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须得一知己 第5章(2)
作者:赖刁刁

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文若一句话拦截:“你觉得哪家爸爸好,就去哪家好了。”

沈和立刻跳起来扑到沈文若的膝盖上,发挥他的“猫爪神功”,“文若你过分!我不要理你了!”

沈文若笑眯眯地把人从膝盖上扯下来,“和少爷,去盛饭。我可以考虑考虑。”

小家伙嘟着嘴跳下去盛饭。不久之后,就听到厨房里的小表惊叫出声,下一刻,抱着包装盒冲出来的沈和,直扑上去搂住沈文若的腰,“文若我最爱你了!”

“哎呀呀,”沈文若故意做疑惑的样子,“刚才谁说我过分?”

“呃……”小表模了模耳朵,“文若你听错了。”

“哎,朱裔?你刚才有没有听见谁说不要理我了?”

无端被拉入一大一小的纷争当中,朱裔抽搐了一下嘴角。沉默了两秒之后,他瞪了那个耍人玩的大人一眼,“玩够了没有?吃饭!”

在沈文若“哎呀呀,朱裔你真是偏心”的抱怨声以及小家伙手忙脚乱拆开包装盒的声音当中,年夜饭就这么闹哄哄地进行着。电视里年复一年的春节晚会说着没什么新意的“新年好”和“牛年大吉”,窗外不知道哪户人家开始“噼里啪啦”的放起鞭炮。

桌上的菜被三个人瓜分得差不多了,只那一盘红烧鱼完全没有动过。爱吃鱼的小家伙曾经偷偷瞄过几眼,却被沈文若用筷子轻轻敲了小手。朱裔自然知道,这也是所谓的传统,这盘鱼要从除夕摆到初一之后才能吃,喻意“年年有余”。

一顿饭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主要原因是小家伙不时地跳下凳子去逗弄他的新玩具,跟着机器狗趴在地板上爬来爬去。

沈文若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和少爷,多滚几圈,再滚干净一点,以后擦地的工作都交给你了。”

可还在为新玩具而兴奋的小沈和,此时此刻根本不在乎沈文若的嘲笑,反而拍了胸脯说:“好!没问题!”这倒让沈文若咳嗽了一声,放弃了再拿小家伙开涮。

吃完晚饭,朱裔惦记着沈文若的手——虽说是好得差不多,但毕竟还是少下些水为好——于是主动请缨要求洗碗。沈文若自然是不会和他客气,立刻解下围裙递了过去,继而侧身让出位置,只是跟在后面帮忙。

本就不大的厨房,在站了两个大男人之后,变得更加拥挤。水流击打着瓷质的碗碟,在碗里积下一层浅浅的水印,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映出油光五彩的颜色。朱裔将洗干净了的碗碟放在身侧的案台上,沈文若用干毛巾一个个地擦拭干,再放进碗橱里。

伴随着配合良好的动作,两个人说着些大大小小的话题。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说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只是习惯性地互相抬杠罢了。直到将最后一个碟子处理好,朱裔转身将筷子塞进筷筒里,解上的围裙,轻声告辞:“我回去了。”

上一刻还在说些调侃的话,这一刻的沈文若忽然闭上了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朱裔等不到那句“再见”,也等不到那句“我送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文若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半晌之后,那个人忽然扬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可又有些许不同,“哎呀呀,回去也是一个人,不无聊吗?”

“……”朱裔没说话,挑了挑眉毛,等他把话说下去。

沈文若轻轻咳嗽一声,“过年嘛,热闹一些才有年味儿。”

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朱裔轻笑,明知故问:“所以?”

眼前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要他挑明了话,沈文若见招拆招,“所以,再见,好走不送。”

面对这样意味深刻的逐客令,朱裔却明白,如果回对方一句“再见”,那么其后果很有可能是真正不用再见了。看着沈文若转过身走出厨房,他扬起了唇角,“好。”

门外“汪汪”的叫声,不仅有机器狗的,还有小沈和的。吵成一团的鞭炮声,还有春晚里歌曲联唱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喧哗。可是朱裔知道,沈文若听见了那个字。

瓷质的茶杯里被添上了水,漂浮着青色叶片的水面上,冒出袅娜的热气。朱裔抿了一口,然后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打算给父母去个电话。他原本是打算回家之后再打,但现在,安排有了变化。

电话很快被接通。朱裔在向二老说了些吉利话之后,就开始倾听父母的唠叨和叮嘱,只能不时以“嗯”作为答复。

这个时候,正追着机器狗追到阳台的小沈和,忽然停下了步子。抱起了小狈,他仰起头,瞪大了眼望向朱裔,听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跳到了阳台里的小凳上,踮着脚钩住朱裔的脖子,冲听筒里大声吼了一句:“爷爷女乃女乃好!新年快乐!”

朱裔顿时无语,他震惊地看着小表跳下凳子,抱着小狈一溜烟地跑出阳台跑进客厅。耳边立刻传来父母的唤声,朱裔不得不向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在朋友家”的解释。

好容易摆月兑了“审问”,朱裔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客厅,他径直对着小家伙的脑门来了一弹指,这立刻引来小表不满的控诉:“朱裔你打人!”

朱裔无语,也不能对控诉做出任何自我辩护——他当然不能对小家伙有礼貌的招呼拜年做出“多事”的评价。于是,吃了一个哑巴亏的朱裔,只能无奈地认同小表拿他的大腿当板凳的所谓“惩罚”。

软趴趴地陷在沙发里,似乎眼光一直没离开过电视的沈文若,无声地扬起唇角。

小家伙虽然白天里精力十足闹得凶,但是撑到十一点之后,还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新玩具,睡倒在朱裔怀里。沈文若调小了电视的音量,起身,从朱裔怀里把小沈和接过来,抱回了卧室。小表在半梦半醒之间,还不忘捏着机器狗的爪子,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沈文若也听不清。

掖好被角,轻轻地关上门,沈文若退回客厅,坐回沙发。两个人肩并肩地看着年年都差不多的春晚。电视音量调得极低,几乎是像看哑剧一般。不久前这个还是热热闹闹乱哄哄的房间里,忽然变得沉寂下来,只能听见空调吹出暖气的声音。

朱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这个“岁”,似乎是将熬过十二点作为了任务一般,又像是完全没有目的,只是这样坐在这里,就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朱裔突然想起曾经在朋友家里通宵看球赛时的场景,一晚上叫嚣不断。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家里过夜,但是却是第一次这样有这样怪异的安静气氛。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由谁开始,总之,手自然而然地触碰到了一起。朱裔握紧那只手,掌月复里传来OK绷微微粗糙的触感。

窗外又响起成串的鞭炮的声音,电视里倒计时走过了零点,主持人开始向大家拱手拜年。

朱裔渐渐明白,能这样握紧这双手度过除夕,这样就很好。

再好不过了。

币着米色窗帘的玻璃窗,将清晨的寒冷与室内的温暖隔离开来。冬日的阳光透过薄纱的内衬,柔和地洒进屋中。仍然在工作的日光灯相形见绌,在阳光的映照下已显示不出它的功用。倒是角落的柜式空调,仍旧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暖气,保证室内舒适的温度。电视机的画面闪闪烁烁,早间新闻在一片寂静之中宛若哑剧。忽明忽暗的画面映上朱裔的眼皮,让他自深眠之中渐渐转醒。

还未清醒,首先感觉到的,便是身上的重量和已经麻痹的半边身体。朱裔睁开眼,见到的,是靠在自己颈窝的褐色脑袋。散乱的褐色长发,映着清晨暖阳,披散在自己的毛衣上,绚亮而耀眼。

朱裔的意识渐渐从混沌回归清明。昨晚他和沈文若两个决定“守岁”,原本打算熬到凌晨两点春晚结束,可具体实施起来却颇有难度。特别是在为了照顾小表特地调低了音量的情况下,电视的功能大打折扣。到最后看着看着,两个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歪倒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本就不算大的沙发上,其难度可想而知。沈文若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朱裔的半边身上,再加上因为拥挤而扭曲的睡姿,朱裔那被压着的半边身体已经完全麻痹,甚至已经不知道“知觉”为何物了。

回过神来的朱裔,甚至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是不能,也是不愿。他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部,使得被沙发扶手杠着的颈子舒服了一些。然而,虽然这种半截腿悬空在沙发外面的扭曲的睡姿让他非常不舒服,但是朱裔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只是低垂了眼,静静地看着侧身睡在自己怀里的人。

相握的手指,依然紧扣。沈文若布满OK绷的右手,还是被握在他的左手里,然后静静地垂在身侧。睡熟的沈文若,唇角仍是一贯上扬着的,那阖起的双眼与安宁的睡颜,一眼望去,并没有平日里的慵懒与悠闲,也没有平日里的狡黠和精明。如果真正要形容,或许只能用“温和”这个词来描述。这样于睡梦中展露的温和笑容,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就让朱裔觉得心底的什么地方,变得温暖起来。

冥冥之中出乎意料的相遇与相识,曾经让朱裔头疼的习惯与融洽的相处,此时此刻,他开始明白,就这样,也挺好。

就这样,他纵容熟睡的沈文若倚在他的身边,就这样,他能够紧紧扣住沈文若的手指,就这样,很好。

如果不是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朱裔并不打算起身。只是隐隐约约从门边传来的掏钥匙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继而用没有被压着的右手推了推侧卧在自己身上的人,“沈文若。”

回应他的只有沈文若迷糊不清的鼻音。正当朱裔考虑把人直接拖起来的时候,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朱裔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沈文若究竟给过多少人大门钥匙?

对答案的揣测令他不悦起来。他一手撑着沙发想要直起身,可这个动作由于僵硬的身体和身上的重量而格外困难。就在这时,进门的人已经走过了玄关——

走进客厅的聂飞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沙发上的一幕。

一站一躺,朱裔的视线和聂飞的视线,呈现锐角形态,对上了。

沉默。

在沉默的五秒之中,聂飞的眉头也渐渐敛紧,似乎是在进行相当努力的思考当中。然后,他默默地转身走出客厅,走出大门,带上门。

听着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再然后,一秒之后,又是轻轻的敲门声,朱裔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穿军装的青年,是怎么走出去关门,然后再转过身皱着眉头开始敲门的。而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个笨飞仔!你有钥匙敲什么门啊?”训斥之后,便是巨大拍门声,“喂!沈文若,你睡死过去啦?!呸呸,大新年不讲‘死’字——沈文若!起来给老子开门!”

听着门外触霉头的话,朱裔一时无语。而沈文若也听见了动静,却并未就此清醒过来,只是缩了缩脑袋,似乎是要把脑袋蒙进被子里的状态。看不下去的朱裔伸手推推他,“喂,起来,聂飞和聂恶来来了。”

沈文若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困惑于过于贴近耳边的声音。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见到的却是某人的下巴。在经过一秒钟的停顿之后,他缓缓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瞳色稍浅呈现褐色的眼睛。

“……”视线相对的刹那,没来由感觉到尴尬的朱裔,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说辞来作为开场白,只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倒是沈文若大大方方,勾勒起唇角,附送一个笑脸,“早啊。”

“早安。”轻声道出晨间的问候,消弭了尴尬的朱裔心情大好,忍不住拿对方打趣,“够斤两了,可以烫烫下锅了。”

“喂,你当我是猪啊?”沈文若瞪他一眼,直起了身。骤然减轻的重量,反而让朱裔的手臂针扎似的疼,这让他皱起了眉头。看在眼里的沈文若,伸手拉了他一把,扶着朱裔直起身并在沙发上坐好。

比起朱裔,沈文若的睡姿并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影响,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舒活了一下筋骨,一边向大门走去,并在聂恶来不耐烦的吆喝声中拉开了门。

门口的聂飞一脸的苦大仇深,再加上骂骂咧咧的聂恶来,如果不是确定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沈文若几乎以为那两个人不是来拜年的而是来寻仇的。

聂飞抬起低垂的脑袋,伴随着眉间的褶皱,那句“新……新年好”,听上去说不出的别扭。好在沈文若对于朋友的性格十足了解,笑着回应一句:“新年好,”说着,沈文若又“呼呼”一声,“是说,飞仔你怎么不直接进来?”

“……”聂飞的脑袋又立刻耷拉下去,斟酌了半天用词之后,他还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他身后等不下去的聂恶来,直接把聂飞推到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门,一边咋咋呼呼:“谁知个笨飞仔又瞎折腾个什么劲……啊!”原本对自家儿子的唠叨骤然停止,聂恶来夸张地“哇靠”出声,抬眼看看墙上的时钟,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朱裔,“哇靠!这才几点?!沈文若你给我从实招来,有没有不清不楚不干不净是人吃你还是你吃人?!靠!看不出你小子扮猪吃老虎!”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冲谁说的。朱裔挑了挑眉,稳坐沙发不动如山,全当没听见。聂飞听见自家老爹粗鲁的说法,别过头去眉头皱得更紧,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而被点名道姓的沈文若,笑了笑,却并没有跟聂恶来进行口头上的死磕,而是悠闲地走到卧室门口,大力地敲了敲门,“沈和,起来,老聂来了。”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小家伙答话的声音。朱裔挑眉瞥了沈文若一眼,投去赞许的目光。这招“开门,放小表”的确是高招。

丙然,小沈和披着棉袄猛虎出闸,向聂恶来直接扑过去,笑眯眯的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让聂恶来狠狠捏了他的鼻子骂了一句“讨债鬼”。不过嘴上骂归骂,掏红包的动作却是半点都不慢。

注意到沈和喊了聂飞一声“飞叔叔”,却并没有问对方索要红包,朱裔有些疑惑。他突然很想知道聂飞和沈文若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沈文若又会给聂飞钥匙——这些,是原先的他完全不会探究的问题。

向来尊重朋友私人生活的他,不会,也并不介意朋友的交友关系。可是现在,他却想知道,想知道沈文若为什么会收养沈和,想知道关于沈文若的一切。

然而,虽然心里憋着疑问,但朱裔并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更何况现在也并非清算的好时机。直起身,他冲众人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沈文若脸上,“我回去了。”

沈和“咦”了一声,“朱裔朱裔,你不吃早饭吗?”

对于小孩子的疑问,朱裔只有以“不了”作为回答。

一直没说话的沈文若,忽然笑了笑,“我送你。”

将前来拜年的客人丢在家中,沈文若披上外套,和朱裔一前一后地下了楼。短短不过数层的台阶,其实并没有上演“十八相送”的必要,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下到了底层。沈文若把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朱裔打开车库的大门,“喂。”

走到车边、尚未打开车门的朱裔回过头,“怎么?”

沈文若晃晃悠悠地走进车库,站在门边,望着他笑,“喂,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

“是。”朱裔爽快地回答,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不过我没有必要发问,我等着人坦白从宽。”

“呼呼,你这么有自信?”沈文若的笑语渐渐低沉,相握的双手传来温暖的热度。

耳边传来某人半调侃半陈述的低沉声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文若低声嘀咕了一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让被握住的双手,感觉到了指间增强的力度。

清晨的暖阳静静地洒在地面上,投映出二人的身影。门边绘着身高尺度的长颈鹿海报,似乎是特意伸长了脖子,偷看那相握的十指纠缠。

[快捷键:←]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玫瑰言情网拒绝任何涉及政治、黄色、破坏和谐社会的内容。书友如发现相关内容,欢迎举报,我们将严肃处理。

作品平生须得一知己内容本身仅代表作者赖刁刁本人的观点,与玫瑰言情网立场无关。
阅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确有与法律抵触之处,可向玫瑰言情网举报。 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玫瑰言情网均不负任何责任。

玫瑰言情网做最专业的言情小说网,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ww.mgyq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