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芙寶貝,別走。」
裝潢華麗的大宅玄關一對男女正在拉拉扯扯。
「別攔著我。」麗芙-威廉斯手里提著行李。
「我需要你。」
「放手。」她精致的五官透著堅定不移的意志。
「只要你別離開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男子自她背後緊抓著她的手臂。
「我什麼都不要,你留著自己當養老本,你快放開我啦,我現在要搬出去,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了。」她拚命的抽回手。
「我愛你呀。」他試圖搶下她的行李。
「你說再多甜言蜜語都沒有用的,我不想繼承你的位置,也不想跟你同流合污,你趁早死了心。」她使勁扯回行李。
「當黑社會老大哪里不好了?」男子氣得頭上冒煙。
什麼叫同流合污?
黑社會就黑了嗎?當官員貪贓枉法的比比皆是,黑社會至少行事光明磊落,比那些偽君子好太多。
「本來就不好,你自己模模良心說,你幾時腳踏實地、不經由非法手段賺過一分一毫?你每天不是叫屬下到處持槍用武力恐嚇老百姓,就是做一些走私、洗錢等見不得光的事。」麗芙邊說邊戳著他的胸膛,「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非法勾當。」
「哪有,爹地已經收斂很多。」他模模鼻子有些心虛。
「是嗎?爹地。」她挑眉。這位混社會的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她最親愛的爹地,他的名字是伊爾?威廉斯。
一提到這個名字,沒有人不退避三舍,黑白兩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黑手黨相信大家都听過吧,他們威廉斯家族就是赫赫有名的義大利黑手黨中古老的五大家族之一,她老爹則是這個家族的大家長。
五十三歲的他留著西裝頭,上頭不但沒有半根白發,還閃爍著耀眼迷人的金色光澤,如刀鑿斧刻的臉龐散發懾人的威儀,深邃眼眸流露深摯情感,眼梢的魚尾紋絲毫無損他迷人風采,反而更增添成熟男人魅力。
在十八到七十歲女性的眼中,他是風流偶儻的萬人迷,不過在黑社會中,他可是讓人打心底畏懼的陰狠笑面虎。
「是誰在伊美戰爭時,私運了一批黑槍給伊拉克人民?」害得死傷更慘重。
「那是人民想自保。」
「是誰運了批禁藥到台灣?」
「我只負責接運,賣藥的是泰國老大。」不管在槍林彈雨中或面臨生死關頭,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可就怕這唯一的寶貝女兒發飆。
「那麼又是誰在洗黑錢,以至於造成全球經濟動蕩?」
「我只是賺取我應得的錢,沒有經過匯兌這道手續,難道也有錯?」
沒經過匯兌和繳手續費孝敬各國,省去繳稅,卻被稱之為洗黑錢,他又沒有享受當地政府福利,干麼奉公守法納稅?而且人民納的稅也不一定會用在人民身上,天知道是進了誰的荷包。
「嘴長在你身上,你是黑社會老大,你怎麼說都對,我管不著你,你也別擋我的路,我要離開這。」麗芙繞過他。
她實在受夠了,每次她到新環境,交了新朋友,她爹地就會去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並警告不得張揚。
起初她毫不知情,直到有天她暗戀的男生向她告白,她還興奮得難以入眠,誰曉得隔天那個男生居然見鬼似的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在她逼問之下,他才抖出她爹地在她背後搞小動作,氣得她好幾天不想跟爹地說話。
她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是黑道千金,她只想像個普通的女孩一樣的上學,跟三五朋友逛街,談幾場甜蜜的小戀愛,可是被他一攪和,她根本別想擁有平凡的生活。
而且為了避免覬覦爹地黑手黨老大寶座和地盤的人的威脅、綁架,她轉了很多所學校,讓她從小到大連個知心的手帕交都沒有,更別提能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每次出門都有保鑣陪隨,一點自由也沒有,所以這次她下定決心要月兌離爹地的惡勢力,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寶貝,你離開這,你要去哪?」伊爾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
「我考上警官了。」當警察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每次看到電影里英姿爽颯的女警,她就心生向往。
「什麼?!」他大聲咆哮。
「前陣子我在網路上看到美國紐約警局正在招考新進人員,我就以媽媽的姓寄申請表格報名,不久他們就寄通知告知我錄取了,下星期一報到,我今天一定得去紐約。」她母親姓杜,是個東方人,在一次幫派火並中意外喪生,這更加深她月兌離黑道的決心。
「噢,寶貝你怎麼可以背叛爹地?」當黑社會老大可以呼風喚雨,一個听命行事、任人差遣的卑微警察怎麼比得上?
麗芙眯起眼瞪視他,「爹地,我可警告你,如果你偷偷做壞事,不小心被抓到了,我絕對不緩筮私苟且,我會大義滅親。」
「麗芙寶貝,你好狠的心。」他捂著胸口一副心痛樣。他心愛的女兒不繼承他黑幫老大的位置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去當警察來抓他?天理何在!
「所以爹地你就乖乖待在義大利,沒事別來紐約,要不然出了什麼事,我是幫理不幫親,還有沒事少出門嚇人,身為黑社會老大你要有自知之明。」現在掃黑雷厲風行,她也不想有一天得拿槍對著爹地。
他哪會嚇人,他可是女性心目中票選最英俊、性感的中年男子,走在路上還有女慕者送鮮花素果,勞勃狄尼洛算什麼。
伊爾哀怨的望著女兒,「你非走不可?」她是他身兼母職一把屎一把鼻涕拉拔大的,而今她居然要當警察來跟他作對!
麗芙點頭,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吻,「爹地,你保重了。」語畢,她轉身瀟灑的走出大門,非常自信的踏出第一步,卻冷不防腳踩空一階,人就這麼滾下樓梯,還好底下是鋪著厚厚草皮的庭院。
伊爾趕緊沖上前探視,「寶貝,要不要緊?」看到她這麼迷糊莽撞,他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到紐約當警察?子彈是不長眼楮的,要是有個萬一……他不敢想像下去。
麗芙忙不迭的搖搖頭,「我們家大門前干麼蓋得跟雅典娜女神廟一樣?」她控訴地指著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十二格矮階。
「好好好,我馬上叫人把矮階打掉。」他扶起她,「要不要請醫師過來看看,報到不急在一時,剛剛這一跤要是有什麼後遺癥或內傷,那可就得不償失,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最好拖到來不及報到。
「不需要啦,我身體好得很。」她站起身扛起背包。「爹地,你不用送我了,我還知道路怎麼走。」一邊揮手邊走,她沒留神門前還有個圓形的花圃,「啪!」一聲,整個人倒栽進花里。
還好伊爾早在她幼年回跑太快沖進水池里險些淹死,而將其填平成花圃,否則這會兒她肯定成為落湯雞。
「麗芙。」他抿嘴忍笑,卻有一絲擔憂浮上他胸口。
「沒事、沒事。」她狼狽的站起身,俐落的跳下花圃。「計程車在門口等著,我走了,再見。」
看到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門,伊爾保養得光滑緊致的額頭冒出三條皺紋。
他低頭沉思一下,隨即喚了聲,「朱力。」
一個黑影自屋內閃出,是個留著平頭的魁梧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龐有道由人中劃破臉頰的深刻翻紅刀疤。
「爺。」他面無表情的對伊爾恭敬的彎腰行禮。
「跟上去,切忌不可以打草驚蛇,更不能讓小姐發現,有什麼消息立刻回報。」
朱力?威廉斯是他有次到東方旅游時,途中收養的棄嬰,後來他將他送往東方訓練忍術和中國武術,現在是他的影子保鑣。
「是。」
麗芙搭著計程車來到羅馬機場,已經是夜幕低垂、華燈初上的時刻。
她拎著簡便的行李進入人潮洶涌的機場,拿出口袋中的眼鏡,凝神望著螢幕上閃爍著飛住紐約的班機時刻表、她搭的班機還有兩個小時才會起飛;驀地,身後傳出一陣呼救聲,她連忙轉身。
「救命呀!放開我。」
她看見不遠處一個驚惶失措的小男孩被個高大男子毫不留情地攫住手腕,而路人袖手旁觀,正義感泛濫的她當場沖上前。
「嘿,你想對小孩子干麼?」她試圖拯救小男孩。
「大姊姊,救命,這個家伙要抓我去賣。」小男孩乞憐的望著麗芙,斂起眼底的精光狡詐。
「別擔心,我會救你。」她怒目瞪視著高大男子,「你快放開他!」她邊說邊使勁的扯開男子的手,並施以全武行。
男子眉頭打結,單手拎著欲落跑的小男孩,一邊應付著她粗暴的拳頭,毫無預警的,麗芙一拳朝他門面而來,他側身一閃,腳傳來刺痛,他痛得不得不松手來閃避她暴力攻擊。她居然踩他的腳,這女人真狠!
「我叫你放開他,你沒听見是不是?」等他一松手,麗芙立刻以母雞捍衛小雞的姿態擋在小男孩身前,赫然發現眼前這男子高得要她仰角九十度才能與他對視。
戴著墨鏡的男子身穿黑色大衣,一身漆黑的T恤、牛仔褲和黑色皮鞋,酷得就像是駭客任務里的基奴李維,一頭墨黑色的頭發和稜角深刻的輪廓,讓人分辨不清他是哪國人。
他看著她也僅是挑了下眉。
「小弟弟,你沒事吧?你別怕,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樣。」她轉身安撫受驚嚇的小男孩,驀地肩膀被點了下,她緊繃的神經猛跳了下,轉身張牙舞爪的怒視他,「看你人模人樣,卻在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事,你不覺得丟臉,我都為你父母感到羞恥。」
男子不發一語,翻翻白眼,手指著地面。
她戒慎的盯著他,「枉費你有手有腳,還長得人高馬大,不去找正當工作卻來做綁匪,還好是遇到我……你這家伙還不快走,要不然我叫警察了,我說的話你听見沒……你要我看什麼?」
他始終沒有開口,僅僅指了指地上。
順著他手指指的方向,她頭一低,映入眼廉是一件令人臉紅心跳的性感丁字褲,看起來非常的眼熟,緊接著距離不到一步,是件紅色薄紗內衣,從花色看得出系出同一套。
然後是幾包衛生棉、粉紅鏤空睡衣,還有零食,一路延伸而去,不知道是誰掉落的,所有經過的人都駐足觀望,竊竊私語。
「那是你掉的嗎?真看不出你有這種癖好……啊,你想干麼?」麗芙冷嘲熱諷著,突然問他大手橫過她肩頭,讓她措手不及,只覺得肩頭一輕,她背包的背帶被扯住。「你想干麼,把我的東西還……」個頭不高的她蹦蹦跳跳,拚命舉高手欲搶回自己的背包。
男子仍然不發一語,提起她的背包一搖,落地的物件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她停止掙扎的瞪著自個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的背包,那麼那些看起來很眼熟的東西不就是……霎時火辣辣的熱氣從她脖子沖上腦門。
當她驚慌的蹲撿拾,男子長手一撈的揪住想趁機跑掉的小男孩,提起他的後領抖了兩下,接著他藏在懷中的物品一一落地,男子大手截住其中一只皮夾快如閃電的揣回懷中,沒有人注意到他這舉動,旁觀的人只看見從小男孩身上抖落的皮夾和珠寶。
「嘿,那是我的皮夾。」
「啊,我的皮包不見了,那個是我的。」
「那是我的手表。」
「我的戒指也掉了。」
一時之間,機場大廳亂成一團,所有的失主爭先恐後的撿拾失物,生怕被人拿了去,小男孩趁機想開溜,倏地一只強而有力的胳臂自他身後勒住他。
「放我走。」小男孩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臉上流露驚恐。
男子僅是拍拍他的頭,咧齒一笑,靠在他耳邊道︰「小表,你技術不錯,日後大有可為,不過你這次挑錯人了,我可是偷兒中的翹楚,下回你想偷東西之前,最好先調查清楚,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知道嗎?」他正是神偷焦駿恩。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小子真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
「對不起。」小男孩臉色發白,渾身瑟縮發抖,原來他的一舉一動早被對方識破了。
「下次把身手練好一點再來。」焦駿恩嘴角勾了勾,放開了他。「要走趁現在。」他對他眨了下眼。
膽戰心驚的小男孩安穩落地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看到這一幕,麗芙這才明了那小男孩是個扒手,而她的包包破洞可能就是他的杰作。
她邊撿拾散落一地的物品抱在懷里,急忙的來到焦駿恩身邊,愧疚的鞠躬,「真是對不起,剛剛我誤會你是這個……那個……」
搖搖頭,他以英語簡短地回答,「沒事。」
原來他不會講義大利話,難怪方才她對他大吼大叫的咒罵,他都置若罔聞,還好。
她改口用英文,並騰出手,「我叫麗芙-威廉斯,你不會說義大利話呀?方才真是抱歉,我以為你是綁匪,義大利治安不太好。」這一點她爹地也得負上一半責任,義大利黑手黨幾乎變成義大利的象徵。
「沒關系。」他伸手回握,一陣觸電的感覺通過麗芙的掌心。「杰西?羅倫斯。」
她慌忙的抽回手,「你是觀光客?」
「嗯。」他點了下頭,沒忘記他從她包包里看到了什麼,警察和小偷可是宿敵,他不想自找麻煩,雖說她長得挺可愛的,不過麗芙-威廉斯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听過……
「謝謝你的幫忙,要不然我恐怕到了飛機上,都還不曉得行李不見了。」她左支右絀的抱緊懷中的物品。
爆滿的懷中兜不攏,零食滑落地上,她趕緊蹲下腰撿,懷中的衛生棉、內衣左掉一樣右掉一樣,她救了這件卻抓不住另一件。
「啊!我的內褲……」她驚叫一聲。
只見焦駿恩身手矯健的一撈,看著她的貼身衣物躺在他黝黑的大掌里,她耳朵都紅透了。
「我看我來幫你。」他忍俊,從容的月兌下大衣,蹲替她將掉落一地的私人物品一一兜進大衣里。
「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她趕緊蹲下撿掉落的貼身衣物,狼狽的紅潮爬滿臉,真丟臉,她老在他面前出糗。
「哪里,只是舉手之勞。」將她散落的物品收攏進大衣後,他把大衣綁成個大布包,起身將它遞到她懷里。
麗芙見腆的望著他,「謝謝,這次多虧了你,等我買了新的行李箱,這大衣該怎麼還給你?」
「不用麻煩了,對了。」他點了下她的肩,打斷她的感激,指了指她身後,「警察來了。」
她一回頭,果然瞥見兩名義大利機場警察朝這團混亂而來。「你……」再度回頭,熙攘的大廳內已然沒有他的蹤影,他像泡沫在空氣中消失。
「這里是怎麼回事?」操著義大利語的警察趨前。
「警官,事情是這樣的……」麗芙費了一番唇舌和他們解釋事情原委,雖然提到了那個男子並發出廣播,他卻始終沒有再出現,連警察都對她的話半信半疑,直到上了飛機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飛機平順的起飛,機艙內載滿了人,她望著地面上逐漸遠去的義大利,睡意襲上眼皮,夢里浮現那偶遇的黑衣男子冷峻鐫刻的臉龐……
這次多虧了他,要不然到了美國可就糗大了,可是她卻僅是知道他叫杰西?羅倫斯。
他到底是哪一國人?從何處來?年齡、身分、電話她都一無所知,謎樣的他像一顆小石子掉入她的心湖,激蕩著一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