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扇门,花凋仓皇毕露。
他从来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经历。抹一把头上的汗,他坐在自己的阁内吁吁粗喘,咕咚咕咚猛灌水。
外面进来的风烛见状,胡子微微一颤,似笑非笑,“好端端的今儿怎么看破了红尘?”
花凋白他一眼,冷冷地道:“什么?”
“听不懂吗?”风烛撩衣摆坐下,自顾自地道:“我说你的行头,平日的大孝子,今日头发削得乱七八糟,不是看破红尘是什么?”
花凋模了模脑袋。
怎么说?难不成告诉风烛,他被雪韧折腾得不人不鬼?然后,好死不死地撞到龙绻儿?不行!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日后如何在六扇门和朝堂立足?好在……六扇门的捕头不需像一般大臣每日朝觐,否则,那就完蛋了!
风烛黝黑的眼眸转了转,端起杯子慢慢品茗,也不吭声。
花凋烦躁地拆掉发髻,望着手中的簪子,突然想起那个从横梁上往下跳的丫头!
不错,她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大,但之前被他震到筋脉,一时无法复原,常人就算刻意防范,从梁上下来也需极为谨慎,何况,她直挺挺地往下栽,哪有一点自保的意思?
不要命——
花凋越想越觉得那疯丫头神志不清。
他算是顺利月兑身,也不知雪韧发现没有?还有,他接到晴川公主没有?上天保佑千万别出娄子!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最怕麻烦,好歹龙绻儿是个小丫头,他没恶毒到残害人命的地步!再说,出道多年,他亦不记得有哪条小命不幸被扼杀在自己掌中——即是亡命之徒,也抓回六扇门等上面的头——皇帝发落,轮不到他动手!至于缉拿罪犯,他一直在维持自己双手的“清白”,哪像风烛那个火爆浪子,一下手想找个半死的活口都难!看他孑然一身,多么纯良哪!
正捧着脸自我陶醉,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看起来,你似乎牙疼得厉害。”风烛难得体贴地开口。
晕。一头不解风情的蛮牛!
花凋偏过脑袋,无奈地长叹:“哎,天生丽质自难弃……可怜红颜多人妒!”
风烛刚含下的茶差点喷出来,“谁天生丽质?谁妒红颜?”世上怎么有这样一个脸皮厚到刀枪不入的人?难道,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就是如此磨炼出来的啊?
“当然是我天生丽质——当然是雪韧妒忌我!”花凋懊恼地眨眨眼,“你看我的样子!全是拜他雪韧所赐!有没有搞错?我不过是看他年纪小小甭身来到京师,为表安慰才搂他的肩一下,又没占他便宜,干吗气得要死要活,对我挥刀啊?你瞧瞧,我这副尊容要如何出去见人呀?特别是我老娘,她若看到会掉泪的!”
是,花夫人看到了会笑得掉下眼泪!
呃,当然有些实话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不然,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连死都不知道原因的可怜鬼!风烛的脸部抽搐了两下,没笑出来,硬是压下,故作镇定地咳咳,严肃道:“雪韧有沽癖,六扇门上下的兄弟都有数,谁让你不知死活犯讳?”活该!
“你的意思是我活该?”咦,不对,他不满地抗议地道:“喂,风老大,雪韧来几天,你就帮他说话,我和你认识多久,也没见你护着我过!”
风烛挑挑浓眉,魁梧的身躯往椅后一歪,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哼,我懂,没好心眼的小白脸招人喜欢嘛!”花凋没趣儿的自言自语。
未料话音未落,脑后便传来幽幽的嗓音:“谁是小白脸?”
“那还用说,当然是……雪……雪韧?”花凋咧开嘴下意识扭头,然而,面颊上的肌肉在瞬间僵硬。
雪韧白皙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润,发丝略微凌乱,显然是刚刚疾步赶回六扇门。纵然没有夸张的喘息声,从他忙碌的神色和握着弯刀的架势来看,也不像平日总悠闲,逛荡着混吃骗喝的某个同僚。
“看到我很惊讶?”雪韧的口吻掀起一丝隐匿的波澜,不再是一贯的温文。
“没,怎么会呢?”花凋嘻嘻哈哈地讪笑,情不自禁地模模断发,心有余悸。
雪韧迈步来到中间,瞅了瞅风烛,“风烛兄,刚才谁说谁‘小白脸’来着?”
风烛轻轻一翘虬髯须,干脆地说:“哦,花凋说你。”
“风烛!”花凋不及阻拦,几乎一字一句,目眦欲裂。
背叛!而且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当他死了吗?
雪韧一眯眸,阴寒凄凄地转过身,“你今儿是活腻了?”“啪”的一拍桌子,宝刀出鞘,在屋里划过一道月牙状的刺光。接着,身形一晃,刀已横在花凋的脖颈,冰凉锋利的刃在肤理上印下横纹。
“有话好说!”防不胜防,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花凋乖乖地举起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刀背,隐约感受到刀意的嗡呜。
小子,一天之内气得雪韧两次拔刀相向,够本事!风烛三两下解决最后一杯茶,抬头观战。哦,不容错过的好戏!
☆☆☆
“我该剁了你的舌头!”雪韧恼怒地道。
“我的宝贝舌头又招惹你了?”花凋为引以为傲的“粲莲舌”委屈!
“你没听过‘祸从口出’?”雪韧冷冷地说,刀身在他的颊上重重地拍击数下,“很显然,之前的事你没放心上,不痛不痒,现在又开始乱嚼舌!”
花凋冤枉地大叫:“谁说不痛不痒?我痛在心上,你能感觉得到?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你让我当了不孝子,呜呜呜……我恨你!”说着,似真似假地扬起袖子,捂着脸哭闹起来。
雪韧乍以为他真的伤了心,也有点失措。
毕竟,那会儿他是怒火攻心才砍断了他的发,现在想想做得的确过头。但是,谁让这个家伙不听劝,变本加厉?自作孽不可活,权当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好了。不过,他有必要哭得那么悲惨吗?
“你哭够没有?”雪韧心烦意乱地撤步,温言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活吗?”
“谁说大男人不能哭?”花凋得理不饶人,拉着雪韧的袖子在脸上乱抹,“性情中人遇到我惨绝人寰的命运,都该掬一把同情泪!看你生得斯文,竟是冷血心肠!”
雪韧迷茫,月兑口道:“狡辩!你是做贼的喊抓……”那个“抓”字说一半,突然莫名地硬生生咽下。
花凋和风烛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就见雪韧的双眼死死盯着花凋抓着他袖子的手。
花凋汗毛倒竖,下意识收回双腕,“你……想干吗?我知道自己的手漂亮,你也不必崇拜得如此露骨是不是?人家会不好意思耶……”
雪韧不由分说,探肘擒住他的胳臂,暗中施展内力一扭,花凋防不胜防,被顺势一翻处于被动,“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风烛也觉得有端倪,站起身来到近前,静观其变。
“记得什么?我做的每一件都是好事儿!”花凋越来越搞不懂雪韧阴晴不定的性子。刚才还好,为何说翻脸就翻脸?
“嘴硬!”雪韧“当啷”敲了他后脑勺一记铁板烧。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双手反剪于背后,花凋大嚷:“就算是大理寺判刑,也得让人知道罪名吧?”他不要做冤死的孤魂野鬼!
“雪韧,到底出什么事了?”风烛终于为花凋解困——事实上,他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做,免得日后脑袋瓜成了豆腐渣,转都转不动。
“你问他,都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雪韧一咬牙。
“这……天大的冤情!我……只会被人欺负,哪有干大逆不道的本事?你……你太高看我了吧!”
“那你手上的簪子作何解释?”雪韧毫不留情地泼出一盆冷水。
“簪子?”花凋下意识一瞅,险些俯身爬下!
老天,那是龙绻儿借他系发的簪子!完了,他竟忘收起最重要的东西!等、等一下,只有他和龙绻儿知道簪子的事,雪韧怎么会……难不成是龙绻儿背后反咬一口?不,她完全没必要!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雪韧在诈他的实话!“噢,那是我买给老娘的簪子……呦,孝敬老娘也犯法吗?”
“哦,你何时变得体贴了?”雪韧的指在他虎口一戳,待他发麻的刹那夺过簪子,“这个簪子带有龙纹金边,你从哪里买得到?除了皇族的女子,打造首饰的铺户根本没胆造!而且——还跟我迷糊?你敢对天发誓,说从‘锁兰苑’溜走的神秘人不是你?”以为头上插根簪子他就认不出来人了?哼,也太小觑他的势力!
花凋僵笑两声:“你心思细过头了!我头发被你削断,乱七八糟,哪有脸进宫?”
“慌不择路另当别论。”雪韧不为所动,松开束缚后趁势踹他一脚,“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虽然,目前不清楚晴川公主因何护你,但至少有铁打的证据!我救下她时,公主的左鬓少了一边簪子!”说着用簪子比了比,“这是套左右对称的龙风簪,龙纹的在你手中,她便只有那个凤纹的。”
花凋咋舌,感慨道:“想不到,你对女人家的玩意儿了解得很透彻嘛!”
此言一出,雪韧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不大自然地道:“这算什么出奇的?造簪子的还不都是男人?”
“没又没说你不是男人,紧张什么?”花凋坏坏地一挑飞扬的剑眉。
“你——”雪韧被噎在半路,懊恼地睨他,恨不得瞪穿!“现在是我质问你!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花凋当然心里有数,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他收敛起嬉笑,正色地道:“我先问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我——”雪韧一时无语。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能怎么办?按照朝廷的典制将花凋送到大理寺法办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把协同的案犯晴川公主一并收监?不可能,他知道那是骗鬼的!既是法里容情,他又情何以堪枉顾花凋的同僚之情?六扇门的每个兄弟对他如何,他不是不知啊……
望着他迷茫的样子,花凋了然地抱臂而笑,“陷入困惑了是不是?还是让我告诉你,傻兄弟,做人——不可不诚,却不可不精!有些事只要不是原则上问题,你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所谓: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方为生存之道嘛!”
“是吗?”雪韧狐疑地瞅向风烛。虽说风烛乍看上去像个火爆的蛮子,实则接触后才发现他心细如丝,洞若观火。
较之花凋的嘻嘻哈哈,没个正经,风烛行事时常出人意料,那份沉着让雪韧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兄长。
风烛没有否认,拍拍花凋的脑袋,微微一笑,“见仁见智,可我不否认这是一个不错的为官之道。”
“所以……”雪韧很快地理清思路,做出结论,“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学会视而不见!当今日的一切不曾发生?”
风烛不置可否。
花凋咧嘴一笑,挑起大拇指,“上道!雪韧啊,你也了解兄长我的为人,我是那种谋财害命的卑鄙小人吗?”继而语气一转,启用哀兵之计,“今日若非被你追得昏天暗地,也不会阴差阳错遇到晴川公主,更不会歹命得被她要挟。总之……一言难尽。”拉扯几绺参差不齐的碎发,感伤无限,“我的情况好不到哪儿,你忍心抓我去大理寺受刑?”
“你不该装神弄鬼吓跑菊妃、竹妃的宫女!”雪韧皱了皱秀气的两眉,为难不已。事情大了,不是他能压下的。真是,早知其中还有那么多弯绕,他就不该蹚浑水!现在倒好,骑虎难下!
“晴川公主嘛……”花凋略略顿一下,轻描淡写道,“一个贪玩的疯丫头,她焉会允许别人欺到她头上来?两位娘娘自由得她摆平。至于小爆女,不必担心,那是锁兰苑的主人吓跑的,我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
“锁兰苑的主人?”雪韧与风烛异口同声。
“对啊!”花凋点点头,话中带话:“想不到吧!那个三日内由一名秀女升为贵人的奇女子,又在三旬内被皇上打入冷宫,没想到她如今厉害着呢!”
“我只知她疯了。”风烛一敛眉,淡淡地说,“一个疯女人看到你和晴川公主没反应,却见到小爆女时发癫,怪!”
花凋似笑非笑地一勾他的肩,“老大,你决定拆台吗?”其实,晴川公主与兰贵人之间的玄机他亦不十分明白。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不是不放心风烛,而……
而是直觉告诉他,龙绻儿与他的纠葛绝不会到此为止,并非指他们的协定,是说除协定以外臆测不到的吉凶。如此,还是不把兄弟牵扯进来为妙。和风烛是不打不相识,俩人搭档的一点一滴花凋记得分明,别看这家伙外表粗野,内里却重情重义。而与雪韧相识不久,花凋有时的确看不惯他的温吞多虑,然而比他小的雪韧一身傲骨,也委实令他钦佩。
问,是关心;不问,是放心。
他们彼此从不质疑对方的来历,相互体谅,实属难得。
他无亲手足,即使在少林学艺之际,师兄弟四大皆空,与他的结交也无非限于同门之谊,更深的话则照不啻大师所说,融于博爱的大情大义,超月兑世俗。他没那个本事看破红尘,更不可能月兑离世俗羁绊。尤其一入公门,宦海浮沉,既遇到值得一交的兄弟,胜过手足,自是珍视。打死他也说不出—串串肉麻的话,不过除了老娘以外,他在乎的人便是他们!
风烛听出弦外音,捏了捏指关节,咔咔作响,“好小子,你动什么歪注意?”
“你不放心我?”花凋不答反问。
风烛定定看着他,许久,一字一句道:“不准卷入六扇门,你只是你。”只要不把六扇门牵扯到朝中隐藏的危机中去,他懒得多管闲事!
好一个“你只是你”!
换言之,花凋的举动是死是活都与六扇门无关。
“没问题!”花凋并不介意他撇清的关系——非关无情与否,毕竟,那是出自他们官场中人惯性的自我保护。
风家数代蒙受皇恩,居六扇门捕头之首,尽避风烛之父为搭救结拜弟兄私离职守,死于苗疆,但并不影响风家在六扇门的威望。为不辱没家风,风烛的顾虑,他体会于心——解决后顾之忧。一击掌,花凋的脸上写满了飞扬的自信。
雪韧揉揉太阳穴,听得头晕目眩。这两人说话没有丝毫逻辑可言,不知所云。
“你们……没人愿意解释一下?”拜托,承担抓神秘人责任的可是他!
花凋高兴,忘乎所以地蹦过来,笑眯眯地推推他瘦削的肩头,“安啦,天塌了也有高人顶着!不会压到咱们小老百姓嘛!”
雪韧的气本来就不顺,被他一碰,火冒三丈,拎刀砍去,“你找打!”
花凋后悔也来不及了,下意识捂着头发,他开始了一日中第三次的不幸逃亡!
“救命啊——”
☆☆☆
皇宫西苑。沁香亭四周荷风四面。
一个手持白玉扇的翩翩美男子,那举手投足间的雅致与眉宇之间凝结的书卷气息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高贵。不是亲眼看到,你绝对无法将他会和“武功”两个字联系到一处。
听龙绻儿吹得天花乱坠,即使平日不好胜,他也有与他一较高下的。
眼前,情况有些诡异……
“微臣参见宁王。”
宁王微抬眼睫,并不是朝他看去,而是凝神眺望着远处雾水朦胧的凝碧池,“小王以为你不会来。”
花凋一挑眉,“嗯?”
“以你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是不买皇族任何人的账吗?”宁王平静无波的语调听不出太多情绪,“故而,你今日收下请帖,不寻常。”
“一开始是不打算来。”花凋坦坦荡地勾唇一笑,即使,风采逼人如宁王,也不曾使他有半点失色,恰反,他的拓然不羁正是一身魅力所在,“不过,臣的好奇心理比较重。朝中炙手可热的宁王有请,自又不同。臣来,荣幸之致。”天杀的宁王,他的头发都没长齐就召他入宫,这下可好,他被雪韧削发的事不胫而走,成了京师莫无不知的笑料。
“小王?炙手可热?”宁王听罢,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那笑容隐含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苦涩,缓缓调回视线,正视花凋——也是目前惟一一个对他的头发不惊不诧之人,“花捕头,你未免高抬小王。今日招你来,的确有事相托。”
“花某一介莽夫,哪敢承蒙王爷重托?”花凋当即回绝,不留转圜。果然,龙家兄妹没一个省油灯。
“你若走了,恐怕日后会后悔。”宁王负手起身,踱步来到他身后。
“哦?”花凋素来吃软不吃硬,最难容人家的激将。他闻言回头,便觉一股绵中蕴刚的风劲迎面席卷而来。他足下一踏方砖,整个人在瞬间转移,那柔韧的弯度宛若风雨中摇曳的绿柳,刹是敏捷。
突袭的宁王低低赞一声“好”,却不曾停下突如其来的攻击,手中舞动的折扇一开始来去清晰,眨眼间便变换出层层叠叠的攻势,一波一波好似浪潮,汹涌澎湃,雷霆万钧的气势恢宏壮阔。
花凋恍过神,不敢怠慢,即便对方是尊贵的宁王,他也要保住小命才能有机会问清事情的缘由吧!
一个是少林真传的功人,一个是鬼魅少见的招式,两人斗得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但凡爱武之人,必定惜才。
宁王长在深宫有如此俊的身手,着实令花凋大吃一惊,为之侧目;宁王亦然,酒逢对手千杯少,连原先沉沉的眼神都变得明灿起来。
亭子弥漫着一重煞气。
两人从朝曦浮现,到如日中天,再到夕阳西下,也不知打了多久,仍未分轩轾。宁王忙里偷闲,微笑道:“少林的功夫名不虚传,不过,你也是强弩之末,能支持多久?”不知何时竟从花凋腰间劫走了六扇门的令牌,不着痕迹。“还不认输?”
花凋朗朗一笑,“宁王也非泛泛之辈,不过,你是一味取巧,能胜算几分?”打着,也不知何时从宁王的扇上劫走了玉佩明珠坠儿,“谁胜谁负?”
面面相觑,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不错。”宁王抚掌轻拍,文雅的面孔兴致盎然,“当初看你和风烛比武,小王还在懊恼失之交臂,如今得偿所愿一较高下,人生快事,夫复何求?”
花凋把玩着流苏穗子,敛笑沉吟:“说来说去,倒是在下还欠王爷一声谢。若非宁王殿下一番美言,哪有花某的今日?”
“你这话,我听来如何言不由衷?”宁王一眯俊眸,坦言说道:“古往今来,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何来美言?小王无非顺水推舟,促成美谈罢了。你一开口便风雨欲来,这般恼我可因晴川公主之故?”
“王爷言重。”看来宁王已知他和龙绻儿当日协定的前因后果。那么,几日来宫里平静如昔,并未下旨追究有人在冷宫“劫持”公主之事,料想是宁王暗中摆平的吧!花凋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只觉得自己被人出卖,而泄秘的却是与他定约之人!
龙绻儿啊,他们之间的事是好是坏哪轮到旁人插手?哦,当他是下里巴人?以为让宁王来就能施压?迫他务必履行协定?
宁王听出他的口吻不善,也不点破,径自说:“你我年龄均是甫过弱冠,但你已在江湖上漂泊多年,对人世炎凉看得透彻。而生在帝王家则不同,身不由已。”到此时此刻连称呼都变了,“此次请你来,我以一个兄长的名义请你暗中保护她。”
“保护?”花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爷不是开玩笑吧!这深宫之中,公主可谓是天之娇女,何人能伤到她?”
“听着。”宁王脸色沉下,“任何一个人只要想,都能伤到她。”
脑中闪过几个龙绻儿嚣张的画面,花凋嗤之以鼻。
“你不信?那我让你看看另一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