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麼好運?!
唐慈站在韓紹元為他準備的房間,一臉感動地撫著狂跳的胸口。
這是他的房間,他、的、房、間耶!
他開心地東模模、西模模,然後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跳,撲上那軟軟、香香,又極富彈性的大床,興奮地在上頭翻來滾去。
呵呵呵……
這房間里的所有東西,包括這張舒服的大床、擺滿了新衣服的衣櫃、靠窗的大書桌、椅子、毛絨絨的地毯,還有角落里的那間大浴室,統統都是他一個人的!
厚,他上輩子一定是燒了好香,所以現在要開始走好運了……唔,肯定是這樣沒錯……
當唐慈忙著在房間里探險、清點「財產」的同時,韓紹元已經命人把韓家的專任律師請到家中,準備為唐慈打一場漂亮的官司。
「小表,換好衣服就快點下樓來,王律師已經到了。」陳管事在安頓好客人之後,便臭著一張臉來到二樓唐慈的房門外。
他不太客氣地用力敲著門,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有嘩啦啦的水聲。
這個小表,到底在里頭蘑菇什麼?
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開門,他索性直接推門而入--
「小表!小……」不耐的嗓音瞬間凝結在空氣中,陳管事瞪著床上散放的衣物,錯愕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胸……?這里怎麼會有女孩子的?!
他忍住奪門而出的沖動,走上前,定定地望著床上那件不該存在的、已經起了毛球的女性貼身衣料。
是女佣放錯了?還是這個死小孩又從哪個賣場偷來的?或者……
陳管事不敢再想下去,他無力地抱住頭,想起之前唐慈也偷過一件少女內褲,他腿一軟,虛弱地扶住床沿--
完了完了!二少爺一定會怪他辦事不力的!
他知道二少爺要找的是個男孩,而他自己也一直以為唐慈是個男的,所以那天在賣場調他的資料出來看時,才沒有多加留意性別欄位,這下可好,他……居然害二少爺白忙一場,嗚……慘也!
浴室里的水聲戛然而止,接著,里頭傳來唐慈愉快的歌聲。一想到此刻里頭光著身子的,不是男孩,而是個正值發育期的少女,陳管事當下臉一紅,旋即緊張地轉身,快步走出房間,一路沖下樓去。而這個舉動,不巧就讓剛走出房間,正準備去見王律師的韓紹元給看見了--
那不是陳管事嗎?他怎麼了?
黑幽的眸子,緩緩瞥向方才陳管事沖出來的那扇門。
那是他為唐慈安排的客房,照規矩,韓家的家僕不是外宿便是住在一樓後面的佣人房,但是,為了方便日後唐慈能夠就近照料大哥的生活起居,所以他特別破例,讓唐慈住進二樓。
此刻,客房的門大開著,陳管事早跑得不見蹤影,韓紹元眉頭一蹙,忍不住疑惑地走上前去。
「呵,好舒服,好久沒有洗熱水澡了。」浴室中,唐慈一邊擦乾身體,一邊抹去鏡面上的霧氣,對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老實說,也只有剛洗完澡、全身上下都乾干淨淨的時候,她才會想起自己也是個女生,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
這幾年住在KTV的地下室包廂里,雖然有吃、有喝,也有水可以洗澡,可那全都是冷水。每年一到冬天,除非髒得連自己都受不了,否則她真的是寧可讓自己發酸、發臭,也不要在大冷天里洗冷水澡。開玩笑,那可是會凍死人的!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她有自己專屬的大浴室,浴室里的熱水源源不絕,還有飄著香味、潔白干淨的大毛巾,就算寒流來襲,她還是可以享受洗澡的樂趣。
哼,真想讓佩吟那些個家伙瞧瞧她現在住的地方,她們肯定會羨慕死!
擦乾了身子,又拿條毛巾裹住濕漉漉的頭發之後,唐慈這才突然想到,自己忘記拿干淨的換洗衣物進來了!
不過……這應該沒關系吧?
這房間是她一個人的,就算光著身子到處跑,也不會有人反對吧?
想著想著,她笑了開來,不過為免萬一,她還是拿了條浴巾,簡單地裹住自己已經開始發育的小小胸脯。
嗯,剛才她大致瀏覽了一下衣櫃,里面的衣服新歸新,就是下曉得有沒有她的尺寸?
她哼著歌,心情忒好地推開浴室門,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忽地……一抹黑影躍進她的眼廉。
「哇∼∼」她大喊,旋即抓了床單裹住自己。
嚇、嚇人啊?!
這家伙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連門都不敲的呀?
「……這是怎麼回事?」韓紹元站在床邊,半眯著眼,表情微惱地瞪著眼前本該是男孩,卻又莫名其妙「變成」少女的唐慈。
原來,這半掛在床沿的少女真是她的?
懊死,陳管事究竟在搞什麼鬼!
「你沒告訴我你是女的。」韓紹元冷冷地說道,他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聞言,唐慈只能尷尬地咬住下唇。
「我……我本來就是女的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誰叫他們自己不看清楚,這不能算是惡意欺騙吧?
她自覺有理,卻又有些心虛地回避著那灼人的視線。
「不管怎麼說,我要的是男孩。」韓紹元撇開臉,不想再多費唇舌。「把衣服穿好,待會兒陳管事會送你回家。」
語畢,他轉身要走,卻見她飛快地沖過來拉住他的袖子,望住他的眼楮明顯地透出惶恐。
「什麼意思?你……難道你反悔了?!」她駭然地深吸口氣。
就因為她不是他預期中的男孩子,所以他們便不要她了?
不!唐慈好失望地咬緊下唇。她舍不得這房間、這大床、這溫暖的熱水……他們不能這麼殘忍,才讓她感覺自己上了天堂,下一秒鐘,又把她踢回地獄。
她又氣又怕地緊緊揪住韓紹元的袖子,不放他走。
她大聲抗議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既然已經說好了,就要守信用呀!而且,就算我是女孩子又怎樣?我會做的事情比男生還要多,如果你們非要男的不可,那……那就把我當成男孩子好了,這樣總可以吧?」大不了她以後都穿男孩子的衣服、剪男孩子的發型、做男孩子該做的事情,這樣不就得了?只要他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
把她當成男的?
韓紹元听了只是嗤鼻一笑,一雙深邃的黑眸,淡淡地掃過她因激動而緋紅的雙頰,以及露在床單外、那片引人遐思的雪白胸脯。
這丫頭是在說笑話嗎?
除非瞎了,否則任誰看了她現在這副模樣,都不會相信她是男的吧?這丫頭簡直是異想天開。
「你幾歲?」他垂眸瞅著她。
「嗄?!」
「我問你今年幾歲?」
「十……十四。」正確的說,是十三歲又八個月。
十四?那和大哥差了十歲,和自己差了八歲。年齡相距這麼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見他似乎在猶豫,唐慈更加把勁地繼續游說道︰「我……我是說真的,我什麼都肯做,只要你們雇用我,將來一定不會後悔的!」
「此話當真?」他挑眉。
「當、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說大話的!」唐慈用力點著頭。
瞧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韓紹元只覺得很有趣。
泵且不論她是男的還是女的,光憑她這副除死無大礙的熱忱,他就已經先給她打八十分了。
「那好吧。」他眸底蘊著笑,臉上卻裝作很冷酷地說道︰「我就暫且相信你所說的,你可以繼續留下,也不用再刻意掩飾你的性別,女孩子該怎麼穿,你就怎麼穿。但是,你听好了,從今天開始我會特別留意你的表現,如果讓我發現或听見你有任何偷懶或違反家規的行為,那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咦?唐慈聞言怔怔地松了手。
他的意思是……不趕她走了?
「怎樣,你有自信做得到嗎?」他語氣嚴肅地問道。
「當然、當然。」唐慈當下點頭如搗蒜,只差沒喜極而泣。
只要讓她留下來,那麼一切都好談,真的、真的!
在王律師的協助下,唐慈的事情很快便獲得圓滿的解決。
這段期間內,法院方面不但慎重地派了社工人員,分別到唐家及韓家做了好幾次的訪視,並且還再三確認唐慈的意願,最後,在唐母毫不在乎的態度及韓家的極力爭取與保證之下,法官終於決定,將唐慈的監護權正式移交給韓紹元。
也就是說,從這天開始,唐慈便是韓家的一份子了。
這天晚上,趁著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吃晚飯,韓紹元把唐慈的事情正式宣布告知眾人--
「以後,我就是唐慈的監護人了,她的事情由我全權負責。雖然事情決定得很倉促,不過我希望女乃女乃和大哥能夠試著接納她;還有,陳管事,請你交代下去,讓底下的人有心理準備,以後不管唐慈吩咐什麼,他們照辦就是。」說完,他向唐慈舉杯致意。「恭喜你。」
「謝……謝謝。」唐慈坐在長桌的最角落,訥訥地端起自己的杯子。
住進韓家已經快一個月了,這段期間,她不是獨自窩在房里,就是和下人一起吃飯;今天,是她第一次上桌和韓家人共進晚餐,這里的每個人,除了韓紹元以外,全都用奇異而不解的目光瞪著她。
「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這丫頭以後要住在咱們家?」坐在長桌前端的老女乃女乃凜著臉問。
「女乃女乃,您放心,她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不會給韓家帶來困擾的。」韓紹元微笑道。
「簡直是胡來!」韓老夫人猛地摔了筷子。「沒事帶個外人回來做什麼?讓人說閑話嗎?你可別好的不學,淨學壞的,你爸是個游手好閑的浪蕩子,你要是學他那樣在外面亂來,我照樣可以趕你出門。」
聞言,韓紹元臉色一沈。
原本就稍嫌沈悶的餐桌上,此刻仿佛連空氣都凍結住了。
唐慈被眼前的狀況給駭住了,她從來不曾遇過這種狀況,握著高腳杯的手一抖,酒液便順勢灑到了雪白的餐巾上。「啊!」深紅色的液體,瞬間在高級的進口絲綢餐巾上渲染開來,唐慈手忙腳亂地立刻掏出自己的手帕,在上頭又按又擦又吹,一個不小心,卻又撞翻了肘邊的濃湯,霎時,抽氣聲四起。
「小心!」一旁隨侍的女佣見了,即時上前來拉住她,唐慈嶄新的毛衣這才免於被波及。
「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所謂的聰明又懂事?簡直是亂七八糟!」老夫人頭痛地按住太陽穴。
老天爺,她怎麼會把韓家所有的事業都交給紹元這孩子?他根本就沒有識人的能力啊!
這時,始終靜坐在一旁的韓繼元終於有了反應。
他先是體貼地給了唐慈一個安撫的微笑,接著他轉頭,輕拍老女乃女乃的肩膀,替老人家順順氣。
「繼元,還是你最懂事……」老女乃女乃虛弱地點點頭。
要不是這孩子的身體有毛病,韓家的事業她是絕不可能交給紹元那孩子的……那孩子就跟他爸一樣,令人頭疼。
韓繼元又替老女乃女乃挾了一些菜到碗里,可後者卻搖搖頭。「我下吃了,氣都氣飽了。」語畢,她示意身後的女佣攙扶她進房。
兩人在緩慢地走子幾步之後,忽地又在餐廳門口停住,大夥兒只听見老夫人急急低嚷︰「欸,等等、等等!我的披肩忘了拿!」
她站在原地,很堅持地等著女佣把披肩披回她肩上,她才又開始緩緩地往前走,一邊還叨叨念道︰「這披肩可是繼元那孩子替我選的,他是個體貼的孩子,知道我喜歡這種紅,那孩子真是貼心……」
低低的交談聲漸行漸遠,餐廳終於又恢復一片寧靜。
唐慈低頭斜覷著韓紹元,後者陰霾的臉色讓她感到既抱歉又害怕。
「對不起……」要不是她笨手笨腳的,那個老女乃女乃也不會氣成這樣。
「這不關你的事。」
韓紹元悶悶地仰頭喝完手中的酒,然後扔了餐巾,站起身來對一旁局促的女僕們說道︰「我不吃了,你們等大少爺和唐小姐吃完再收拾。」說完他也跟著離開了。
於是,餐桌上便只剩下唐慈和韓繼元兩人。
她詫異地微張著小嘴,回望眼前那一大桌幾乎動都沒動過的美食,還有長桌另一頭,靜默吃著飯的韓繼元,她忽地什麼食欲也沒有了。
唉,她真笨ㄟ!
連吃頓飯都能搞得大家不愉快……
夜深人靜。
唐慈一個人躺在柔軟溫暖的大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可以想像老女乃女乃為什麼不喜歡她,可是,為什麼她對二少爺也是這樣呢?
二少爺是這個家的主人,更是韓氏物業的大老板,不是嗎?為什麼老女乃女乃對他說話的語氣那麼糟糕?跟大少爺韓繼元比起來,老女乃女乃簡直是偏心得過頭了!
再說,那件暗紅色的披肩明明是二少爺那天在百貨公司買的,她記得很清楚,可是老女乃女乃卻硬說是大少爺為她挑的,還寶貝得不得了……這對二少爺而言真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韓紹元還為了她而挨罵,唐慈就覺得好愧疚。
不行,她必須跟他道個歉。
不管他和他們家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今晚的事情確實是因她而起,要是沒有好好地道個歉,她會整晚都睡不著哩!
窗外樹影搖晃,林間隱隱傳來野狗的吠聲,唐慈起身模來一件保暖的外套,披了便赤腳走出房間。
韓家雖然只有兩層樓高,不過因為佔地很廣,所以每扇房門之間,距離至少都有二十來步以上。此刻雖然還未到深夜,但韓家大宅卻已經靜得像座死城,唐慈悄悄地往通道底的主人房走去,一路上還不時地回頭張望。
嘖,房子太大好像也怪恐怖的耶!好像隨時都會有什麼東西從黑暗的角落里蹦出來,對經過的人張牙舞爪……
她忍不住搓搓發寒的手臂,加快腳步來到韓紹元的臥房外。
房門底下透出的光暈顯示房內的人還沒就寢,唐慈深吸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里頭傳來韓紹元低沈的嗓音。
「是我……唐慈。」
唐慈?韓紹元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有事嗎?」都這麼晚了。
「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進來吧。」語畢,他吁口氣,放下書本,懶懶地往後靠在沙發上。
門外,唐慈緊張得兩腳微微顫抖,她不是個膽小的人,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只要一踫到二少爺,她就會兩腳發軟、手心冒汗。
她硬著頭皮推開厚重的房門,然後低著頭走進他的臥房。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韓紹元率先開口。
「因為……因為我睡不著……」
「睡不著?為什麼?房間的暖氣壞了嗎?」山上的氣溫本來就此平地低了許多,更何況這陣子寒流來襲,像她這種住邊大都市的人,會感到冷是正常的。
「不是的。」唐慈搖搖頭。「暖氣沒壞,我睡不著是因為晚飯的事情。」她抬起頭,水盈盈的大眼瞅著他。「對不起,因為我的關系,害你被老夫人罵了。你要是覺得不開心,那……那你罵我好了,罵出來心里會舒服一點。」握著拳,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聞言,韓紹元只深深地凝視著她,那深邃漆黑的眸子,令唐慈的呼吸有些不平順。
「你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是啊。」她僵硬地點著頭。
「這丫頭……」
韓紹元忍不住撇唇一笑。「我已經說了,這不關你的事。」
「可是,我看那老女乃女乃真的很不喜歡我,你不曉得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看著一個外太空來的怪物。」
沒錯沒錯!唐慈猛點著頭。「你怎麼知道?」
韓紹元但笑不語。
他當然知道,因為當年的他,也同樣經歷過這些。
他長嘆一聲。「你不用想太多,今晚的事情,以後還會常常發生,如果這樣就把你嚇到的話,那以後你要怎麼在韓家生活?」
嗄?以後還有喔?唐慈忍不住垮下肩膀。「怎麼你們家的問題也這麼多呀?」
她還以為有錢人都是無憂無慮,沒什麼煩惱的哩!看來,她是太天真了。
而且,這個發現,讓剛剛要開始過有錢人生活的她,有些小失望呢!
「怎麼?後悔了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韓紹元道。
雖然有點麻煩,但只要她想,他隨時都可以放棄對她的監護權。
唐慈聞言急忙搖頭。「才不呢!我一點都不後悔!」住在這里,起碼不愁吃不愁穿,比起從前的生活,這里真的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那就好。」韓紹元滿意地點點頭,跟著他站起身來,穿著睡袍的高大身軀像座山似地站定在她的面前。
「不要讓我失望了,丫頭。」他淺淺地笑著,一只大手還溫柔地模模她的頭。
二少爺……
這一刻,唐慈只能呆呆地望著他,她感覺自己的心融化了,好像吃了蜂蜜那般的甜蜜而滿足。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這個又酷又帥的監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