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回来干什么?”
一回到三乡家,问晴原已准备好面对各种可能的处境,却怎么也没料到头一个对她劈头吼过来的竟然是早夜子。
早夜子也回到三乡家了吗?
“我……我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习惯使然,一回到三乡家,问晴马上变身为传统的日本女性--习惯被踩在脚底下,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妳的东西早就扔掉了!”
“扔掉了?!”问晴气急败坏地变了脸色。“但我那些学校要用的课本、曲谱……”
“扔掉了!扔掉了!全都扔掉了!”早夜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妳已经回叶家了,还保留妳的东西干什么?更何况,妳害三乡家又失信又丢脸,没找妳算帐已经是对妳很宽容了,妳竟然还有脸跑回来啰唆!”
“可是……”问晴寒惮地望着刚从屋里出来的三乡凉和,后者那张脸严酷得像是刚从炼钢场炼造出来的钢板。“是父亲说要给我一个机会的呀!”
“那只是要让妳死心的手段,免得妳拖拖拉拉的不肯结婚啊!”早夜子咕哝。“谁晓得妳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他们的,而且竟然还有其它人肯和妳结婚,我看八成是跟山上圭一一样是个瞎子!”
“够了,不用再跟她啰唆!”三乡凉和冷冷地说。“既然妳如此无情,不但罔顾三乡家养育妳的恩情,宁愿去作叶家的孙女儿,又坚决不肯听从我的安排嫁给山上家,现在妳还回来干什么?”
“啧啧啧,”一侧听了大半天的琉璃终于忍不住了,她慢条斯理地取下太阳眼镜。“说什么香道世家,说什么规矩礼仪,原来都是在放屁,既没有修养也没有度量,我倒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可丢的。”
她哼了哼,轻蔑的眼上下打量早夜子那一身媲美孔雀的新潮打吩。
“还说什么传统世家只准修习传统艺术,不准二嫂学现代作曲,请问一下,这位身上哪一点跟传统扯得上边的?”
“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三乡凉和月兑口道。
意即自己的亲生女儿想干什么都可以,别人的亲生女儿想干什么都不可以。
“这就是啰!就算你养了二嫂这么大,既然你不拿二嫂当亲生女儿看,能怪她去找自己的亲人吗?何况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也是一样,人家养她那么大,她不也罔颤人家的恩情跑回三乡家里来了?”
三乡凉和一时哑口。
“至于养她这么大的恩情……”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来,琉璃递给一旁的管家,让他拿去给三乡凉和。“既然你在她身上没有花费感情,只有金钱,那就加倍还给你!”
目光一注定在支票上,三乡凉和马上倒抽了口凉气。“这是……”
“对了,就跟给叶家的数目一样。”琉璃笑咪咪地说。“对二哥来说,这两笔数目合起来也不过是他的财产中的五分之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好,那就这样了,反正你们把二嫂的东西都给扔了,从今以后,二嫂就和三乡家毫无关系了!”语罢即戴回太阳眼镜,拉着问晴扬长而去。
听琉璃说得慷慨大方,父亲的脸色像鲤鱼旗一样五颜六彩,早夜子早已迫不及待地抢去支票一看,旋即抽了口冷气。
“老天爷,那丑八怪到底是嫁给什么样的富豪?”
“……一个瞎子。”
三乡家门外,才刚走出去,问晴便拉住了琉璃。
“琉璃,那张支票……”
“二哥交给我的。”琉璃泰然自若地说。“妳不知道二哥很有钱吗?如果妳早跟二哥说清楚叶家要的是钱,他自己就可以解决那件事了。”
但不是这种有钱法呀!
山上圭一提过,叶家要求的几乎是三乡家财产的一半,再加上刚刚那一张支票,任育凯等于是付出三乡家财产总数那么多的数额,而琉璃竟然还说那只不过是任育凯财产中的五分之一而已,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问晴一时间仍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我们家除了四个小傀以外,每个人都很有钱,虽然现在是老爸最有钱,二哥最『穷』,但再过几年,最有钱的人应该会轮到二哥去做,最『穷』的可能是我……啊!不对,应该是那几个小表,再过不久他们也得下海『捞钱』,晋升为『劳工』阶级……”
慢着,他们家不是只有任育凯的大哥是医生,其它都是无业游民吗?
“啊!说到钱,二哥有给妳一张副卡对不对?帅,我终于可以花到二哥的钱了,走,二哥要我帮妳挑衣服,我们一起去刷二哥的卡刷到爆……”
刷……刷到爆?
“不过那可能不太容易,因为二哥的卡没有额度限制,是刷不爆的……”
问晴越听越觉不可思议。
刷不爆?
请等一下,能不能先告诉她,她的老公到底是谁?
声碟大楼是一座属于MSV唱片公司的录音室,一整栋大楼全是专业录音室,还有MTV摄影棚,是目前日本数一数二的顶级录音室。
这儿也是历年来艺大作曲科研习第一个活动地点:参观录音室作业。
自然,在这种地方碰上歌手是免不了的,所以大家都早已偷偷准备好签名板,准备一有机会就杀上去抢签名,没想到签名还没抢到,先让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不要这样嘛,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呀!”
“这样还不够,得再过一阵子,等大家都忘了那件事之后再说。”
“忘了那件事也忘了我吗?”
“从头再来过对妳才是最好的。”
接待室里,三十几个学生三十几片西红柿烧煎饼,扁扁的贴在雾纹玻璃上,六十几颗黑豆豆迫不及待地自花纹中间的空隙飞出去,津津有味地欣赏走廊上的临时插播戏码--保证没有NG镜头,不保证没有辅导级镜头。
那位半年来身价大幅度下跌的偶像歌手永仓早夜子,正死皮赖脸地缠住一位中年欧吉桑撒娇,那种嗲劲用进A片里保证让她立刻红遍半边天。
“再给我一支新曲就够了嘛!”
“妳忘了妳今年出的CD专辑卖得有多惨吗?”
“那是因为曲子不够好嘛!”早夜子不满地噘起红唇。
“『哀愁的影子』和『我是乖女孩』那两支曲子为什么不给我?竟然给那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才半个多月而已,他们已经红到不行了,如果是始我的话……”
“因为那不是我的曲子,是冈田大友的。”欧吉桑也有点懊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曲子,不到三个礼拜两支单曲CD就各卖了九十万张,不要说破百万,要破两百万张也不是问题,今年的唱片大赏八成是那支『哀愁的影子』,而那两个新人也因此一炮而红,电视通告接到手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那就叫冈田大友也给我一支曲子嘛!”
早夜子抱住欧吉桑的手臂又嗲又摇,丰满的胸脯还有意无意地在欧吉桑身上滚来滚去,可怜的欧吉桑两眼凸了,口水在嘴边冒泡泡,还差点喷出两管鼻血来献祭土地公。
“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吗?去跟他说嘛,好嘛!好嘛!”
“好好好,我试试看、我试试看。”为免脑溢血中风而亡,欧吉桑赶紧答应下来。“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我还得去开会呢!”
早夜子这才放开欧吉桑让他进电梯,待电梯门一关上,蓦而眼珠子一转扫过来,活月兑月兑贞子那双死鱼眼,接待室里的人不约而同抽了口气,连忙坐回原位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早夜子瞇了瞇眼,随即大步过来气势汹汹地打开接待室的门。
“你们是谁?”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候的早夜子既不是屏幕上那位青春美丽的偶像歌手,也不是刚刚那个出卖自尊、出卖色相的骚货,而是一个傲慢自大的混蛋,原本还对她怀有梦想的男生们此时此刻美梦彻底幻灭。
“说啊!你们到底是谁?”
“呃,我们是……是艺大来作研习的学生。”一位四年级学姊吶吶道。
“艺大?”早夜子双眉间忽地掠过一丝异色,随即扫动两眼环视所有学生,在视线停留在问晴身上的那一刻,表情随即出现很明显的异样。“晴子!”
在她最看不起的人面前出糗,这是最教人难堪的场面。
“原来是妳,被抱错的孩子!”她无法忍受这种耻辱,她必须反击。
问晴是唯一没有作煎饼贴在玻璃上的人,不是没兴趣看,而是一注意到是早夜子,她马上就退回去了,但她还是听得见,大概也猜想得到场面是如何,也能了解早夜子的难堪,但既然她已离开三乡家,也不欠早夜子什么,她没有义务要承受早夜子这种无聊的攻击。
而且,这里不是三乡家,她不会自动化身为忍气吞声的活道具。
“早夜子,我并没有得罪妳。妳又何必这样?”
一听,其它同学们不由得惊讶地来回看她们:她们彼此认识?
“我怎样?”见问晴不同于往日在三乡家的逆来顺受竟敢回嘴,早夜子以为问晴因为刚刚的事而看不起她,更是老羞成怒。“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妳不想让人家知道,堂堂三乡家的二小姐竟然是被抱错的孩子……”
同学们更是错愕地猛眨眼:被抱错的孩子?
“……如果不是付出一大笔钱,妳家人还不肯认回妳,也难怪啦!像妳这种会让父母感到丢脸的孩子不认也罢,认了只会让自己没面子……”
叶家的人不肯认回她是事实,她无话可回。
咬住下唇,问晴低下脸回避同学们同情的目光,默然不语。
见状,早夜子不禁涌起一股报复过后的满足感,且恶意的想使晴子更加难受。“更难怪只有瞎子肯和妳结婚,因为他看不见,不知道妳……”
谁知这回她话都还没说完,大家便争先恐后扯开嗓门尖叫起来。
“妳结婚了?是任公子?拜托,怎么不早说!”
早夜子愣住,眼看大家兴奋地团团围上去将问晴包在中间,不明白怎么突然变天了。
“太过份了,晴子,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耶!怎么可以连我们都不说!”
“好羡慕妳喔,晴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向问晴恭喜,又羡慕还有点嫉妒,这时,去和声碟大楼公关部联络的助教回来了。
“今天的研习延到明天和第二梯次的人一起……咦?你们在干嘛?”
“助教,晴子结婚了,和任公子!”
“耶?真的?恭喜、恭喜!那正好,我们现在一起去替她庆祝。啊,对了,任公子呢?他怎么没来?应该叫他请客才对!”
大家就这样簇拥着问晴离开,没有人理会早夜子,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乌黑着脸,早夜子恨得几乎咬断牙根。
懊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晴子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结婚?为什么其它人会表现出又羡慕又嫉妒的反应来?
不过是一个瞎子,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是这样,真是曲折离奇啊!”
“妳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呢?”
离开录音大楼后,大家一起去吃了一顿大餐--由问晴签卡付帐,然后美芝和里见便和问晴一起到她家,也就是任育凯的家,问晴才从头至尾详详细细对她们说了个一清二楚。
问晴耸耸肩。“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我干嘛说呢?”
“就是因为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妳更应该告诉我们呀!”美芝咕哝道。
“就是说咩!不然我们做朋友是干什么的?”里见也嘟囔着附和。
“是是是,我知道妳们关心我,不过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发誓以后有心事一定会告诉妳们,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美芝满意地点点头。“不过真看不出来啊!任公子居然那么富有。”
“人真是不可貌相,”里见赞同道。“起初我也以为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没想到他对音乐还真有一手。当时我还不太了解,但现在我可清楚得很,我们作的那两首曲子简直见不得人,可是一经过他的修改添润,现在居然变成两支狂卖的曲子,真是令人佩服得没话讲。”
问晴颔首同意。“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老是说自己一无是处,只是占位置的垃圾,到底他的标准是怎么订的?”
“这么说也没错啦!说到那家伙搞笑的白痴程度,的确是跟垃圾没两样。”美芝喃喃道。
里见爆笑。“没错、没错,尤其是他跟山上对上的时候,真的超幼稚的!”
“山上?”一提到山上圭一,问晴就不由自主地失去了笑容。
美芝与里见相对一眼,也敛去了笑意。“他没有再跟妳联络?”问晴摇头。“妳也没有跟他联络?”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白痴,当然是说清楚啊!就说……”
话说一半,门铃突然响了两响,三人愣了一下。
“妳小泵回来了吗?”
“应该不是,她说晚上才会回来,而且她有钥匙,不需要按门铃。”
“那一定是推销员,我去赶人!”
美芝立刻跳起来跑出去,不过大门一打开,赶人的标准姿势都还没摆出来就傻住了。
“山上?”好诡异,人家才刚说到他,他就出现了。
“晴子在这里吗?”
美芝回头看了一下,见问晴和里见都跟出来了,“她是在这里……”暗地里,她朝里见勾了一下眼神。“刚好,我和里见要去买饮料,你们就先聊聊吧!”
以前她是没有资格做“买饮料”这么奢侈的事,但自从收到头一CD权利金之后,她和里见都已经变成小小盎婆了,别说买饮料,稿赏自己吃一顿好的都没问题。
她们一离去,问晴顿时有点不自在。“呃,进来吧!”
扶着他的手,问晴领着山上圭一进屋里,又泡了杯茶给他,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后,山上圭一放下茶杯,先行开口。
“妳……真的和他结婚了?”
问晴颔首。“真的。”
山上圭一的脸色有点怅然。“为什么?因为他比我好看?”
问晴有点哭笑不得。“你应该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是为什么?”山上圭一追问。“我们认识比他久,为什么妳选择他而不是我?”
“因为……”明知他看不见,但问晴仍微微低下了脸。“我爱他。”
“为什么?”还是同一个问句,山上圭一固执地想要得到能够让他心服的答案。“为什么妳会爱上他而不是我?”
问晴抬眸凝视他片刻。
“水野,你还记得吧?我第一个帮助的人,如果是在适应失明之前,他到便利商店去买东西,但他看不见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很生气的丢到地上去踩个稀巴烂,倘若有店员来询问他,他还会破口大骂店员,把气出在对方身上,甚至顺手把商品架上的东西全都扫落下来。圭一,如果是你呢?你会如何?”
山上圭一有点疑惑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但仍仔细深思了一会儿。
“如果是在适应失明之前,我想我会拿着东西自己对自己生气,倘若有店员来问我,我会放下东西立刻离开,免得自己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我想也是,”问晴低低道。“你跟凯一样,碰到相同的情况,你们两个都会拿着东西自己对自己生气,不同的是,倘若有店员来问他,他会立刻摆出灿烂的笑脸来跟对方开玩笑,说他正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超能力,能够不用眼睛就知道手上拿的是什么……”
问晴轻轻叹息。“他是那种尽避自己很痛苦,依然会替别人着想的人,他不只不会把气出在别人身上,还会顾虑到别人的感受,我想是这点令我心动吧!”
山上圭一沉默了好半晌。
“他是那样吗?”
“当我第一次碰上他到我工作的店里来买东西的时候,他就是那种反应。”问晴烟一诚道。“你知道我也曾瞎过,所以对那种事很敏感,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失明仍旧不太能接受,他依然很愤怒,手里拿的那包方便面几乎被他揑碎了,当时我也是准备好会被当作出气筒才上前询问,没想到他却出现那种反应,让我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我想就是那一刻,我为他心动了。”
“而我……”山上圭一苦涩地低喃。“没有足以令妳心动的地方?”
问晴静默一下。“其实你们两个基本上是很相似的,但他的生长环境把他塑造成一个坦率明朗的人,而你的生长环境把你塑造成一个自制内敛的人,这是好听的说法,用美芝的话来说,你有一点沉闷。”
“妳……”山上圭一有点了解了。“喜欢开朗的人?”
“对,你知道在三乡家里的生活是很沉闷的,要顾虑言行举止、要顾虑外在形象,那种日子我过得怕了。”问晴喃喃道。“我渴望的是能够关心我、体贴我,还能够逗我笑、逗我开心的人,而不是另一个要求我顾虑形象的环境。”
“而我家正是那种环境,”山上圭一自嘲的笑了一下。“所以妳一开始就把我徘除在外了?”
“不能这么说,圭一,”问晴断然否认。“你很清楚,在你向我求婚之前,我们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相互认识,而我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不是一个适合我的丈夫,最重要的是,我不曾为你心动。”
“而妳第一次和他碰面就为他心动了?”
“是。”
山上圭一又沉默许久许久。
“我们仍是好朋友?”
“当然,”问晴握住他的手。“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山上圭一苦笑。“得到一个朋友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总有一天,”问晴诚心诚意地说。“你会碰上一个头一次见面就为你动心的女孩子的。”
山上圭一无言。
或许是,但……
他的心呢?
突然间,问晴成为艺大音乐系最忙碌的人,短短一周研习,好像每个人都在找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叫她--不管认识或不认识。
“三乡……不,现在应该叫妳任太太……”
“拜托,叫我晴子吧!”问晴申吟。
“好,那,晴子,请问妳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找他干嘛?”
“艺术祭开始准备了,现代声乐科想请他给一点意见。”
不然就是--
“现代乐器科想请他教两手酷的。”
或者是--
“我们作的曲子想请他修改一下。”
最可怕的是--
“晴子,哪,这部分交给妳负责!”
“耶?!”问晴不可思议地看着平空飞来一份艺术祭演唱会企画掉入她手中,再瞪向眼前的艺术祭筹备委员会执行部长。“但,我是一年级新生啊!”
三年级的执行部长嘿嘿一笑。“妳老公不是。”
“喂……”问晴哭笑不得。“那你不如直接丢给他!”
“妳以为我是笨蛋吗?直接丢给他他不一定接,但丢给妳,他一定会帮妳。”
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这种耍赖法!
“好,那我偏偏不告诉他,我自己搞定!”
“妳行吗?”美芝怀疑地斜睨着她。
“有志者事竟成!”问晴豪气万千地猛拍胸脯。
“就算妳真的成了,大概也是三年后的事了吧!”里见喃喃道。
就在这天晚上,任育凯终于回到东京来了。
不知为何,才十天没见,问晴竟然感到有点羞赧,两眼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呃,凯,你……呃,欢迎你回……啊!”
孰料场面话犹末交代完毕,她已经被挟持进卧室里,三两下被月兑光光,然后扔到床上,再次,任育凯又搞错方向,问晴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模到床上,随即,一副同样光溜溜的身躯迫不及待地覆上来……
“天哪,好……好想妳!”
任育凯气喘吁吁地埋在她颈项问呢喃,好像连离开她身子的力量都没有了,问晴则连说话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只是喘息。
大半天过后,任育凯才翻过身去,再捞来她的娇躯纳入怀里。
“想我吗?”
问晴以搂紧了他的腰来回答他,然后问:“你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就是会穷紧张,医生都是那样。”任育凯的手在她的臀部摩挲着,就喜欢感受她肌肤的柔女敕细致。“妳呢?研习得如何?”
“参观了录音室,学习到有多少特殊音效可以使用在歌曲上,还看了一位歌手录音的全部过程,没想到那么麻烦。至于在学校里……”
“我没有叫妳作报告,”任育凯啼笑皆非地打断她的叙述。“只问妳研习得如何?有没有收获?妳干嘛说那么多。”
问晴也笑了。“也许,我是有点不好意思吧!”
“不好意思?”任育凯挑起了眉。“我又看不见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你……”她推推他在她身上蠢动的手。“模得到。”
“那我得多模一点,”他扬起慵懒的笑。“习惯以后妳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问晴脸红了。“才不要!”嘴里说不要,但还是没有阻止那只在她身上到处乱爬的手。
他哈哈笑着亲了她一下,不料想亲她的嘴却亲到她的鼻子。
“三乡家没有给妳什么麻烦吧?”
“没有。说到这……”问晴仰起脸。“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有钱呢!你到底是怎么赚来的?作模特儿吗?”
任育凯微微一笑。“以后妳自然会知道。”
“以后?”问晴想了一下。“你是说你又要开始工作了吗?”
他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只说:“我有些事要做,妳自己上下课没问题吧?”
“喂!”问晴推推他。“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居然这样问我!”
“那以后我不去接妳了,可是妳每天研习一结束就得立刻回来喔!”任育凯认真地交代。“妳是我灵感的泉源,我少不了妳。”
问晴愣了一下。“什么灵感?”模特儿也需要灵感吗?
“没什么,我是说……”他又凑上他的唇瓣在她身上种草莓。“我要再多『模』一点,让妳早点习惯。”
问晴没有反对,因为怕他多问,譬如问说研习什么时候结束。
其实研习早就结束了,但为了艺术祭的筹备,大部份学生还是每天到学校去,包括艺术系在内,因为今年是艺大成立八十周年,按照往例,每十周年庆的艺术祭都会盛大举行,并从三天延长为五天。
而她,很不幸的,被挑为今年艺术祭演唱会企画的筹备人。
呜呜呜,头好痛喔!
模索着,任育凯来到厨房自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转身正待离去,蓦而,他停住脚步,侧耳凝神静听。
没有声音。
他耸耸肩,拉开啤酒拉环,仰罐喝了一大口,再慢条斯理地说:“放心,这屋子里已经没有半包泡面--晴晴不准有,屋里各处晴晴也都整理得很干净,妈咪妳不要再担心了好不好?”
“可……唔!”小孩子的声音,而且才一个字就被某人捂住了嘴。
他不禁哈哈大笑,半回身。“担心我趁晴晴不在买泡面来吃?安啦!晴晴已经准备好午餐在冰箱里,我只要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了,不吃她会念到我臭头,我敢不吃吗?”
“……”
“总之,拜托不要再跑到我这边来偷鸡模狗了,妈咪!”语毕,他笑着离开厨房回到隔音室里继续他的工作,然而不过一会儿,他就停下来若有所思地仰起脸。
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一回到东京,任琉璃就很识相地立刻“回台湾”去了,他满心以为新婚的老婆一定会每天急急忙忙赶回来和他共度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但五天过去,别说赶回来,她还一天比一天晚回来,昨天她甚至拖到将近十点才回家。
再下去搞不好整晚都不回家了!
蹙眉思索片刻,他终于决定丢下才刚开始的工作,出门去“调查”老婆究竟在研习些什么鬼,为何会让她越来越舍不得回家。
蜜月期还没开始,她已经对他这个瞎子感到厌倦了吗?
“天哪,任公子,你终于来了!”
“还以为你真的不管你老婆了呢!”
一到艺大,大批人马立刻团团包围上来,满怀疑惑的任育凯头上又飞来好多大问号。
“不是我们要说你老婆的坏话啦!但是她真的……真的……”
“就是说咩!一年级想要使唤我们学姊、学长们,也得要有些本事嘛!”
“会有好多记者来呢!最好别给艺大丢脸。”
“听说今年电视台的人也会来录像喔!”
越听越迷糊,任育凯连忙阻止大家再抢着跟他抱怨,因为他一句也听不懂。
“慢着、慢着,很抱歉,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啊?!”
冷不防地,突然有人杀过来拉着他就跑,害他差点摔个半死,但凭手上的触感,他立刻知道是问晴,只不明白她为何要拉着他亡命天涯?后面那一大票人马又为何要紧追不舍?
终于,他们跑进一间教室里,问晴粗鲁地把他丢进去,然后回身关门,上锁,再对他猛打哈哈,对外面追来的拍门抗议声充耳不闻。
“哈哈,凯,你……你怎么来了?”
任育凯耸高了双眉。“到底是什么事?”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
眉头耸得更高。“没事外面会起暴动?”
“哈哈,”又在打哈哈了。“他们闲着无聊嘛!”
任育凯面无表情地静了片刻,忽地侧耳倾听。
“美芝,里见,妳们应该也在这里吧?”
“……嗨,任公子,我们……呃,在。”该死,本来想假装不在的说。
“妳们也不打算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吗?”
“这……”望着猛对她挥拳头威吓的问晴,美芝苦着脸。“没……没事啊!”才怪!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然后,教室里突然陷入一片奇异的静默,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吼。
“晴子,会长找妳!”
问晴犹豫一下,“好,马上去!”而后对美芝里见挤眉弄眼,又威胁又警告。“美芝、里见,凯……呃,交给妳们了!”
等她一出去,不待美芝出声,任育凯便懒洋洋地摘下墨镜。“说吧!”
霎时间,彷佛封印了几百年的符咒终于被撕破。两张嘴一打开便宛如机关枪失控似的争先恐后说个不停,又快又急,说到任育凯几乎来不及听,一时之间还以为有两百张嘴在说话。
半晌过后--
“……总之,她说她得在艺大念四年,不希望学校一想利用你就找上她,再说白一点,她说你是她老公,干嘛要分给艺大公家用?所以这回的事,她打死不肯告诉你,想说要自己搞定……”
“可是这种事她根本干不来呀!还抓着我们和她一起搞得灰头土脸!”
原来是不想把他分给公家用,才搞得她自己那么惨。
任育凯笑了。“企画内容大约是如何?”
两人两双白眼一齐翻了一圈。
“哪里来的什么内容啊!”美芝嗤之以鼻地道。“筹备委员会交给她的企画内容也只不过是交代艺术祭里每天的演唱会举行时刻,真正的演唱会企画还在难产当中呢!”
“我明白了,”任育凯颔首。“不过,我对日本的艺术祭内容到底是什么并不是很清楚,妳们可以对我说明一下吗?”
“这简单,艺术祭就是校庆,今年有五天……”
当问晴回来时,一瞧见他们三人的表情,立刻明白自己被好友背叛了。
“叛徒!”她恨恨地指控。
美芝和里见瑟缩了下,任育凯莞尔。
“过来。”朝问晴的声音方向,他伸出手臂。
噘着嘴,问晴不情不愿地过去把手放入他掌中,他轻轻一拉将她扯入怀里,唇瓣贴在她额际。
“晴晴。”
“干嘛?”
“我宁愿在学校和妳一起忙,也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想说妳怎么还不回家。”
“……哦!”
“那么,我们先来决定企画内容,思?”
问晴长叹一声。“好嘛!”
不用说,有任育凯作主导,整个企画内容很快就定案,没有人不愿意配合,连校方都毫无异议。
今年艺大艺术祭的演唱会将会替校方赚上一大笔,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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