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懒懒地映照在古汉泽长了满脸青色胡渣的脸庞,他略显疲惫的眼睛才张开就急着寻找昨日的性感女神。眼光才晃过身旁,他瞬间全身冰冷了起来,惶然地起身。她不见了,到哪儿去了?他没有半点迟疑地披上晨衣,大步地离开床边,他到处找着程愿水的踪迹,开始咒骂起自己为何阖起眼来打盹半晌,若是程愿水因为他的怠慢而因此重回文森的怀抱……古汉泽连想起这样的可能性都感到万分揪心。
“少爷,您要用咖啡吗?”管家李先生小心地避开正到处找人、眼神狂乱的男主人,因为他正疯狂地打开每个房间的门,然后又用力的甩上。
迸汉泽一看到管家就冲到他眼前,用力地抓住他,几乎是晃着他问着:“她离开了?”
“离开?”李先生疑惑地问:“昨晚和您一起回来的先生小姐正在餐厅里用餐呢。”
“她没走?”古汉泽几乎想亲吻一下李先生。“在餐厅?”
才说完,李先生就只能对着他那一向冷静理智的男主人的背影。
“唉!怎么像着魔了一样?”李先生忍不住摇摇斑白的头发。连早上一定要喝的咖啡都忘了,这可是他为古汉泽工作将近十年来的头一回。
迸汉泽急着想看到他的梦中情人,可是他雀跃的心情一进到他以黄色系装潢的北欧式餐厅就冷却了,因为他不只看到他的白人,还看到文森,他们低声细语的交谈,两人看来极有默契。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像飞马奔腾了起来,她因为文森而投入他的怀抱,现在呢?他们一起坐在他的典雅欧式餐厅里,看起来像一对默契良好的金童玉女,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拥有一个心爱的礼物,可才保留了一个晚上,就被硬拿了回去,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接受现实的易变和残酷。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他还要因此怀着遗憾的痛心放弃吗?他一时无言地站在入口处,刹那间拥有和永恒失去的滋味激涌上心头,苦涩难以入咽。
程愿水一早就想和文森好好谈谈,形势已经改变了,这件任务到目前为止已经完全超出她原本的想像,自由的代价有些昂贵,不过,更加深她势在必行的决心。
“文森,今天开始,你负责办公室大楼的保全,其它的你就不要管了。”
一晚没睡的黑眼圈、神色极委靡的文森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点头。
“你……好吗?”原本想背过身体假装不知她如此安排的原由就这样离开,可是,他们同是被命运摆弄的棋子,不管是对她的,或者是他自己的,他是一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叫喊哭嚎的力气都发不出。
程愿水苍白的秀丽脸庞闪过一丝震动。若问她昨晚的感受,她也无法说明此刻心中的五味杂陈,昨晚发生的事情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她仿佛蒙着眼睛打开了一个神秘的盒子,盒子里头藏着惊奇也令人恐惧的谜题。
“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文森感觉她像一朵摇摇欲坠的风中花,他忍不住想碰触她透明易碎的脸庞。他原本还有守护她的特权,可是,从昨晚开始就再也没有资格,他残酷地提醒自己清楚明白这一点。
“我走了……保重自己!”文森站起来强迫自己离开。
他的背影僵直而心事重重,程愿水感到心中有一部分的回忆也被文森一起带走。
“想些什么?”古汉泽盯着她,然后旁若无人地坐下。
“从今天起,在这里,你的安全就由我一个人负责。”对于他的出现,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昨晚的亲密爱人。
“所以,你们刚刚就是在谈这件事情?”他的语气节制而冷漠。
“我忘了先询问你的意见,古先生,难道你有别的想法吗?”
“我当然没有意见,文森不在这里,你应该会更用心在保护我的这件事,不是吗?”他有些苦涩的说着。
“这样的安排对于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工作?”他几乎无法再维持语调的平稳,浓眉纠结在一起。“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当成是工作?”声音闷闷的,好像正压抑着极大的情感。
“古先生,以实质的意义来说,你的确是我工作的内容。”
“古先生?经过昨晚,我仍然是你的古先生?”
“没错。”她倔强地抬头,坚持不想承认经过昨晚,彼此关系的任何改变。
“那你还记着这个吗?”古汉泽轻轻地移开她紧握住的咖啡杯,温柔地搂住她,指尖抚模着她的嘴唇,依稀还带着昨晚的旋律,深深地吻住她,像是经过好几世纪久的时间,他才放开她。
所有火热的情节全蜂拥上来,她对于自己的激烈心跳感到非常屈辱,这不应该发生的。
“这不能证明什么,只证明你经验丰富,技巧一流而已。”她瞪着他。
“那文森呢?他能给你更好的感觉吗?”
“这关文森什么事?”她扬着眉问。
“当然有关,我可不希望他一直碍在你我之间。”
“古先生,你别忘了,我所以出现在新亚的原因。”
“难道你想告诉我,包括昨晚,都是基于你的工作需求,你一向连雇主的卧房也都保护的如此钜细靡遗?”他一直控制低沉从容的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
“在我工作的期间,我所有的选择和行动都跟工作的需求有直接的密切关系。”
“那对于你特别的热情服务,我是否该为你加薪呢?还是你一向是免费赠送的?”
“你以为我是……”程愿水紧盯着他的视线充满了怒气,似乎连她的长发都贯满静电。
迸汉泽满意地看着她的生气反应,至少她并非那么无动于衷,那么,也许他还有机会留她久一些。
“你说,别问任何事,我不问,我也不问你和文森的关系,但是,我也要你对我公平一点,我是真心想照顾你。”
“一个成功的男人想照顾一个女人?你在提议些什么吗?你要我当你的情妇?”程愿水嘲讽的说着。
“我只知道你牵动了我的每一条神经,我要你,我强烈的想要拥有你,你的思想,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他冲动的说出她闯进他生命后的感受,却又在同一时间开始懊悔,这样的激烈一定会吓坏程愿水的,也许她会因此而掉头就走;从他们感人告别的场景,文森显然对她还是意义非凡的。“不过,你别担心,我绝对会让你明白,我是值得让你放弃文森的。”说完,他又紧紧地拥抱着她,紧密得让她几乎窒息。
程愿水对于古汉泽所表现出来的善妒感到迷惘。姓古的男人是她无力去招惹的,也许,当她离开时,文森将能帮她一个大忙。
他的大手轻抚她的秀发,把她埋在他的胸膛里,他的胸毛和清香的古龙水令她意乱情迷,身体和身体的距离原来可以带来这种魔幻的触动,她感觉她竟然已经迷恋起他特殊的身体曲线。
“少爷……”尴尬的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管家拿着古汉泽的行动电话不知所措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他的男主人接听这通公司紧急电话。
“怎么不敲门?”他吼着。“出去,电话放桌上就好了!”
程愿水羞红了脸,直觉地想推开古汉泽,他的手却仍保护地环抱着她不让她挣月兑。转个身,让她背对李先生,直到李先生离开房间,他才放开她。
她心中暗暗诅咒自己的软弱,藉着整理略嫌凌乱的衣着,一方面想延迟面对他的时间。她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个任务,而她将在任务完成后,真正拥有自己的生活,她将可以无愧于古老,也才可以没有负担地返回修女身边。
他的眼光仍然落在程愿水的身上。她的眼神闪烁着决绝,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古汉泽斜靠在桌沿,双手环抱胸前,等待她的回眸。
“电话是林功宇打来的,看来他是要提醒我今天到中科院的行程。”他对着桌上还兀自大响着的大哥大喃喃自语。
程愿水第一个直觉反应就喊出:“取消它!”从她开始进驻新亚后,东老二一直只是写写警告信、做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短期间内大规模的行动也许就要展开。
“这是下半年度新产品规格的重要研究计画发表会,最大赞助企业一定要参与的。”他毫无转圜余地,公事公办地说。
才想要拿起大哥大,程愿水已经敏捷地夺下话机,喧宾夺主地和林功宇谈起会议的行程和路线。
他们商议了一会儿,程愿水才把话机还给古汉泽,完全恢复了安全主任的面孔,非常专业地说:“发表会时间、地点做了更改,我会和你一起去,这才是我待在这里的最主要原因,希望你也记住这一点!迸总!”
“我会记住的!你的工作就是和我无时无刻地在一起,我开始喜欢起这个主意了!”说完、他故意作弄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个响吻,然后离开。
程愿水抚着被古汉泽亲吻过还微微发热的脸颊,发愁起来。古老这样的安排真的能保护他吗?古老的真正用意究竟为何?她当了古汉泽的贴身保镖兼情妇,真的能让东老二派出的杀手毫无下手机会?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因为从昨天开始,她的脑袋就像浆糊一样毫无作用。
要振作!她轻拍脸蛋。只要古老顺利完成继承产业的手续,所有觊觎的敌人就会真正死心。那时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她才可以真正的回“家”!
想到这里,程愿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梦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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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库里,停了三台跑车,保时捷、马自达和宝马,从天窗中透过的光线把它们照耀的光彩夺目,让人无法不注意它们的存在。
程愿水为难地看着这些百万名车,开这样的车出去就好像是国庆烟火一样引人注意。幸好,有一台小喜美停在角落里,虽然年代久远,还可以看出车主的细心呵护。果然,李先生泛白的头颅忽低忽高拿着抹布正在擦拭车身。
“李先生。”
李先生看到程愿水连忙直起身子。
“程小姐,你早,今天早上真的很对不起,你可不要介意啊!”李先生有些害羞的解释。“因为先生从来不曾带过女客回家过夜,所以我一时间忘了家里还有女孩,一头就闯了进去。程小姐你不要生气啊!”
“是吗?他的女友这么多,从来没来过这里?”程愿水狐疑的问,因为从他的资料看来,他的女友还不在少数。
“先生不喜欢早上屋里有外人,再怎么晚,都要我把她们送回家去的。”
“那他一定很不习惯我了。”她嘲讽的说,难怪早上的他脾气这么差。
“程小姐,先生今天早上找你找的天翻地覆呢!他……”
“老李!”古汉泽打断了李先生的话。他已经整装待发,一身神清气爽,咖啡色的西装配上同色调的领巾,手中的银色公事包对着程愿水扬了扬,专制地传达他的意思。
程愿水有些怨恨地看着他无可挑剔的外表。为什么有人天生就一副傲慢神气的模样?她暗自叽咕着。
“嗯,李先生,想请你帮一个忙。”程愿水和李先生低声商量,只见管家李先生不住地点头。
当他们上路时,古汉泽在狭小的车厢里不断地寻找舒服的角度。小喜美的确不适合他将近一八○的魁伟身材,他就像沙丁鱼般将手脚缩成一团。
“你真的认为和老李借车是个好主意?还是只是为了整我而已?”他忍不住问旁边状似愉快,还可疑地哼着歌的程愿水。
“当然喽!开着你的宝贝车就好像马戏团招摇饼市,简直就是昭告全天下你的行踪,开着老李的喜美,你不觉得非常安全而且隐密呜?”
“那我的司机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开除他了。”一边说着,程愿水还忙着换档,并尝试加速,左右转动方向盘,想找出这部车紧急时可以运用的资源,或者是应该避免的致命弱点。
“开除?”古汉泽吼着:“为什么?”
“就是有这个需要!”她瞄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激动有些不以为然。对于老李的车她还感到满意,需要加速时,过百应该没问题。
“什么需要?他做了什么事?”
“你司机的背景,你明了吗?”
他楞了一下。司机就是司机,这个司机跟他好几年了,彼此的交谈并不多,古汉泽只知道他唯一的嗜好是赌一赌香港的赛马。
“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只是为了还他的一马债,不小心把你回国的航次班机说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你从法国回来后,行李中多了危险爆裂物的原因。”程愿水盯着后视镜,检查跟在后面的来车。“幸好东老二本来是想先来个下马威,只是玩票性质,所以老李为你整理行李时,只受到轻微炸伤,否则以东老二的势力和手法,他要拿到威力更强十倍的塑胶炸药是轻而易举的。”
迸汉泽头向后靠枕在椅背上。“你不介意我抽菸吧。”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点上香菸。
密闭空间内,顿时充塞着菸草燃烧的特别气味,她皱着眉看着他。
“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向先清查司机的背景,因为几乎十之八九的行程泄漏,都是由这群不被人注意、但又掌握重要资讯的人所传出的。”
他只是看着车窗外,似乎意兴阑珊。
“以后你的行程完全由我机动联络,也就是说,整个新亚,我是唯一知道你行程的人,当然,我也会负责有关你的交通问题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够忍受这样的行业,充满了人性的丑恶,所有的事件都是背叛和背叛,一连串的背叛串连起来,你怎能忍受?”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烟雾。
程愿水优雅地扬起嘴角。“幸福,有时只是还未接受试炼的变体前状态,你太天真了,古总。”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个大幅度转弯,轻易漂亮的转过去。
“我不是天真,只是无法理解。”
“早点适应吧。东老二会不断地试探,直要找出你周遭所有可以被利用、被背叛的着力点。然后你会发现,所有的人都有他不得已的身不由己,每个人都会无比无奈、无比遗憾地轻易做出不曾深思过、也无法负责的罪行。”
“就像是我,不是吗?”
“你?为何这么说?”她对于自己今天的多话感到厌倦,为什么看到他落寞受伤的样子,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忍?
“昨晚,我的趁虚而入。”
程愿水屏住了呼吸。她一直害怕他提起昨晚的事情,因为昨晚几乎是一团混乱,她自己也搞不懂是因为古老的缘故?还是自己纯粹想找个温暖的慰藉?
“既然你提起,我想告诉你,昨晚的事是我选择的,而且也很单纯,那不过是一种权宜,我一向为自己负责的。”
“权宜……”他愕然地看着她,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那你准备维持这种权宜多久?”
“直到不需要这种权宜为止的那一天。”这种安排是所有男人的梦寐所求,她苦苦的笑着,所有男人都会欢迎如此懂得适时退场的情人。
她无法理解,古汉泽会从这样的权宜安排中得到除了身体乐趣以外的东西。但是对她而言,却是卸下偿还恩情重担,至少,古汉泽年少时的影像也伴她度过许多寂寞的夜晚。古老若要她的身体来偿还,古汉泽可能是唯一让自己不那么像廉价妓女的男人,这最后的任务一完成,她就能彻底赎回自己的心灵、自由和……身体。
“权宜?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对我有任何一丝丝其它的感觉?”古汉泽的脸色似乎悄然发白。
“我们之间该有任何感觉吗?”程愿水有点意外他的回答,他的语气仿佛是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昨天我并没有做……”他非常认真的研究她表情的每一丝变化,想从其中看到任何一点在乎。“……任何必要的措施,而你也没有任何准备,不是吗?”
“我……”她一时语塞,有些不自在地逃避他的眼光。“当然有啊!”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样?”
“没什么。”
她忍不住狐疑,只是目的地快到了,而且她觉得自己今天实在说了太多,紧紧闭上了嘴,不愿继续对话。
“我说,你从来没有做任何准备。”带着浓厚的挑衅意味。“因为,你根本是个……”他的眼光肆无忌惮的落在程愿水脸上。“货真价实的处女。”
程愿水大吃一惊,咬着牙紧急的把煞车踩到底,车子发出极大的刺耳声响,滑行了将近十公尺,然后把车子暂时停在马路连。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她恼怒地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古汉泽,头发还在飞扬,高扬的语调也在空气中凝结着。
“我说你根本在骗人。”他伸手坚定地压在程愿水肩上,直视着程愿水,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根本还未跟任何人有过性经验,因为昨晚之前,你还纯洁得像个婴孩。”
“你的重点是什么?”程愿水生气的否认,生气的脸庞胀得红鼓鼓的。
“我想告诉你,我是个负责的男人。”
“负责?”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没有任何防护,你是有可能怀孕的。”
“怀孕?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程愿水脸色发白,声调疲软无力,就像跌到井底后,抬头仰望晴空的那种担忧。
“也许,现在他已经开始计算了。”
“他?计算?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她睁大眼睛。
“我们的小孩啊!”
“那要计算什么呢?要计算什么?”她几乎想抓抓自己的头发。
“当然是计算他可以看见这个世界的日子啊。”他故意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她猛吸一口气,试图压抑自己想往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你说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我刚刚说过,我是个负责的男人,而且,我会从现在就开始负责。”
“负责?我不需要任何人负责!”她惊讶的抗议。
“我要警告你,你不可以把孩子打掉,我绝不允许。”
“你别孩子东,孩子西的,我们才一个晚上,怎么会这么快就酝酿了一个生命,有些夫妻还不是结婚好多年都没怀孕。”她飞快地回应着,极力保持着表情的冷静。“况且,百分之百的机率怎可能发生在你我之间!”
“可是,有可能,不是吗?为了这个可能,你就是我的责任。”他正色地说。
“我不相信。从昨晚的表现看来,你是个非常有经验的男人,难道你总是对每个和你上床的女人都负责?”她狐疑的看着他。
“我一向非常谨慎小心,从来都有保护的措施。”事实上,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是出名的洁癖和谨慎。
“那为什么对我就没有呢?”她不解地问。
“因为,其他的女人,我很清楚我要的只是性,她们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也是相同的东西。”说完,表情冷酷的看着她。“而我,想在你身上得到更多。”
程愿水定定的看着他,默然片刻,再抬起头来,她脸上己消失了刚刚的激怒和狂乱,剩下的是一分难以描述的萧索。
“为什么你们古家的男人总是如此贪心。”她喃喃低语着。
“你说什么?我们古家的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给时间让他继续这个话题。
“总之,你放心好了,我尊重生命的意志,不会让无辜的生命来背负大人的罪恶。”她冷静轻声的说。
“我们分享的不是罪恶,我感受到的可是天堂。”
“你别再说了,我所感受的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你不是答应过我,别问任何事吗?如果你要违反我们的协议,那也许这样的权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程愿水的声音冷峻而深邃。
她现在真的是无比的后悔,这个最后一次任务本来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未来的人生,就是要以任务的结束来作为新的开始。可是,当她连身体都用来还债,而眼前这个男人还口口声声地伸张他对还未见踪影的小孩人权,她未来新的开始,真的会像她所期待的那样自由、那样崭新吗?
是不是要找古老商讨一下?以古汉泽目前的反应……她望了他一眼,她昨晚和他发生关系,反而让他们之间涉入太多非专业的困扰因子。她实在不明白以古老这样资历的老狐狸,怎会如此要求,难道他还有什么其它的打算吗?
他蹙起眉头,伸手握住了程愿水的手,她的手是冷冰冰的。“别怕我,也许我只想留你一阵子,不会像你以为的那么天长地久。”
不知怎么回事,古汉泽的这番话原本应该会让她释怀的,却在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现在,整个事态变得非常诡异,她真的想不通古老的用意,也对于古汉泽意料之外的反应一头雾水。他对于她似乎非常矛盾困惑,她不解的想着。
唉!程愿水暗自叹气。她现在被他搞得头昏脑胀,她必须打起精神好好想一想,毕竟东老二才是最重要的难题。
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东老二的杀手经过这些天来的蜇伏,应该快要耐不住了。
她不自觉地揉揉太阳穴,试图想在这一片雾茫茫之中找出她以往的镇定和干练。
“研究计画发表会,还去吗?”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她已经回复平常的冷静。
———
老李的小喜美,载着一路无语的他们呼啸而去。
北台湾的天空洁净而蓝亮,车烟稀少的道路更衬得小喜美的孤单,车厢里的两个人心事重重,程愿水再也不愿开口。
“你怎么开到新竹来?研究计画发表不是在世贸?”
程愿水无奈的叹口气。打了左车灯,前段道路两旁已经有人神色警戒,正全面注意来车和所有可疑人物;打一次远灯,再打一次近灯,这是她和文森约定的密码。和前门守卫的下属眼神示意,老李的小喜美就在众人全神贯注之下慢慢地减速,似乎并不准备停车。
程愿水不断由后视镜、左右后照镜观看是否有异状,也许是多虑,但是,危机就是隐藏在这些小细节和所有的不可能。
她第二次确认后,转了一圈,才将小喜美停在大楼入口前。
戴上她的雷朋墨镜,打开车门,美目环绕四周,文森慢慢跑步到她身旁,在她耳边交代了目前的周边情况,和附近的停靠车辆资料。
迸汉泽轻敲车窗,对于程愿水和文森挡住了他下车的车门表示愤怒。
“古先生,请你稍等一下,为了安全考量,先让程整理一下保全资料。”文森立刻弯来礼貌的回答,并请他稍待一会。
“怎么来到这儿?”古汉泽恼怒地低吼。“程愿水,你告诉我!”
程愿水双眼仰望四周,并没有回答古汉泽的问题。“前面的大楼检查了吗?那儿有可疑的闪光。”
“应该不可能,消息不会这么快走漏。”文森心虚地低头,他的确忘了检查那里,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他仍没有心情工作,程愿水就在眼前被古汉泽占有,他哪里还有心思好好保护这个可恨的古汉泽。
程愿水静静的看著文森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分离式耳机,开始俐落地遥控全局。
“有人在西区吗?回答……到大楼顶端去察看一下,带着两个组员一起去,别落单。”
她一面撩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配枪,一面警戒地注意四周的蛛丝马迹。这太平静了,虽然自更改时间地点不过才两个小时,但是两个小时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而言,仍嫌太充足,而且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每回遇到危险时,她的直觉总能嗅出一点端倪。
文森面带愧疚的跟在程愿水的身边,腰边闪闪发亮的手枪也被他紧握在手中。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真如程愿水所预测的,那个大楼顶潜藏着居心叵测的狙击手,假如真是如此,那他的大意就真的坏事了,这样的失误实在太不应该了!
还被挤在小喜美的古汉泽,看到程愿水和文森两人有默契地将他排除在商议讨论之外,怒气已升到红色警戒线。再加上车窗被摇上,他眼见着他们两人距离亲密地讨论,文森的脸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去了,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他恼怒地想立刻分开他们两人。
迸汉泽用力地强硬推开没锁上的车门,第一只脚才刚要踏上柏油地面,对面闪闪发亮的办公室大楼顶似乎也正引发一阵骚动,程愿水心中暗叫糟糕,楼顶闪的光泽一定是长距离瞄准器的反光!可是她没时间瞄准了!
暴怒的古汉泽还搞不清楚状况,程愿水已经敏捷的反扑回他的身前,一阵红光伴随着几声闷爆,程愿水几乎投怀在他胸前,还带着非常强劲的力道,发丝轻轻扬起又重重落下……
迸汉泽耳边响起非常嘈杂的叫喊,文森的嘶吼好像合哑而且焦急,他的双手不断地大力挥动,好像正对远方指挥。
他怀抱着程愿水的瘦弱身躯,她的幽香盈绕着他的口鼻,只是她怎么柔似无骨,几乎要从他怀里滑下,他赶紧将她已经倾斜的身子抱起。手指似乎沾了黏黏的液体,一手稳住程愿水的背,他端详着自己的手掌,沾在手中的鲜红液体,是血吗?谁的血?
一时,地平线似乎下降了,他惊慌地赶紧察看把头埋在他肩上的程愿水,她的脸色一片雪白,嘴唇紫黑,大量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她的白色上衣,古汉泽僵住了,怎会这样?他用手掌想去压住伤口,徒劳想止住还淌淌流血的伤口,手掌还能感觉到血液正往外奔流的冲动。
他慌乱地把程愿水平放在路边,正要呼叫救护车,衣袖上微弱的扯动引得他低下头去,程愿水醒了,正吃力的想坐起身来。
“别动,你还在流血。”
“别管我,那只是小伤,叫文森赶快封锁大楼,别让狙击手离开现场!”语气虽然虚弱得没什么力气,但是却非常冷静清醒。
“小伤?你快失血过多了!”
他还想搀扶她,程愿水已经皱着眉头,轻轻的甩开他多事的手臂。
“你真要帮我的话,就留在车内,别再成为目标!”她掏出腰边的手枪,已经勉强站起身来,轻轻伸直手臂,左手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畏缩了一下。
“程,狙击手还被我们组员困在楼顶。”文森气喘吁吁地赶来身边。
“很好,你应变的不错。”
程愿水左手的鲜血淋漓,连文森也看的心慌。
“程,你还可以吗?”
“只有一个人?”程愿水根本不回答文森的问题,她只想赶紧逮到凶手。
“刚刚西区回报,只有楼顶那个。”
“好,那你好好看着他,我去处理楼顶。”她瞥一眼身旁眉头深锁的古汉泽。
“程,我去就好,你受伤了。”文森担忧的说。虽然他知道程愿水从来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掌握重要关键的现场,无论她的身体状况如何的不适宜。
“你们两个都待在这里,明白吗?”她用着不容质疑的强硬语气下达命令,以手枪示意一脸忧心的古汉泽和文森,快速地跑步前往楼顶。
两个脸色同样苍白的男人一起看着她的背影,两个人都知道现在任何的抗议其实动摇不了这个女人的意志。
“你们上面究竟有多少人手?有没有危险性?”程愿水的身影才消失在眼角还,古汉泽立刻转向文森,生气地看着这个老是在程愿水身边的黑衣男人。
“狙击手已经被困住了,我们这方已经有五个人围住他,他没有月兑困的可能性了。”文森低语,对于程愿水竟然会为古汉泽挨那一枪感到迷惑。程再怎么尽责,也从不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覆盖遮蔽保护的对象,因为她最讨厌和任何人有身体接触,连牵手她都不能忍受,更何况用身体去掩护他人的身体。可是,刚刚她却不加思索地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她最厌恶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古汉泽望望自己身上满身的血迹,有些无法理解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是我的错,我太大意。”文森对于他事前检查的疏漏,导致程愿水的受伤感到非常内咎。
迸汉泽不知道是否该责怪文森,其实,程愿水的伤他也是帮凶,若他不要因为心里泛酸而硬要下车,就不会给狙击手抓住机会下手而连累程愿水。
原来,他的白人的工作就是这样刀光血影,她今天护卫的是他,昨天她保护的又是谁呢?她的泰国国王?古汉泽感觉掌中黏腻的血液仿佛鼓动着她迷人的心跳,这是她为他而流的血,虽然她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他。忽然间,他开始明了她真的可以为了这项工作付出一切。
她为了这项工作付出的一切,也包括和他这个陌生男人的亲密行为?
他感觉到心在痛,因为她,也因为自己。她的伤严重吗?她流的血几乎可以盛满一缸水池。
迸汉泽在这一刹那,心中实在五味杂陈,因为他的危机而导致她的致命危机,但若不是他的危机,她又不知道会去哪儿经历这所有的一切危险。想到她总是如此奋不顾身,如此置自己于危险之前,他皱起眉头,心中某个深处纠结发痛。他急切的想拥有她,却发现她实非他所能掌握,她完全超出他能想像的范畴,他从没认识过一个女孩是武装安全护卫,也从没遇过如此眼神深郁的护卫。她总是如此欲言又止,身上仿佛藏了一团又一团巨大的秘密,而他,却像一个站在美好夕阳前,呆呆凝望却无力挽留的小孩。
他该怎么对她呢?任美景逝去或是……
“古先生,我们要不要找个较有遮蔽的地点,以免再有危险。”
“有没有香菸?”
“古先生?”
“香菸给我!”
文森有些同情地看了古汉泽一眼,对于目睹血腥或死亡,一般人有一阵子的恶心难过。毕竟当你要开始怀疑所有你相信的一切,还有人会感到舒适平静吗?
文森爽快递菸给他,体贴地替他点火,自己也点上一支。这种看着伙伴面临危险,而自己却必须守在色鬼身边保护他的安全,除了也一起吞云吐雾,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做法。
两个人就这样各有心事地靠在车旁,一起关切地仰望大楼,同时一口又一口的吐着烟雾。
还不到一根菸的时间,大楼顶发出嘈杂乒乓的声响,古汉泽连忙站直身子,向前越过了马路中央。他再也不想只是等待还是等待,也许程愿水会需要帮助,不是吗?他不加思索就拚命朝程愿水所在的地方跑去。
“古先生……”文森赶紧跟在他身后,徒劳无功地试图执行程愿水交代他的工作。
两人才跑了不到百米,就见从高处掉下一个庞然大物,看不清楚是什么,只听到重重撞击地面的巨响,古汉泽回头疑问地望了文森一眼,文森也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大楼门口有一票人全跑了出来,程愿水走在最后,神情非常沮丧,所有的人员包围了出事的地点,用黄线开始封锁,不让闲杂人等破坏现场。
“怎么了?”文森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程愿水。
“他不肯说出组织,也不想接受任何交换条件。”程愿水无力的说着,脸色更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憔悴。她转头向一直专注注视着她的古汉泽说道:“古先生,很抱歉,那名狙击手已经跳楼身亡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不小心透露了这次的暗杀令是……”
“格杀勿论,不留活口。”文森已经去看过坠楼现场,血迹模糊非常令人作晒,但也由此可以看出东老二这回是玩真的。他不仅要求刺客,还不容情地要求失败的刺客必须结束自己,因为失败的活口会为东老二留下百口莫辩的证据,这对他将来入主东绅集团会有所影响的。
“文森说的没错,古先生。”其实,古汉泽一点都不在意刺客的行踪和下场,他只是如获至宝的看着平安无事的程愿水。
程愿水看见古汉泽似乎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向来可以引来所有顶尖高手,和所有为钱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刺客,因为这是势在必得,而且赏金的确是非常丰厚的,足以诱惑一票为钱级而走险的杀手。”见他还是没有该有的反应,程愿水暗自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换句话说,之前的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从今后,东老二所有可用的人马一定会倾巢而出,为了他在东绅的前途,势在必行的把你除去。”
也就是说,像今天这样让她受伤的机会会接踵而至。那他可不能容忍,古汉泽现在才能了解刚刚程愿水说的。
他负手双手沉思,看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想要她远离他、但却又希望留她在身边,如此的念头在他心中左右拉扯,良久无法做决定。
程愿水看他脸色凝重,以为他正担心他自己的安危,心中有些欣慰他总算正视东老二对他的威胁了。
“程,你的手不包扎也不是办法,让我替你……”有一个组员拿来简易的救护箱,文森接过来就想处理一下程愿水的伤口。
“不用了,我自己来。”程愿水真的不喜欢别人碰她,她抗拒地转过身来不让文森靠近。
“我来吧!”古汉泽夺过绷带,不理会程愿水的抗议,亲密的撩起她沾血的丝质衬衫领口,一颗一颗解开纽扣,细细察看她的伤口,眼神充满怜爱和怜惜。
程愿水一直没有意识伤口的疼痛,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她知道只是皮肉之伤,休息一下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对于古汉泽表现对她伤口的关心和行动的温柔,她倒有些无语以对,一时忘了要抗议他对自己的占有姿态。
迸汉泽因为太担心她的伤势,所以一时忘了文森还在旁边,等到他察觉文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愿水晶莹的雪肤,他连忙月兑下外套,盖在程愿水的肌肤上,不愿让任何男人分享她的美丽,她是他一人的。
“走,我们去医院。”古汉泽专制地揽着程愿水,并不准备听到她的任何反对意见。他回头对文森指示着:“文森,你善后所有,我不想让愿水累着了!”
文森嫉妒地看着古汉泽和程愿水的亲密姿态,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对于古汉泽下达的命令,他一时哭笑不得;就算没有他的命令,这也是他多年来从不间断的习惯,只是,如今即使他也非常焦急程的伤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汉泽对程亲密的。
文森仰望着晴空,感到无比的郁闷,想吼出来,喉咙却干干的,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