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深白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他們再相遇時的情景,卻唯獨不曾想像是在這種情況下。太過倉卒,也太過可笑。
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用她好像熟悉卻又陌生的眼楮直探進她眼底。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痙攣。但,怎麼能夠不心悸?他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人啊。
歲月帶給了他穩健和成熟的外表,而金錢與權勢令他充滿自信及驕傲。不可否認,初戀的甜蜜和背叛的心痛是並存的,她還做不到無動于衷,還學不會對他冷漠。
不要發抖,喬深白,你這個笨蛋、笨蛋!她停留在門把上的手不听使喚地顫抖著,和她的心跳呼應著。她沒有說話,因為不知該從何說起,不過他卻很自然地側身進了屋子。
「深白,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月兌下外套,順手拂去表面的雨珠。
他的神情好輕松自在,就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她不解,卻又有點無奈。是,是無奈。她現在才發現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是弱勢的一方,她已經習慣受他支配,習慣被他擁有,這種感覺和紀冬陽截然不同。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她找不到其它的話可以說。
「要知道你的地址還不簡單,尤其是你跟紀冬陽的事正鬧得滿城風雨,我隨隨便便打听一下就可以得知。」
「你來干嘛?既然當年沒有勇氣見我,現在也不需要來。」她恢復理智,口氣冷淡。
「我想,我還欠你一個解釋。」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的解釋現在對我來說很重要嗎?」她刻薄道。
「深白,別氣我,你看我現在什麼都有了,我現在再也不輸給任何人了。」
「我當然曉得你現在什麼都有了,包括老婆。恭喜你。」
「你好嗎?深白,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我不敢奢求你會原諒我,但至少不要到紀冬陽身邊去,我嫉妒。」他刻意忽視她帶刺的言語,說著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話。
「你瘋了!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你認為現在的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深白,當我從報紙上看到紀冬陽的廣告時,你知道我有多麼心痛嗎?雖然我什麼都有了,可是卻沒有你,失去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他用跟多年前同樣深情的那雙眼楮注視著她,可是,卻再也不能令她心起漣漪。
「是,你心痛,心痛到還可以和證券小鮑主訂婚?心痛到在十年前連一個理由、一句道歉都沒有就拋棄了我!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是我想听的嗎?告訴你,你這樣只會讓我更看輕你、更討厭你。」她冷笑,突然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本性,也有著一股莫名的痛快。
「我是不得已的,深白。當我第一天搬進學校宿舍,看見紀冬陽家里兩個佣人和司機替他搬行李、布置床位,甚至動用特殊關系可以在房間里安裝私人電話,你知道我有多麼訝異嗎?我是為了省下租房子的費用而住進便宜的校舍,而他大少爺卻是為了‘體驗人生’而住校。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他說得義憤填膺,卻沒有注意到深白逐漸黯淡的臉。
「他已經擁有那麼多,卻還有個富家千金愛著他。我嫉妒,我不能容忍,因此我起了搶他女朋友的念頭,只要我得到亞靈,就能擁有和他同樣的財富,在他面前,就能抬頭挺胸做人。」他一古腦兒說出當初的動機。
「就這樣?所以你丟下我、背叛我,只為了這麼膚淺的理由?你不覺得你這種想法很偏激、很卑鄙嗎?冬陽他根本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道呀!」
「不,你沒看見他是用怎樣憐憫的眼神看我。他早看穿了我,他鄙視我,他一直都很瞧不起我。論家世背景我是比不上他,但我相信事在人為,終有一天會讓他後悔。」提及紀冬陽,他仍舊忍不住語氣激動。
「裴健,他瞧不起的並不是你沒有錢,而是你的行為。冬陽從來就不是會用金錢衡量別人的人。」她替他辯駁。
「冬陽?叫得多麼親熱!深白,你確定你了解他嗎?告訴你,當你擁有一切的時候,你也不會再用金錢去衡量人了,因為你自信沒有人敢看不起你,你懂嗎?」
「裴健,你好可怕。你怎麼能夠這麼冷酷地批評他?畢竟你們曾經住餅同一間寢室,他還替你撒了謊、背了黑鍋,讓我連帶地也把他恨進去。可是你不但對他沒有一點感激,還能這樣無情地批判他,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到現在她才真正對他動氣了,她的冬陽好可憐、好無辜啊。
「深白,你應該讀過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吧!我承認,你曾經是像飯粘子的白玫瑰,而亞靈是我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但是,隨著我與她在一起的時間愈久,她漸漸變成了一抹蚊子血,而你卻愈來愈像我的明月光……」
他表現得深情款款,但愈是如此,就愈令深白反感。
「那麼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擁有的,必然不會珍惜,是這樣嗎?原來你是把我的愛當成了飯粘子,把倪小姐的愛當成蚊子血的那種男人?得不到的總是比較好,是這樣嗎?」她怒視著他。「所以,現在當你發現曾經被你視為飯粘子的我,竟然是紀冬陽視為寶貝的明月光後,你又不能容忍了?你不讓我到他身邊去的唯一理由並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你不願意他擁有你所沒有的。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忍受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事實呢!」
她氣得發抖,裴健的臉在她眼里像扭曲變形的怪物,丑惡至極。
「深白,我知道你聰明,但我記得你從不是這麼尖酸刻薄的人。」
「我記憶中的裴健也不是會利用女人感情的騙子。」
「深白……」
他沉默了,情勢已經逆轉,她早不是當年巴望著他憐惜的小女生,他也不再是她心底屹立不搖的那棵大樹,是他錯了。
「裴健,你知道嗎?現在的你讓我好後悔又好慶幸;後悔的是我竟然曾經那麼愛過你,慶幸的是我也曾經那麼恨過你。因為恨過你,讓我了解紀冬陽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因為恨過你,讓我深刻體會到生命中還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等我去追求;也因為恨過你,我才恍然省悟過去的我有多麼多麼傻,傻到為你傷害那麼好的男人,為你幾乎要放棄我的人生。知道嗎?我的心現在好痛,因為我終于感受到愛一個人的那種痛。不,你不會明白,愛一個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紀冬陽一直都是這樣默默地愛我。也許你在物質上的富裕可以超越他,但是心靈上的貧乏你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的千萬分之一?」
深白微笑了,對于裴健,她確實已經做到徹徹底底的放下。
「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裴健,今日的明月光,明日醒來還是會變成討人厭的飯粘子,而蚊子血卻會是永遠的朱砂痣。真的,我已經找到懂得珍惜我這明月光的男人,同時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你的朱砂痣。」
「深白,對不起,我想今天我是來錯了。」他依然俊逸的臉龐在她臉上逡巡著。「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既堅強又有魅力;我永遠記得你以前是很害羞又很天真的小女生,我想,現在的你想必對我很失望吧。」
「不,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除非是你做了讓我失望的事。這次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讓愛你的人失望了。」
裴健凝視著她堅毅的臉龐,突然明白了,再見深白只會顯得他的心有多麼丑陋、多麼不堪。
「我和亞靈下個月底會結婚,然後到美國定居,她還想要繼續念書。」
「還是那句老話,好好珍惜她,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好女孩,我祝福你。對了,這還你。」
「這……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嗎?」他有一絲恍惚。
「是的,我一直以為不見了,原來是放在紀冬陽那里,是他為我保留到現在,但是我現在要把它還給你了。」她遞給他那只手套,笑著向他揮揮手。
「再見。」他也給她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重新穿上外套、拿起傘,走出了她的地方,離開了她的世界。
別了,裴健。別了,我的初戀。
深白目送著他的背影,想起當年在火車站送他離去時的光景,那時他們相約明年要一起上台北讀大學,相約要一生一世永遠相隨,可惜他毀約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要使她建立的世界坍塌是那麼容易啊。
當時她流著淚送他上火車,現在她依舊要流淚。愛一個人不容易啊,她的初戀是那麼可貴,雖然失去了,但卻不能抹煞他們曾經相愛的事實。擁有是真,但消失也是真。這一剎那,她徹底體會紀冬陽那一夜對她說過的話。
她拚命要記起他年輕時的背影,視線卻交織成一片汪洋。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容許自己再為他落淚了吧。
街燈霓虹閃爍,細細的雨絲飄然落在紅磚道上,像從天上灑下一顆顆水晶,密密地打在深白棕色的傘上,她的米色皮鞋鞋尖也被雨水浸出一個半圓形的印記。
進了超市,買了罐優酪乳和一些拉拉雜雜的食物、罐頭,之後又轉進小說出租店,租了同出版社的新人小說,是蘇燦燦強力推薦的新星作品,據說頗受好評,然後回到大樓不遠處,卻無法前進。因為她看見紀冬陽的車就停靠在路邊,而他正靠在車門邊,抬頭直往她的新家望。
他在想什麼?他在凝視著什麼?為什麼他的側臉看起來如此落寞?
她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她停下腳步,拿起手機按下屬于他的快速鍵,然後,她看見他對著來電顯示微笑接听。
「冬陽,你在哪哩?」她有意捉弄他。
「在家里。」他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騙人,在家里為什麼那麼吵?你到底在哪里啊?」
「喔,那是電視機的聲音。你還沒休息嗎?」
「現在才九點多,我沒那麼早睡的,你……想不想現在過來?我很想你。」她笑得好賊。
「好,你等我,我半個小時後就到。」她一句想他,使他振奮!
他剛掛上電話,她就出現在他面前。「你確定要在這里等半個小時再上去嗎?」
紀冬陽喜出望外,一個箭步向前狠狠抱住了她。她嬌嗔道︰「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那麼會撒謊,哼,現在就敢騙我,將來還得了。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這里淋雨?為什麼來了不告訴我?」她其實好感動的。
「因為我怕給你壓力,好不容易今天才終于確定我們的關系,可是我卻很不踏實,想再次听你親口說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又擔心你反悔,想問而不敢問。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男人一談起戀愛也會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我好恨。」他皺著眉,換她笑呵呵。
「紀冬陽,你真的太可愛了!」她勾起他的手臂,兩人相親相愛地進了大樓,經過管理室時,她笑咪咪地向管理員打招呼。
「林伯伯,我是新來的住戶,這是我男朋友,紀冬陽。」她好開心,他也是。
等電梯時,她笑著說︰「這下你相信了吧?我不會反悔的,因為我對你的心跟你對我的是一樣的。」
一進電梯,他便按捺不住將她緊箍在臂膀里,低頭輾轉吻著她甜蜜的唇。在這樣既開放又私密的空間里,他們的吻除了激情外還帶點刺激,也許下一秒電梯門會被打開,但是他們都不想理智,只想在這方寸間感受彼此雙唇的溫度。
她閉上眼楮,提醒未來的自己要好好記住這一刻,她等待再次的親吻已經太久太久,久到她完全忘記該怎麼回應,該怎麼接納他溫軟挑逗的舌,該怎麼和他在口中纏綿。
她只能軟弱無力地依靠在他胸膛,讓他的吻來引導她,她耳鳴,心悸,情緒激動到最高點。紀冬陽凝視著她,他的吻熨紅了她的雙頰,弄亂了她的發,她的唇因他的親吻而充血,艷麗地綻放著,她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麼無辜,一眨也不眨地和他相望著。
電梯門在八樓打開。「你……肚子餓不餓?」她羞澀地別開臉,視線停留在手上的塑膠袋。
「餓。」他其實不餓,當心被塞得滿滿的時候,是不會感覺饑餓的,可是,他多麼希望能和她多享受些獨處的時光,渴望吃她為他煮的飯。
她俐落地洗了兩人份的米,放進小電鍋里開始煮。另外起了一鍋熱水,切好蔥花打了兩顆蛋備用。一個人在外面住邊了,深白早學會如何簡單又快速地料理食物。在她從容地準備消夜的同時,紀冬陽在陽台接听幾通電話,電鍋蒸煮著白米飯和著滾開的熱水,他的聲音听起來既模糊又清晰,深白感覺好幸福。
三十分鐘後,香噴噴的火腿蛋炒飯及蛋花湯就完成了。
「好吃。」他一口接一口,很快讓盤底朝天。「謝謝你,深白,自從媽媽過世後,我再也不曾吃過這麼溫暖的一頓飯。」
「只要你不嫌棄,我可以常常煮給你吃。」她微笑著把盤里一半的炒飯撥給他,這舉動讓他覺得他們的關系好親密。
他傻傻地盯著她。吃她吃過的飯,又幸福又溫暖,反而讓深白不好意思了。
他一口氣掃光所有的食物,像餓了好久好久似的,深白好滿足。
簡單的收拾過餐具後,深白開始起稿,雖然離截稿日期還有兩個月,但是蘇燦燦已經開始向她投注「關愛的眼神」。然而對她來說,最困難的就是如何開始一篇故事?
紀冬陽慵懶地靠坐在小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電視新聞,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欣賞她認真寫作的背影。她的肩膀小小的,和他當初對她的印象一樣,可是她的心卻如此倔強,讓他花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終于贏得。他心滿意足地想。
「知道嗎?最近我有一個超級粉絲為我架設個人網站喔!而且閱覽人數還不少,發言也很踴躍,每天都有新的討論串,看來我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作家嘍!」她側過身,向他炫耀她那一片藍的網頁,眉宇間著實欣喜。
「這里的版主常發表一些文章,我覺得他好像跟我很熟,對我的事情很了解,有時候還會讓我懷疑是不是真的認識我。」她望著他一雙含笑的眼楮。
他只是笑著與她相望,半晌,她終于明白了。
「原來是你!」她好快樂,被他這樣寵愛著。
「喜歡嗎?」他問。
「紀冬陽,你現在這樣對我,將來,要是你也離開了我,我該怎麼活下去?」她那悲觀的一面又跑出來攪局,令她心慌。
紀冬陽一把將她鎖進懷里,不停在她的發梢落下輕吻。「你又胡思亂想了。我怎麼會離開你,我等了你這麼久了呀。」
「你確定嗎?你確定不是因為跟我賭氣嗎?因為得不到我,所以你才那麼拚命想得到我,現在你如願了,會不會又去追求別的女人?我這樣平凡,娶我對你的事業一點幫助也沒有,你是不是應該娶一個名門千金才能和你匹配?」
「你又來了。喬深白,對我而言,你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沒有人能取代你,也沒有人能比得上你。不要害怕,我不需要為名利犧牲我的愛情,也不會為身分地位委屈我的愛情,而你就是我的愛情。」
「冬陽……」她抬眼望他,明眸清澈。「我想過了,從前我是太鑽牛角尖了,我從來不信任男人,也不相信男人的忠誠,自己痛苦不說,別人也跟著受罪,但這次我決定了,就算受傷,我也要愛你了。」
他又笑了。「別擔心,恐怕你這輩子是甩不掉我了。」
午夜一點,深白獨自逛著個人網頁,紀冬陽早靠著沙發睡著了。她沒有叫醒他,只替他在肩窩墊了一個枕頭和蓋一條薄被。她忍不住模模他的臉,他的臉這樣好看,教她入了迷。
記得他們之前見面也是這樣,她不小心在他的個人休息室睡著了,而他攤著筆記型電腦陪著她,現在換成她是清醒的那個,她好喜歡。
網站正熱烈舉行票選活動,選的是大家最愛她的哪一本小說?而目前穩居第一名的還是她的成名作「甜蜜的背叛」。
當一位言情小說家最大的難題就是一旦寫出一本暢銷的作品後,就很可能永遠和那本書綁在一起,不管之後她寫出怎樣的佳作,人們記得的永遠還是最初的那一本;這是無法避免的,就像談到王菲,一定會記得「我願意」這首歌;提到張曼玉,就會聯想到「阮玲玉」這部電影;除非能像張愛玲一樣本本精采,不管是「傾城之戀」、「半生緣」、「第一爐香」……等,每一本都不被遺漏,每一本都有著死忠的書迷擁護。
深白很知道自己不可能每本作品都得到同樣的回響,但是她願意盡力嘗試。
打開出版社給她的固定信箱,她開始回信給讀者。她很在乎與讀者之間的互動,不管是多麼雞皮蒜毛的小問題,她都很樂意回答。
而此刻,她很享受他在她身邊酣睡的寧靜。
這個早晨是從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開始。勉強地從被窩里伸出手在床頭胡亂模索,倏地,將棉被扯開,環顧小套房,發現紀冬陽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失落感頓時涌上心頭。
她找到了手機,下面壓著一張他留的字條寫著︰
深白,很抱歉沒能等你一起早餐。我去公司了,記得吃早餐喔!晚上見。冬陽
床頭櫃上擺著他從樓下買來的饅頭與豆漿,時間是早上七點半,那麼他究竟是幾點起床的呢?
任手機鈴響了一分半鐘,她才意興闌珊地接听家里打來的電話。
「姊!大事不妙了,你這下慘了!」喬深生在那端夸張地大叫。
「厚,我來跟姊姊講啦!」喬母一把搶過話筒,宏亮的嗓音高分貝地茶毒著深白的耳膜。「姊姊,你是在跟流行,學人家搞什麼‘劈腿’嗎?」
「媽,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啊?誰‘劈腿’啦?」
「啊就今天的狗仔雜志封面啊,竟然出現裴健苞你在一起的照片耶,這是怎麼回事啊?」
「……」糟!一群烏鴉飛過深白頭頂,好厲害的八卦周刊,昨夜裴健找她的畫面竟然今天一早就上了雜志封面,她寫小說若是有他們一半的效率就發財了。
「姊姊,你說說話啊!你老爸今天早上一看到周刊,氣得心髒病都快復發了。」
「媽,請你不要詛咒老爸好嗎?就我所知,他身體硬朗得很,並沒有心髒病。」哪來心髒病按發啊?她回答得很虛弱。
「唉唷,你又把話題岔開了。你現在到底是在跟誰交往啊?那個裴健不是才剛剛和什麼證券千金訂婚嗎?怎麼又去找你啊?是不是想腳踏兩條船啊?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你千萬不要再被他騙了,難道你要當他的地下夫人嗎?哼,那個裴太太現在在菜市場遇到我,都不敢跟我提起他兒子的事,雖然我知道不是她的錯,但是做父母的怎麼可以任由晚輩這麼亂來呢!自己的兒子不教好,放出來外面到處欺騙少女的感情,這就是當父母的不對。隔壁的江太太還好羨慕我,說我總算快要有一位東床快婿了,哈哈哈……」
「欸,媽,你好像扯太遠了。告訴老爸,裴健昨晚是找過我,不過沒有說什麼,人家都要結婚了,而且我對他也早就沒有感覺了,你們大可放心啦。」
「是嗎?駒駒,那你干嘛還跟他見面?他去找你,你沒有用電擊棒電他哦?」
「媽,電擊棒是用來對付歹徒的,OK?」
「對我來說他跟歹徒沒兩樣啦!咦!不小心又離題了,怎麼會講到電擊棒?」
「需要我再重復剛剛的對話嗎?」這下她真的想哭了。
「那你跟紀冬陽有沒有新的進度啊?」
「應該是‘進展’吧?」
「唉唷,那不重要啦,你們這些文人就愛吹毛求疵。」
喬母一連用上「文人」跟「吹毛求疵」兩個語詞,令喬深白啼笑皆非。
「嗯……近期內我會帶他回高雄看你們啦。」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跟紀冬陽‘真的’在交往嘍?」喬母聲音透露著期許。
「嘿,你的腦筋有時還挺靈光的嘛。」
「太好了,姊!」喬深生湊近話筒搶白︰「我早就覺得紀大哥跟你最速配!」喬深生的專長之一就是「事後諸葛」,專門放馬後炮。
「對啊,姊姊,我一直都很看好紀冬陽那個孩子,又聰明又懂事;難得的是雖然他出身豪門,卻一點也沒有大少爺的架子,還很能融入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的生活,不像那個裴健,竟然看不起我們,妄想高攀那種千金小姐。厚!我一想到火氣就又上升,現在那小子竟然還想阻擋你的幸福,讓狗仔隊拍到這種照片,真是……」
「媽,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罵裴健啦?算了啦,我都原諒他了,你以後也不要再說他壞話了。」
「駒駒,是啊,要不是他當初狠心拋棄你,現在你也不會找到像紀冬陽那麼好的男生當老公,所以我還要感謝他當初的無情無義勒。」
「欸,這麼說好像也不對吧?」
「管它對不對,重要的是我女兒終于要嫁人嘍!」
喬母好high,連深白都不明白母親的思慮為何也跟外星人一樣,還是其實她才是外星人?
談話在一片歡樂中結束。深白擱下手機,腦中卻一片空白。因為昨天和紀冬陽在一起太快樂、太幸福、太安逸,以致于完全忘了這件事,忘了裴鍵來找過她,忘了她把手套還給他的事。
梳洗過後,她隨便套了件運動衫、七分束口棉褲,穿上便鞋就沖進樓下便利超市找雜志。只見斗大的標題寫著︰
「倪人證券」未來女婿夜探紀冬陽的「喬妹」。
下面還有一行聳動的文字附注︰
危險新關系,喬深白情劈舊愛與新歡。
什麼嘛!敝不得老媽緊張,竟然把她寫成愛劈腿的八爪章魚。她咕噥著。
照片清晰可見裴健的側影和她應門露出的臉部輪廓,讓人想賴都賴不掉。
深白沒有生氣,她唯一擔心的只有紀冬陽。他會不會也相信這種報導?會不會也誤以為她真的和裴健舊情復燃?會不會認為她欺騙了他?會不會……
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