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纳兰茉英忍住无力的心绪,缓缓地道:“纳兰家跟宋家渊源极深。我爹家道清贫,苦读十几年,一直无钱上京赶考。是宋家婆婆慷慨解囊,拿出五百两银子。纳兰家的兴旺发达,我爹的官运亨通,都得益于这五百两银子。”即使她很不赞同康敬对宋思凡的无礼,还是捺着性子跟他恳谈。
“哼!”提到宋家,他就不爽。
“就是因为宋家人有恩于我们纳兰家,才定下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并非是儿女私情,只是纳兰家为了报恩。爷,请你不要想太多。”
“茉儿,我相信你没什么,但宋思凡是什么居心?他三番两次到府里来,肯定没安好心,他就是想……”就是想来抢他的茉儿。
“唉,爷,你这是强词夺理。”她无奈地笑道:“茉英对思凡哥哥没有男女之情,思凡哥哥也同样的对茉英没有非分之想,所以没有什么居心不良。”
“我不信。”他一把搂紧身前的玲珑身段,怨怼地反驳。
“其实,茉英算是在宋家长大的。爹爹初入官场,四处奔忙,我娘顾不上我,就把茉英交给宋伯母看顾。思凡就像大哥哥一样地照顾我,年深日久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对于思凡哥哥来说,只是个小妹妹。”
“什么?你们还是青梅竹马!”他好伤心,茉儿年幼的时光,都由那个宋思凡陪着,他好吃醋。
看夫君又激动起来,纳兰茉英细白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动情地抚模着他新剃干净的鬓角,“宋家知道我要嫁来京城时,他们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难,而是欢欢喜喜地送来了贺礼,那一天,思凡哥哥,很平静地跟我话别,还嘱咐我要好好做一个福晋,要孝敬公婆,体贴贝勒爷,还怕茉英做得不好,送了《女诫》给我。
“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平日思凡哥哥最爱的只有书,宋伯母还一直担心他这样,是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了。”那次告别后,思凡哥哥不但没有任何停留,还忙着回书院授课,根本是对她无心。
“他老谋深算、深藏不露,他就是算计好了,让你没有防备,乘虚而人。”越说他的牙关咬得越紧。
此时她真希望自己是个泼辣妇人,可以随便又哭又闹,大声咒骂这个不开窍的贝勒爷!要是那样,该多好,她就不用被气得内伤了。
忍住心口涌上来的火气,纳兰茉英咬住手边的帕角,重振精神。
“看吧,你也没话说了,大爷我说的都对。”
康敬嚣张地低声咆吼。
一定要忍住,杀夫是重罪,她抹了抹额头的汗道:“爷,你相信茉英是爱你的吗?”
“我相信。”他就是信不过宋思凡。
“是你的,谁也偷不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瞧瞧自己一双洁白细女敕的双手,她真想把它们放在康敬的脖子上,收紧。
“爷!好好善待茉英的家人好吗?”
“我一直都对茉儿的爹娘、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很好啊。”每个月他都会捎礼物回兰州,茉儿娘家谁有难处,他都挺身而出,责无旁贷。
“爷,谢谢你对茉英的家人好,可除了纳兰家,宋家人也是茉英的亲人,请爷对思凡哥哥好点,茉英也答应你,不直接跟思凡哥哥见面,但思凡哥哥眼下有疾在身,居无定所,茉英还是会叫春妈过去照应。”
“不许。”
倏然,纳兰茉英的神情幽黯,眉头紧紧打了一个结。
楚楚可怜的形影,映在他的眼睛里,唤起他的怜惜,“别皱眉头,茉儿,不要伤心。”他拍着她的脊背,小声地哄着,“我不该对你生气的。都怪我不好,别气别气。”气坏他的茉儿,他非杀了宋思凡不可。
“爷,思凡哥哥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在京中有什么闪失,茉英无颜面对两家老人,请爷体谅。”埋在他温暧的怀里,她轻轻地恳求,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怒意慢慢消散,康敬镇定下来,却没有响应她的恳求,暗中打定主意。只要宋思凡不在京中,一切都好办!只要茉儿看不到那个男人,他们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善捕营的厢房里,博卿和康敬都月兑掉外罩的莽袍,坐在一起豪饮。
“我说康敬,你干吗非劳师动众地对付一个国子监的讲书官?”
“劳师动众?宋思凡搅得我家鸡犬不宁!”
“哟,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到你头上?”博卿两指压开花生壳,倒出两粒胖胖的花生仁放进嘴里。
“该死的宋思凡,他竟然敢送枸杞给茉儿。”
“枸杞怎么了?补身子啊!”
“你没听说过『此物最相思』吗?”
“啊?那是红豆。”
“都是红红小小的豆子!”康敬嫉妒地低喝。
“咳咳咳!”博卿太过惊讶,呛了口酒道:“被……你害死了。”
“难道我有说错?”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博卿指着他好半天说:“我想宋思凡不是那个意思。”他确定康敬已经走火入魔了,哪有用枸杞传相思的!
“他还写情诗给茉儿。”
“嫂子不是向你解释过了吗?是她那两个小泵娘写来的。”
“那是宋思凡的说辞!”康敬瞬间爆发,酒盅里的酒洒了一桌子。
端起酒盅,博卿道:“这么好的酒,你别浪费了。”
“博卿,我有一个办法,需要你出手。”
“唉,谁让我是你兄弟,说吧。”
“你不是有个包衣奴才放了外官,要去琼州做巡抚是吗?”
“嗯,我叫那小子好好干,等有点功劳,我再把他提拔回来。那地方,长年酷热,瘴气肆虐,地广人稀,没人愿去当差,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让他把宋思凡一起带去琼州。”
“嗯?以什么名目?”
“吏部会下文书,任宋思凡为琼州巡抚的文书吏。”
博卿一听,愕。看得出他有多忌惮宋思凡,简直是除之而后快。
“你帮不帮这个忙?是不是又想干架?”康敬丢下酒盅,手擂四方木桌。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不过这事要是被小嫂子……”
“是你的包衣奴才看上了宋思凡的才学,大力举荐,吏部才下了文书。”带着三分醉意的他笑得相当狡猾。
指着自己的鼻子,博卿哭笑不得道:“我好冤枉。”
“你哪里冤枉了?这么多年揍你,揍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浪费本大爷多少精气神,偶尔还要挂着彩出去给人看,你怎么赔我?”
这人太不讲理!算了,都是兄弟,他忍了。
博卿懒洋洋地说:“这事我应下来了,回去就办,不过小嫂子不是傻子。”
“你知道吗?天底下,只有我顶得住茉儿的冰雪聪明,放心啦——喂,做出要吐的样子给谁看?”
“你太肉麻,我受不了——吼!说了不准打脸。”
两兄弟都来了兴致,打翻桌子,扭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开打。
窒闷的房间里,烟雾环绕,蒙古来的萨满巫师在阴暗的屋子内,跳着诡谲的舞蹈。哗!哗!
腰上别着的大铜铃,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茹娜,我们的机会到了。”双手合十的赫拉氏露出一抹狠毒的神情。
“嗯,前几日,东院那边热闹得很,表哥扛着刀,怒气冲天地要砍一个叫宋思凡的男人,那人跟贱女人有莫大的关系。”茹娜阴沉沉地说。
“我已经叫你阿玛从蒙古调来些人手,快要派上用场了。”赫拉氏小声地与侄女耳语。
“姑妈,你别动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聪明的姑娘,让事情早点结束,福晋之位就是你的了。”她怜爱地抚着侄女年轻却骄横的脸。
“我要让那个贱女人,再也回不了头。哈哈哈!表哥不会再要她,不会。”伴着沉重的铃声,茹娜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