生殖器的真面目,但怎麼會是這樣?她驚駭的看著他以手激烈地搓揉它,隨後尖端噴出一些白色黏稠物在柴雁胸月復上。
當他翻身躺在床上,柴桑節節向後退,直到背靠在牆上,再也看不見柴雁的房間為止。不知過了多久,那男人沙嗄帶笑的嗓音飄出來——
「你值得更高的價錢。」
柴桑無法再待下去,她謹慎小心地下了樓,要使全身發抖的肌肉听從使喚並不容易,但她還是設法做到了。輕巧地關了房門,她立刻撲在床上,蒙頭蓋上被子縮成一團,設法要把腦中殘留的畫面抹除,但她的心緒仍不斷飄回柴雁房中的景象。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那男人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柴桑不敢問任何人,而柴雁始終沒有發現柴桑看到了那一幕,那晚她依舊像過去每一天一樣快樂、甜美且惡毒,隔天她又買了一堆衣服和化妝品回家。
這個疑慮存放在柴桑心底的時間並不久,因為國中男女生們對性非常好奇,沒多久柴桑就知道柴雁那天在房里和那個男人做什麼事,由電視新聞上亦得知這樣的行為稱為賣春。柴雁為了錢陪男人上床,而且不只一次,那之後柴桑發現柴雁總是趁家中沒人時帶男人回家上床,隔天又會買一堆東西回家,而柴桑也慢慢從那次的震驚中恢復,逐漸變得見怪不怪。
柴桑無法想象自己會為了錢做這種事,那幕情景如此恐怖、惡心、丑陋,有好一陣子她無法忍受在任何場合看到半果的男人,書上、電視上、泳池邊……
後來她听到高中同學談論因愛和男友上床,才又令她了解到那種行為的存在並非單純只為了錢。但她還是無法想象自己會去做那種事,柴雁的行為令她對性產生不良的印象,再者做那件事需要月兌光衣服,柴桑不認為自己想讓男人看到她丑陋、臃腫的身體。
她一直沒揭穿柴雁,也不去勸她或警告她,因為柴雁不會听,只會佯裝無辜,令每個人相信柴桑是個愛說謊又愛毀謗別人的小孩。柴桑向來不愛管別人閑事,只要柴雁別來煩她,她就不在乎柴雁這麼年輕便為了錢出賣身體。何況柴雁向來我行我素,不會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柴桑停止回憶往事,她的視線落在院子里正哼著歌曲邊澆花的柴雁身上,再度質疑她近來太常回家的原因,是和陸雍泰之間發生什麼事嗎?但看她心情如此愉快,和陸雍泰之間應該沒什麼問題。陸雍泰稱得上是柴桑的朋友,他們很聊得來,倘若哪天他決定和柴雁離婚,進而和柴家不相往來,柴桑將會為喪失一位好朋友而難過。
說曹操,曹操就到。
陸雍泰的車在柴家門前停下,柴桑看著他下車,柴雁和他打招呼的語氣並不特別高興,他踏進院內和柴雁低聲說了些話。在二樓陽台觀看一切的柴桑听不到,也沒興趣听,她轉身回房內,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她打算完成圖稿,明天送到出版社去。
開始想嘗試畫男人臉孔的隔天,出版社的主編田菁翎便打電話來要求她畫幾張順應小說內容特色的人物,因此到書局去搜集男性雜志的計劃便耽擱下來,而那張以柳以樊為範本的素描也因無法完成而壓在一疊空白圖紙下。她對柳以樊的五官線條並不若自己的了解,他在她腦海里依舊只是一張模糊的面容。
但過去的幾天來,情況已稍有不同,她總是在傍晚看到他,以前她永遠不會知道他何時回家,最近他卻非常準時,一到傍晚左右就回家了。或許晚上他還會出去約會,有幾次她半夜在客廳里看電視時會听到他的車子駛進巷子,在自家門前停住、熄火的聲音。
有一天傍晚他突然抬頭朝站在陽台上的她微笑,她立刻愣住,一時之間不明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沒有對他微笑,僅是點個頭,震驚又帶點木然地別開視線,心里卻贊嘆著他微笑起來的唇形有多麼漂亮。
之後他每次看到她都會微笑,她曾懷疑他因為她是柴雁的妹妹才開始對她表示和善。不過她不在乎他的動機為何,他對柴雁有意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兩人最近愈來愈常談話,柴桑無意破壞他們,盡避她比柳以樊清楚柴雁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只是偶爾他和柴雁聊天時傳來的開心笑聲總令她的心微微刺痛,她納悶自己為什麼不能像柴雁那樣自然的和一個鄰居談話?現在,她已經知道他的微笑有多迷人,以及他對她微笑時,她的心跳會瘋狂鼓動到什麼程度,而不可否認的,她愈來愈難不去注意他的動靜,即使不想管柴雁的事,卻也害怕他們成雙成對的日子來臨。???
柴雁打發陸雍泰進屋去,努力不顯露心底的不耐。她不知道陸雍泰為何來這里找她,她不是因和他吵架才老往娘家跑——陸雍泰根本不會吵架!她也不是因為他老關在房里研究書籍而生氣,事實上就因他沉溺在自己的工作中,反而給了她相當寬廣的空間出去游玩。
她回來是為了獵取柳以樊。
那天見過他之後,柳以樊立即成為她獵食名單里的下一個目標。她總是在晚上回來,隨時注意巷子里的動靜,若發現他的車在他家門口停下,或他發動引擎準備出門,她便借口出去買東西或要回家了而步出大門,然後她會在他進屋或離去前和他聊上幾句,奉上幾個可人的微笑和撩人的眼神。令柴雁欣喜地是他明顯對她有興趣,他總是盯著她的臉、打量她的身體曲線,她真希望現在是夏天,穿得那麼厚重讓她無法展露部分完美的肌膚,但她依舊在可行的範圍內引誘他,譬如穿著窄裙和黑色鏤空絲襪,彎腰進車里假裝尋找東西,讓他站在她身後一覽裙內若隱若現的春光,而他並未惺惺作態的警告她小心感冒,顯然是被她迷得愣住了。
雖然每次見面只有短短幾分鐘,但他們已從工作聊到各自的生活,柴雁親近人的談吐為她獲得好感,她甚至假裝關心家人,並總是列舉以前的荒唐來顯示自己真心反悔,準備好好彌補,當個乖巧的女兒。他顯然愈來愈欣賞她了,她預估他成為她裙下囚的日子不遠了。
柳以樊問起她的丈夫時,她總露出痛苦、厭煩的表情抱怨丈夫待她並不好,有時還會施以暴力,她沒敢讓家人知道,深怕他們擔心,還說最近她極力爭取離婚。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柳以樊也有類似的困擾,他正和女友鬧分手。
她有個趁隙侵入的好機會,像她如此精明老練的女人絕對不會錯過。要是今天再踫到他,她打算主動提出約會的邀請,氣人的是陸雍泰出現了,害她無法光明正大的邀請柳以樊。但她並不因此而放棄,她可以掩飾得很好,而且自傲的相信陸雍泰絕對不會發現,因為她已做過無數次。
柴雁期待的視線飄向柳家大門,她知道以樊一整天都在家,他的車始終停在原地未動分毫,或許他打算整天都悶在家里休息,這令她感到失望。她亟需一點刺激來彌補近來老在家扮乖女兒的苦悶,而陸雍泰的出現並不能壓抑下這份渴望,她想見到柳以樊。
突然間,一陣刻意壓低的女性嗓音飄入她耳里,她關掉水龍頭仔細聆听,並在矮牆內探頭張望,立刻看到柳家門前有個打扮入時的女人躲在車後、拿著手機在講電話。她的口氣有些激動,兩眼充滿怨恨的望著柳家,她專注得沒發現柴雁的存在,這給柴雁一個仔細打量她的好機會。
她的個頭沒有柴雁高,身材也沒有柴雁的惹火,臉孔還算漂亮,當然還是無法與柴雁這樣的大美女匹敵。酷愛高級品的柴雁沒錯過她身上那套昂貴、高格調又屬最新款式的冬季套裝,酸溜溜地認知到這女人出身不低,她應該就是柳以樊想要分手的女人。這麼看來柳以樊的品味不低,而現在既然柳以樊對自己的興趣勝過那個女人,柴雁不知不覺中燃起了一股優越感。
柴雁決心和那女人別別苗頭,她低頭檢視自己的儀容,雖不敵那女人的高格調,但起碼不丟臉。她看到那女人將手機收進皮包,但依舊站在原處等候。柴雁正想推門出去,柳以樊突然怒氣沖沖地奔出家門,沖到那女人面前站定,兩人開始了一場激烈的爭執。???
接到那通惹人厭的電話之前,柳以樊正享受著坐在自家客廳、透過窗口欣賞柴雁在院子里澆水的樂趣。他發現她經常將水澆在同一處超過十分鐘,顯然有別的事情令她分心而忘了移動手中的水管,而令她分心的事物明顯地映在她明亮的眼眸中——她的視線總飄向他家,帶著期待與熱切搜尋著屋外的的一磚一瓦,好似那上面都印滿以樊的面孔。
他當然不會假裝不明白她的用意,過去一個多禮拜來她常回來,或許她真的在盡她身為長女的孝道,但她也未免太常「湊巧」踫見他、和他聊天。盡避時間短暫,她仍不放過每個接近他的機會,他發現她會挑逗他,她的身體是絕佳的誘惑武器,包裹在冬天厚重衣物底下的曲線想必十分賞心悅目,光是看過她修長的雙腿曲線,就可以輕易想象她一絲不掛時的景象。
以樊不否認他有點色欲燻心,但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當然不會假裝只想和對方來一段柏拉圖式戀愛。柴雁是個美麗絕倫的女子,既然她也對他有興趣,表示他也具有相當的吸引力,他又何必假惺惺說自己完全沒發現?
餅去他被無數女子追逐過,當然對自己的魅力頗具信心,而他也毫不懷疑自己的部分魅力來自于知名度和眾人公認的輝煌前景。然而他不介意,他還不想結婚,曲織旋令他開始害怕長時間的關系,要他跟一個勢利的凶婆娘共度一輩子,他寧願選擇繼續打光棍。
稍早有個年約三、四十歲的男子踏進柴家,他和柴雁講了幾句話後進屋,以樊猜他就是柴雁的老公,夫妻的態度並不親密,當然,都到離婚階段了還提什麼親密,?不過他到柴家來的意圖令人起疑,或許他還想挽回柴雁吧!但以樊完全不擔心,他相信女人一旦變了心就拉不回來,那男人來說服柴雁回心轉意肯定是多此一舉、徒勞無功。
那男人進屋後,以樊從眼角瞥見柴家二樓陽台上一個移動的身影,他抬眼看到柴桑正準備回房,因此他讓視線停留在她房間的落地窗上足足有一分鐘之久。自從那夜發現柴桑站在那里「觀賞夜色」後,要發現她的蹤跡變得很容易,現在他知道她最愛的休閑活動是什麼了,她總是在傍晚時分坐在陽台上欣賞夕陽。以樊下班回來把車停好後,總習慣性的抬頭向上看,她幾乎從不缺席太陽的降旗儀式,也許因為夜貓子的習性令她只有在那時才看得到陽光吧!因此她格外珍惜那個時刻。
她很少不注意到樓下的動靜,以樊和她四目相對過好幾次,但她總是馬上調開視線,再度專注于她所熱愛的景物上。剛開始他會對她的無禮皺眉,他們是鄰居,她好歹對他點個頭,或微笑打個招呼吧?但她仿佛不把當他一回事似的不理不睬。後來他覺得自己太過苛求,要不是曾發現她站在陽台上,他們大概一個禮拜見一次面都嫌多吧!而且她一直把自己與外界隔離,會主動對人微笑才叫奇跡。
澳變想法後,他的心境變得輕松。有一天,他在她別過頭前貿然浮出個有禮的微笑,她明顯的僵住了,猶疑了片刻後才朝他點點頭,但卻沒有嘗試微笑就轉頭不看他了,當時他似乎看到紅暈在她臉上慢慢散開。
一個多禮拜以來,他不停的對她微笑,但她始終沒笑過。他倒不是很介意她不回應,因為知道她需要時間克服這突來的變化,或許半年後,他可以誘她走出自己的世界、和人群接觸。這想法令他興奮,他不知道確切的原因,或許他在高興自己竟有治療自閉癥者的天分吧!
以樊現在坐的位置恰巧能直接看到柴家大門,因此他沒有注意到自家門前的動靜。直到電話響起。他接起時原本還覺得心情愉快,放假三天、休息充足,即將展開的新戀情又使他精力充沛,然而一听到曲織旋刻意低調的嗓音,他的笑臉垮下來了,心里的大太陽頓時被一片烏雲遮蔽。
她說他是個懦弱的男人,不敢面對她,只會抱著鴕鳥心態處處躲她。以樊的男性自尊對她發火,反駁若非她太咄咄逼人,他不會避不見面。而且不敢面對事實的人是她,她不願意承認兩人之間已結束,只會逼迫別人順從她的想法,真正的懦夫是她。
而後她撂下一句,「若你真的不是懦夫,就馬上出來見我。」
以樊狂怒地問她何不自己來見他?他沒有義務听她使喚!她的回答則令他咋舌、摔下電話並沖出大門,她竟然站在他家門口用行動電話打電話給他!
他氣極了,她的死纏爛打令他厭煩,他們在門口激烈爭執,吵架內容千篇一律,他想平和的分手,她仍固執地說不,並控訴他不肯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他回說他已經給到快泛濫成災的地步,這種發揮不出效用的荒謬嘗試應該停止了,然而她又指控他不夠耐心。他的怒火完全被挑起,他太清楚她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她總是把錯推給別人而不檢討自己,他真的受夠了。
噩夢尚未結束,她竟還說這輩子她嫁定他了。
見鬼!要他娶個見了面只會張牙舞爪、發號施令的惡婆娘,他住在地獄里還幸福些。
接著,柴雁像個拯救以樊的天使般翩然而至。
她甜蜜地對以樊微笑,大方地挨到他身邊,並以最嬌柔的語調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好奇的視線不停在曲織旋身上打量。也許曲織旋曾有些反應,但以樊沒注意,他太專注于柴雁柔軟的胸脯挨在他手臂上的感覺。她挽著他,側身線條完全貼住以樊身側,令他手癢得想摟她入懷,而後曲織旋的聲音打破魔咒。
「這女人是誰?」曲織旋怒目瞪著以樊和他身旁的女人,儼然一副妻子質問的口吻。
「你沒告訴過她我是誰?」柴雁佯裝驚訝地問以樊。他差點露出微笑,直想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
「我自我介紹好了,我是以樊的鄰居兼女友柴雁,你就是讓他老氣得咬牙切齒的前女友吧?」
「我不是他的前女友,我是他未婚妻!」曲織旋大聲宣稱。
「喔,前未婚妻。」柴雁不以為然地對她微笑,「以樊說你一直糾纏不清,真是的,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她故意不說完,意有所指的轉頭和以樊相視而笑。「你說什麼?」曲織旋怒火沖天地問道。
「我說錯什麼了嗎?」柴雁故意不正面回答,她無辜地來回看著以樊和曲織旋,對兩人眨動修長高翹的睫毛。
以樊開始為柴雁高超的侮辱能力引以為傲,天知道他不該得意,但他無法不高興看到曲織旋遇上對手,那是她自找的,若她肯平心靜氣地接受現實,今天也不會落得老羞成怒的下場。
「柳以樊,你因為她想甩了我?」曲織旋咬牙切齒地怒瞪以樊。
「就算不為她,我也打算和你分手。」他誠實地說。旋即被曲織旋突來的一巴掌打得偏過頭,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雖早知她脾氣一上來就會動手動腳,仍沒有預料到這一掌。
他臉頰痛得有如針刺,剛回過頭來,柴雁已粗魯又不客氣的推了曲織旋一把,曲織旋不甘示弱反推回去,兩個女人開始互相推擠。他趕緊拉開她們倆,因為兩人都已準備去拉扯對方的頭發了。
「賤女人!」曲織旋面紅耳赤的對柴雁吼道,「搶別人的未婚夫,你這徹頭徹尾的爛貨!」
「閉嘴!」以樊痛斥曲織旋,「你要是反省一下,便會發現你根本沒資格罵她賤!」
「你在暗示我下賤?」曲織旋怒焰高漲,指著自己的鼻尖叫道,接著反過來以手指戳他的肩膀譏諷道︰「柳大建築師格調真高,專挑賤女人,嗯?」
「滾!我受夠你了,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從此以後我們河水不犯井水!」以樊拉她走向她的車,曲織旋奮力甩開他的手。
「我們不可能就這樣算了,等著瞧!」她惡狠狠地威脅,分別瞪了以樊和柴雁一眼後便坐上車,開車離去。
望著她的車轉過巷子口,以樊和柴雁四目相視一會兒,以樊尷尬地微笑,柴雁則滿臉諒解。
「對不起,讓你這淌渾水,你真的沒必要犧牲自己來幫我。」他半感激半抱歉地說。
「我不覺得我在犧牲,」柴雁甜甜地笑著走近他,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事關我們的未來,絕對沒有犧牲這回事。」
以樊毫不訝異地望著她,她等于正式表明了希望和他進一步交往的期望。他得意地微微一笑,柴雁伸出縴手輕輕踫觸他被掌摑的臉頰,令他幾乎忘了疼痛。
「她好過分,你的臉都紅腫了。」柴雁露出心疼的表情,以樊立刻攬住她的腰拉過她。
兩個身軀緊緊貼靠,他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她不假思索地分開雙唇,任由他的舌尖粗魯地戳刺,一點也不嬌羞的吸吮、與之纏綿,她的手甚至滑到他褲襠前技巧地輕撫他,令他為之興奮。
接著他猛然扯開兩人的唇,眼里充滿了,嘴唇潮濕腫脹,她也一樣。感覺她的小手仍在他腰下大膽的探索,他輕笑著抓住她的手腕制止,盡避心里想要她繼續。
「耐心點,小妖姬,」他溺愛地輕斥,「你老公還在屋里,他可能會看到我們,我可不希望他嫉妒到揍你泄恨。」「你會進來救我,不是嗎?」她甜蜜地笑問。她才不在乎陸雍泰是否看見了這一幕,她不介意和他離婚,總是有男人會供養她,隱不隱瞞已無所謂。
柳以樊給她一個承諾的微笑,接著輕輕拉起她的手舉至唇邊,紳士般地親吻手背。她一定相當注重保養,才能讓手背肌膚如此光滑細致,他已忍不住開始幻想她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否正像她的手背那樣。
「明天願意和我共進晚餐嗎?」他有禮地問,但眼神挑逗。
「榮幸之至。」柴雁喘息道,幾乎跟他一樣興奮。她可以感覺已刺痛、硬挺,令她想剝光衣服。現在即便柳以樊把她抱到車里翻雲覆雨她都不介意,但她告誡自己要忍耐,目的就快達到,反正她已成功引誘了柳以樊。
「明晚六點,地點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