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仍陰雨綿綿。
室內騎馬場,已擠滿耐不住性子的公爵們,要這些崇尚自由主義者,待在家里作靜態運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威皇騎馬俱樂部,是十八世紀就有的產物,雖然歷史悠久,卻沒帶走那鼎盛風采,它仍舊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天堂俱樂部。
俱樂部里,擁有的場地與設備完善的不在話下,但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非皇親國戚不得已入會,盡避億萬富豪、好萊塢名人,皆不能其門而入。
「喂,兄弟,不是說好不能帶女人進來的嗎?」莫基勾來張椅子,不悅的跨坐,一臉嫌惡。
「怎麼,礙到你了嗎?」磊子軒挑起眉,嘴角含笑,高大的身形陷進深色軟椅中,一手環胸,一手搖晃著香檳,長腿則擱置在矮桌上,符合他慵懶愜意的人生態度。
「可是,大家明明說好的。」
放眼望去,除了正在跑道上奔馳的馬兒之外,就沒有其他雌性生物存在,這也是俱樂部里,第二條不成文規定。
所以,恬可可的存在尤為突兀。
「停,別爭執了!既然人都已帶來,莫基你就別再那兒計較,嘀嘀咕咕的才像個女人家似的。」藍爾遞給莫基一杯香檳,要他消消氣。
不過,他也實在不明白,這里的人為何如此厭惡女人的出現,不知是什麼原因,這里總看不到女人的身影,連服務生、清潔工……一律都只雇用男生。
可輕蔑女性的俱樂部成員們,卻在步出了馬場後,又馬上投入女人的溫柔鄉里,訴說那天南地北的浪漫故事,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軒,她是誰?」藍爾很感興趣地望著前方那冷若冰霜的女子。
「我的女人。」
「這我看得出來,只不過,跟你以前喜歡的女人很不同。」
她很美,是個美人胚子,可她的美似乎有那麼一丁點與眾不同,少了些嬌柔,卻多了分神秘,因為她與人之間,隔著一層薄冰,總讓人看不清。
「會嗎?不就是頭發短了點,胸部小了些,脾氣壞到了極點,還有,她一個東方人憑什麼趾高氣昂!」
磊子軒淡淡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但對于好友的批評,卻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扯著眉頭,那散漫的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繼續「監控」著。
「真囂張,不過就只是叫她拿杯酒,她竟然給我過肩摔!」
莫基說起來,余恨猶存。
「原來是吃過悶虧,難怪才會打從心底這麼厭惡她。」藍爾頓悟的大笑了起來。
那女人一看就是公私分明,做事有板有眼,雖然冷漠了些,但不至于會隨便摔人家,肯定是莫基自己惹了她什麼。
「哼!誰稀罕,真是沒禮貌的女人。」一口飲盡,「我去騎馬了。」
丟下一句話後,莫基怒氣沖沖走下休息區,往騎馬場走去。
磊子軒聞言,整個心情大好,攏緊的眉峰這才舒緩許多。哼,活該!自找麻煩。
況且,那小子憑什麼指使她,若要指使,也只有他才行,因為她是他「專屬」的保鑣,是他一人的。
「你喜歡上她了?」
「怎麼說?」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在意她,因為你的目光從沒離開她身上。」
「有嗎?」揚起眉,臉上充滿興味和親切的笑意,但是那雙深邃的眼神卻完全不是那回事。沒錯,他正有此意要開始行動,只是現在先靜觀其變。
「不管結果如何,我還是先預祝你成功。」
「那當然。」
水晶杯輕踫,撞出清脆的聲響,四目交會,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氣氛,兩人繼而相視的笑了。
「哼!」某人那賊呼呼的笑臉,讓恬可可看了很不舒服,仿佛在打什麼邪惡至極的賭似的,而那對象似乎正針對她。
況且,那男的是沒事做嗎?
淨盯著她看,從進來到現在,他始終那副可惡的德性,不僅如此,那熾熱的眼光,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才甘心……
擰著秀眉,把視線放在馬場上,就是不肯再與他對上,盡避那口白牙在她眼角囂張的閃亮著。
「嘶……」一陣仰天嘶吼的馬聲,劃破了曖昧不明的氣氛。
場中央的紅棕色馬兒,也就是莫基胯下的那匹駿馬,突然燥動了起來,甩著馬鬃,狂跳幾跳,馬身整個劇烈的搖擺起來,莫基慌得站起來吆喝︰
「嘿!停!停……」不穩的身子幾乎要被甩了下來。
這突發狀況,為之震撼,令在場外觀看的眾人也驚動不已。
原本場內騎馬的好手,為了怕被波及,早已避至備馬區,而騎術師想盡辦法前去救援,卻被馬瘋狂的行徑,給一一逼退到場邊,束手無策。
接著,馬不再起前蹄,發猛似的狂奔,莫基臉色慘白,努力的想辦法駕馭身下的馬兒,他猛拉著繩索,馬卻被勒得更加憤怒,不斷齜牙不斷踏腳。
凶悍的人馬一到,大伙兒驚惶地紛紛散開。
莫基一氣之下,拿起細藤鞭打馬身,卻造成不堪後果,母馬如發瘋般直立而起,隨即,轟隆一聲莫基重重摔倒在地,可怕的是他的腳被繩給勾住了,一時間無法月兌身。
驚天動地的怒嘶響起,馬兒突然又開始狂奔了起來,莫基就這樣被拖著繞場,嘩然聲四起,卻始終沒人出手相救,不是他們無動于衷,而是大家都被嚇傻了。
「拿刀子過來。」磊子軒緩緩起身,向身旁侍者命令,態度仍從容不迫。
「呃?」
「去拿刀子過來。」
他雖笑著重復第二遍,但那低沉的嗓音,卻透著莫名急迫的壓力,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也怠慢不得。
「是、是!……」顫聲回道。
接過刀子後,他走了過去,但有道身影卻不同他的悠閑,迅速從他眼前呼嘯而過。
有人已搶先一步!
磊子軒頓住步伐,眯眼往那方向看去,倏忽,整個人像被狠狠震住了似,塵土滾滾中,出現了一抹縴細的身子……
是她!
他簡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不要命的女人,原本那散漫不在乎的模樣,在此刻他臉上完全看不到。
懊死!懊死!那女人……該死!
恬可可跳下休息區,快步往場中央走去,她一現身,像觸到了什麼開關似的,馬以勁急的速度朝她狂奔而去,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仿佛在恥笑又有一個人類要來送死。
蹄聲如雷,聲勢駭人,它很快的來到她面前,一個猛然的立身,接下來的畫面,已快速在眾人的腦海里演練完畢,那女人即將慘死在它腳下。
「停!」
縴細的右手在半空抵著,她的聲音堅定如鐵,卻又透著難以言喻的溫柔。
心驚膽顫的剎那間,大家還來不及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下一秒,瘋馬像被吹眠似的,前腳空踩個兩三下後,輕輕放回地面,它安靜了下來,如雷的蹄聲轉為不安的細踏。
「對,乖……停下來,乖女孩。」馬頭落入她頸肩,似痛苦的吱吱嘶喊,急切卻又溫馴,恬可可伸手,模著那柔長的馬鬃安撫道︰
「別動了,我知道你很痛,乖。」
沒有料到一個女人,馭馬技術竟如此出色!在場的人,無不嚇傻了。
「還愣在那兒干麼,快去幫忙!」一道緊繃的磁嗓打破死寂。
憤懊的怒聲令下,呆滯的眾人猛然覺醒,無不趕緊跑過去幫忙,一邊把受傷的莫基抬上擔架,送進俱樂部附設的醫護中心治療;一邊將馬兒和那勇敢女子隔開,深怕它又無故發起瘋來。
「你這女人瘋了是嗎?」同一時間,磊子軒也疾步狂奔過來,緊緊地捉住她的手,由喉嚨深處爆出怒吼。
「噓。」
「難道你不會判斷這情況……」
「安靜點,它不能再受驚嚇。」
「什麼?你這個女人竟然叫我安靜!」都快被這女人氣死、嚇死了,教他怎可能安靜的下來!「我簡直就要被你給……」
娥眉蹙起,知道那傲男人是說不听的,只好以指尖輕壓著那薄唇。而這舉動,讓他有點驚喜和一種……他現在無法去形容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反正就很充實、很暖和、甜甜的。
不過,剛才的問題還沒解決。
「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
聲音都壓低了,卻還是被制止,因為那女人正在跟別人說話,不僅打斷了幾次他未完的話,竟還舉手示意要他等著!
磊子軒懊惱的抿著唇,很不悅的瞪著她。
「它脾氣並非如此暴躁,是因為左後腳的蹄鐵未換,使得它的蹄已受到嚴重磨損……」將馬兒交給員工,還不時提醒著︰「請一定要溫柔待它。」
直到馬兒被工作人員牽走了,她才轉過來面對他。
「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磊子軒氣瘋了,像個野獸般的瞪著不語。
見那男人絲毫不掩飾內心恐懼著的憤然,恬可可有點怔忡了下,她以為他只有那副浪蕩不在乎的死德性,而此刻他過分的關心下,也令她不覺開始無所適從了起來。
「恬可可,我差點被你……」他又被打斷了,只不過,不是那不要命的女人,而是在場的所有人。
蹦掌聲此起彼落,四周一片叫好聲。
恬可可淡薄的掃了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他卻觀察到,那白皙如雪的臉頰,出現了一抹不自然的紅,並慢慢的暈開來。
一改那憤怒懊惱的神色,褐色的眸子微黯,磊子軒不禁看痴了。
「你剛要說什麼?」她僵硬的開口,似乎想揮開那股窘迫。
他卻笑而不語。
「到底是什麼?」他故意不說,更弄得她窘困至極,一股莫名怒火攀升,她輕輕掙月兌他的手,強自不在乎,但那整張俏臉已透露出她生氣了。
「沒錯,我是有話對你說。」
「那快說呀。」微慍的聲音夾雜了熱烈的歡呼聲。
不喜歡這種感覺,她開始移動腳步,似乎有逃開的意思。
但,他卻一把捉住,一使勁,天旋地轉的便落入他懷中。她鼻端瞬間充斥著他懾人氣味,很誘人,也很危險,似乎清楚意味著,接下來的舉動是如此的逼人。
「你!放手,快放開……」她憤怒地想推開這個瘋子,想不到那男人卻把她的臉用力捧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吻她。
瞪大雙眼,這吻來的突然,來的迅速,讓她一時間無法理清,也動彈不得。
他吻得激烈,吻得非常瘋狂,渴望的像恨不得將她吞噬入月復,而那鉗制她腰上腕上的力道,霸道的仿佛宣示,她是他的所有……
經歷了剛才的事件,磊子軒才體會到什麼是害怕的感覺,這也是第一次有這麼大的恐懼,強烈到有種瞬間窒息的疼痛,害怕失去她,害怕沒有她,害怕將看不見她……這刻,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唯有抱著她、擁著她、吻著她,才能確切的感受到她還活著,還存在著……
不安的恐懼,讓他一時間慌亂了陣腳,他以為對她的感覺,僅止于弱肉強食之關系,如狼獵食前,會玩弄那個可愛的獵物,直到玩夠玩膩為止。
不過,似乎已不太可能了……
一種深刻而清晰的念頭正訴諸他的決定,他要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