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懶懶地映照在古漢澤長了滿臉青色胡渣的臉龐,他略顯疲憊的眼楮才張開就急著尋找昨日的性感女神。眼光才晃過身旁,他瞬間全身冰冷了起來,惶然地起身。她不見了,到哪兒去了?他沒有半點遲疑地披上晨衣,大步地離開床邊,他到處找著程願水的蹤跡,開始咒罵起自己為何闔起眼來打盹半晌,若是程願水因為他的怠慢而因此重回文森的懷抱……古漢澤連想起這樣的可能性都感到萬分揪心。
「少爺,您要用咖啡嗎?」管家李先生小心地避開正到處找人、眼神狂亂的男主人,因為他正瘋狂地打開每個房間的門,然後又用力的甩上。
迸漢澤一看到管家就沖到他眼前,用力地抓住他,幾乎是晃著他問著︰「她離開了?」
「離開?」李先生疑惑地問︰「昨晚和您一起回來的先生小姐正在餐廳里用餐呢。」
「她沒走?」古漢澤幾乎想親吻一下李先生。「在餐廳?」
才說完,李先生就只能對著他那一向冷靜理智的男主人的背影。
「唉!怎麼像著魔了一樣?」李先生忍不住搖搖斑白的頭發。連早上一定要喝的咖啡都忘了,這可是他為古漢澤工作將近十年來的頭一回。
迸漢澤急著想看到他的夢中情人,可是他雀躍的心情一進到他以黃色系裝潢的北歐式餐廳就冷卻了,因為他不只看到他的白人,還看到文森,他們低聲細語的交談,兩人看來極有默契。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像飛馬奔騰了起來,她因為文森而投入他的懷抱,現在呢?他們一起坐在他的典雅歐式餐廳里,看起來像一對默契良好的金童玉女,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擁有一個心愛的禮物,可才保留了一個晚上,就被硬拿了回去,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接受現實的易變和殘酷。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小男孩了,他還要因此懷著遺憾的痛心放棄嗎?他一時無言地站在入口處,剎那間擁有和永恆失去的滋味激涌上心頭,苦澀難以入咽。
程願水一早就想和文森好好談談,形勢已經改變了,這件任務到目前為止已經完全超出她原本的想像,自由的代價有些昂貴,不過,更加深她勢在必行的決心。
「文森,今天開始,你負責辦公室大樓的保全,其它的你就不要管了。」
一晚沒睡的黑眼圈、神色極委靡的文森閉上眼楮,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點點頭。
「你……好嗎?」原本想背過身體假裝不知她如此安排的原由就這樣離開,可是,他們同是被命運擺弄的棋子,不管是對她的,或者是他自己的,他是一樣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連叫喊哭嚎的力氣都發不出。
程願水蒼白的秀麗臉龐閃過一絲震動。若問她昨晚的感受,她也無法說明此刻心中的五味雜陳,昨晚發生的事情超出她所能理解的範圍,她仿佛蒙著眼楮打開了一個神秘的盒子,盒子里頭藏著驚奇也令人恐懼的謎題。
「別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努力想使自己看起來更有說服力。
文森感覺她像一朵搖搖欲墜的風中花,他忍不住想踫觸她透明易碎的臉龐。他原本還有守護她的特權,可是,從昨晚開始就再也沒有資格,他殘酷地提醒自己清楚明白這一點。
「我走了……保重自己!」文森站起來強迫自己離開。
他的背影僵直而心事重重,程願水感到心中有一部分的回憶也被文森一起帶走。
「想些什麼?」古漢澤盯著她,然後旁若無人地坐下。
「從今天起,在這里,你的安全就由我一個人負責。」對于他的出現,她有點不知所措,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昨晚的親密愛人。
「所以,你們剛剛就是在談這件事情?」他的語氣節制而冷漠。
「我忘了先詢問你的意見,古先生,難道你有別的想法嗎?」
「我當然沒有意見,文森不在這里,你應該會更用心在保護我的這件事,不是嗎?」他有些苦澀的說著。
「這樣的安排對于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
「工作?」他幾乎無法再維持語調的平穩,濃眉糾結在一起。「你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當成是工作?」聲音悶悶的,好像正壓抑著極大的情感。
「古先生,以實質的意義來說,你的確是我工作的內容。」
「古先生?經過昨晚,我仍然是你的古先生?」
「沒錯。」她倔強地抬頭,堅持不想承認經過昨晚,彼此關系的任何改變。
「那你還記著這個嗎?」古漢澤輕輕地移開她緊握住的咖啡杯,溫柔地摟住她,指尖撫模著她的嘴唇,依稀還帶著昨晚的旋律,深深地吻住她,像是經過好幾世紀久的時間,他才放開她。
所有火熱的情節全蜂擁上來,她對于自己的激烈心跳感到非常屈辱,這不應該發生的。
「這不能證明什麼,只證明你經驗豐富,技巧一流而已。」她瞪著他。
「那文森呢?他能給你更好的感覺嗎?」
「這關文森什麼事?」她揚著眉問。
「當然有關,我可不希望他一直礙在你我之間。」
「古先生,你別忘了,我所以出現在新亞的原因。」
「難道你想告訴我,包括昨晚,都是基于你的工作需求,你一向連雇主的臥房也都保護的如此鉅細靡遺?」他一直控制低沉從容的聲音也開始激動起來。
「在我工作的期間,我所有的選擇和行動都跟工作的需求有直接的密切關系。」
「那對于你特別的熱情服務,我是否該為你加薪呢?還是你一向是免費贈送的?」
「你以為我是……」程願水緊盯著他的視線充滿了怒氣,似乎連她的長發都貫滿靜電。
迸漢澤滿意地看著她的生氣反應,至少她並非那麼無動于衷,那麼,也許他還有機會留她久一些。
「你說,別問任何事,我不問,我也不問你和文森的關系,但是,我也要你對我公平一點,我是真心想照顧你。」
「一個成功的男人想照顧一個女人?你在提議些什麼嗎?你要我當你的情婦?」程願水嘲諷的說著。
「我只知道你牽動了我的每一條神經,我要你,我強烈的想要擁有你,你的思想,你的身體,你的一切。」他沖動的說出她闖進他生命後的感受,卻又在同一時間開始懊悔,這樣的激烈一定會嚇壞程願水的,也許她會因此而掉頭就走;從他們感人告別的場景,文森顯然對她還是意義非凡的。「不過,你別擔心,我絕對會讓你明白,我是值得讓你放棄文森的。」說完,他又緊緊地擁抱著她,緊密得讓她幾乎窒息。
程願水對于古漢澤所表現出來的善妒感到迷惘。姓古的男人是她無力去招惹的,也許,當她離開時,文森將能幫她一個大忙。
他的大手輕撫她的秀發,把她埋在他的胸膛里,他的胸毛和清香的古龍水令她意亂情迷,身體和身體的距離原來可以帶來這種魔幻的觸動,她感覺她竟然已經迷戀起他特殊的身體曲線。
「少爺……」尷尬的咳嗽聲在他們身後響起,管家拿著古漢澤的行動電話不知所措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他的男主人接听這通公司緊急電話。
「怎麼不敲門?」他吼著。「出去,電話放桌上就好了!」
程願水羞紅了臉,直覺地想推開古漢澤,他的手卻仍保護地環抱著她不讓她掙月兌。轉個身,讓她背對李先生,直到李先生離開房間,他才放開她。
她心中暗暗詛咒自己的軟弱,藉著整理略嫌凌亂的衣著,一方面想延遲面對他的時間。她提醒自己這不過是個任務,而她將在任務完成後,真正擁有自己的生活,她將可以無愧于古老,也才可以沒有負擔地返回修女身邊。
他的眼光仍然落在程願水的身上。她的眼神閃爍著決絕,仿佛做了什麼決定。古漢澤斜靠在桌沿,雙手環抱胸前,等待她的回眸。
「電話是林功宇打來的,看來他是要提醒我今天到中科院的行程。」他對著桌上還兀自大響著的大哥大喃喃自語。
程願水第一個直覺反應就喊出︰「取消它!」從她開始進駐新亞後,東老二一直只是寫寫警告信、做些不痛不癢的小動作,短期間內大規模的行動也許就要展開。
「這是下半年度新產品規格的重要研究計畫發表會,最大贊助企業一定要參與的。」他毫無轉圜余地,公事公辦地說。
才想要拿起大哥大,程願水已經敏捷地奪下話機,喧賓奪主地和林功宇談起會議的行程和路線。
他們商議了一會兒,程願水才把話機還給古漢澤,完全恢復了安全主任的面孔,非常專業地說︰「發表會時間、地點做了更改,我會和你一起去,這才是我待在這里的最主要原因,希望你也記住這一點!迸總!」
「我會記住的!你的工作就是和我無時無刻地在一起,我開始喜歡起這個主意了!」說完、他故意作弄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個響吻,然後離開。
程願水撫著被古漢澤親吻過還微微發熱的臉頰,發愁起來。古老這樣的安排真的能保護他嗎?古老的真正用意究竟為何?她當了古漢澤的貼身保鏢兼情婦,真的能讓東老二派出的殺手毫無下手機會?她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因為從昨天開始,她的腦袋就像漿糊一樣毫無作用。
要振作!她輕拍臉蛋。只要古老順利完成繼承產業的手續,所有覬覦的敵人就會真正死心。那時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她才可以真正的回「家」!
想到這里,程願水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夢幻的微笑。
———
車庫里,停了三台跑車,保時捷、馬自達和寶馬,從天窗中透過的光線把它們照耀的光彩奪目,讓人無法不注意它們的存在。
程願水為難地看著這些百萬名車,開這樣的車出去就好像是國慶煙火一樣引人注意。幸好,有一台小喜美停在角落里,雖然年代久遠,還可以看出車主的細心呵護。果然,李先生泛白的頭顱忽低忽高拿著抹布正在擦拭車身。
「李先生。」
李先生看到程願水連忙直起身子。
「程小姐,你早,今天早上真的很對不起,你可不要介意啊!」李先生有些害羞的解釋。「因為先生從來不曾帶過女客回家過夜,所以我一時間忘了家里還有女孩,一頭就闖了進去。程小姐你不要生氣啊!」
「是嗎?他的女友這麼多,從來沒來過這里?」程願水狐疑的問,因為從他的資料看來,他的女友還不在少數。
「先生不喜歡早上屋里有外人,再怎麼晚,都要我把她們送回家去的。」
「那他一定很不習慣我了。」她嘲諷的說,難怪早上的他脾氣這麼差。
「程小姐,先生今天早上找你找的天翻地覆呢!他……」
「老李!」古漢澤打斷了李先生的話。他已經整裝待發,一身神清氣爽,咖啡色的西裝配上同色調的領巾,手中的銀色公事包對著程願水揚了揚,專制地傳達他的意思。
程願水有些怨恨地看著他無可挑剔的外表。為什麼有人天生就一副傲慢神氣的模樣?她暗自嘰咕著。
「嗯,李先生,想請你幫一個忙。」程願水和李先生低聲商量,只見管家李先生不住地點頭。
當他們上路時,古漢澤在狹小的車廂里不斷地尋找舒服的角度。小喜美的確不適合他將近一八○的魁偉身材,他就像沙丁魚般將手腳縮成一團。
「你真的認為和老李借車是個好主意?還是只是為了整我而已?」他忍不住問旁邊狀似愉快,還可疑地哼著歌的程願水。
「當然嘍!開著你的寶貝車就好像馬戲團招搖餅市,簡直就是昭告全天下你的行蹤,開著老李的喜美,你不覺得非常安全而且隱密嗚?」
「那我的司機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開除他了。」一邊說著,程願水還忙著換檔,並嘗試加速,左右轉動方向盤,想找出這部車緊急時可以運用的資源,或者是應該避免的致命弱點。
「開除?」古漢澤吼著︰「為什麼?」
「就是有這個需要!」她瞄了他一眼,對于他的激動有些不以為然。對于老李的車她還感到滿意,需要加速時,過百應該沒問題。
「什麼需要?他做了什麼事?」
「你司機的背景,你明了嗎?」
他楞了一下。司機就是司機,這個司機跟他好幾年了,彼此的交談並不多,古漢澤只知道他唯一的嗜好是賭一賭香港的賽馬。
「他有什麼問題嗎?」
「他只是為了還他的一馬債,不小心把你回國的航次班機說出來,這也是為什麼上次你從法國回來後,行李中多了危險爆裂物的原因。」程願水盯著後視鏡,檢查跟在後面的來車。「幸好東老二本來是想先來個下馬威,只是玩票性質,所以老李為你整理行李時,只受到輕微炸傷,否則以東老二的勢力和手法,他要拿到威力更強十倍的塑膠炸藥是輕而易舉的。」
迸漢澤頭向後靠枕在椅背上。「你不介意我抽菸吧。」不等她回答,他已經點上香菸。
密閉空間內,頓時充塞著菸草燃燒的特別氣味,她皺著眉看著他。
「一般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一向先清查司機的背景,因為幾乎十之八九的行程泄漏,都是由這群不被人注意、但又掌握重要資訊的人所傳出的。」
他只是看著車窗外,似乎意興闌珊。
「以後你的行程完全由我機動聯絡,也就是說,整個新亞,我是唯一知道你行程的人,當然,我也會負責有關你的交通問題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夠忍受這樣的行業,充滿了人性的丑惡,所有的事件都是背叛和背叛,一連串的背叛串連起來,你怎能忍受?」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煙霧。
程願水優雅地揚起嘴角。「幸福,有時只是還未接受試煉的變體前狀態,你太天真了,古總。」她一手握著方向盤,一個大幅度轉彎,輕易漂亮的轉過去。
「我不是天真,只是無法理解。」
「早點適應吧。東老二會不斷地試探,直要找出你周遭所有可以被利用、被背叛的著力點。然後你會發現,所有的人都有他不得已的身不由己,每個人都會無比無奈、無比遺憾地輕易做出不曾深思過、也無法負責的罪行。」
「就像是我,不是嗎?」
「你?為何這麼說?」她對于自己今天的多話感到厭倦,為什麼看到他落寞受傷的樣子,會有那麼一絲的不忍?
「昨晚,我的趁虛而入。」
程願水屏住了呼吸。她一直害怕他提起昨晚的事情,因為昨晚幾乎是一團混亂,她自己也搞不懂是因為古老的緣故?還是自己純粹想找個溫暖的慰藉?
「既然你提起,我想告訴你,昨晚的事是我選擇的,而且也很單純,那不過是一種權宜,我一向為自己負責的。」
「權宜……」他愕然地看著她,他從沒听說過這樣的說法。「那你準備維持這種權宜多久?」
「直到不需要這種權宜為止的那一天。」這種安排是所有男人的夢寐所求,她苦苦的笑著,所有男人都會歡迎如此懂得適時退場的情人。
她無法理解,古漢澤會從這樣的權宜安排中得到除了身體樂趣以外的東西。但是對她而言,卻是卸下償還恩情重擔,至少,古漢澤年少時的影像也伴她度過許多寂寞的夜晚。古老若要她的身體來償還,古漢澤可能是唯一讓自己不那麼像廉價妓女的男人,這最後的任務一完成,她就能徹底贖回自己的心靈、自由和……身體。
「權宜?也就是說你並沒有對我有任何一絲絲其它的感覺?」古漢澤的臉色似乎悄然發白。
「我們之間該有任何感覺嗎?」程願水有點意外他的回答,他的語氣仿佛是她欺騙了他的感情。
「昨天我並沒有做……」他非常認真的研究她表情的每一絲變化,想從其中看到任何一點在乎。「……任何必要的措施,而你也沒有任何準備,不是嗎?」
「我……」她一時語塞,有些不自在地逃避他的眼光。「當然有啊!」
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怎樣?」
「沒什麼。」
她忍不住狐疑,只是目的地快到了,而且她覺得自己今天實在說了太多,緊緊閉上了嘴,不願繼續對話。
「我說,你從來沒有做任何準備。」帶著濃厚的挑釁意味。「因為,你根本是個……」他的眼光肆無忌憚的落在程願水臉上。「貨真價實的處女。」
程願水大吃一驚,咬著牙緊急的把煞車踩到底,車子發出極大的刺耳聲響,滑行了將近十公尺,然後把車子暫時停在馬路連。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她惱怒地轉過頭來看著旁邊的古漢澤,頭發還在飛揚,高揚的語調也在空氣中凝結著。
「我說你根本在騙人。」他伸手堅定地壓在程願水肩上,直視著程願水,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根本還未跟任何人有過性經驗,因為昨晚之前,你還純潔得像個嬰孩。」
「你的重點是什麼?」程願水生氣的否認,生氣的臉龐脹得紅鼓鼓的。
「我想告訴你,我是個負責的男人。」
「負責?」
「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沒有任何防護,你是有可能懷孕的。」
「懷孕?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程願水臉色發白,聲調疲軟無力,就像跌到井底後,抬頭仰望晴空的那種擔憂。
「也許,現在他已經開始計算了。」
「他?計算?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她睜大眼楮。
「我們的小孩啊!」
「那要計算什麼呢?要計算什麼?」她幾乎想抓抓自己的頭發。
「當然是計算他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日子啊。」他故意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她猛吸一口氣,試圖壓抑自己想往他臉上揍一拳的沖動。「你說這些,究竟想做什麼?」
「我剛剛說過,我是個負責的男人,而且,我會從現在就開始負責。」
「負責?我不需要任何人負責!」她驚訝的抗議。
「我要警告你,你不可以把孩子打掉,我絕不允許。」
「你別孩子東,孩子西的,我們才一個晚上,怎麼會這麼快就醞釀了一個生命,有些夫妻還不是結婚好多年都沒懷孕。」她飛快地回應著,極力保持著表情的冷靜。「況且,百分之百的機率怎可能發生在你我之間!」
「可是,有可能,不是嗎?為了這個可能,你就是我的責任。」他正色地說。
「我不相信。從昨晚的表現看來,你是個非常有經驗的男人,難道你總是對每個和你上床的女人都負責?」她狐疑的看著他。
「我一向非常謹慎小心,從來都有保護的措施。」事實上,他對于這方面的事情是出名的潔癖和謹慎。
「那為什麼對我就沒有呢?」她不解地問。
「因為,其他的女人,我很清楚我要的只是性,她們想從我身上得到的,也是相同的東西。」說完,表情冷酷的看著她。「而我,想在你身上得到更多。」
程願水定定的看著他,默然片刻,再抬起頭來,她臉上己消失了剛剛的激怒和狂亂,剩下的是一分難以描述的蕭索。
「為什麼你們古家的男人總是如此貪心。」她喃喃低語著。
「你說什麼?我們古家的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不給時間讓他繼續這個話題。
「總之,你放心好了,我尊重生命的意志,不會讓無辜的生命來背負大人的罪惡。」她冷靜輕聲的說。
「我們分享的不是罪惡,我感受到的可是天堂。」
「你別再說了,我所感受的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你不是答應過我,別問任何事嗎?如果你要違反我們的協議,那也許這樣的權宜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程願水的聲音冷峻而深邃。
她現在真的是無比的後悔,這個最後一次任務本來是她夢寐以求的,她未來的人生,就是要以任務的結束來作為新的開始。可是,當她連身體都用來還債,而眼前這個男人還口口聲聲地伸張他對還未見蹤影的小孩人權,她未來新的開始,真的會像她所期待的那樣自由、那樣嶄新嗎?
是不是要找古老商討一下?以古漢澤目前的反應……她望了他一眼,她昨晚和他發生關系,反而讓他們之間涉入太多非專業的困擾因子。她實在不明白以古老這樣資歷的老狐狸,怎會如此要求,難道他還有什麼其它的打算嗎?
他蹙起眉頭,伸手握住了程願水的手,她的手是冷冰冰的。「別怕我,也許我只想留你一陣子,不會像你以為的那麼天長地久。」
不知怎麼回事,古漢澤的這番話原本應該會讓她釋懷的,卻在她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現在,整個事態變得非常詭異,她真的想不通古老的用意,也對于古漢澤意料之外的反應一頭霧水。他對于她似乎非常矛盾困惑,她不解的想著。
唉!程願水暗自嘆氣。她現在被他搞得頭昏腦脹,她必須打起精神好好想一想,畢竟東老二才是最重要的難題。
今天就是一個好機會,東老二的殺手經過這些天來的蜇伏,應該快要耐不住了。
她不自覺地揉揉太陽穴,試圖想在這一片霧茫茫之中找出她以往的鎮定和干練。
「研究計畫發表會,還去嗎?」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她已經回復平常的冷靜。
———
老李的小喜美,載著一路無語的他們呼嘯而去。
北台灣的天空潔淨而藍亮,車煙稀少的道路更襯得小喜美的孤單,車廂里的兩個人心事重重,程願水再也不願開口。
「你怎麼開到新竹來?研究計畫發表不是在世貿?」
程願水無奈的嘆口氣。打了左車燈,前段道路兩旁已經有人神色警戒,正全面注意來車和所有可疑人物;打一次遠燈,再打一次近燈,這是她和文森約定的密碼。和前門守衛的下屬眼神示意,老李的小喜美就在眾人全神貫注之下慢慢地減速,似乎並不準備停車。
程願水不斷由後視鏡、左右後照鏡觀看是否有異狀,也許是多慮,但是,危機就是隱藏在這些小細節和所有的不可能。
她第二次確認後,轉了一圈,才將小喜美停在大樓入口前。
戴上她的雷朋墨鏡,打開車門,美目環繞四周,文森慢慢跑步到她身旁,在她耳邊交代了目前的周邊情況,和附近的停靠車輛資料。
迸漢澤輕敲車窗,對于程願水和文森擋住了他下車的車門表示憤怒。
「古先生,請你稍等一下,為了安全考量,先讓程整理一下保全資料。」文森立刻彎來禮貌的回答,並請他稍待一會。
「怎麼來到這兒?」古漢澤惱怒地低吼。「程願水,你告訴我!」
程願水雙眼仰望四周,並沒有回答古漢澤的問題。「前面的大樓檢查了嗎?那兒有可疑的閃光。」
「應該不可能,消息不會這麼快走漏。」文森心虛地低頭,他的確忘了檢查那里,因為,從昨晚到現在他仍沒有心情工作,程願水就在眼前被古漢澤佔有,他哪里還有心思好好保護這個可恨的古漢澤。
程願水靜靜的看著文森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然後拿起分離式耳機,開始俐落地遙控全局。
「有人在西區嗎?回答……到大樓頂端去察看一下,帶著兩個組員一起去,別落單。」
她一面撩開外套露出里面的配槍,一面警戒地注意四周的蛛絲馬跡。這太平靜了,雖然自更改時間地點不過才兩個小時,但是兩個小時對于一個經驗豐富的殺手而言,仍嫌太充足,而且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氣;每回遇到危險時,她的直覺總能嗅出一點端倪。
文森面帶愧疚的跟在程願水的身邊,腰邊閃閃發亮的手槍也被他緊握在手中。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真如程願水所預測的,那個大樓頂潛藏著居心叵測的狙擊手,假如真是如此,那他的大意就真的壞事了,這樣的失誤實在太不應該了!
還被擠在小喜美的古漢澤,看到程願水和文森兩人有默契地將他排除在商議討論之外,怒氣已升到紅色警戒線。再加上車窗被搖上,他眼見著他們兩人距離親密地討論,文森的臉幾乎要貼到她身上去了,听不見他們說些什麼,他惱怒地想立刻分開他們兩人。
迸漢澤用力地強硬推開沒鎖上的車門,第一只腳才剛要踏上柏油地面,對面閃閃發亮的辦公室大樓頂似乎也正引發一陣騷動,程願水心中暗叫糟糕,樓頂閃的光澤一定是長距離瞄準器的反光!可是她沒時間瞄準了!
暴怒的古漢澤還搞不清楚狀況,程願水已經敏捷的反撲回他的身前,一陣紅光伴隨著幾聲悶爆,程願水幾乎投懷在他胸前,還帶著非常強勁的力道,發絲輕輕揚起又重重落下……
迸漢澤耳邊響起非常嘈雜的叫喊,文森的嘶吼好像合啞而且焦急,他的雙手不斷地大力揮動,好像正對遠方指揮。
他懷抱著程願水的瘦弱身軀,她的幽香盈繞著他的口鼻,只是她怎麼柔似無骨,幾乎要從他懷里滑下,他趕緊將她已經傾斜的身子抱起。手指似乎沾了黏黏的液體,一手穩住程願水的背,他端詳著自己的手掌,沾在手中的鮮紅液體,是血嗎?誰的血?
一時,地平線似乎下降了,他驚慌地趕緊察看把頭埋在他肩上的程願水,她的臉色一片雪白,嘴唇紫黑,大量的鮮紅血液染紅了她的白色上衣,古漢澤僵住了,怎會這樣?他用手掌想去壓住傷口,徒勞想止住還淌淌流血的傷口,手掌還能感覺到血液正往外奔流的沖動。
他慌亂地把程願水平放在路邊,正要呼叫救護車,衣袖上微弱的扯動引得他低下頭去,程願水醒了,正吃力的想坐起身來。
「別動,你還在流血。」
「別管我,那只是小傷,叫文森趕快封鎖大樓,別讓狙擊手離開現場!」語氣雖然虛弱得沒什麼力氣,但是卻非常冷靜清醒。
「小傷?你快失血過多了!」
他還想攙扶她,程願水已經皺著眉頭,輕輕的甩開他多事的手臂。
「你真要幫我的話,就留在車內,別再成為目標!」她掏出腰邊的手槍,已經勉強站起身來,輕輕伸直手臂,左手的刺痛讓她忍不住畏縮了一下。
「程,狙擊手還被我們組員困在樓頂。」文森氣喘吁吁地趕來身邊。
「很好,你應變的不錯。」
程願水左手的鮮血淋灕,連文森也看的心慌。
「程,你還可以嗎?」
「只有一個人?」程願水根本不回答文森的問題,她只想趕緊逮到凶手。
「剛剛西區回報,只有樓頂那個。」
「好,那你好好看著他,我去處理樓頂。」她瞥一眼身旁眉頭深鎖的古漢澤。
「程,我去就好,你受傷了。」文森擔憂的說。雖然他知道程願水從來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掌握重要關鍵的現場,無論她的身體狀況如何的不適宜。
「你們兩個都待在這里,明白嗎?」她用著不容質疑的強硬語氣下達命令,以手槍示意一臉憂心的古漢澤和文森,快速地跑步前往樓頂。
兩個臉色同樣蒼白的男人一起看著她的背影,兩個人都知道現在任何的抗議其實動搖不了這個女人的意志。
「你們上面究竟有多少人手?有沒有危險性?」程願水的身影才消失在眼角還,古漢澤立刻轉向文森,生氣地看著這個老是在程願水身邊的黑衣男人。
「狙擊手已經被困住了,我們這方已經有五個人圍住他,他沒有月兌困的可能性了。」文森低語,對于程願水竟然會為古漢澤挨那一槍感到迷惑。程再怎麼盡責,也從不會用自己的身體來覆蓋遮蔽保護的對象,因為她最討厭和任何人有身體接觸,連牽手她都不能忍受,更何況用身體去掩護他人的身體。可是,剛剛她卻不加思索地冒著生命危險做了她最厭惡的事情。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古漢澤望望自己身上滿身的血跡,有些無法理解這一瞬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是我的錯,我太大意。」文森對于他事前檢查的疏漏,導致程願水的受傷感到非常內咎。
迸漢澤不知道是否該責怪文森,其實,程願水的傷他也是幫凶,若他不要因為心里泛酸而硬要下車,就不會給狙擊手抓住機會下手而連累程願水。
原來,他的白人的工作就是這樣刀光血影,她今天護衛的是他,昨天她保護的又是誰呢?她的泰國國王?古漢澤感覺掌中黏膩的血液仿佛鼓動著她迷人的心跳,這是她為他而流的血,雖然她是為了工作,而不是為了他。忽然間,他開始明了她真的可以為了這項工作付出一切。
她為了這項工作付出的一切,也包括和他這個陌生男人的親密行為?
他感覺到心在痛,因為她,也因為自己。她的傷嚴重嗎?她流的血幾乎可以盛滿一缸水池。
迸漢澤在這一剎那,心中實在五味雜陳,因為他的危機而導致她的致命危機,但若不是他的危機,她又不知道會去哪兒經歷這所有的一切危險。想到她總是如此奮不顧身,如此置自己于危險之前,他皺起眉頭,心中某個深處糾結發痛。他急切的想擁有她,卻發現她實非他所能掌握,她完全超出他能想像的範疇,他從沒認識過一個女孩是武裝安全護衛,也從沒遇過如此眼神深郁的護衛。她總是如此欲言又止,身上仿佛藏了一團又一團巨大的秘密,而他,卻像一個站在美好夕陽前,呆呆凝望卻無力挽留的小孩。
他該怎麼對她呢?任美景逝去或是……
「古先生,我們要不要找個較有遮蔽的地點,以免再有危險。」
「有沒有香菸?」
「古先生?」
「香菸給我!」
文森有些同情地看了古漢澤一眼,對于目睹血腥或死亡,一般人有一陣子的惡心難過。畢竟當你要開始懷疑所有你相信的一切,還有人會感到舒適平靜嗎?
文森爽快遞菸給他,體貼地替他點火,自己也點上一支。這種看著伙伴面臨危險,而自己卻必須守在色鬼身邊保護他的安全,除了也一起吞雲吐霧,他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別的做法。
兩個人就這樣各有心事地靠在車旁,一起關切地仰望大樓,同時一口又一口的吐著煙霧。
還不到一根菸的時間,大樓頂發出嘈雜乒乓的聲響,古漢澤連忙站直身子,向前越過了馬路中央。他再也不想只是等待還是等待,也許程願水會需要幫助,不是嗎?他不加思索就拚命朝程願水所在的地方跑去。
「古先生……」文森趕緊跟在他身後,徒勞無功地試圖執行程願水交代他的工作。
兩人才跑了不到百米,就見從高處掉下一個龐然大物,看不清楚是什麼,只听到重重撞擊地面的巨響,古漢澤回頭疑問地望了文森一眼,文森也不明所以的搖搖頭。
大樓門口有一票人全跑了出來,程願水走在最後,神情非常沮喪,所有的人員包圍了出事的地點,用黃線開始封鎖,不讓閑雜人等破壞現場。
「怎麼了?」文森看著緩緩向他走來的程願水。
「他不肯說出組織,也不想接受任何交換條件。」程願水無力的說著,臉色更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憔悴。她轉頭向一直專注注視著她的古漢澤說道︰「古先生,很抱歉,那名狙擊手已經跳樓身亡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不小心透露了這次的暗殺令是……」
「格殺勿論,不留活口。」文森已經去看過墜樓現場,血跡模糊非常令人作曬,但也由此可以看出東老二這回是玩真的。他不僅要求刺客,還不容情地要求失敗的刺客必須結束自己,因為失敗的活口會為東老二留下百口莫辯的證據,這對他將來入主東紳集團會有所影響的。
「文森說的沒錯,古先生。」其實,古漢澤一點都不在意刺客的行蹤和下場,他只是如獲至寶的看著平安無事的程願水。
程願水看見古漢澤似乎不懂事情的嚴重性。
「格殺勿論,不留活口。向來可以引來所有頂尖高手,和所有為錢而無所不用其極的刺客,因為這是勢在必得,而且賞金的確是非常豐厚的,足以誘惑一票為錢級而走險的殺手。」見他還是沒有該有的反應,程願水暗自嘆了一口氣,接著說︰「換句話說,之前的風平浪靜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從今後,東老二所有可用的人馬一定會傾巢而出,為了他在東紳的前途,勢在必行的把你除去。」
也就是說,像今天這樣讓她受傷的機會會接踵而至。那他可不能容忍,古漢澤現在才能了解剛剛程願水說的。
他負手雙手沉思,看著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想要她遠離他、但卻又希望留她在身邊,如此的念頭在他心中左右拉扯,良久無法做決定。
程願水看他臉色凝重,以為他正擔心他自己的安危,心中有些欣慰他總算正視東老二對他的威脅了。
「程,你的手不包扎也不是辦法,讓我替你……」有一個組員拿來簡易的救護箱,文森接過來就想處理一下程願水的傷口。
「不用了,我自己來。」程願水真的不喜歡別人踫她,她抗拒地轉過身來不讓文森靠近。
「我來吧!」古漢澤奪過繃帶,不理會程願水的抗議,親密的撩起她沾血的絲質襯衫領口,一顆一顆解開紐扣,細細察看她的傷口,眼神充滿憐愛和憐惜。
程願水一直沒有意識傷口的疼痛,雖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她知道只是皮肉之傷,休息一下應該就沒有大礙了。對于古漢澤表現對她傷口的關心和行動的溫柔,她倒有些無語以對,一時忘了要抗議他對自己的佔有姿態。
迸漢澤因為太擔心她的傷勢,所以一時忘了文森還在旁邊,等到他察覺文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程願水晶瑩的雪膚,他連忙月兌下外套,蓋在程願水的肌膚上,不願讓任何男人分享她的美麗,她是他一人的。
「走,我們去醫院。」古漢澤專制地攬著程願水,並不準備听到她的任何反對意見。他回頭對文森指示著︰「文森,你善後所有,我不想讓願水累著了!」
文森嫉妒地看著古漢澤和程願水的親密姿態,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對于古漢澤下達的命令,他一時哭笑不得;就算沒有他的命令,這也是他多年來從不間斷的習慣,只是,如今即使他也非常焦急程的傷勢,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古漢澤對程親密的。
文森仰望著晴空,感到無比的郁悶,想吼出來,喉嚨卻干干的,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