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后主鸟夜啼
在杜将军的惊愕之中,萧子灵埋首书籍,俨然就是一代学儒的样子。然而,在了解事情始末之后,杜扬竟然当着萧子灵的面狂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萧子灵瞪了杜将军一眼,没有察觉自己女敕白的脸颊上还沾了一抹墨渍。
杜将军收起了笑容,一脸正经。
“早知道一物克一物,我又何必连累这城中三十九名私塾先生。”
一天夜里,世完了剑,萧子灵捱近赵飞英。
“怎么了?”赵飞英想必又是那抹淡淡的笑容,然而此时带著面具的他,看不出表情
“师父,为什么您要带著面具?您本来的样子很好看的。”萧子灵认真问著。
赵飞英沉默了。
“师父,您生气了吗?”萧子灵试探性地拉了拉赵飞英的手。
赵飞英不发一语。
“师父,您不要生灵儿的气……”萧子灵咬著唇,一副就要掉眼泪的样子。
赵飞黄轻叹了一声。
“我何时对你发过脾气了?”赵飞英安抚地模了模萧子灵的头。
看著萧子灵晶亮的眼睛,赵飞英出了一会神。
“你长得很像你父亲,但是你的眼睛却像你母亲。”
“师父,您认识我爹娘?”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看著萧子灵一脸疑惑的表情,赵飞英牵起了萧子灵的手。
“你还小,这些事情长大了自然明白。时候不早了,莫要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赵翰林,朕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一日,玄武自慈宁宫归来,脸色有点凝重。
赵飞英点了点头,随著玄武进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里苦等已久的萧子灵几乎可以说是飞扑而来。
“师父,您要的三万字论语批文。”萧子灵像是献宝一样地把厚厚一叠文册递到赵飞英面前。
笑了一笑,赵飞英收下了。
“灵儿,我跟赵翰林有事情商量,你先出去一会。”虽然勉强摆出一副笑脸,玄武脸色还是有点难看。
萧子灵怀著满月复疑惑出去了。
哼,说不让我听,我偏要听。
萧子灵绕过了长廊,来到另一头的窗前,鬼鬼祟祟的,沾了一点唾液,效法起小贼的行径,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孔,著眼睛看著。
声音是听不太清楚,不过赵飞英端起茶杯细细品茗的光景,倒是看得萧子灵目不转睛。
“赵翰林,你认为这件事怎么说?”玄武背对著萧子灵,语气有点沉重。
赵飞英放下了茶杯。
“请圣上准了吧。”赵飞英说著
“可是,江南是富庶之地,若是给了玄华,只怕……”玄武沉吟著。
“圣上勿虑,只要……”赵飞英突然收了口,玄武疑惑地看著。
“圣上,这房里有些闷热,请准微臣开窗透气。”
“赵翰林?”玄武眼睁睁看著赵飞英走向身后。
萧子灵一惊,连忙窜上了身旁的大树。
推开了窗,赵飞英抬起头来,正好和树梢里一双灵动的眼睛对望著。
那双眼睛眨了眨。
“胡闹。”赵飞英低声说著。
树梢里的人儿叹了口气,缓缓爬下了树。
“赵翰林?”玄武在身后叫著。
“是的,圣上。”确定萧子灵离开之后,赵飞英才离开了窗口。
“啊,真是无聊,”萧子灵踢著脚下的石子,小小圆圆的石子一路滚进了荷花池。
蹲在池边,再度重重叹了口气。
左右张望,四下无人。
池旁栽了杨柳,萧子灵随手就是折了一段。
原本只是随意挥动,一时之间想起了一套剑法,萧子灵就是练了起来。
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天山剑法,华而清、敛而疾,萧子灵身形流转之间,柳叶漫天飘落、微黄的荷叶远远荡了开,萧子灵沉迷在武学之中,直到有人走近。
“你这套剑法哪来的?”来人面色不善,萧子灵反手把柳枝扔进了池里。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莆子灵暗中叫了声苦。
对方身穿御林军的服色,面色阴霾。
二十年前天山派内斗,死伤无数,传闻中清利的剑法,还留下来的只剩其形,来人不禁见猎心喜。
“你师父是谁?”来人走近一步。
萧子灵望了望身旁,四下无人。
“什么师父?”萧子灵决定装傻。
“娃儿,别跟我打哈哈,带我去找你师父,否则等会儿缺条胳臂、伤个腿的,可别怨我。”
萧子灵假装害怕地退了一步。
“别过来,你难道不认得我,我可是认识当今圣上的!”
“萧子灵是吧,要是杀了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不过,要是你助我得到这套剑法,也许我会考虑放了你。”来人面目狰狞。
“你识得我?”莆子灵脸色二沉。
“萧家庄遗孤,当今谁不识得?不过,今日始知纵虎归山,得趁早剪去了你这恶苗。”来人的眼神冰冷。
“杀了我,你就得不到这套剑。”
“没错,所以,如果你双手奉上,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是哪个门派?”
“万虎门。”
闻言,萧子灵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好个万虎门,今日遇到我,算你倒楣!”萧子灵在急怒之下,不份轻重便赤掌击了出去。
“哟,小小年纪,武功还不错!”来者一边凝神接招,一边暗中赞叹。一个十岁的孩童,竟然……
眼见久攻不下,萧子灵轻叱一声,来者只见到漫天的掌影。
洛英掌。
“好个蝴蝶山庄!说一套、做一套:”来者红了眼,决定与萧子灵硬碰硬。
来者运起了十足的掌力往萧子灵胸口击去,攻敌之所必救。对方只是个十岁的孩儿,就算招式再精、内力一定不强,就算这小孩收不回掌,自己也不会有大碍。
萧子灵打红了眼,根本没有想要闪避。
一条身影闪过,硬是把萧子灵拉了开。在萧子灵犹然诧异的时候,对方的目标移到了来人身上,来人无声无息拍出二十来掌,洛英掌,同样的掌法,可威力却是十倍有余。
“小子的靠山来了?”来者不敢硬接,连忙闪身避了去。
来人没有进击,他先把萧子灵放了下来。
“师父。他……是万虎门的人……”萧子灵眼看师父已到,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谋害我爹娘的人,他们也有份!”萧子灵喊著。
“他并不是凶手。”赵飞英把萧子灵揽在身旁,轻轻说著。
“只是……很可惜……既然逼得我出手,就不能留活口。”赵飞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戴上了脸。刚刚匆忙之际,只顾得救人,却是顾不得身分败露。如今,只有灭口。
来者用恐惧的眼神看著赵飞英。
“你是鬼面?”来者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真是蝴蝶山庄门人?蝴蝶山庄说好不管萧家庄事的!”来者一边嚷著,却是一边暗暗查看四周,打量起逃命的路径。
“灵儿,你先走。”赵飞英对萧子灵轻声说著。
“鬼面,别忘了你发过誓的!”来者趁著赵飞英转身说话之际,运起了全身的功力飞奔向宫殿。
“刺客!有刺客!护驾!快来护驾!”来者大喊著。
“师父?”萧子灵开始紧强了起来。
“谁知道是不是当年的那些人,我吓坏了!如果你有什么,我可真是万死不辞其咎。”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吗?刺客就不用抓了,我看不是针对我们来的。”萧子灵连忙说著。
“刺客是一定要抓的,怎能让他来去自如!”玄武难得扳起了脸。
“跟在皇帝身边比较安全,快去御书房。”赵飞英拍了一下他的头,接著就是纵身而去。
萧子灵一步一回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苞了上去,不管如何,他丢不下赵飞英。
人小腿短,远远落后赵飞英,但是远方赵飞英掐住男人咽喉的景象却是全看在眼里了。
“鬼面,你违背誓言,你不得好死!”男人临死之前喉里的嘶吼传不到萧子灵的耳里,但是赵飞英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男人脸色发紫、停止挣扎之后,赵飞英才松开了手,尸体落了下地。
赵飞英静静看著尸身。
“师父,您怎么了?”等萧子灵轻扯他的衣角,赵飞英才缓缓回过了神。
“我把尸体带走,免得惹人疑窦。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是的,师父。”萧子灵松开了手,低了头。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
萧子灵抬起微红的眼。
“对不起,灵儿闯祸了。”
“我说过,不是你的错。”赵飞英想模模他的头,然而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腥的手,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刺客在哪里?”远方的喧哗渐渐传了过来。
“快去,离开这里。”赵飞英抱起了尸身。
“师父,我明天可以看到你吗?”萧子灵突然著急地问著。
“你在说什么傻话?当然可以,还不快去。”赵飞英慈爱的眼神跟以前一样。于是,萧子灵破涕为笑了,他转身跑向御书房。
赵飞英无言望著萧子灵的背影。
“你们的儿子,不该沾上血腥的。如果可以,就全由我背了去。”
“灵儿,你去哪里了?我担心死了!”玄武一见到萧子灵,连忙就是把他全身瞧了一遍。
“有没有受伤?刚刚外头听说来了刺客,我要去找你,那一群奴才死挡著我!”
“我没事啦!哪来的刺客?”萧子灵心虚地讲著。
玄武确定萧子灵真的没事之后,叹了口气。
“不行!”萧子灵急了。
萧子灵为了捉拿刺客与否的事情,与玄武缠了许久,玄武完全无法理解。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萧子灵连忙撇清。
百思不解的玄武再度陷入了迷团之中,直到一名御林军来报。
“刺客呢?”
“启禀圣上,被他逃了。”
“可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是的。”
“好,叫画师绘好图像……”
“不行,”萧子灵跑到了玄武面前。
“他是刺客啊,灵儿。”
“我不管,我不管!”萧子灵无话可辩,只能发脾气。
“灵儿……”玄武几乎拿他没辨法。“我总不能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是皇帝吗?”
“不行。”玄武认定了萧子灵只是在无理取闹,决心贯彻意志。
萧子灵与玄武互瞪著,只苦了一旁的御林军。
“我……我不理你了!”丢下了令玄武啼笑皆非的一句,萧子灵果真甩头就走。
“皇上……”御林军战战兢兢问著。“要通辑捉拿吗?”
“抓。”玄武说著。
“是。”御林军退了下去。
到底灵儿在搞什么名堂?玄武一脸疑惑。
早上还蹦蹦跳跳地出门,午后一回府就闹脾气,杜将军一头雾水。
“子灵,用饭了。”杜将军不抱希望地在萧子灵紧闭的房前喊著。
“让我饿死算了!”萧子灵犹带哭声的童音,让杜将罩十分庆幸还未成亲生子。
“发生什么事了?”杜将军不自觉地揉了揉额头。
“反正我是没爹管、没娘疼的孩子!饿死一个少一个,”萧子灵号哭著。
杜将军呆了呆,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棒了一晚。
“萧少爷。”一名老仆敲著萧子灵的房门。
“怎么样?轿子都准备好了。”杜将军皱著眉,看著紧闭依旧的房门。
“我不去!”萧子灵喊著。
“圣旨哪,子灵,不去要杀头的。”
“叫他砍啊!”
杜将军觉得自己的头又犯疼了。
夜里,当一条人影飘飘然落在小院的时候,萧子灵立刻就冲了出去。
抱著赵飞英,萧子灵哭著。
“怎么了?”来人模了模萧子灵的头。
“对不起,师父……呜……我叫玄武不要抓……他偏偏要……呜……”
“没关系,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赵飞英不以为意,牵著还挂满泪水的萧子灵出了城。
“你就为了这件事情不吃饭?”萧子灵练不到几招就脚软了,赵飞英几乎不敢相信是这个原因。
“我担心师父嘛……”萧子灵咬著唇。
赵飞英叹了口气。
“傻孩子,我整整大了你二十岁,还用你操心吗?”
萧子灵蹭著赵飞英,用一种撒娇似的语气:
“是是是,灵儿知道师父武功最好了。”
“少拍马屁。”赵飞英笑了笑。“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用膳。”
又回到了京里,赵飞英牵著萧子灵,穿梭在宵禁森严的街上却如入无人之境。
拍开了一间豪华酒楼的窗子,赵飞英拣了张桌子坐下,此时夜已深,萧子灵好奇地看著赵飞英,不晓得酒菜是要从哪里生出来。
不久,一个还打著哈欠的男子缓缓走了上楼。
“我的十一师兄,你还带著面具啊,现在城里到处贴满了你的画像哪。”
男子自己拉了开椅子坐著,睡眼矇眬地看著赵飞英。
“不是说不再杀人了吗?怎么,手养了?”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教,”萧子灵横著眼。
“哟,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小孩儿。”男子挑著眉。
“萧子灵,这是你十三师叔。”赵飞英连忙打住。
“快啊,叫师叔。”男子不可一世的语气让萧子灵眼见就要发火。
“雁智,别跟小孩儿玩。”赵飞英连忙制止了两人一触即发的对峙。
“……我说,师兄啊,你要不要回庄一趟,二庄主最近念你念得紧。”男子突然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著,听得萧子灵一愣。
“怎么,他干嘛?”男子指著萧子灵的呆样?问着赵飞英。
“我还没跟他说。”赵飞英笑了笑。
“我早猜到了,我知道师父是蝴蝶山庄的人。”萧子灵挺了挺胸。
“看不出来,这小孩儿倒挺聪明。”男子胡疑地看著萧子灵。
“你知道就好。”不知为何,萧子灵始终无法对这个十三师叔有什么好感。
“嘿嘿,有件事你一定就猜不到。”男子突然神秘兮兮地说著。
“什么事?”萧子灵一脸胡疑。
“要不是师兄,你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投胎呢?”
“雁智。”赵飞英皱了眉。
“为什么?”萧子灵一脸好奇。
“想知道?”
“嗯。”萧子灵点了点头。
“雁智。”赵飞英的语气严峻了三分。
“是是是……”男子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我去炒个小菜。说好了,师兄,天亮了才准走。”
“抱歉,我得送萧子灵回去。”
“啧,麻烦的小子。”男子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施施然离开了。
满桌的好菜。
饿了一天多的萧子灵虽然讨厌这个十三师叔,还是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赵飞英递给了萧子灵一杯水。
男子看着赵飞英。
“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赵飞英缓缓喝着清水。
吃饱喝足了,萧子灵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哈欠,赵飞英把他抱了起来,让萧子灵搂着自己的脖子睡觉。
男子此时才悠悠然开口说了。
“别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当宝,人家父母可不会感激你。”
“都这么多年了,算了。”赵飞英起了身,萧子灵微微睁开惺忪的眼。
“我可是替你不值。”男子瞪了萧子灵一眼,萧子灵没有察觉,小小的头一点,又要睡着了。
“我心里有分寸,这孩子有我的缘。”赵飞英转身就要离开了。
“慢着。”男子拉住了赵飞英的衣袖。
“雁智……”赵飞英无奈说着。
“萧哲和程蝶衣的孩子,你最好不要放太多心,既然父母无情,难保小孩子不会无义。”
“这件事怨不得什么人,就把它忘了吧。”
“别老叫我忘,哪一天等你真的忘了,再来对我说。”
萧子灵精神抖擞地起了床,第十件事就是往宫里去。
“萧小主子?”
萧子灵一脚踏进御书房,打扫的太监连忙打躬作揖。
“圣上还要一会儿才到,小主子要不要等一等,小的替您砌壶茶上来。”
“哼,我可不是来找他的,管他到不到。”大大方方的,萧子灵竟然就坐在龙椅上了。
众太监赶不是、不赶也不是,只得陪着苦笑,随便找个藉口就溜走了。
“灵儿?”玄武一见是萧子灵,整张脸都笑开了。
萧子灵转过了头,不去理他。
玄武只得尴尬地在萧子灵身旁蹲了下来。
一旁的赵翰林看得有趣,坐回了位子,品着茶,瞧着好戏。
“灵儿,别这样。”玄武求着饶。
萧子灵没有理他,趴在桌上装睡。
“灵儿……”玄武摇了摇他小小的身子,萧子灵贯彻意志。
只是一件小事,犯得着闹适么大的脾气?玄武哭笑不得。
玄武看着萧子灵的后脑勺,叹了口气。也罢。
“我立刻叫人把那几张图像撕了,我不追究了。”
“真的?”萧子灵闷着头问着。
“君无戏言。”玄武郑重说着。
于是,萧子灵立刻模上了玄武的身子。
“我就知道玄武最好了,亲一下。”萧子灵亲亲热热地啄了一下玄武的脸颊,玄武模着脸,有点腼腆地笑了。
“艳福不浅。”赵翰林打趣说着。
“啊,灵儿说错了。”萧子灵毫不考虑地抛弃了玄武,改投向趟翰林的怀抱。
小小软软的身子被抱了个满怀。
“玄武是第二好的,最好的是师父。”萧子灵重重亲了赵翰林一下,赵翰林朗声笑了起来。
萧子灵咬着唇,侧着眼偷偷瞧着赵翰林。
“怎么了?又说错了吗?”趟翰林嘴边还挂着笑意。
“不是的,师父……灵儿可不可以再亲你一下……”
捏了捏萧子灵小巧的鼻子。
“你真是讨人喜欢。”赵翰林低声说着,一抹红晕染上了萧子灵白女敕的脸颊。
五里岗,依旧荒凉的五里岗。
赵飞英清叱一声,击中了萧子灵的手腕,萧子灵手中的剑掉了下来。看着掉落的长刽,萧子灵咬着唇,脸上尽是懊丧之意。
赵飞英手中持的是一把木剑,他不愿意因为一时失手而伤了萧子灵。事实上,尽避如此,萧子灵身上的伤还是大小不断。有点舍不得,却没有其他办法,赵飞英不愿意因为自己手下留情而让萧子灵日后轻敌。
萧子灵已经长高到自己胸前了,但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小孩子气?
赵飞英又忍不住笑了。
萧子灵低下了头。
“你已经有进步了。”赵飞英终究忍不住安慰起了萧子灵。
“八招……”萧子灵叹了口气。
“比起十天前已经进步了一倍,不是吗?”趟厢英笑了笑。“你现在欠缺的只是对敌的经验,既是如此,我更不能手下留情,你知道吗?”
“灵儿知道。”
瞧了瞧萧子灵青紫的手腕,赵飞英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
“手腕疼吗?”
“有点疼。”
“我看看。”赵飞英低着头,轻轻触压着青紫的部分。
“幸好,没有伤了骨头或是经络。”
夜色下,萧子发微微泛红的脸颊赵飞英没有看见。
“师兄,你收的这个徒弟还真的不错。”男子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静静注视着赵飞英。
“是真的不错,才随我学剑七年,就已经有了这种程度。”赵飞英微微笑了一笑。“只要再五年,也许就要青出于蓝。”
“有件事,我搁在心里很久了。”男子直盯着赵飞英的眼睛。
“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小子的眼神不简单,他对你放下了感情。”男子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知道,我也把他当成我亲生孩儿。”赵飞英眼神微微敛了敛。“不过,真要是我亲生孩子,我不会让他拿剑。”
男子无言瞧着赵飞英,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你要说我矛盾吗?”赵飞英淡淡说着。
“不,我只是在想,聪明如你,却始终不懂。”
男子默默喝着酒。
赵飞英只是静静看着男子。
“沈师姐说,今年你有大劫,要你回庄。”男子低声说着,眼睛没有上抬。
“我这一回庄,大局就乱了。皇帝现在在动二王爷的根基,关键时期,我不能走。”
“如果要我说,就算这天下毁了,也不关咱庄的事。”
“……萧子灵大了,也学全了……”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男子眼中有着微微的怒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真是躲不过,也是天意。”
当赵飞英的木剑轻轻擦过自己咽喉的时候,萧子灵就知道自己又输了。
“不行,师父实在太强了。”萧子灵有点像是在抱怨。
“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能跟我走上一百多招,出去闯荡江湖也能小有名气。”
“是喔……”萧子灵踢着脚下的石子。
“别太贪心了。”赵飞英笑着。
“还有,这把剑先还你。”赵飞英从腰上取出了紫棱剑。
看着紫棱剑,萧子灵忍不住兴奋地上前抚模着剑身。多美的一把剑。
“要不要使一使?”赵飞英轻笑着,把剑递给了萧子灵。
“可以吗?”萧子灵将信将疑。
“只要别太耗真力就可以。放心吧,我会看着。”
于是萧子灵将剑抖了开。多么耀眼的紫光,萧子灵起了眼,衷心赞叹着。走了几招,萧子灵现在才知道为何它是武林中的至宝。除去这夺人心魄的光芒,这重量、长宽,几乎可以说是为了自己所量身订造的。随手使了几记杀招,剑走轻灵、毫不费力。
“好剑。”萧子灵收起了剑招,出神地望着黝黑的剑身。
然而,想到了什么,几乎可以说是惶恐地瞧着赵飞英。
“师父,您不是说灵儿得跟您对上两百招才要把剑还我?”
赵飞英先是一阵让萧子灵提心吊胆的沉默。
“寄存在你那里。”赵飞英缓缓说着。
“为什么?”
赵飞英没有回答。走近了萧子灵,赵飞英拿过了剑,把紫棱剑缠在萧子灵的左前臂上。
“别让它离了你的身,如果不是必要,别用这把剑。”赵飞英叮嘱着。
“师父?”
“师父。”远远看见赵飞英,萧子灵就奔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赵飞英的手。
事实上,自从几天前听了赵飞英那番叫人担心的话语,萧子灵几乎可以说是天天都进宫找赵飞英。
“灵儿?你又来了?”一旁的玄武好奇问着。
“怎么,不准我来?”萧子灵给了玄武一个白眼。
“怎么会呢?”玄武笑着。“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圣上与我,正在商量你的事情。”
“什么事?”萧子灵的眼睛写满了好奇。
“你的婚姻大事。”玄武说着。
萧子灵愣了一愣。
“我的婚姻大事?”
“是啊,我们打算在你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找门媳妇给你。”玄武笑着。
萧子灵看了看赵飞英,又看了看玄武。
“我还小,我不要成亲。”萧子灵的脸垮了下来。
“十五岁已经不小了,至少考虑一下人选,订个亲也好。”赵飞英说着。
萧子灵的脸有点苍白。
“师父也这么说?”
“你是萧家的独子,早点开枝散叶,也未尝不是好事。”说完之后,赵飞英察觉到萧子灵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你身体不舒服吗?”
萧子灵退了三步。
“萧公子?”
眼看满眶的泪水就要溢出,萧子灵转身就跑。
“灵儿?”玄武来不及拉住他。
“灵儿他是怎么了?”玄武不解地问着赵飞英。
赵飞英微微摇了头。
五里岗上的月亮被重重的乌云遮着,萧子灵蹲坐在地,抽抽噎噎地也哭着。
微微的细雨下了起来。
一柄纸伞挡住了雨,萧子灵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不回将军府,京里已经找翻天了。”赵飞英轻轻问着。“不想成亲,就给我们知晓,何必一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淋雨。”
萧子灵站了起身,紧紧抱着赵飞英。
“你瞧瞧,身上这么冰冷,要是得了风寒,怎么了得?”
“师父……您是不是不要灵儿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种话?”
“灵儿不想回将军府……灵儿不想成亲……”萧子灵又哭了。
“两件事为什么说成了一块?”
萧子灵没有回答,泪水直把赵飞英的前襟沾湿了一大片。
“别哭了。”赵飞英轻轻搂着萧子灵。“你哭得我心疼。”
赵飞英把萧子灵带了回城。
“明儿一早,我带你进宫去。除了跟皇上说一声外,杜将军那儿也得好好给人家赔礼,知道吗?”
萧子灵低着头,没有说话。
赵飞英看了看他。
“时辰太晚了,先回我府里。我派人送封信去,今晚在我府里住下。”
“好。”萧子灵有点哽咽。
换上了乾爽的衣物,萧子灵捧着茶盏,坐在赵飞英身旁,看他读书。
赵飞英喜难用松香墨,萧子灵闻着手中的茶香,以及那满溢在室内的松香,只是发着愣。
“为什么又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赵飞英转头过去瞧他,正好看到萧子灵痴痴的眼神。
“我好想就这么一直陪在师父身边。”萧子灵低声说着。
“傻孩子。”赵飞英笑了一笑,仿佛不以为意。
“灵儿什么都听师父的,只要师父不赶灵儿走。”
“如果我叫你跟我回蝴蝶山庄,不要再报仇了呢?”赵飞英看着萧子灵异常认真的眼神,不自觉地说起了笑。
“好。”出乎意料之外,萧子灵回答地十分迅速。
这时,轮到赵飞英发愣了。
“为什么?萧子灵,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报仇?”
萧子灵有点戚然。“师父,您为什么一直都不叫徒儿的小名?”
“这七年来,我不是都适么叫着的?为什么你突然听不习惯了?”
萧子灵咬着唇。
“没什么,师父喜欢就好。”
赵飞英静静看着萧子灵。
其实,他也不太懂得。
只想一直待在这里,就算只是静静坐着,也是好的。
按仇,血洗,这些字曾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练武,每日每夜,为的又是什么……
一开始是因为承受不了的伤痛,然而那伤口已经结了痂,甚至,已经慢慢淡去了。
书里说,宽厚。佛经里说,原谅。看过了就被抛诸脑后。
然而,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忘了。
那么,他练武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当时那满满的恨意?
如今他心里想着的……想着的……却只是捧着杯热茶,陪着师父读书。
坐在他身旁,静静看着他。看着他那仿佛与世无争的脸庞,看着他那宁静的表情。
此时此刻,在这里,每日每夜,岁岁年年……
“杜将军派了一队禁卫军在府外守着,你今晚睡在我房里。”赵飞英对萧子灵说着。
“……萧子灵?……萧子灵?”
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从壳里挣扎着,想要破壳而出。
多少个夜里,心里想着都是同一个人。
他的风采,他的谈笑,仰慕、钦慕、依恋……爱恋……
萧子灵的脸微微红了。
“不习惯跟人睡?”赵飞英轻轻笑了开。“不然,我趴桌上就好。床给你睡。”
连忙回过神,萧子灵就是死命摇着头。
走向了卧室,赵飞英除去了外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不解地看着萧子灵。
“怎么了?”
“没……没事的……”
赵飞英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就是闭上了眼睛。
“就随你了……如果觉得冷,自己把被子取了去。”
不习惯趴着桌子睡,萧子灵半夜就醒了。
看着赵飞英安详的睡容,萧子灵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蹲在了床边看着他,萧子灵不禁有些痴了。
岁月过去了,他仍与当年一般。是他的救赎、他的光,他心中的温暖,溶化了冰雪的朝阳。
这几年来,从不曾如此仔细地看过自己的师父。那鬓角、那发丝,那唇……
那温柔的眼神是真的,那浅浅的笑意也是真的。那双手的温暖,也是真的……
为了什么呢,他总觉得现在自己的举动既大胆又亵渎。
既无礼又……无法理解……
不能思考,那心脏跳动的声音扰乱了所有的一切……
现在他们之同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
唇,遏没碰触到赵飞英之前,赵飞英已经睁开了眼。
“觉得冷了吗?”
“师父,您知道灵儿有多喜欢您吗?”萧子灵凝视着。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赵飞英轻轻笑着。
心脏……胸口……可能吗……可能吗,萧子灵的脸账得通红。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在每个夜里想都不敢想的奢望,藏在心里的角落,小小的奢求……看着我,抱着我,紧紧抱着我。那心脏跳动的力度,那身里的燥热,都是如此的陌生却深刻。他是他的师父、父亲、兄长,也是……秘密的……
“……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孩儿看待……”
冰冷,从脸开始、从手脚的最末端开始。渐渐地,连心也冻结了。
“原来如此。”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萧子灵凄然地笑了。
“原来如此,”萧子灵大喊了一声,飞奔出门。
“萧子灵!”赵飞英草草披上外衣后就是追了出去。
然而,即使赵飞英找遍了城里以及五里岗,都没有瞧见萧子灵的踪影。只在五里岗上找到了紫棱剑。
京里闹翻了天,玄武下令挨家挨户地搜人,赵飞英则留在自己房里,案上摆着紫棱剑,以及一块布。
“鬼面,我知道是你徒弟。十七年前的事情,十六月夜在城西十二里的荒宅清算。独自前来。终要一人抵命。”
“她……还是找到了……”赵飞英自言自语着,脸上满是痛楚,嘴边却是一抹有些悽然的微笑。
“也罢……终要还的,我又为了什么放不下了……”
“我来了。”
月夜,荒宅,女人身旁坐着萧子灵,萧子灵脸颊上挂满了泪水。
赵飞英轻轻敲了破败的大门,轻声说着。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徒儿年纪小,放了他吧。”
“放了他,你会放过我?”女人冷冷说着。
“你要怎样才能安心?”赵飞英轻叹。
“喝了它。”女人扔过了一只瓶子。
赵飞英瞧了这只瓶一眼。
“不要啊,师父,”萧子灵张着口,却发不出声。
“我可不像你。喝了它,我就放了这个娃儿。”女人用一双怨恨的眼神看着赵飞英。
赵飞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了手取饼,缓缓饮下了。
萧子灵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赵飞英轻轻说着。
“很好,很好,”女子尖声笑了起来,在这鬼影幢幢的大宅里,直像夜枭的声音。
“鬼面!你也有今天!天可怜见,叫我亲手复了仇!”女子嘶声喊着。
“恭喜弥。现在,可以放了我徒儿?”赵飞英淡淡问着。
女子狡讦地笑了,一掌击向萧子灵。
“住手!”赵飞英大惊失色,格开了致命的杀招。
女子招招致命,赵飞英却处处留了三分余地。
点住了女子的穴道,女子怨恨的眼神没有变。
“何必,他是无辜的。”赵飞英问着。
“哼,无辜?他是你的徒弟,就该死!”
“冤有头,债有主。”
“只是一点利息。鬼面,你知道我这十七年是怎么过的?我找了你十二年,又等了五年!不收点利息,怎对得起我?”
女子歇斯底里地笑着。
赵飞英走近了萧子灵,解了他的穴道,萧子灵的脸色登时发黑。
赵飞英也变了脸色。
“你也给他下了药!”赵飞英的语声严利。
“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一点利息。怎么样?心爱的徒儿横死在你面前,这滋味好受不好受?”女子笑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连忙点住了萧子灵身上的五大要穴,赵飞英走近了女子。
“难道我适一条命,还解不了你的怨恨?”赵飞英沉痛地说。
“这怎么够,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死得悽惨万分,我要你连死都不能心安。如果可以,我还要你死无全尸!”女子大喊。
“他只是个孩子!”
“那我丈夫呢?你难道忘了?他还是你拜把的兄弟!他做了什么!”女子整张脸都涨红了。
“一命抵一命。你大可将我千刀万剐。”
“不,鬼面,我要你尝尝心痛的滋味……”女子微微笑了,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你……你吃了什么……”赵飞英又点了女子的心要穴,女子瞪着一双眼看着赵飞英。
“没救的,你该知道,这五毒五蛊所混的药,是多么难解……哈哈哈……”
“把你下的都说出来,快!”
“就算说了又如何?根本没时间了。你徒儿只剩不到一炷香的命,而你……就算你内力再深厚,顶多撑得两个时辰……再说……呵呵……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意!”在怵目惊心的扭曲表情之后,女子气绝了。
赵飞英回过了头,与萧子灵四目相望。
如果就这么死了,也许还比较好。萧子灵心中绞痛着。就这么死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伤心的事,后悔的事,宁愿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宁愿从来都不曾发现遇的事……
赵飞英走到了萧子灵身后,一股暖流自赵飞英的双掌流入萧子灵体内。
“师父……”
“专心,我替你驱毒。”
“我不要……”萧子灵低声地哭着。
“别哭,你不会有事的……”
冷汗,自赵飞英的额上滴了下来。体内的毒性发作了,然而,萧子灵却比他更危急。
往事,有如排山倒海而来,一幕一幕,鲜明而触心。
赵飞英强自收敛了心神,一丝鲜血自嘴角流出。
录毒走进了心,神志却反而清明,赵飞英淡然笑了。
源源不绝的内力注入了萧子灵的体内,萧子灵不断呕出黑血,但是脸上的黑气却褪了不少。
“师父……”萧子灵虚弱地喊着。
“别怕,没事的……”
饼了一会,赵飞英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他收回了掌,压下自己体内翻动不堪的内息。
录萧子灵转回身的时候,尖叫了一声。
赵飞英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黑,身上的衣袍都湿透了。
“师父!”萧子灵想要上前扶着赵飞英,自己却差点跌下了地。
赵飞英握住了萧子灵。
“你体内余毒未清,等会回去之后,要请太医调理,知不知道?”
赵飞英虚弱的声音吓坏了萧子灵。
“师父,您觉得怎样?”萧子灵焦急问着。
“我带你回京里。”赵飞英抱起了萧子灵。“在这里,只怕向个月都没人会发现。”
“师父,不要管我了……”萧子灵在赵飞英怀里虚弱地哭着。“灵儿不值……”
“值得的……值得……”赵飞英轻轻地说着。
然而,才走了六里,就已然支撑不住。赵飞英身上都让冷汗浸了透,靠着树干,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师父,让徒儿自己走吧。”
“别动真气,如果余毒入了心,就难救了。”
赵飞英又蹒跚地走了一里,然而却是再也起不了身。放下了萧子灵,他只是缓缓坐倒在地,静静闭起了眼。
“师父,师父……”萧子灵拉着赵飞英的衣裳,哽咽地唤着。
本来沉重的身体似乎变了轻,本来针刺般疼着的胸口却是舒了开。
他的真气正在涣散,身体也正在燮冷。这感觉他从未有过,然而,他晓得这是什么。
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他的徒儿正不舍地唤着他。
舍不得……舍不得……这人世,又有谁真的舍得……
不想要现在的果,当初就不要种下那样的因。然而,就算早已看破,早已看淡,却还是存着,那样一丝丝的,渺小的希冀吗……
赵飞英想要伸手模模萧子灵的脸,最后一次,却没有力气。
只能静静地看着。
不过,至少有人陪着最后一程,一抹淡淡的微笑泛起。
“以后有事,就找你十三师叔,知道吗?还有,把我的骨灰送回山庄。”
“您在说什么?”萧子灵颤抖着声音。
“抱歉,我想,我撑不住了。”赵飞英的声音还是那样轻轻的。
“师父……您要丢下灵儿吗?您说好要陪您对上两百招才要还我紫棱剑的,徒儿还没有能跟您对上两百招啊,”萧子灵喊着。
“我真的十分抱歉。”赵飞英静静看着萧子灵。“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既然舍不得灵儿就不要走……”萧子灵抓着赵飞英的前襟。
“师父……师父……”
即使是一声声的叫唤,赵飞英的眼睛还是轻轻合上了。
眼泪,哭不出。萧子灵只是颤抖着、抚着赵飞英的脸庞,仿佛这样那渐渐冰冷的脸庞就会重新回复了温度。
赵飞英没有再睁开眼。
“师父……师父……”
那清俊的脸庞依旧,只是,失去了温度。那双眼睛想必还是满含着温柔的笑意,如果,肯再睁开。
胸口,是空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的空白。
萧子灵倾身向前,紧紧搂着赵飞英的脖子,脸颊贴着脸颊。赵飞英身上的冷汗也浸透了他的衣裳。因为露水而冰冷的脸庞已经不会再回复温度。
“一路好走……一路好走……师父……一路好走……呜……”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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