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我谁都不爱 第三章
作者:乔楚

斑文凤根本没让高文颖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像麦芽糖紧紧地跟在高文颖身边,惹得高文颖又摇头又叹气的。

“文凤,你再这么‘黏’我,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唷!”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才不稀罕嫁人!”她不悦的回答。

“现在说不嫁,别过了一阵子之后又跟别人跑了。”他嘲笑着她,却惹来一记白眼。

“我才不会呢!除非那个人是——”她停住了口。

“是谁?还说没有男朋友?坦白从宽,否则我不给你礼物了。”

“礼物?是不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在哪儿?我可以先看吗?”她很有技巧的引开话题。

“除非你先告诉我,你的他是谁?”他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好呀!要我说可以,可是你得先说你的‘她’。”她在试探他。

“我的‘她’?谁?”他一脸不明白。

“女朋友呀!可别告诉我你没有一个绿眼金发的女朋友。”她有些吃味了。

“女性朋友是不少,你要我说哪一个?”他故意逗她。

“最要好最亲密的那一个!”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她铁定会杀了她!

“喔——那一个啊!”他故弄玄虚的拉了个长音。

“谁?到底是谁?”她一副准备找人厮杀状。

“你这凶巴巴的样子,我怎么敢说!”他还卖起关子。

斑文凤闻言,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真有这个人?”看她似乎真要哭了。

“有——”高文颖的话未说完,高文凤已放声嚎啕大哭。

她的反应令高文颖既意外又惊讶,他没料到她真会哭,这令他不知所措。

“文凤!”他说错什么了?“你快别哭!”

斑文凤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哭越大声,一发不可收拾。

“文凤,我说错什么了?你说话呀!别净是哭嘛!”他搔搔头,大有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状。

斑文凤眨着泪眼看他,越是委屈。

斑文颖急了,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将她搂入怀中,像哥哥安抚妹妹般的哄着她。

“别哭了,乖,乖小孩不哭,哭了会变丑,变丑我就不爱你了。”

这句话可真像万灵丹似地马上使高文凤止住哭声。

“我不准你不‘爱’我。”她仰起小脸霸道的。

“好,我爱你行不行?”他俯下头,两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差那么一丁点就唇对唇了。

斑文凤的心兴奋紧张得有如小鹿乱撞。

如果她再靠近一些些,那他们的唇就会——

“不哭了吧?”高文颖却在此时放开了她,令她好不懊恼。

“拿来!”她强作镇定的。

“拿什么?”高文颖抽了一张面纸递给她。

她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然后又把手伸向他。

“拿来!”

“你到底要什么?”

“礼物,你要给我的生日礼物。”

“有吗?”他装傻。

“我不管!如果你不给,我就再哭!”她威胁他。

“嗯!可是你的生日还没到呀!”

“我不管,不管!不管!”她拗起脾气,作势又要哭,使得高文颖不得不举手投降。

“OK,OK,我给你就是了!”他拗不过她,只得从皮箱内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她抢了过来,迫不及待在耳朵旁摇晃了两下。

“什么东西?”

“好奇宝宝,你不会自己打开吗?”他莞尔一笑。

她抿抿嘴,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心型的锦盒令她眼睛为之一亮。

“哇,好漂亮!”

锦盒内是一条项链,还带有一个鸡心坠子。

斑文颖替她拿了起来,轻巧的坠子居然还可以打开。

“喏!这里头可以摆入你和男朋友的照片,高兴了吧?”

“替我戴上!”她催促。

斑文颖小心翼翼的为她带上项链。

虽然只是一条项链,她也已经满足了。

“我一定会放你的——”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毕竟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让高文颖明白的。

她踞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谢谢你的礼物,我会把它一直戴在身上的。”她故意不去叫他哥哥,但他完全没发现。

只是她刚才在他唇上的那一啄,令他有些不自在。

妹妹亲哥哥,应该不会不自在,是很平常的才对,但这一吻却让他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许太久没和妹妹在一起了吧!他是这么告诉自己。

斑文凤也发觉他的神色不对,她暗暗捏了自己一把。

恨死自己的大意,恨死自己的冲动!

“哥,你还是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她这一声“哥”,解除了高文颖心中的疑虑。

“也好,我的确是有些困,大概是时差的关系吧!”他说得有些不自然,不!应该说他突然觉得自己面对高文凤时心里有些不自然,总觉得他们兄妹之间的许多相处方式似乎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斑文凤一离开高文颖,马上冲回自己的房问。

天哪!她终于吻了他,纵使那只是轻轻一啄,她还是吻了他。

她将藏在日记本中的两人的合照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上头两人的留影分别剪了下来,然后放入坠子里。

她将坠子珍贵的放入自己的衣领内,那冰凉凉的坠子贴在她的胸口,令她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何梦汝才走进酒店,发觉周遭投射过来许多莫名的眼光,令她十分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

“梦汝,你来了。”大班热络的拉着她的手。

“吴姊——”

“这回你可真走运了!”大班笑吟吟的说:“我们酒店今天才一开门,高先生就来给你捧场,他包下你的台,买下今天的钟点,现在人正在贵宾厅,你快去向他道谢吧!”

何梦汝对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皱起眉头。

斑非到底有什么企图?

虽然他昨天并没有任何企图,但并不表示今天他也是一样。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去揣测高非的用意,而是她看过太多对她怀有不轨之心的男客人,表面是捧场,暗地里想的都是要得到她的身体。

“梦汝,你还发什么呆,快去换衣服呀!别让高先生久等了。”大班催促着。

“我知道了!”她的心一片混乱,却又无可奈何的步入更衣室。

她不会让高非对她有任何企图之心的!

她决心要用她的方法让高非打退堂鼓。

他是吃错药了?还是鬼迷心窍了?

斑非轻啜着酒,对自己无法克制地又来到酒店的冲动无法理解。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常过,但今天——

一下班,他不由自主地把车开到酒店,不由自主地步入酒店,不由自主地买下如梦的钟点,这些“不由自主”像冥冥中有股力量在牵引他,莫非是——

“高先生!”何梦汝并不是笑盈盈的走到他面前,反而寒着一张脸。

“如梦。”他看她的表情,有点理解。

他知道她与一般在酒店上班的女孩子是不同的,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深深地吸引住他。

“高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的期望,”她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我已经有一位很要好的男朋友了,我不会背叛他的。”

“如梦,我——”

“我真的十分感谢你的捧场,但我还是希望你明天不要再来了,否则只是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你的金钱而已。”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完。“这一杯酒算是我敬您的!”

“如梦,你——”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被她吸引的冲动;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也许他和她真的有缘。

对了!会不会是因为予欣的那块坠子——

“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请你坐下来,陪我聊聊,我保证我没有其他的企图,只是想跟你聊聊!”

多久了?!自从燕岚去世后,他心里就一直感到空虚孤独,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知音人了。

但是他却希望她可以当他的知音,哪怕只是——聊聊!

他诚恳的口气,让何梦汝完全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他竟想告诉她深藏在内心已久的往事。

何梦汝像被催眠似的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拿起桌上的烟看向她。“不介意我抽烟吧?”

其实他早就戒烟了,但是此刻他却需要靠一点烟来镇定自己混乱的心情。

何梦汝点了点头。

他抽了一口烟,开始将封闭在心里最底层的回忆一一翻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是我儿子的吗?”

何梦汝当然没有忘记。“你说过它也是你妻子的。”

“不!我是说它是我儿子母亲的,但她却不是我的妻子。”

他的话令她惊讶不解地瞪大了双眼。

“你儿子的母亲……”

棒着烟雾,高非陷入迷离的沉思,缓缓的道出藏在心中最底层的伤痛。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女朋友,虽然我们的家庭环境都不富裕,但我们过得很快乐;可是有一天,她父亲开车撞死了黑道中的人,对方向她父亲强索一大笔钱,但是他们付不出来。为了还债,她只好嫁给一个富家子弟当小老婆,从那之后,我变得很颓废,幸好遇见了我的妻子,她给了我极大的鼓励,陪我共同创业,可是我们结婚五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身体……”

“作了检查,我们俩都很正常,为此我太太十分沮丧,正当我事业爬到巅峰时,我与我的女朋友在一次偶遇中重逢了。”他叹了口气,捺熄手中香烟,啜了口酒,脸上的凄楚令何梦汝心中感到一阵微微的撼动。

“如果说对她已经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所以当我知道她丈夫对她不好时,我想对她伸出援手,但是被她拒绝了。就在我遇见她没多久后,突然收到她写给我的信,不过却是她的遗书。”他的眼眶骤红,语带哽咽。“原来她先生嗜赌,加上大老婆常常欺凌她,她只好带着儿子离开,但是在她最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只好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在她的遗书中,希望我可以代她照顾她的儿子,所以后来我把她的儿子接回自己的家中,而我的妻子也视孩子为己出。过了两年,我的妻子终于怀孕了,令我十分感动的是我妻子她因此而更加疼爱文颖,从不因有了文凤而减少对文颖的爱。一直到我妻子去世后,我还一直对她有着一份无限的感激。”

“我身上的玉佩……”

“是当年我送给我女朋友二十岁的生日礼物,也曾是我祖母留送我的礼物。”他凝视着她,眼神十分复杂。“也许这玉佩是予欣在冥冥之中为我们所作的牵引。”

牵引?多奇怪的说法。何梦汝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相信我,我来找你,真的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其他的企图。自从我妻子去世后,我就一直找不到人可以倾吐心事,因为我怕他们会泄露文颖身世的秘密。”

“那我……”

“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朋友。”他视她为朋友?!

“高先生……”

“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他的诚恳令她不忍心,也无法拒绝。

她的微笑漾开来,就如同他们之间的友谊……

林开平的心情不是很好。

当他接到高文凤打电话给他时,他的精神还为之一振,可是在听完高文凤的话后,他的心像被重重的踩过一般,顶不是滋味。

斑文颖回来了,所以高文凤要他休息一天,不必到高家为她补习功课。

他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昨晚是他陪在高文凤身边的,而今——

“开平?!”何梦汝一踏出酒店便看见了他,她以为他今晚又得上家教课,不会来接她了,所以高非一离去,她也想早一点离开酒店。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有一个客人买了我今天的钟点,所以——”

“所以你要出场?”他没来由的火冒三丈。

何梦汝以为他所以生气是因为吃醋。“谁说我要出场?!我是要回家休息。”

“你的客人……”

“他已经走了。”

“走了?难道他对你没有任何的要求?他买了你今天所有的钟点就让你这么的回家?”他的口气听在何梦汝耳中,除了猜疑之外似乎还有一丝……嘲讽。

是她多心了吗?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林开平有些陌生?

“开平,你今天……怎么了?有些怪怪的。”何梦汝的话令林开平露出个极不自然的表情。

“我哪里有怪怪的?是你多心了吧!”他拍拍机车的后座。“上车吧!我还没吃晚餐,我们现在就去吃。”

车子飞驰在黑夜繁华的街道,虽然不是下班的交通尖锋时刻,但由于台北正在挖捷运,道路上的坑坑洞洞令机车好几次差点失去平衡。

一辆排放乌烟的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喷了他们满脸满身的废气。

“妈的,什么东西!”他十分不斯文的咒骂着,未料一个不注意,又冲撞到斜角的一辆私家房车。

车子停了下来,驾驶者怒气冲冲地环视了一下后车身,虽然并没有任何损伤,但口气仍带着指责。

“喂,你到底会不会骑机车?撞坏了我的新车,看你怎么赔得起!”

林开平满月复的怒火正无处可发泄,挑高了双眉,握着车把的双手更加重了力道。

“你瞪什么瞪,想打架吗?”对方的口气也极冲。

由于车子阻挡了其他车辆的通行,引来了不少责难的眼光。

何梦汝跳下机车,走到两部车子中央。

“对不起,先生,刚才我男朋友不是故意要撞上你的车,真是抱歉!”她只是想平息一场不必要的争执,哪里知道林开平像吃了火药似的咆哮起来。

“梦汝,你干嘛跟他道歉!又不是我们的错!”

“开平!”何梦汝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林开平呀!

“好啊!不是你的错,那你是说我不对了?看来不给你这个臭小子一个教训,你还真不知好歹!”对方说着便卷起了袖子,一副要开打状。

林开平也跨下了机车,像失了控的火箭冲至对方面前。

“干嘛!想打架吗?”

“开平——”何梦汝硬将他往后推了下,连忙向对方陪着笑脸道:“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男朋友他今天心情不好,希望你多多谅解,好吗?”

也许对方被何梦汝真诚的态度所打动。“今天就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哼!”说完便将车子驶离。

“哼什么哼!”林开平又想冲过去,何梦汝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他。

“开平!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心情不好也不必找别人打架!”

“是!我今天是心情不好,我就看不惯他那跋扈的态度,他以为有部车子就多神气!我告诉你,改天我就要开一部比他更拉风的车子,看他还得意不!”他心里极不平衡的怒吼着。

今天要是开着高文凤那辆跑车,他也不必忍受道路上坑坑洞洞的不舒服,甚至也不必吸公车排放出的废气,更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

总归一句话,他要是有辆车——不!他要的不只是辆车,而是钱。

“开平,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不是还没吃晚餐吗?我请你去吃牛肉面,你不是最爱吃永康街老王的牛肉面吗?”何梦汝看得出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耐着性子安抚着他。

林开平似乎也察觉自己今天过于失常,极力克制住心中的不平衡,二话不说的跨上自己已经有点“嫌恶”的机车。

“就去吃牛肉面吧!”

望着热腾腾的牛肉面,林开平非但没有一点胃口,反而像面跟他有仇似的瞪着面。

这家老王牛肉面店已将近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也许是因为怀旧的关系,店面仍是破旧不堪,十分简陋,并没有因生意兴隆而特意装潢。

林开平突然想起昨晚和高文凤去的意大利餐厅,那种富丽的装潢,那种高雅浪漫的气氛,令他像个赌气似的孩子,硬是把面推到何梦汝的面前。

“我不吃了,你吃。”

“我吃?你不是还没吃晚餐吗?”何梦汝把面又推回他面前,像哄孩子般地道:“不管有什么事不顺心,也不要饿坏了自己,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梦汝……”

“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她温柔的口气令他心中有了丝丝的愧疚。

他不该因自己的失常而将愤怒发泄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而今天,他是吃错了什么药,竟会对她发脾气?!

不!他不该这么对她,她没有错。

他默默无言地低下头吃起牛肉面。

何梦汝只是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但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开平今天的失常,不该只是“心情不好”这四个字这么简单吧?

吴莉萍不敢相信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自从情人节那一晚之后,她就好像再也连络不上高非。她原以为是因为高文颖回国,所以高非忙着陪儿子,没想到他却是忙着陪一个酒女。

像打翻了一大缸的醋,吴莉萍差点就要直冲到高非的办公室,但是——

她拿起了话筒,拨了杂志社的电话。

她相信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林开平不相信幸运之神会这么快降临到自己身上。

看看报纸上那一大篇幅的征人启事,他的额头竟微微地沁出汗来。

“非?”正在寻找一批年轻的尖兵,他早耳闻高非有意将“非?”交由高文颖经营。

而今这个征人启事,不也正是他向上爬升的一个大好机会?

他唇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不由自主的拿起放在公事包内已久的履历表。

他一定要进“非?”,而且要靠他自己的能力。

他要让高非对他——刮目相看!

虽然何梦汝和高文颖不过是当年的一面之缘,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由高非的口中,她好像认识高文颖很久很久了。

对于高文颖,她甚至有了想再见他一面的念头。

虽然她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当年那粗浅的一面之缘,但是她从没有忘记过他。

就如同玉佩一直戴在她身上一般,难道真如高非所说的,这全是缘分?冥冥中的牵引?

而他可还记得她?

斑文颖看着佣人陈妈放在他桌上的牛皮纸袋。

“陈妈,这是什么?”

“不知道,刚才在信箱发现的,上头只写了少爷你的名字,也许是寄给你的吧?”

“好,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高文颖实在想不出谁会寄东西给他。牛皮纸袋上除了他的名字外,什么也没写,想当然耳,这牛皮纸袋绝不是“寄”来的。

他把纸袋拆了开来,发现只是一本当月的杂志,他实在搞不清楚对方寄这本杂志有何目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翻开杂志,一见到那醒目的标题,他的两道浓眉紧蹙了起来。

名企业家×非迷恋酒女

他把整篇报导仔细看了一遍,虽然表面的“x非”并未写明是高非,但明眼人一看必然都心知肚明,报导中的“x非”指的就是他的父亲高非。

迷恋酒女?父亲会迷恋酒女?可能吗?

报导中写得绘声绘影的,就连酒店的名字,还有酒女的名字,甚至那被打上马赛克的照片,无不令高文颖触目惊心。

他并不是不赞成父亲续弦,但若真如报导中所说的,对方只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酒女,那不免让他忧心忡忡。

难道父亲真的迷恋上一名酒女?

他的思想绝不落伍,职业本不分贵贱,年龄更不是问题,但他太清楚父亲的个性,也相信父亲不是个会“迷恋”上酒女的人,莫非是这个酒女想打知名度,或者是她另有企图?

企——图?!

对!她一定是有所企图,否则她为何要送这么一本杂志给他?

他甚至认定这本杂志是她送的。

为了要弄明白她到底有什么企图,也为了维护高非的名誉,他决定要去探探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何梦汝才一踏入酒店,发现所有的人正以一种她前所未见过的眼光看着她,眼光中还透着深深的醋意。

“如梦,恭喜了!”说话的是酒店一名叫仙仙的女孩。

“恭喜我?”何梦汝还是不明白她所指为何事。

“如梦,你还真是黑瓶子装酱油,手腕高明极了!”另一名正在化妆的雅雅也瞟了她一眼;一直以来,她视何梦汝为眼中钉。

“仙仙、雅雅,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何梦汝快想破头了,还是找不到答案。

一直坐在一旁梳头而没有吭声的文文,看不过仙仙和雅雅对她的嘲讽,压低声音说道:“如梦,你知不知道你出了名了?”

“出了名?!”她正想问清楚原因,文文便把杂志摊开来,放到她面前。

何梦汝一看杂志上的报导,大吃一惊,胃中一阵翻滚。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失神。

虽然高非天天来捧她的场,但是她与高非的关系就像忘年之交的朋友,每一次高非总是和她聊聊天后就离去,从未对她有任何的要求或企图。

而这篇报导竟把高非写成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认为她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欢场女子,这简直污蔑了她与高非之间纯洁的友谊。

她不明白是谁故意要如此中伤她,甚至高非。

她不在乎别人会以什么眼光来看她、评论她,毕竟她的身分的确会让别人想入非非,但是若因此而连累了高非,甚至伤害了高非的名声,她又于心何忍?

“如梦!如梦!”大班的声音伴着蹬蹬响的鞋跟声而来。

“什么事,吴姊?”

“刚才高先生打电话来,说他今晚有事不能来看你了。”

这应该是她预料中之事。

斑非一定很生气这杂志上的报导,也许他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我知道了。”她并不太在意地拿起酒店的制服要往更衣室走去,却被大班叫住了。

“你换衣服做什么?”

“高先生不来,我还是要上班的。”她很自然的反应。

这些日子,高非买了她的钟点,所以她根本不必去应付其他的客人。

“你今天的钟点高先生全买了,既然高先生没来,你干脆早一点回去休息,还上什么班,傻丫头!”大班将她手中的制服拿回去挂好,十分羡慕的说:“高先生对你真的是非常好,你要懂得他的心意,好好报答人家,嗯。”

大班的话令何梦汝倒抽了口气。

莫非高非真如报导所说的迷恋上她?

不!不会的!她反驳自己的想法。

斑非说过他与她之间只是朋友,只是朋友的。

“假清纯!鼻子里还不是骚狐狸一只!”雅雅走过她身边时不屑的白了她一眼,那尖酸的口气和满是嘲讽的眼光令何梦汝心中涌上一股无以复加的难堪。

“如梦,雅雅的话,你别在意,她们只是嫉妒你,你别理她们。”文文好心的安慰着她。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给了文文一个释然的笑容。

这情况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以前她坚持卖笑不卖身的原则,便常常招惹来更大的难堪,但这些她全都忍了下来。

这些年她已学会不再为任何事而让自己的心情受到影响了。

“如梦,如梦——”刚才离去的大班又转回来,而且声音十分急切。“如梦走了没有?如梦——”

“吴姊,我在这儿。”她第一次看到大班如此神色慌张。

大班一见到她仿佛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如梦,还好你没走,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事?吴姊?”

“高先生找你。”她咽了咽口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摇头。“不,不对!不是高先生,是另一个高先生。”

“另一个高先生?”何梦汝听得一头雾水。

“对,另一个高先生,他说他是高先生的儿子。”

“大班,你在绕口令吗?”文文耐不住性子笑问道。

“死丫头,我哪里是在绕口令?他是高先生的儿子,不应该也叫高先生吗?”

“吴姊,你说……他要见我?”何梦汝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斑非的儿子不正是当年与她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男孩?

他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杂志上的报导?还是他遗落在她手中的玉佩?

不管他是为何而来,今天这一面她是一定要见的。

事隔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又要相逢。

只是,他还会记得她吗?

也许他早已忘记她曾经存在过。

何梦汝站在贵宾室外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

有什么好紧张的?尽避她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但一颗心却越跳越快。

他——可有改变?还是当年那个俊俏的少年样?或者是——

她轻轻推门而入。

斑文颖闻声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相交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电波悸动交流。

他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俊秀的外表下又多了一份成熟。

“你就是如梦小姐?”

从他的眼神、他的口气,何梦汝知道他已经不认得她了。

霎时之间,一股失落的无奈像涟漪般在她心底慢慢的扩散开来。

“我就是何梦汝。”她毫不避讳的直道出自己的真名真姓。

“何梦汝?!”高文颖凝视着眼前这长得美丽又带有一丝灵性的女孩子。素净的一张脸,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简单的白色洋装,在她身上丝毫见不到一丝丝的风尘味,却仿佛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水莲花。

她的外表让高文颖对她原本心存的风尘女印象顿时消失无踪。

包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她……

他见过她吗?

她是这么的清灵秀丽,如果他见过她,应该一定会有印象吧!

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她。

“我们见过面吗?”他忍不住地问。

何梦汝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你认为我们见过面吗?”

他记起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孩了吗?

令她失望的是——没有!

“对不起,我想我们大概没见过面,只是你长得有点像我所见过的一个女孩子。”话一出,高文颖马上愣住了。

他见过哪一个女孩子跟她有点像?

天哪!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仅脑子有些浑沌,就连说话也是唐唐突突。

他轻咳了两声,让自己的思绪稍稍恢复了正常,然后言归正传,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是为我父亲而来的。”

何梦汝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那份报导已经起了效应了,不是吗?

“我可以请问你,你和我父亲究竟有什么关系吗?”他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你希望我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你又认为我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她眼角挂着笑,径自斟了杯酒,浅啜了一口。

斑文颖被她问倒了,看她脸上的神情,他竟有些迷惘。

坦白说,他以为她会直接表明她与高非已有了不寻常的关系,或者以哀兵姿态冀望赢得他的同情心,可是她反倒将问题全推回他的身上,而且还用着一种仿佛是嘲讽的口气。

“你应该清楚外界已经如何传闻你和我父亲之间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复?”何梦汝脸上仍是似有似无的笑。“你是因为传闻而来的,可见你对传闻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如今我的答复还可能会令你满意吗?”

“你的意思是——”

“我从来没有预设过任何立场,反倒是写这篇报导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基于好奇或者只想炒作新闻,但显然他们已经达到他们所要的目的了。”

“难道这些传闻是无中生有?”

“如果我告诉你,高先生每天来找我都只是聊聊天、说说往事,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斑文颖有些傻眼了,父亲每天只是来和眼前这个女孩聊天、说往事?

“他是个十分寂寞、孤独的人,有空你应该多陪陪他聊聊天。”她放柔了眼神,那柔情似水的模样几乎令高文颖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对她这个神情太眼熟了。天哪!他敢和自己打赌,他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他的记忆像录影带般倒着带子,突然,一个影像在他脑子里定了格——

是她!

难怪他会认为他见过她,会觉得她眼熟。

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孩子,那个几乎已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女孩!

“你是不是——”他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脑中浮现出当年相遇的情景。

何梦汝对他终于记起了她,已经没有想像中的兴奋了。

她宁可在任何一个场合再与他相逢,但也绝不要在这种风月场所中和他见面,这令她有些自卑。

“你……你弟弟还好吗?”

他真的记起她了!

但最令何梦汝动容的是,他竟还记得阿弟。

“他很好。”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蓦然,何梦汝将自己一直戴在颈上的玉佩掏了出来,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这个玉佩是你当年遗落的。”

斑文颖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玉佩竟遗落在她手中,这可算得上是一种缘分?

“那你可还记得我也欠你一条手绢?”他面露稚气的笑,瞬问又仿佛回到当年的情景……

只是往事只能回味呀!何梦汝有些哀伤的自忖。

“这玉佩你暂时替我保管,等我把手绢拿来再和你交换。”

“你一直还保留着我的手绢?”

“当然,我曾说过要洗干净、送还给你的。”他有所感慨的一叹。“但没想到竟是相隔了这么多年以后。”

斑文颖的感慨使得何梦汝盈盈如水的双眸浮上一抹淡淡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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