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紅被清晨第一聲初啼的鳥鳴給喚醒,只動一下,她就驀然停住了。
「噢!」
上帝,她全身好酸、好痛噢,似乎只要移個幾寸,骨頭就快散掉了。
但是想到原因,關紅的臉又熟透了。
昨天晚上初解人事,他對她,雖然狂暴卻也是時時露出似水般的萬斛柔情,對她的千般憐愛讓她如今想到就想哭,訝異于他的細致對待、心醉于他的款款深情;在翻騰之際,他似乎拿出整個心來愛她。
愈是深想,關紅愈是有些坐不住了,大個兒他人呢?
身後傳來的是睡鋪暖呼呼的熱源,不是活蹦亂跳的四溢熱源、不是她在昨晚所熟悉且喜愛的發熱體。
詫異又有些不解的坐起身,懷里擁著軟被,關紅四下張望,焦急的眼神不住的搜尋著冷蒼岳的蹤影。
旋踵,她瞧見了他。可是,關紅突然屏住了原先略帶愉悅且羞澀的氣息,而且很真心的希望自己沒有看到他此時的落寞又寂寥模樣。
冷蒼岳就坐在臨溪的竹叢邊,盤著雙腿、孤孤單單的微側身影映入她眼中,背半向著她,面無表情的他不知在沉思些什麼,眼神怔忡的凝視著前方,嘴邊咬著隨手拔起的小草,表情凝重且傷懷。
緊緊的咬住嘴唇,關紅不讓自己發出任一絲聲響,但心里卻被他眼底的傷懷給擊敗了。傷懷!他後悔了?!
暗暗的深吸了口氣,關紅眨著眼,很用力的將差點奪眶而出的熱淚給眨回泛酸的眼底、心里。
如果,他真是後悔了;如果,昨晚的變化對他形成了一種負擔;如果,他在苦惱著對她的態度;如果,他只是想要她,而不是愛她……
一顆偷溜的淚珠滾落在關紅頰邊,她寧願自己先行武裝好自己來面對他,也不願見他如此的為難自己。
沒有再多花半秒鐘,她讓自己的悲傷沉澱到最深的心底,掀開睡鋪,動作快速的將自己身上的衣物打理好。
第一次,關紅衷心的感謝自己此刻穿的是尋常漢族女子的衣飾,若是在心情如此復雜又帶著悲哀下穿那繁復的西式衣物,她怕,怕心里的糾結會愈纏愈亂。
「你醒啦?」
這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微僵了幾秒,關紅才鼓足了勇氣回頭望著冷蒼岳。
「呃,是呀!」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冷蒼岳的聲音里有著疏離,但眼中卻有著令她差一點又熱淚盈眶的心憐。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
必紅不懂,她真的是不懂;但是,她已經猜測得好疲倦了。
支吾了半晌,冷蒼岳沒有走近她,反而是往後踱開了小小的一步。
「你……昨兒個晚上……我……有沒……有……」又不是啥都不知道的童子雞了,但是,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沖動,他就是直覺得心中對她有愧。
雖然,對于昨晚的激情,他似乎是刻意的在她身上烙下了屬于他的印記,想到了她是屬于他了,冷蒼岳的心里竟然有著志得意滿的愉悅與歡欣。
她屬于他!這想法讓他快樂,可是,此刻他卻不敢讓自己再多靠近她半寸。
初起的嬌顏有著令冷蒼岳忍不住心悸又心動的柔媚,但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粗霸的舉動,他更是得跟她隔出一段安全距離來,怕自己抑不下蠢蠢欲動的,一個飛身又將她給撲回那誘人的睡鋪,重返巫山雲雨里翻覆流連不停了。
壓著滾滾翻騰的,冷蒼岳緊繃著臉,「你……還好吧?」
知道他在說什麼,臉上也是朱紅滿溢,但是,關紅心里卻因他不自覺地後退動作而受了傷,尤其是他冷板著的臉上有著合沉的自制。
她真傻,他不是都擺得那麼明顯而易見了,她又何必要欺騙自己呢?或許,他對她真是有些情、有些愛,但是那些全都敵不過他由來已久的抗拒。
終究。她要的,他給不起,或者是說,他不想給。
「呃,小紅,你怎麼啦?」浮現在她臉上的那股認命與悲哀,太苦了,冷蒼岳發覺自己不喜歡看她這樣,是他昨晚太粗魯了?!
「沒什麼,我們不是要出發了嗎?」旋過身,關紅擠下熱滾滾的淚意,拚命的咬著唇,不讓自己發顫的聲音逸出來,「你都準備好了嗎?」
「小紅?」狐疑的瞪著她的後腦勺,冷蒼岳猶豫了幾秒,慢慢的走向她。
「我餓了,你今天早上預備什麼東西當早餐了沒?」像是腦後長了對眼楮,他還沒踫到她,關紅就又閃到一邊了。
「小紅!」
「等我將睡鋪卷起來就行了。」
「小紅!」忍無可忍的,冷蒼岳揚起聲音,而且跨向她的步履沉重了起來。
她又不對勁了,他感覺得出來,但是為什麼?她似乎又開始在避著他、不願面對他了,真他媽的該死,她又哪根筋接錯了線呢?
「啥?」關紅終于停了下來,而且在遲疑了一秒後,抬眼凝視著他。
「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那的確是事情的開端,但也是結束,不是嗎?
必紅忍著心傷打斷他的話,「啊,對不起,我……內急。」一旋身,她讓自己無目標的往前沖去。
不管是去哪里,她只知道此刻的她,無法裝作什麼都不曾發生的留在他身邊,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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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痴的望著院子里花兒綻放的優閑景致,關紅眼神迷惘的深吁了聲。
「上帝,再給我兩天的時間,只要再兩天就好了,我會好好的將他烙進記憶里。」然後,她就有勇氣離開這里、離開他。
而這兩天里,她要盡情的看著他、珍惜每一分他能夠給予的陪伴,在往後沒有他的日子里,起碼還有記憶伴著她。
「將誰烙進記憶里?」沒有敲門、沒有踢門,冷蒼岳只是用手推開沒有上閂的門,輕悄無聲的就走了起來。
必紅嚇了一跳,「你……」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抱歉,我還是忘了敲門。」咧開嘴,冷蒼岳笑得沒有一絲歉意,閃亮的眸中有著陽光般的耀人光彩,額上輕滲出來的汗水是因他方才在馬里操練幾匹新捉著的野馬而泛起的。
必紅瞅著他暗付︰他總是令她百看不厭,不管是任何時候、任何情緒,只要是他!
「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呀!」微俯下臉,她輕描淡寫的應了聲,旋即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
「真的沒想什麼?你剛剛不是在自言自語嗎?」冷蒼岳總覺得如今的關紅,周圍總帶有一些詭譎的神采。
回到保山的這三天,小紅是正常多了,雖然反常的時常以視線追著他的身影移晃,呆呆的,偶爾還會流露出一絲的悲哀,但是,一接觸到他詢問與不解的視線時,卻又會挨上了一副怡人的笑臉迎著他。
但他不喜歡,總覺得那笑容好苦澀,讓他看了覺得難過。
「有嗎?」四兩撥千斤的,關紅又淡淡的笑著,「你一個早上都在忙些什麼?」
他昨晚又來找她了,雖然知道既然決定要離開他,但是,她卻是無法拒絕他。一夜激情與汗水交加的歡愉,累壞了她的身體,也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真的不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了,怕的是,她更加眷戀倚在他胸懷里的溫暖,日復一日,她會更舍不得離開他了。
「前幾天手底下的兄弟捉到了幾匹野馬,我還在想法子馴服它們呢!」興高采烈的,冷蒼岳迎著她柔柔的眼神,「忙了大半天,渴死我了。」他是回來找水喝的,順便看看她。
就像現在,她總是柔柔的望著他、柔柔的對他笑、柔柔的說著話,以往直爽的性子似乎已不復見了。
但是,該死的,他竟然懷念起以前的那個關紅,那個會罵他、會吼他、會對他動手動腳,感覺「活著」的關紅︰如今的關紅,仿佛是三魂七魄缺了多數似的,令人覺得空虛。
「渴?要不要我泡杯咖啡給你喝?」說著,關紅已經站起身了。
「咖啡!」冷蒼岳有些不確定的望著她。
他知道小紅常泡這種黑壓壓的東西喝,他聞過好幾次,聞起來是很香啦,可是這喝起來,又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回事了。但小紅應該是很喜歡喝吧!自離開四川後,幾個地方跑來跑去,她一定都隨身帶些這種玩意兒。
「很好喝的,你不嘗嘗?」她沒有停下動作。
「這……」冷蒼岳真的是有些為難。
不管她怎麼哄勸,他就只是皺眉瞪眼的瞧著她喝,偶爾還會譏諷說那是洋鬼子喝的垃圾,死都不肯嘗上一口。
但是難得小紅這會見看來心情不錯,只要小紅高興,他還猶豫什麼?
「好吧!」抗拒了那麼久的時間,冷蒼岳終于屈服了。
也不知道自己干麼那麼願意花心思去關心她的快樂與否,但冷蒼岳已經完全不去理會心里頭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心態上有著很大的轉變,這轉變,他不想去追究,亦不想去深思,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里只有心滿意足而已。
閑適的坐在這里,寬敞又溫暖的房里有著溫柔多情的小紅,不自禁的,他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般陌生又帶著悸動的暖流,望著專心在煮咖啡的人兒,他輕吁了聲,真的,此刻,他幾乎可以說是再無所求了。
「哪,小心燙口。」關紅把一杯香淳的咖啡輕輕的遞到他眼前。
遲疑的望著她手中托著的那杯黑水,冷蒼岳不知不覺的在磨著牙。
「這樣就可以喝了?」怎麼那麼像剛煎好的藥水呢?若不是味道完全不一樣,他一定會深信不疑這黑水是那苦哈哈的藥水。
「對啊,我包經幫你放了兩塊方糖。」她笑盈盈的說著。
「兩塊方糖?」媽呀,一小杯黑水要加到兩塊糖,這鬼玩意兒真能喝?!
听見冷蒼岳的話,關紅輕聳了下肩。
「一般都放兩塊的,但是如果你希望多放一塊的話……」想了想,她將杯子湊向自己的唇,淺淺的啜了一口,「還好呀!」有點苦,但又不會太苦,挺順口的。
很突兀的,冷蒼岳自她沒有防備的手中端過那杯咖啡。
「我來嘗嘗。」就著她以唇對杯的地方,他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棒了杯沿,冷蒼岳一雙炯利的眼神透過飄升的霧氣射向她,很故意的糾纏著她驀然羞怯的眸子。
等了一會兒,就只見他靜靜的不開口,平板的臉上瞧不出半絲神情。
「怎麼樣?」又停了半晌,見他就只是沉著氣不吭聲,半是被他瞧得無處可逃、半是心情愉悅,關紅捺不住性急的問。
冷蒼岳倏地唇片一撇,「難喝死了,那麼苦。」唯一的甜味,是自她曾就口的那處杯沿,他在心底分神的「邪想」著。
「啊,糖放得不夠。」她朝另一杯完全沒動過的杯子里丟了三塊方糖,「傷腦筋,女乃精剛好用完了,一時又找不到地方買……」
女乃精?冷蒼岳臉一塌,那不就是女乃了?他已經不知幾百年沒喝過女乃水了。
還沒講完,關紅眼尖的瞧見了甫自門口走過的桂嬸,及桂嬸手中捧著的那壺東西,若她沒有猜錯的話……
「桂嬸,等一下。」她邁著快步沖到聞聲定住了步子的桂嬸身邊。
「啊小紅,有什麼事?」桂嬸拉長了脖子瞧了杵在關紅身後的冷蒼岳一眼。
他手里端著一個杯子,模樣瞧起來像是小紅常用來裝那些香噴噴的黑水的杯子,難不成小紅今兒個說動了他喝黑水?
想著、想著,桂嬸不假思索的對著他笑眯了眼,「啊阿岳老大,那東西好喝嗎?」
扁著嘴,冷蒼岳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面對著桂嬸的嘲弄,他拚命的用眼白瞪著她。
而桂嬸也很識時務,見關紅的眼光淨是在壺子里打轉,二話不說的,她將整個壺子塞進關紅懷里。
「啊這里頭是剛擠出來的羊女乃,啊很香的喲!」她又很壞心的朝冷蒼岳擠了擠眼。
「桂嬸!」聲音帶著警告,冷蒼岳挫敗的又開始磨著牙。
「啊好啦、好啦,啊我也知道別這里礙手礙眼的惹人煩哪!」嘻嘻的笑了幾聲,桂嬸對著關紅晃了晃手,「啊小紅,這壺子我晚一點再來拿啦,啊這羊女乃你們盡量使用啊,沒了後面還有很多可以擠呢!」
莫可奈何的望著桂嬸一臉暖昧的離開,關紅僵了幾秒,才表情不怎麼自在的走回房里,將手里捧著的壺子放在桌上。
「加點女乃水,味道應該會好一些。」她朝那杯原封未動的咖啡里倒著羊女乃。
雖然她不曾喝過加羊女乃的咖啡,但是既然一樣是「女乃」,那應該差不到哪里去吧?!
可是當關紅將那杯調理好的咖啡端到冷蒼岳眼前時,卻不小心的見到他眼中的排斥與嫌惡。
「這成了什麼?」他瞪著那杯已不純的黑水。
「咖啡啊,喝喝看嘛,加了女乃水味道會好很多。」
黑水加上羊女乃?唔!「這怎麼喝呀!」光是想像,冷蒼岳就已經覺得味道夠怪了,還要他喝進嘴里、胃里?她何不干脆殺了他還比較快。
聳著眉梢瞧著他,關紅又氣又覺得好笑的搖了搖頭。
「咖啡里加了女乃水真的挺好喝的,我又幫你多放了一顆糖,一定不會苦了啦!」
「誰理它苦不苦啊!這東西看起來那麼惡心。」
「怎麼會惡心呢?」關紅感到氣憤增加了些,她煮的咖啡他竟然覺得惡心!
這家伙就是對他好不得,他永遠有辦法撩撥起她的怒氣,讓她想要在這最後的兩天里,很努力以溫柔婉約的態度對待他都百般的困難。
「你沒看見嗎?先前是黑抹抹的一杯水,然後是混混濁濁的一杯水,誰知道這東西喝起來又是什麼怪味道?」
「你沒喝過,憑什麼一口咬定說它喝起來會有怪味?」
「這不是廢話嗎?它看起來就奇怪了,你還想指望我喝它?」輕一聲,冷蒼岳又將唇角撇到半天高去,「我改變主意了,打死我,我也絕不喝這鬼玩意兒。」
瞪著他堅決又嫌惡的鄙視樣,關紅真的是惱了起來。
「拜托你長點知識好嗎?這是外頭上流人士都會喝的耶!」
「是嗎?」倏然收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他冷冷的望著她,「你大概忘了一件事,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些上流人士,我只是窮人家出身的一個小馬賊而已。」眼神里有著受到傷害的怒氣。
腦子里倏然一驚,關紅這才遲了一步的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該回馬廠去了。」暗沉著嗓音,冷蒼岳掉頭就打算往外走。
瞥見他眼底的沉痛與憤慨,關紅想也不想的沖了過去,自身後抱住他,「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別生我的氣。」哽咽的迭聲對著他的身背說著歉意,她整張臉都白了起來。
而冷蒼岳只是森沉又冰冷著臉,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她環住他的身子。
「大個兒,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隔著衣衫,關紅仍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散出的排拒,她好駭怕,縱使是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卻是不願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他身邊。
「你緊張什麼,你又沒有說錯。」久久,他終于開口了,但是,他的話卻是令關紅更難過了,「我們冷家的確是跟你們關家比不得,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你又何必因為說了責話而向我說抱歉。」
「不是這樣的,你不是這樣想的,我不……」
「算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冷蒼岳打斷她的話,口氣有著自暴自棄的怒火。
「不,你還在生氣,我向你道歉、我向你道歉,剛剛我真的是有口無心才會說出那些,我是無心的,我真的是無心……」關紅一而再的迭聲說著,心里的駭怕與哀傷表露在字字句句中。
只要他不再發怒、不要生氣,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可是雖然沒有掙開她的環抱,但冷蒼岳卻也沒有任何一絲和緩的動作,他就這麼任由她繼續抱著他、制箝著他,腦海里卻是不時的回蕩著她的話及她的歉意。
「我說過了,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也不希罕你們關家的任何東西。」雖然口里已經表達了不以為然的忽視,可是她的話卻再度揭開了長久以來沉在他心里最深處的記憶,受了創傷的記憶!
他的話卻讓關紅倏然一僵,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傷人呢?關紅壓下心中深沉的悲哀,眼神淒涼的凝視著他的背,許久、許久。
「包括我?」虛軟無力的將臉龐貼在他背上,她的話,輕得像是陣微漾在空氣中的細瑣聲響。
但是冷蒼岳仍有听進耳朵里了。
「對,包括你。」他果斷的答復,沒有一絲考慮及猶豫。
他原以為,以小紅那火暴的個性,一定又會來個河東獅吼的,怎知,等了半天,沒听見她有任何反應。
心頭驀然一緊,冷蒼岳想轉過身去瞧瞧她,但她的雙手仿佛知悉他的決定般,牢牢的扣住他的腰,不讓他旋過身來,看見她受了傷害的表情。
靜默半晌,關紅微闔的眼底盛滿傷心,抿緊著唇瓣輕嘆了口氣,緩緩的松開環在他腰際的雙手。
「知道嗎,你的話很傷人。」她的聲音里透著疲憊與絕望。
「小紅!」冷蒼岳的心猛然倏驚,不由快速的旋過身,她的反應讓他不安!
但關紅只是一古腦的往後退了幾步,微傾的臉上不見半絲生氣的神采,只是唇角浮上一抹苦澀的淡然。
「我累了。」她回過頭,靜靜的背向著他,「你出去好嗎?」
不肯自己再回頭多望他一眼,怕這一回頭,連唯一所僅有的自尊都會被他給掠奪殆盡。
「累了?小紅,你還好吧?」冷蒼岳的口吻里透著她所熟悉卻又讓人沉醉的憂心與關懷,他又說錯話惹她難過了?
為難又不確定的看著她,冷蒼岳舉棋不定的杵在那里,小紅看起來真的是不怎麼對勁,但是……該死的,他要怎麼做才是?!
「嗯!」緊閉上眼,腳下一個踉蹌,關紅整個人悵然若失卻又茫然無措的踱向前,「對不起,你讓我靜靜的休息一個晚上好嗎?」
她又向他說抱歉了,但是,卻是完全不由自主地這麼說出口,因為她真的是好累、好累了,在精神上或是感情上。
總是在他冷漠又暴怒的傷害里,猶能感受到他令人心悸的溫柔,可是面對著他忽冷忽熱的兩極對待,她真是無措得想逃,卻又不甘亦不舍就這麼離開他。
愛情呵,為何總是擰痛她的心呢?她的心好亂、好亂哦!
她不該來的,不該跟著小緹來到雲南,不該跟他來到保山,甚至于不該再留在他身邊,任由兩顆掙扎的心沉浮在情濤里無法自拔。只是,她拒絕不了他的靠近、拒絕不了他的凝視、拒絕不了他的任何作為,一次又一次的,渾然忘了拒絕他冰火互挨的對待。
或者,下意識的她,也不願自己記得吧!
只是如今該怎麼繼續堅持下去呢?她連女人最珍貴的一切都給了他,卻換得他一句斬釘截鐵、毫不留情的不希罕。
罷了,她該死心了,追根究底,是她自己蠢,蠢得丟了心、蠢得——忘了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