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東方露出魚肚白,晨風徐徐,吹送來清新的草香,女敕芽綠葉的味道,讓人忍不住貪婪的多吸了幾口氣。
睡飽的仇痴君伸個大懶腰,揉揉惺忪睡眼。
「早。」齊小七已經整裝待發。
她張開眼,眨了眨,「早,小七,你真早……咦,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麼黑眼圈跟貓熊一樣?」她緩緩下床。
他橫了她一眼,她還好意思問,他的舌頭險些被她咬掉。要是真這樣死去,恐怕會成為歷年來江湖最大的笑話——堂堂武林盟主咬舌自盡。
「對了,我昨晚睡床,你睡哪?」仇痴君後知後覺的想到床被她霸佔了,那他睡哪?
「地上。」齊小七悶聲說。
「噢,真是對不起,我睡迷糊了什麼都不知道。」她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靈機一動,「是不是我把床霸佔了,所以你才睡不好?下次我會注意的,不過你要先提醒我,因為我容易一沾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沒關系。」他沒好氣的扯動嘴角僵硬的肌肉。虧她還好意思說,像她這樣好吃,吃進什麼都沒知覺;又貪睡,睡死都不知道,居然還能平安活到現在,她的家人功不可沒。
「對了,小七,我昨晚睡覺之後有沒有失態或做出什麼不規矩的行為?」她圓睜著心虛的晶眸。
「為什麼這樣說?」他挑眉。
她低頭,手指絞扭著衣角,「因為……姊姊們說我睡覺之讓做了什麼都不知道,我曾經把來叫我起床的三姊的手拿來當雞腿啃,嚇得她再不敢叫我起床,寧願去挑糞,後來都是我大姊和二姊輪流叫我起床。」一個是用毒叫她,另一個是用拳頭。
看來受害的不只他一個,他心里平衡不少。
「還好啦!你只不過掉下床差點壓死我。」他說謊不打草稿,忽略過那驚心動魄的突發事件,以及欲火焚「舌」的吻。
仇痴君再三鞠躬,「真對不起,那你有沒有怎樣?」
齊小七面帶調侃。「若我有怎麼樣,你打算怎麼辦?」
「我願意負責。」她目光堅定,語氣認真。
「負責」兩個字讓他頭皮發麻,他就是不想要攬一大堆責任和義務,才會逃離丐幫。
「不用了,謝謝你的心意,我不需要你負責。」他避之如蛇蠍,揮舞雙手,「你沒事,我也沒事,大家皆大歡喜。」
「你真的沒事?」她擔憂之情溢於言表,忍不住梭巡他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巨細靡遺。
她大剌剌的視線讓齊小七不自在,「你在看什麼?都說沒事了。」她澄澈無偽的眸光沒有任何雜質,反倒是一股無明火隨著她目光竄過全身百骸。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羞恥和女性矜持?
「沒有啦,我想你如果有事,我身上還有些藥可以吃吃看,是我大姊給我的,說可以療傷解毒治百病。」
「我有事還能站在這?」烏鴉嘴。
「可是我大姊說有些隱疾外表是看下出來的,像我爹平常看起來很好,有一天突然暴斃。」
齊小七眼前飛過一只烏鴉。她非要咒他死不可嗎?
「我大姊還說男人都愛面子,明明身體已經不行還要逞強。」
他不行?!
他一雙眉蹙得死緊。她不知道這句話對男人是一個嚴重的侮辱?算了,看她正經八百又無邪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他氣得無力吼她。
像她那麼單純遲早給人騙去賣,昨晚要不是有他……腦海不期然浮現那一吻,他耳根于一陣灼熱,忙不迭的轉移注意力。
他若無其事的指了指桌面摺好的乾淨衣裳。「桌上這些衣服是早上店小二送來的,你拿去換,我出去透氣一下。」
「這些都是給我的?」仇痴君興奮的抓起桌面的紫紗羅裙。「我現在可以換上嗎?」
「嗯,我替你守門。」他頭也不回的步出柴房,順手帶上門。
站在門外,他不禁暗罵自己多管閑事,明明一早就該上路,逍遙去過日子,可是光想到他走之後,她只身一個人在土匪窩里可能遭遇的危險,腳步怎麼也踏不出去。
不一會兒,屋內傳來低喚,「小七,你可以進來了。」
他推門而入,眼楮一亮,合身的衣飾展現她凹凸有致的女性曲線,襯得她賽雪的肌膚更加白皙粉女敕。她其實一點都不胖,只是豐腴了些,回想起昨晚抱過軟綿綿的她,他下月復又起一陣騷動。
他回神的乾咳了幾聲,表面漫不經心,「不錯嘛,看不出你還有腰身。」口是心非的說著諷刺的話。
「真的嗎?這還是我第一次穿這麼飄逸的衣裳,好像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仇痴君一點不引以為忤,轉動身子。
店小二如履薄冰的敲了敲門,「抱歉,打擾兩位,早膳已準備妥當,請公子和姑娘到前面用餐。」
「吃飯了。」听到吃,仇痴君雀躍得忘了形象的放大步子奔跑,結果踩到過長的裙擺,整個人往前倒去,「啊啊——」
「小心。」齊小七眉頭打結,敏捷的大手一攬,及時拯救她免於對地面獻吻的厄運。
他動作很快,也很準確的摟住她嬌軀,不過,橫過她前身的手臂剛巧圈住的是兩座小山,也就是她胸前傲人的圓挺。
「轟」的一聲,奔騰的熱氣沖向頭頂有如火山爆發,他感覺七孔冒煙,鼻端流出濃稠的濕熱。
「啊,小七,你流鼻血了。」
在那一刻,他好想昏死過去,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堂堂武林盟主一世英名全毀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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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仇痴君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覷了覷他。
從離開客棧後,他就不發一語,漠然望著天空的表情有些孤傲孑然,就像是天空中的蒼鷹向往飛翔。
「不需要。」齊小七送她一個白眼,她還有臉說,他長這麼大,還沒那麼丟臉過,都是遇上她,而她還天真無知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心里作出決定和她分道揚鑣,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七,等會我們要去哪?」仇痴君吞下最後一顆饅頭,再從包袱里拿出乾饃饒吃。跟著他,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最近的鎮上,然後我們就分手。」
她一楞,到口邊的餅咬不下去,「為什麼?你討厭我了?」想到即將到來的分離,她胸口像被挖個大洞,連饉餅都味道盡失。
「不是,胖丫頭,我們非親非故,男女有別,在一起會惹人非議,萬一引起什麼閑言閑語對你的名譽有損。」
「我不怕呀,名譽又不能拿來當飯吃。」
「可是人言可畏,這是為了你好。」
仇痴君突然間沒有了胃口,將吃不完的大餅放回包袱里,瞅著目光不知飄向何方的他。他說的是實話,他們只是萍水相逢,他沒有義務要照顧她,不過,他是她這一路上遇到的人之中最好的,供她吃住,還給她買好看的新衣服,她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還有,這個給你。」齊小七猶豫了下,自懷中掏出一只綠色竹板,竹子內側還刻著大字丐幫幫主瘋俠醉丐親令。「日後遇到什麼困難,就拿這個令牌去找街頭乞丐,他們會幫助你的。」
「噢!」她黯然收下,不再言語。
「干麼那麼沮喪,又不是不會再見面。」齊小七心里縱有不舍,也必須割舍。
他過慣了飄泊流浪,居無定所的日子,任何形式的人情和感情都是債,他好不容易償清欠丐幫的債,為了丐幫那根本不屬於他的責任和義務,他付出了十年的時間,
「可是人家不想和你分開。」眼眶一紅,她眼淚撲簌簌的掉落。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總有一天你會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不過是……」他的話被打斷。
「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姊姊們還重要。」仇痴君坦率的將心里的話道出,就是覺得不能沒有他。
齊小七的心髒猛地被撞了下,「這是因為一路上我對你好,供你吃住,但以後還是會有人對你好,真心愛你。」對於感情和婚姻,還有家庭的牽絆是他目前最不需要的。
「你比較好,比我爹還好。」她不要和他分開。
爹?他哭笑不得。她就像剛出生的雛鳥,第一眼見到的人就當是親人,她還不懂什麼情呀愛的,跟她說那些都太早。
「算了,到鎮上我先把你安頓好。」
唉!他怎麼會為自己攬了一個麻煩。女人果真是禍水。
連續定了好幾日,晚上露宿,白天上路,終於他們看到了人煙,也就是離別的時候到了,仇痴君發現食物再也吸引不了她。
她手里抱著包袱,心情低落的垂著頭,連步伐也變得沉重,不時看向走在前面的齊小七那寬大宛若一座山的肩膀,不知是他越走越快,還是她走太慢,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然後她看不見他了。
等她意識他從她視線消失,她驚慌的在官道上找尋,拉開嗓門叫喚,「小七。」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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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小鎮,陌生的街道,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潮熙來攘往,熱鬧的市集,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初來乍到的仇痴君隨著人群移動著。
她不時東張西望,尋找著熟悉的背影,觀察著每個人,引來不少路人側目和嫌惡的眼神。
「抱歉,認錯人了。」仇痴君望見個背影很像齊小七,便上前探看,卻是又一次的希望落空。
走著走著,沒注意前方的後果是,「砰!」她被人撞了下,差點跌倒,還好及時踏出一步才免於摔倒。
「臭丫頭,走路不長眼。」三個彪形大漢包圍住她。
「撞到人還不道歉。」
「對不起。」仇痴君沒想太多,直覺相信他們是自己撞人,躬身行禮,渾然沒留意對方奸險狡獪的眼神。「算了,下次走路小心點。」三個彪形大漢低啐了聲,揚長而去。
「對不起,對不起。」等她抬起頭,那三人已經走遠,她繼續走,忽然覺得包袱好像變輕。
她拿起包袱,一塊饃饃餅掉了出來,她趕緊接住。
「怎麼會掉出來?」她自言自語,舉高包袱,底部赫然多了一個割裂的破洞,什麼時候破掉的,她渾然未覺。「糟了,小七給我的銀子和令牌。」打開包袱,她探手進包袱中找尋模索。
最後在路邊倒出包袱內所有的物品。
不見了!
她變了臉,慌亂焦急的翻找,「怎麼辦?」她把全部的家當都放在包袱里,這下全沒了。
她懊惱的蹲在路邊,啃食僅剩乾掉的饃饃餅,一口接著一口,望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心情跌到谷底。想到小七不見,銀子也不見,連食物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她咽下最後一口餅屑,舌忝著手指頭的殘渣,她嗅到空氣中飄來一股濃郁的肉包香氣,她情不自禁的吸了兩口。
「少主,包子。」
順著香氣,她偏過頭,在相隔約莫十步距離的大榕樹下,有三名高大健壯的男子正在歇息。
其中坐在石椅子上被稱為少主的男子,穿著一身錦袍,手里拿著摺扇,渾身散發著高雅貴氣,看不見他的長相。
另外兩位,一個牽著馬匹,臉上冷冰冰的沒有表情,冷冽的目光讓人不寒而,退避三舍︰另一個恭敬的男子捧著荷葉包裹十來個熱騰騰的包子,就是她聞到的肉包香。
仇痴君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腳步不自覺的栘向食物,等她意識到時,人被擋下來。
「站住。」冷冰冰男子持劍暍止她前進。
「劍東,退下。」貴氣男子開口。
「是。」他餃令一揖退開。
這時,她才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斯文的容貌看起來像個普通的讀書人,可是無形中散發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威儀,他臉上掛著親切溫和的微笑,讓人無法對他產生敵意。
「小泵娘,你好。」路劍虹淺笑頷首。
仇痴君羞澀的頷首,「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話聲未完,不爭氣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聲,白痴都明白那聲音代表什麼意思,霎時,一股熱辣自她脖子竄升。
「你餓了?」路劍虹揚了揚眉。
她羞窘的低垂著頭,感覺無地自容,在氣宇非凡,雍容華貴的他面前,她莫名的感到自慚形穢。
「要不要過來一起坐?」
劍東一揖,「少主,萬萬不可,你可是萬金之軀。」他輕蔑的掃了眼像小老鼠般縮頭縮腦的仇痴君。
真不知道少主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原本他們在客棧二樓雅座吃得好好,少主不經意的看到茫然在街上走著的她遭遇扒手,於是要他幫忙去拿回她被扒走的東西,他礙於是少主命令不得不從,不甘願的縱身上屋頂,不費力的發現在胡同里分贓的扒手,將三人打昏,輕松的取回她被扒的東西,直接呈交少主,而少主看到她的東西,突然提議要到樹下吃。
路劍虹面帶微笑,平靜無波的深邃眼瞳掃了一眼劍東後,他一凜的躬身退下,不敢多言。
「沒關系,別伯,過來,你午膳吃了沒?」
仇痴君搖搖頭又點點頭,她是吃掉三個半的饃饃餅,只是還很餓。
「你想吃嗎?」他笑容可掬。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爹說無功不受祿,不吃嗟來食,做人不可以隨便接受別人饋贈,更不可以隨便拿人家東西吃。」除非是對方請,像小七那麼好心肯無條件請她吃東西的大概沒幾人。雖然嘴里的口水已經快滿溢出來,可是她謹守著不可以伸手要吃的原則。
「你爹教得好。」路劍虹頷首,眼中掠過淡淡的贊許。
仇痴君靈機一動,眼楮熠熠生輝,「要不然這樣,我可以替你工作來抵押包子錢,我會做很多事,像洗衣,劈柴,搬運東西等等都難不倒我,你只要供給我三餐食宿就好了。」
路劍虹柔和的眸光難得錯愕了下,旋即恢復神色自若,以扇掩飾著唇邊的笑意。
「拜托,那些瑣事哪需要你,我們少主根本不缺人手,多得是自願效勞的屬下。」另一名沉默的男子挪揄出聲。
路劍虹沉聲喚他,「劍心。」
劍心退下。「屬下諭矩。」
路劍虹轉過頭面對她依舊是不疾不徐的溫柔語氣,「你的意思是要賣身給我?」
她用力點點頭。「不過只是暫時的,直到我找到朋友。」
「少主,不可,我們此行是秘密出訪,不宜多生枝節。」劍心不由得皺起眉頭。當初就是怕人多嘴雜才帶他和劍東兩人。
「劍心,無妨。」路劍虹合扇一點制止劍心的話,含笑低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仇痴君。」
「那以後你就叫痴兒。」
「少主。」劍東兩道濃眉打結。
「沒關系,她挺有趣的。」路劍虹眸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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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痴君從劍東、劍心口中得知她賣身的對象是狂幫少主路劍虹,狂幫這名字好像在哪听過?
晌午才過,窗外赤日炎炎,街道上依舊是川流不息的行人和小販。
他們一行落腳在鎮上最大的雲來客棧中,用餐時間客棧內高朋滿座,座無虛席,他們坐在二樓雅座。
「這些真的都是要給我吃?」仇痴君垂涎的看著一道道送上桌像不用錢的山珍海味,不一會兒擺滿桌。
「沒錯,既然你是我貼身的丫鬟,當然要吃飽才有力氣工作。」路劍虹爾雅的淺啜著茶。
一旁站著的劍東和劍心雙雙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哪有主僕共桌而食,這丫頭早就諭矩,可是這是少主的意思,他們不能置喙。
「那我不客氣了。」如秋風掃落葉,須臾,她塞了滿嘴飯,「小二,再來三碗飯。」邊說嘴還沒停歇。筷子,湯匙漫天飛,快速得讓人眼花撩亂,她那張快嘴幾乎沒一刻停。
這讓路劍虹主僕看得目瞪口呆,她還是人嗎?
「你別吃太快,還很多。」路劍虹不覺莞爾,不禁對她超大食量感到驚嘆,但表面仍怡然自得。
「你真好,做你的手下一定很好命。」仇痴君粲然一笑的咕噥道。
才怪!劍東和劍心相視自嘲。
路劍虹眼尾余光不慍不火的橫掃而至,劍心兩人立刻挺直腰,目不交睫的站著。
仇痴君囫圖咽下大塊雞腿肉,邊吃邊問︰「等會我吃飽了要做什麼?」她不忘自己是丫鬟的身分。
路劍虹想了下,「嗯,現在還一時想不到,你就陪我聊聊天,平常都只有我一個人很無趣。」
喊無聊,累的是他們屬下!劍東和劍心面面相覷。
「好。」她拿起杯子仰頭灌下水,繼續朝烤乳豬展開第二回合進攻,撕下大塊脆皮烤肉,她邊咀嚼邊看著他們,「你們都不吃嗎?」
「我們不餓,你吃就好。」路劍虹溫和微笑。
「噢,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以再叫一碗飯嗎?」仇痴君低問。
「什麼,你已經吃了八碗飯……」收到少主一個微笑的橫眼,笑不入眼底,劍東噤若寒蟬。
「這不算什麼,我最多一餐可以吃二十碗飯,三十個包子。」她單純直率的道。
當場連隔壁桌的客人都噴茶了,驚嘆不已,一旁店小二則張大嘴,連蒼蠅飛進去都沒知覺。
這一個中午,雲來客棧里,仇痴君技驚全場,一「吃」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