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绻儿不知其中曲折,乐见菊、竹两位妃子的宫女被兰贵人吓得抱头鼠窜。
她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如不是被点哑穴,定会大笑。
早就看不顺那两个不识时务的坏女人,仗着是长辈,常常背着父皇与母妃在她跟前吆五喝六,神气十足。哼,以为她小就什么都不明白?
她的兄弟她甚至认不过来,只有胞兄龙缱最疼她,不像其他人处处排挤,用尖酸刻薄的话来重伤她。哼,唇枪舌剑算什么?吵来吵去想不牙尖嘴利都难!她是得宠,这里是皇宫,有本事尽避在皇上跟前显示!翰林院的几位太傅出再难的题,她也无所畏惧!反正,有绝世才女兰姐姐在后助阵,想不出风头也难!对付擅长尔虞我诈的人,兰姐姐说不必也不能听之任之,该吵该骂绝不心软,决不妥协,只有狠才能保住地位和威严。
丙不其然,人都是欺软怕硬——以前只懂得哭,所有的人包括宫女在内都落井下石,现在,她变得厉害会反击,也没人敢冉欺负她。
花凋挑眉凝视着她阴晴不定的容颜,若有所思。他看得清楚,龙绻儿的行为是玩火。表面上痛快地整了菊妃、竹妃的奴才,实际上隐藏存背后的是一个无法预计的恶果!蠢,她真的觉得如此就是赢家了吗?
突然间,他开始为龙绻儿悲哀。
龙绻儿得意地笑着,脸上漾开一朵灿烂的梨花酒窝,不经意间的回眸正迎上他玩味的专注眼神,一双黝黑的眸子宛若沼潭,深不可测。她闪神一怔,恍惚间,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触模那个令她迷失的领域。
花凋一凛神,敏捷地抓住她纤细的于腕,抿唇低语:“干什么?”
“呜……”龙绻儿想为自己辩解,奈何被点了穴,支支吾吾语不成调。
听听外面没有动静,料想大概是那些妃子、奴才被吓住,一时不知所措,短期内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冷宫禁地,擅闯者杀无赦!她们虽说怀疑龙绻儿在里面,但没有真凭实据,一旦惊动圣上,又没当场抓住龙绻儿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得不偿失。
花凋恍然失笑,“你还是这样乖一点,不然,别怪我把你扔出去,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没人能帮你掩饰了。”
龙绻儿不屑地一噘红唇。
“想说话吗?”花凋对她的不以为然颇觉不满。
权衡利弊,龙绻儿忍下这口怨气,用力颔首。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花凋解她的穴道,双臂环胸,等着她的反应。
龙绻儿轻轻咳了咳,才回过头,只是瞅着他,定定地不发一语。
她的视线让花凋有种待人宰割的不详预感。
“你看什么?”他面部僵硬地开口问。
“好!就这么决定了!”龙绻儿的粉拳一击他的肩,讷讷地抿嘴而笑,不过笑得有几分诡异,“从现在开始,你做本宫的私人护卫——如何?”
什么?
花凋掏掏耳朵,以为是幻听。
龙绻儿嫣然一笑,“想当年,你与风烛并列为辛酉年间的武状元,听说还在江湖上声名远播,那本宫看在卿家今日护驾有功的分上,给你个出头机会,准你离开六扇门,进官做护卫,本宫担保比你原来的俸禄高上不止一倍!”
“不必!”花凋想也不想就回绝,淡淡地道,“六扇门好得很,来去自由,没有那么多的烂规矩要遵守,何乐而不为?若是进宫就得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花某人不干!”
“你不干?”龙绻儿一脸不可思议,“想想,进宫来挣的钱会较之从前多上好多,且出入王宫贵族,伺候好了,将来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呵呵,传闻花凋捕头狡猾如狐,朝廷上下哪个臣子不是对你避如瘟神。你不考虑哪一个划算啊?”
“哈哈,黄毛丫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便已深谙招人之道。”花凋先一弯唇,继而面色陡沉,“你以为装傻充愣,我就不知你的背后的目的?凡事皆留余地,否则——你的好日子尽了!”
“我听不懂你的话!”龙绻儿皱皱柳叶双眉,“本宫和你谈的是入宫侍驾的事,怎么扯到好坏日子上了?何况,你说本宫的好日子近了更是莫名其妙!”想她贵为九公主,金银财宝、珍奇古玩样样不缺,常人所谓的“好日子”比比皆是、天天如此,什么叫“近”?捉模半晌,“难道,你说本宫还会经历意想不到的变故?”难道,不久的将来,她可以不用天天闷在熟到烂的皇宫度日?
显然,两个人鸡同鸭讲。
花凋无力地撑着火烫的额头,先前被雪韧砍断的一截发丝垂到眼前,挡住了那张快变绿的容颜。冒汗,狂冒汗,他发现和这臭丫头说话,不但占不到半点便宜,还会被活活气死!
“好好,你全当我没说。”他别有意味地朝着下面幔帐后的兰贵人睇去,见隐隐约约有一丝气息浮动,嘴角微微一勾。
呵,事情的确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个看似疯癫,私下与龙绻儿关系复杂的女子不简单哦。
本来,他是用话在试探龙绻儿,好暗中观察她的城府如何,不过就眼前的形势得出的结论,龙绻儿丫头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傻瓜!乍见她,神气十足;而事实相反,她和一张白纸没区别,只要有心,都可在上面肆意比划,至于结果如何,单看人家的居心。
花凋来去自由,本就不想牵扯太多朝中的杂事,以免发生变迁,惨遭殃及。要知他尚有高堂侍奉。呃,好吧,就算这个高堂比他更会闯祸惹麻烦,但是,好歹给他一个笑看红尘的机会,即使有再大的错也抵消得一干二净。啊啊,为了那个女人眼下的超高花销和将来无底洞似的养老银钱,他可不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稳稳地脚踏实地,留住小命吗?
当官难,其实,一进皇族更深似海,因此,不靠近深宫,方可远离足非。
“说半天,你到底答应不答应?”龙绻儿尽量耐心。
“喂,我说公主干吗非要微臣进宫来啊?”花凋挑挑眉,表示疑惑。
龙绻儿纤细的食指微微弯曲,在娇俏的鼻子上轻轻一刮,沉吟道:“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理山的吗?”
“没有理由就是无理取闹,既然是无理取闹,我可以不听。”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龙绻儿一嘟红唇,“哦,若非得讲,我就说说吧。”裙摆下的两只小腿在梁上晃荡,慢悠悠道,“首先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功夫比我见过的那些看守禁宫的大内高手厉害许多……”
“等等……”花凋掀起飞扬的一边眉毛,“你怎么知道我的功夫比大内高手要好啊?你见过我们比过不成?”
“这还用说?”龙绻儿不解地反问:“缱哥哥推荐的人还有错?你不知道吧?当初给父皇保奏,说你和风烛两人前途无限,若然放走或委屈任何一个都难以挽回的人正是他!案皇听罢力排众意,开本朝先例,册封两位武状元。哼,大内高手都是缱哥哥的手下败将,没一个能打败他,而你是缱哥哥极力看好的人,当然比大内高手强。”见他似乎要说什么,继续抢着说:“何况,你偷偷溜进宫,也没被大内高手发现,万一是个亡命之徒,皇家安全岂不遭到威胁?那群吃白饭的家伙根本没动静,更表明你比他们强嘛!”
呦,好一个说明的等价于,小丫头的判断力倒是很敏锐嘛。
然而,龙绻儿三番两次提到宁王却让花凋极为不满。
这个排行第四的宁王殿下,被人称为本朝开国以来……甚至是史上皇室中最有才华的皇子,三岁识文断字,五岁七步成诗,弱冠后匿名参加文试,竟然一举打败进京赶考的所有举子,夺魁状元。这也是新酉年的另一则佳话——武状元成双,文状元从缺!直令天下学子汗颜敬畏;而且,不晓得宁王从哪里学了功夫,尽避不曾在江湖上走动,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被人传得神乎奇技。
花凋当年在武科场的看台上见过宁王之外,只有去年在圣母太后的寿宴上碰到一次,平时几乎没有交集。但眼前的女娃一个劲儿得说她的“缱哥哥”有多好,除了炫耀示威的成分在,他总觉得她有严重的恋兄癖。不然,不会三句话不离宁王龙缱,更不会提到他之际兴奋得两眼泛光。
重重宫闱,什么禁忌的事没有?谁知这龙绻儿生得一副单纯的模样,背后或者日后会做出哪些离经叛道的举动?
花凋摇摇头,忙挥去浮现在脑海的凌乱思绪。
啊,管还是不管?受还是不受?他——绝对不是担心一对兄妹走向歧途,只是本着博爱的伟大胸襟,不愿看人间多添一幕人伦悲剧从而作梗!他趁机分散她的注意,争取将徘徊悬崖的她拯救回来,如此而已。还在少林时,他常听师叔说:“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这个理由是以让他心神动摇!
好,如果龙绻儿能再说个让他舒坦的理由,哪怕是小吹小捧一下,他马上答应。大不了在官里做个装聋作哑的活死人来庇护,免得祸从口出,后患无穷嘛!
至于银子——谁会嫌自个儿赚的银子多?毕竟老娘的开销太大,他不多谋一份职,怎么维持下去?
“仅仅这样,还应有什么吧?”花凋胡思乱想罢,撇嘴质问。
“嗯?”龙绻儿悄悄察言观色,见他隐约有一丝笑意浮动,不由得长出口气,恍然意识到再说下去,连自己的老底都亮出了!她是看中花凋的功夫,想若能让他来指点自己一下,必定让缱哥哥另眼相看!
缱哥哥和以前不同,原来一有功夫就和她闹着玩,给她说许多外面的事儿,而现在不是被父皇叫去问政,便是被尚家两位大人拉去下棋,都是些推都推不掉的局,累人。更怪的是最近缱哥哥人影都不见,谁也不清楚他在干什么,神神秘秘地出宫,经常很晚归来,害得她没机会找他切磋!哼,连缱哥哥也不愿陪她了吗?
“还……还有?”她重复着地瞪大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水眸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花凋一头削碎的蓬发上。说实话,一开始光顾着吵架,她并没留意他的样子如何诡异,现在猛然发现,这明明是个疯子嘛!哪有人好好的会把头发弄成这样?
花凋顺着她的眼光,大手缓缓攀上自已的头顶,在触及参差不齐的发丝的一刹那,胸中被压抑下的熊熊烈焰再度燃烧!
痛,他心中的痛啊!
☆☆☆
埃无双至,祸不单行。
花凋和龙绻儿之所以大咧咧地坐在横梁上嗑牙,有一半的原因是以为暂时不会有人再不识相地跑来锁兰苑捣乱。
谁知,天不从人愿!远远地,又听到外面响起杂沓的脚步声。这一次,还多了一个龙绻儿不大熟悉的陌生嗓音,淡淡的如沐春风,令人惬意。
“菊妃娘娘,说的是锁兰苑?”
“不错,刚才哀家与竹妃妹妹路过此处,看到晴川公主的贴身奴才在这里鬼鬼祟祟不晓得干什么勾当,是以担心公主的安全。你虽入宫不久,但也该知道皇上对晴川公主的宠爱重视,那可容不得半点差池。既然你今日入宫正碰上了此事,正好也帮哀家解决一个难题。你也看到了,哀家身边带的人都是些不谙功夫的柔弱女子,进去以后说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探。”
“是啊,雪大人武艺超群,能帮皇上追回失窃的护国玉器,功不可没,想必这应该不会推辞才是。”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那说话好听的人才得空道:“娘娘,客气了,六扇门中人本就是负责京畿重地的冶安。若有不赦之徒胆敢入宫放肆,雪韧理该除之,当仁不让。”
……
再往后无非是一些些邋遢的客套话。
然而,即使如此也够让屋内的两人吃惊。
尤其是花凋,与他听到“雪韧”两个字的时候险些崩溃!不会吧,难道雪韧是他命中的无常君不成?简直是——阴魂不散嘛!万一,让他发现自己藏匿在锁兰苑里,且和一个公主联合以掌风装鬼来吓宫女,那就死定了!以雪韧那股子认真的性子,二罪归一,必将他押至大理寺论罪。呜……
上贼船了,跑都跑不掉!鲍主,都怪这个公主,她是皇帝的女儿,一旦出事撒娇就好,哪像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嗯嗯嗯……”花凋虽没和雪韧真正较量过,但必为伯仲间,相差无几。若贸然闯出,九成九会被他发现踪迹。该死的,好死不死竟钻进了死胡同!
龙绻儿瞅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吃吃地笑道:“你也会怕啊!外面那个是你的臣友吧!呵呵,我想到还有一个要你进宫的理由,就是雪韧!你怕他,正好到宫里躲嘛!”
“谁说我怕他?我不过是好男不——”花凋的话说一半又咽下,讪讪地耸肩,“算啦,我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形势所迫,不得不转向,“晴川公主有何高见?”
“简单,你答应入宫,我就有法子帮你月兑困!”
“真的假的?”花凋表示强烈怀疑。
“爱信不信!”龙绻儿傲然地一仰脖子。
兵临城下,马上就要出人命,怎能不认命指使?情形急转直下,先前明明是他占据优势待她妥协,现在,如何短短一刹的光阴就换了人间?
“好,你说。”花凋扁扁嘴,心下默念“诸行不利”,静待下文。
“不准黄牛。”这一刻的龙绻儿神采飞扬,那是孩子特有的烂漫天真。纤细的小指与他长满茧的手指一勾一抵,算是至此达成双方协议。
“放心吧,我虽非君子,但亦不至于失信于人。”
“嗯,那你听好……”龙绻儿笑眯眯地勾勾手。
花凋不明所以地侧过头,倾听她的“高见”,耳边软软的腔调还有自她唇中呼出的暖暖馨香,令花凋的脖颈痒痒,竟有瞬间的眩惑在脑海中盘旋,乱乱的也不清楚想什么。
可惜,当他听完龙绻儿的话时,眼神兀地一阵呆滞。
这……这样做合适吗?
怎么会有如此……冷血的人?
拿自己的小命儿来耍着玩?好,就算玩者无心,可万一弄巧成拙,便真的是掉头之罪啊。
他不得不最新审视身侧这个笑得一脸灿烂却笨蛋到极点的小丫头。
疯……疯辣子呵。
“说定了吧?”龙绻儿格格娇笑,轻手轻脚地拍他,“你再迟疑就来不及啦,他们马上进来,到时反悔我也爱莫能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说:吃亏的又不是你?你还在那里犹豫个什么劲?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太!
花凋一咬牙,习惯性地撇清干系,“公主需谨记,这是你自愿的啊!”
龙绻儿听罢,小脸微微一黯,自言自语:“知道知道,反正我让人厌,好歹没人理会也不算什么。”那倒不如再惨点,兴许能让缱哥哥回来陪她。
她的几句话说得非常轻,几乎不可分辨。
花凋的内力何等高深,灵光的耳朵自不会错过丝毫异样。
他倒没料到龙绻儿颐指气使的背后竟掩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孤独。小丫头不超十岁,竟已体会到历尽千帆的沧桑,沉浸在繁华下的死寂!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唉,最恨生在帝王家。她若不是晴川公主,不是皇帝最宠的女儿,大概也不会有无妄之灾。朝中形势瞬息万变,嗬,没有猜错的话,她早晚会被梅妃那个心计深沉的女人作为棋子牺牲。
对,早晚的事罢了。
协议罢,他起身自横粱的一头快步掠至另一头,足不染尘,声息皆渺。
龙绻儿突然从右鬓取下一个龙纹钿的金簪抛向他。花凋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来把玩,“干吗用的?”
龙绻儿得意地说:“笨!不是一般的笨!”点点一头漂亮的青丝,“你动作再快,散着发的样儿,也是那个雪韧容易抓到的特征嘛!届时,即便没看到正面,画影涂形也够烦呢!”
花凋被她一提醒,恍然大悟。
呃,虽说不像她想得样简单,而是雪韧砍断了他的发,可造成的结果都一样。披头散发的确会勾起雪韧的疑惑,与其如此不如委屈一下,用她的簪子系发,也总好过被揪住“小辫子”,不是吗?
花凋做好充分的心理斗争,才满不情愿地用她的簪子固定零乱的发丝。
千钧一发。
此边厢花凋刚弄好,外面雪韧便绕开那些“危言耸听”的唠叨宫女,推门而入。
花凋屏气,过多的气息会引起雪韧的注意力,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那一端的人儿,捉模着她刚才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不过,就在他胡思乱想的一霎,龙绻儿没有做出任何自保的动作,直挺挺从梁上栽了下去!
那——分明是她自己往下跳的!若是无人搭救,必然摔个脑浆迸裂!
“救命啊……”
呼救声令警惕的雪韧猛然一怔,电光火石股朝急速下落的人儿扑去!花凋抓住眨眼的瞬息,自他们的身侧惊鸿掠影,破窗而出!
雪韧心知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奈何人命关天,总不能视若无睹!他趁着伸臂揽住龙绻儿柳腰的趋势,足尖在原地打转,身子侧倾,来招黄龙大摆尾,总算捕捉到那一抹动作如猿的影子!
好……熟悉?
雪韧尚且不及仔细想,更别说跨步去追,就已被人抓得半分动弹不得,听他救下的那个玉人儿嚎啕大哭:“呜呜……救命啊……可怕……好可怕……”
“公主,您受惊了!”一稳心神,他立刻撤于,毕恭毕敬行礼。
“什么人啊?”此刻的晴川公主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游弋惶恐的眼红红的泛着血丝,那份脆弱伪装得淋漓尽致。
“微臣是六扇门的御前捕头雪韧,救驾来迟,望公主赎罪!”他淡淡地公式化道,温文疏离。特别是他们之间空出的十步——两人方才还贴着,眨眼的功夫就咫尺天涯。纵然君臣有别,也未免太过夸大,任谁都无法忍受。
她身上有蟑螂还是臭虫啊?不然,他怎么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呿!她一个堂堂公主还没说什么,他一个身为臣子的男人竟耍脸色?
晴川公主根本不觉得私闯冷宫玩耍,联合臣子戏弄宫女,再胆大包天地从梁上往下跳又有何不妥?
“你怎知本宫在此蒙难?”她故意装出茫然的模样。
“嗯,菊、竹宫的两位娘娘看到公主的贴身婢女在锁兰苑外不知所措,惟恐公主遇到不测,是以让人进苑一探,宫女受惊而出……微臣路过,奉懿命前来查看,臣庆幸……及时救下公主。”
“亏你还认得我!”晴川公主的口吻古怪。
“臣不敢。”雪韧敛下眼睫,不愿多说。这个公主,是那个人的亲妹妹,他怎么会不知道?不久之前的金殿面试,他就领教了那人的缠功,也正是为此才有机会见识传说中的天之娇女龙绻儿。嗯,晴川公主眼高于顶,注意不到凡夫俗子的存在很正常。不过,她自己的专横气焰,倒叫人毕生难忘!
“哼!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还敢在六扇门?”龙绻儿得理不饶人,发挥她无礼狡辩的气焰:“烟雨在外支支吾吾,定是本官受贼子威胁!她不吭气,你就大大咧咧地贸然闯进来,万一惹恼贼子,本官的命还要不要?幸好,他只推开本宫跳梁借故逃走,不然,你有几个脑袋赔本宫?你说,该当何罪?”她不喜欢雪韧,这个看上去比女人还文雅的少年,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让她自惭形秽。而且,总觉得他越看越熟,似乎曾经见过,雪韧、雪……兀地,记忆深处泛起一波涟漪!心头旋即闪过几个碎片——烟波、绿柳、樱红,一对白衣蹁跹的人相互凝视,不知说了什么。哦,缱哥哥!他曾在父皇亲口加封雪韧为神捕之时一路追去,那天是她的芳辰,本要叫兄长来玩,谁料缱哥哥充耳不闻!这人有什么好?竟能令完美的缱哥哥另眼相看,都是男人,粘在一块难看得要死!
雪韧心中有数,晴川公主无事找茬儿,不愠不火地道:“公主息怒,微臣的莽撞的确罪该万死。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让贼人带走公主更糟!臣……现在就去追查,定给公主一个交代!”眼光四周一扫,心头隐约有底,他敛袖施礼,夺闯而去,竟不再理会发火的龙绻儿,飘然不见!
“喂!你给本宫回来!”听上去分明是恼怒的叫声,却隐约渗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