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深白顧不得「東陽物流」員工們詫異的眼光,她神色匆忙、腳步慌亂地跑進「東陽大樓」,在服務台前微彎著腰喘氣。
一個年輕人與她擦肩而過,隨即又回過頭來,猛盯著她瞧。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絕不會認錯,她就是家里照片中那個清麗慧黠的女孩,是讓他的老板朝思暮想、傾力追求的伊人。
「請問……你是喬深白小姐嗎?」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自從紀冬陽登報後,她已經不意外被陌生人認出了。
「我姓丁,丁一翔,是紀冬陽先生的助理,你可以叫我小P。」他遞上名片。
「丁先生,可以麻煩你帶我去見紀冬陽嗎?」
小P二話不說,便帶她前往高階主管專用的電梯。
「喬小姐,不是我多嘴,不過你這樣傷董事長的心不太好吧?」他當然已看過今天早上出刊的八卦雜志。
「你說我讓冬陽傷心?是真的嗎?他傷心了?都怪我沒有早點告訴他裴健來找過我,這樣就不會有這麼多誤會……」
「你說誤會?難道你沒有‘劈腿’哦?」看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小P原本緊繃的臉瞬間柔和下來。
「當然沒有啊!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我必須馬上見他,我要向他解釋!」
「呵呵,我就知道喬小姐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人,我可是一點都不相信報導喔。」小P變臉功夫一流,拚命拍未來董娘的馬屁。
深白又好氣又好笑,她一直以為她身邊的天兵已經夠多,原來紀冬陽身邊也有。
小P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遞給深白。「喬小姐,可不可以幫我簽一下名?我馬子是你的忠實讀者,她要是知道我有你的親筆簽名,一定會愛死我。」
深白笑著。「女朋友叫什麼名字?」
「小茜,相馬茜的茜。」他補充,「我馬子一定要我補上這一句。」
「呵呵,看來你們很速配啊。」她瀟灑地在筆記本上簽下她的筆名。
「喬小姐,有件事我真的很想問你。為什麼你老寫些悲情的故事啊?害我馬子每次都哭得死去活來,看完後還遷怒我,大罵男人不是東西。拜托!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你看過我的書?」深白有些意外。
「當然啊,董事長書房里滿滿一櫃全是你的書,還要我們這些下屬定期繳交心得報告勒。知道嗎?董事長對你真的是很痴心,比較起來,你筆下那些男主角根本不夠看啦!」
听他這麼說,深白心底暖洋洋的,原來紀冬陽默默為她做了這麼多傻事啊。
電梯直達頂樓,門當一聲的打開,電梯門外剛好有人,是紀冬陽和一位高挑美麗的少婦。說是少婦,其實女孩的臉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卻作著超齡的裝扮,因此有一種早熟的韻味。她全身名牌服飾,提著孔雀綠的愛瑪仕包包,十足出身良好的閨秀模樣。
深白沒想到會看見紀冬陽跟這樣的美女站在一起,他們不論是氣質、外形或家世都好登對。更重要的是,她看見紀冬陽對著她笑,于是,她心底那塊敏感又脆弱的地方再度隱隱作痛了起來。
她突然記起自己一身狼狽的可憐樣,原本就泛紅的眼楮更加嚴重。
紀冬陽也看見了她,可是他的表情是歡喜的,像在汪洋大海中發現一塊浮木,綻放著光采,小P還是第一次見到老板這種表情。
「深白,你怎麼起床了?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他旁若無人地走向她,握住她的手,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看她的眼神是多麼不同。
「我……我是來跟你說清楚的,關于雜志上的報導並不完全是真的……」
「傻瓜,這點我早跟亞靈解釋過了。我告訴她,我們昨晚整夜在一起,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叫她不要介意。」他一把將她肩頭往自己身邊攬緊,面向倪亞靈,像在宣誓主權般。
「深白,這位就是倪亞靈。倪伯伯跟我爸爸是老朋友了,所以我跟亞靈很早就認識,她一直都像是我的妹妹。亞靈,她就是喬深白,與其說是女朋友,不如說未婚妻來得恰當。」
深白听說她就是倪亞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十年前,就是因為她的介入,而使她痛不欲生;當她因為失去裴健而傷心啜泣的時候,是倪亞靈佔據了原本屬于她的位置,奪取了她的快樂。
雖然,倪亞靈一點都不清楚裴健的過去,雖然,她是無辜的。深白沒有怪過她,真的,該怪的是那個變心的男人。
「倪小姐,請你不要誤會,我跟裴健真的只是很普通的舊識,他來找我,純粹是基于一個老朋友的關心,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請你不要這麼說,喬小姐,是我錯怪了,我該向你們道歉才是。」面對深白一連串的解釋,反倒讓亞靈有些不好意思。
「還說呢,是誰一大早就怒氣沖沖闖進我的辦公室?」紀冬陽乘機損她。
「因為爸爸看到報導後好生氣,所以我才會趕來找你商量對策嘛!」她臉紅地說。「你也知道我爸爸的脾氣,他本來就對裴健當初接近我的目的有意見,現在又鬧出這種花邊,萬一他一氣之下不讓我們結婚,該怎麼辦啊?」
「你確定是‘商量’,而不是‘質問’?」
「冬陽這個人就是這樣,除非是喜歡的女生,不然對其他女人可是一點都不口下留情。喬小姐,你大概從來沒見識過他損人的功力有多麼‘爐火純青’吧?」倪亞靈笑著說。
「嘿,平常倒是我損他的機會比較多。」深白心虛地答。
「原來你就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喬妹’。」亞靈打量著她,眼光是溫柔的,她心想,紀冬陽要的就是像她這樣的女孩吧。
「而你則是裴健心口上的朱砂痣。」深白直覺地喜歡她,不管她與裴健之間有過怎樣的情感糾葛,她都不願把亞靈扯進來。
亞靈美麗的臉蛋立時浮現紅潮。「裴健……他真是這麼說?」
「嗯,他是這麼說的。其實,他是來告訴我,你們即將結婚出國的事,所以,真的不是雜志上寫的那樣,恭喜你們。」
「謝謝,婚禮就訂在下個月底,到時候,冬陽一定要帶喬小姐來參加。」
倪亞靈得到滿意的答案後,便由小P送她下樓去;紀冬陽正要牽著深白進辦公室,卻被她攔腰抱住。面對她第一次主動的擁抱,紀冬陽喜形于色。
「冬陽,你真的不怪我昨晚沒告訴你,我跟裴健見過面的事嗎?」臉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
「當然。深白,我百分之百相信你。」
「謝謝你,冬陽,謝謝。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我只要想到你可能會對我失望,心里就好痛。」
「原來,你這麼在乎我?」他也顧不得形象,收緊雙臂,將她深深地抱緊。
「冬陽,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在乎你了。」也許是因為你一直對我太好,而我在不知不覺中深深愛上你了。她在心底說著。
「能听到你這麼動人的表白,我想,我今天早上看到雜志後所受的‘悶氣’也值得了。」他當然生氣,不過他氣的是報導內容不正確,而不是因為她和裴健見面。
進了董事長辦公室,他桌上就擺了那本雜志,他邊翻邊說︰「你瞧過內容了嗎?這八卦周刊也未免太無聊,竟然還有‘喬深白舊愛新歡比一比’這種東西。」他一臉委屈。
「我實在不怎麼喜歡‘新歡’這個名詞,太不嚴肅了。而且,在‘長相’這一項,我竟然只得到‘平’。有沒搞錯!?我明明就長得比裴健那小子帥多了好嗎!」
深白笑了,原來他不服氣這一點啊。她好奇地接過雜志,不知哪個記者在右下角安插了一小方塊,拿裴健苞紀冬陽做比較,除了比兩人身家、身高、學歷、年收入,連未婚妻都拿來比。
「這是什麼?」當深白看見最後一格寫著「倪大證券小鮑主身價四十億……勝,喬深白是言情小說家……劣」時,眼楮簡直要噴火。
紀冬陽的笑聲響徹雲霄,他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
「紀冬陽,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要不要看看你哪樣‘劣’呢?」
「不可能,我沒有‘劣’的。」
「那是因為他們的情資不夠正確。」
「那你的‘情資’最正確,你說,我有哪點比裴健‘劣’?」他貼近她,帥得迷死人不償命。深白臉爆紅,因為她發現他的身體與她緊連著,隱約可以感覺到他的蠢蠢欲動。
「嗯,光比‘緋聞’這一項你就輸慘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裴健還跟其他的名女人鬧過花邊,而你的情史卻乏善可陳。」
「這點你應該開心,我應該驕傲吧?乏善可陳總比琳瑯滿目好啊!」
「你太溫柔體貼,劣;太善解人意,劣;太英俊瀟灑,劣劣劣。」
「等等,小姐,你說反了吧?」
「不,我一點也沒說錯,因為你這樣好,讓我變得一點用也沒有,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有,有一個忙全世界只有你能幫我。我希望每天醒來,都能看見你。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他不懷好意地笑。
「這還不簡單,放一張照片就解決了。」她也來個四兩撥千斤。
「那還不夠,我希望每天回家都能看見你。」
「解決方法同上。」
「我還希望,每天都能抱你、吻你、愛你……」
「等一下,先生,你這樣會不會要求太多?」
「這樣很好啊,你就可以多幫我幾個忙了。」
「這種忙我是願意啦,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先請你抽個空,也幫我一個忙。」
「喬爸喬媽想見我是嗎?」
深白目光直探進他的眼瞳,果真什麼也瞞他不過,他老是說她與他有心電感應,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喬深白,你完了。」蘇燦燦一邊咬著筆桿,一邊對著螢幕上的稿子搖頭嘆氣。
她大姑娘穿著貼身的黑色絲綢連身洋裝,V字領口波濤洶涌,存心要電暈公司的男性同仁,除了賴雨農。
為什麼偏偏是賴雨農?她不解。
「會嗎?我覺得這次開稿很順利啊,過程也很輕松。」深白捧著咖啡杯,雖然只寫了四章,不過故事架構和鋪陳都已大致完成。
「就是因為太輕松了,喬深白。」
為什麼偏偏是賴雨農?她還是不解。
「別忘了,你可是‘橡樹’有名的‘悲情天後’耶,你突然改寫輕松喜劇,讀者一下子會無法適應,而且從第三章開始就這麼甜,後面六章該怎麼辦?你不覺得肉麻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什麼‘悲情天後’!太夸張了吧?如果能開開心心過日子,誰願意哭哭啼啼的啊?我現在很快樂,一點都不想寫悲劇。」其實也寫不出來,深白滿心幸福地想。
為什麼偏偏是賴雨農?她真的不解。
「不要以為你現在情場得意,就可以這麼任性,為所欲為喔。」
「這哪是為所欲為啊?我寫的都是當下的感覺,既然我現在很快樂,就要徹底發揮,這樣才會寫進讀者的心,才會產生共鳴,你說是吧?」
「問題是,這種快樂目前寫不進我的心,也引不起我的共鳴。」蘇燦燦蹙眉,一臉不爽。
「燦燦,該不會是賴雨農又給你什麼刺激啦?」不對喔,蘇燦燦真的怪怪的,深白仿佛嗅到一股不尋常的肅殺氣味。
「還不是听說老板要去相親咩──」小編甲話還沒說完,蘇燦燦鋒利的目光已經殺到。
「唉唷,這有什麼,相親又不見得會成功──」小編乙更慘,已經被她寒冷的眼神凍傷了。
「總之,你回去改,改得愈狗血愈好,最好讓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情仇糾葛,愈痛苦愈好。」蘇燦燦又露出猙獰的本性。
「燦燦,冷靜點。」深白把手搭在她肩上。「你的痛苦我了解,要不要說給我听听?」
「深白……」燦燦轉過頭,眼中閃爍著漫畫式的淚汪汪。「賴雨農那個笨蛋竟然答應跟他學長的妹妹相親,听說對方還是台大醫院的小護士,長得很像章子怡,又漂亮又溫柔,你說我該怎麼辦?」
「好了好了,我會請雲泥跟冬陽注意他們的。你放心,你這麼火辣,不要說章子怡,就連安潔麗娜裘麗都不是對手。」雖然深白安慰得有些心虛,不過她真的認為燦燦性感無比。
「深白,還是你最好了,嗚嗚……」燦燦一把抱住深白。「畢竟受過感情創傷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還是你最了解我……」
「哦……燦燦,你也用不著這麼說吧?」傷口上灑鹽哪。
「深白,我要跟你說對不起,過去是我太有自信,因為在情場從未吃過敗仗,現在我終于知道了你被男人拋棄的痛苦了,嗚嗚……」
麥個貢啊……深白好想哭,這個蘇燦燦,自己失戀不打緊,還要拖她一起下水,難道她喬深白真只有當「悲情天後」的命嗎?
她不要啊。
戀情一旦穩定,回歸于平淡後,深白才了解紀冬陽是一家年輕公司的負責人,他大部分時間是屬于工作的,他的人也不是那麼自由。
有時候他會趁午休時間過來看看她,可是她大部分時間都蒙著棉被睡大頭覺;他也會一個人就著沙發小憩一會兒,然後離去,離開前,通常會模模她的發絲,親吻她的臉。
深白覺得她太自私,總是接受著他的愛,卻沒有給他相同的回報。
我相信喬白小姐一定會如她筆下的女子一樣,擺月兌所有失戀的痛苦,勇敢面對她的人生。
正如她所說︰我知道所有的失敗都是為了最後的成功,所有的錯誤都是為了最後的那個對的人。雖然她的劇情安排總是從苦開始,但結局卻更顯甜美。其實她不知道,她遠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堅強許多。就我所知,她是一個聰慧又勇敢的人,她只是不願再發生同樣的錯誤。
我打從心底尊重她、敬愛她,但願她能明白。
深白望著他在網站上的短暫留言,忍不住回覆了。
「謝謝你,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同樣值得我尊重他、敬愛他的人。就如同我書中沈曼筠找到她的葉嵐青一樣,我也有我的葉嵐青;他有很好听的名字,可以讓我在夜里默念著入眠。
我曾經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愛情,但這次我願意學著敞開心胸。
我但願可以用一輩子的愛來等待他,就像他一直等待我……
她敲打著鍵盤,心底在翻騰,對他的愛意好像沒有辦法遏止,心好像也不屬于自己了,因為她沒有能力控制它不去想他。
紀冬陽,謝謝你,謝謝你在我回頭找尋你的時候,還站在原地等我,還願意拉住我的手。
她最後這麼寫著。
手機鈴聲響,是紀冬陽專屬的樂聲,電話中,他告訴她今晚又必須睡在公司里。離開電腦,她開始為他準備消夜。雖然時間還早,但她知道他一忙起來總是會忽略晚餐,等到發現餓了的時候,外面餐館往往已關門打烊了,因此她想事先為他熬一鍋粥。
她知道他嗜吃粉蒸排骨,因此熬了鍋芋頭排骨粥。
晚上九點鐘,她穿著他買的粉紅色圓點百褶及膝裙,上身搭著白色荷葉邊襯衫,腳著米色平底鞋,頭發綁了個馬尾,提著保溫鍋走進東陽大樓。還沒到電梯門口,便看見一個和紀冬陽長得很像的長者迎面而來。
深白直覺這個看起來很和藹的老人就是紀冬陽的父親。
「您好,我是喬深白,請問您是紀冬陽先生的父親嗎?」她恭敬地向他行鞠躬禮。
紀貫夫難得來「東陽物流」巡視,沒想到竟有緣遇上兒子的心上人、他的準媳婦,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端詳著眼前的女孩。她不美艷,但是讓人在視覺上感覺很舒服,別有一種天真動人的美麗。
「我就是冬陽的父親,喬小姐這麼晚了還來看冬陽?」他注意到她手中提著的保溫鍋,好奇地問︰「你提著的是什麼東西?」
「喔,是我熬的芋頭排骨粥,董事長不會有興趣的。」深白靦腆地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紀貫夫一听是他最喜歡的芋頭,眼楮立刻露出欣羨的光芒。深白沒有忽略他的反應,問道︰「如果董事長不嫌棄,可以跟冬陽一起吃,我有多準備一碗喔。」
「可以嗎?那我們到頂樓去怎麼樣?我已經有好久不曾好好欣賞台北的夜空了。」于是,紀貫夫便和深白搭電梯上頂樓。在連接紀冬陽的辦公室與會議室的長廊間,有一整排透明的落地窗,紀貫夫示意深白與他一起坐在窗前俯視腳下一片星光。
「喬小姐,你看看,底下的星星是不是比天上的還要閃耀美麗?」紀貫夫態度謙和,半點都沒有富貴人家的傲慢。
「我一直在想,冬陽的浪漫到底是像誰呢?原來是像董事長。」深白笑著回答。
「嘿,那小子跟我年輕時比起來還差得遠。這樣吧,你叫我一聲伯父,我叫你深白,這樣比較親切一些,是不是?」
「好,伯父。」深白凝望著紀貫夫那張跟紀冬陽肖似的臉,對「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深表贊同。她好喜歡他,喜歡他們父子倆同樣的氣質。
「因為我內人過世得早,所以我對冬陽那孩子總有一絲愧疚。他小時候,也是我最忙碌的時候,所以關于他的成長歷程我時常缺席;內人病倒後,有一陣子那孩子跟我幾乎沒有話聊,因此,我只能盡量在物質上彌補他,減輕我的內疚。幸好冬陽很爭氣,這幾年反而變成我這個當父親的要以他為榮了。」紀貫夫溫柔慈祥地述說他和紀冬陽之間的父子情感。「我知道,他不喜歡我跟那些女明星走得太近,也不喜歡讓陌生的女人進到家里,從前還常因此跟我生氣,其實我也不是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
「只是您太寂寞了。伯父,冬陽他知道的,他常對我說您是如何愛著伯母,他也知道您是害怕寂寞,所以才要讓家里熱鬧一點。他不怪您,他比誰都希望您快樂。」深白說的全是實話。
「見到你後,我終于明白為什麼冬陽會那麼喜歡你了,你跟他的母親一樣,都是樸實又善良的女孩。我內人當年和我是大學同學,長得像極了電影明星,又漂亮又高貴,為了追求她,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打敗眾多追求者。」
「是嗎?那您是怎麼追求伯母的?」
「呵呵,比起那小子登報求婚,我可是瘋狂多了。那時我是透過在廣播電台工作的朋友,在她生日的同時在電台向她求婚的。當時,全國听眾都听見了,據說,她感動得淚流滿面呢。」紀貫夫回味著與妻子的甜蜜往事。
「經過這麼久了,我還是很想念冬陽的母親,雖然後來也有很多女朋友,但從沒有一個比得上她。冬陽這點很像我,對感情很執著,我一直都很擔心他會為感情吃苦,幸好他遇到像你這樣的女孩,我就放心了。」
「伯父,我也曾經對感情執著過,可是是冬陽陪著我,讓我重新對愛情找回信心,所以,將來我也會一直陪著他,永遠對他好。」
兩個人像忘年之交,一邊吃著熱呼呼的粥,一邊談天說笑。
「爸爸,深白,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紀冬陽開了門,一眼就看見這不可思議的畫面。「老爸,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可別動歪腦筋。」紀冬陽沒忘他父親是有名的獵艷高手,連忙「堵」在他們兩人中間。
「瞧瞧他把我想成什麼了!我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媳婦兒下手?更何況深白還這麼年輕,配我這老頭子未免太委屈了吧。」
「那可不一定。這期周刊‘又’有你,我看那個鄒繪蓮也不過才三十出頭吧。老爸,你什麼時候才要改掉這個毛病?為什麼不能學學英國查爾斯王子,找一個年齡相稱的女性約會?」
噗!雖然很不應該,但深白憋不住笑出聲來。這紀冬陽嘴賤起來還真是機車,連她都要甘拜下風。
「呵,臭小子,你也知道緋聞是假的,還敢怪起我來。我只是不小心讓鄒小姐搭我的便車,怎知會被抹黑成那樣?我對她可是非常有紳士風度的。」
「沒人強迫你非得載她吧?知道嗎?她的經紀人打電話到我公司來抗議耶,說你破壞了她玉女的形象,要我請你出來澄清,我都快被煩死了,你倒悠哉悠哉,還把我的消夜吃、個、精、光?!」紀冬陽瞪著幾乎要空了的保溫鍋和紀貫夫一臉幸福溫飽的表情。
「家里還有,我等一下全帶過來,你就不要像個老太婆,喋喋不休了吧。」深白將半碗粥遞到他面前,紀冬陽劍眉一挑,難不成這丫頭已經被老爸收買了?
「深白,這下你知道我的痛苦了吧?我這兒子不像兒子,倒像老子,管起我來簡直比老子還老子,跟年輕小姐做做朋友有什麼關系?證明我的心態還很年輕啊!深白,你別看我現在老了,從前也跟冬陽一樣帥呢。」
「伯父,您不只心態年輕,連外表都很年輕,看不出來您已經六十歲了。」
「你這丫頭嘴巴挺甜,手藝又好,冬陽真是幸運。粥好喝吧?」紀貫夫詢問著。紀冬陽喝完最後一口。「不吃就算了,一吃才覺得好餓。」
「那我再回去拿──」她還沒說完,紀冬陽便握住她的手。「不用麻煩了,你留下來陪我就好。」
「不行,你又忘了吃晚餐了吧?這樣身體會累垮的,我去去就來。」
她堅持著,紀貫夫眼見小兩口恩恩愛愛好不甜蜜的,想起亡妻不免落寞,但又為冬陽的終身幸福而感安慰。
老婆啊!看來我對咱們兒子終于可以放心了,我沒有教你失望吧!癌瞰高樓底下如無數火種燃燒閃爍的星子,紀貫夫心底也逐漸踏實。
老婆,我真的好想你啊!老人眼眶忍不住濕潤了。
「沒想到伯父是這麼可愛的人。」深白端著咖啡,坐在窗邊,眺望遠方,膝蓋上攤著她的筆記本。
「有我可愛嗎?」紀冬陽放下盛粥的空碗。
「你哪里可愛?伯父跟我說了很多你小時候的趣事,超好玩的。怪不得媒體一天到晚報導他跟哪個美眉出游的事,因為他很風趣,又沒有長者的架子,連我都好喜歡跟他聊天呢。」
「你再說下去,我可要吃醋嘍。」紀冬陽走向她,半露的胸肌結實又強壯,性感得讓深白幾乎招架不住。他彎腰輕易地將她一把抱起,眼中有著熊熊的烈火。「快說你愛我。」
「紀冬陽,我愛你。」她的雙手纏上他的脖子,雙頰緋紅地埋進他的頸窩。
「我看見你的留言了。」
「那你還問?」
「听你親口說總是不一樣的。」
「冬陽,以後我會一直說愛你,說到你耳朵長繭,說到你好煩好煩為止。」
「哈哈……」
「我發覺你好愛笑,冬陽,你真的像陽光一樣帶給我好多好多溫暖。」
「不,其實你才是我的月光,不像太陽放肆的時候,還會將人灼傷;它只是默默的存在,卻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還記得那個藍色手套嗎?」
「我寄給你的那個?」
「我把它還給裴健了,昨天。」
「為什麼?」
「因為有了你,我還需要其它東西取暖嗎?」
「深白……」他感動,在她耳畔輕聲念著她的名字。
月的光輝灑進室內,在白色大理石上編織成華麗的地毯,絢爛得令他們再也無法控制對彼此的熱情。
他如太陽般熾熱的目光與月光交錯著,著她身上的每一吋肌膚,她終于明白,原來太陽與月亮是可以並存的。太陽並不會灼傷月亮,他只燃燒自己,讓月亮分得一點光明、一些溫暖。黑夜里,你以為是月亮在為你指引方向,其實,是太陽在背後支持著。
月影如絲,襯托她光滑細致的皮膚,宛如從蚌殼中掙月兌而出的珍珠;她的發絲是海藻,鬼魅般地纏繞著他,渾身散發著沉潛千年的氣息,誘惑著他,誘惑著他……而他終于按捺不住體內即將爆發的沖動,像等待一輩子的漁夫,顫抖著雙手攫取他的珍珠,那含苞待放的結晶。
當他們的影子不顧一切地交纏、錯落、重疊,當他貪婪地佔據她的瞬間,深白感覺到,她禁錮已久的心終于得到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