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連門也沒敲,袁懷景怒氣沖天的闖進禁止打擾的書房,宛如失控的火車頭,筆直的沖向正在講電話的中年男人,兩掌用力往檜木書桌上拍下--
「為什麼扣留我的車子?!」
罷剛他正要出門,卻發現停在車庫的保時捷不翼而飛,馬上就猜到一定是老頭子暗中搞的鬼;沒有交通工具,今天就沒辦法出門,偏偏跟那票死黨約好要找個地方 車,要是臨時取消準被他們嘲笑沒膽。
重要電話講到一半卻被兒子打斷,袁崇盛的臉色一沉,「沒看到我在忙嗎?有話待會兒再說。l
他才管不了那麼多。「我的車子到哪里去了?」
袁崇盛瞪著做事不知輕重的兒子,低聲的跟電話說了幾句便結束通話。「我叫人拖走了。」根本不需要否認。
一把無名火燒出袁懷景心中的憤恨。「為什麼?」
「你還敢問為什麼!成天就只曉得玩,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撥點心思在正事上?袁家的事業這麼大,難道你不該幫忙分擔嗎?」
對于這個老掉牙的問題,袁懷景已經相當厭煩了。「我都說過幾百遍了,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
緊閉了下眼皮,袁崇盛有些疲態。「沒興趣也要學,這是你的責任也是義務。」
「有大哥和二哥在--」
他嚴詞駁斥,「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為了逼我就範,你就隨便沒收我的車子,這太不公平了!你這是獨裁!」袁懷景不服的吼道。
袁祟盛冷冷的低哼,「這世上本來就有太多的不公平。」
「你不能這麼做!」
「我不能嗎?」袁崇盛臉色一凜,「你要不要試試看?」
袁懷景氣炸了。「你憑什麼?」
「我憑什麼?」他恨鐵不成鋼的迎視最小的兒子,臉上不怒自威。「就憑你是我生的,夠不夠?」
「我寧願不是你親生的!」
「你說什麼?」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語點燃了父子之間的戰火,即使平日公事繁忙,自認從未忽略過他,沒想到還是積壓出這麼多的不滿。
「我寧願不是你兒子,寧願從來沒有出生過,你以為我真的很想當你袁崇盛的兒子嗎?」袁懷景忍無可忍的對父親咆哮,「我呸!別人當你是商場上的龍頭;在我眼里,你只是個沒心少肺、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
任何當父親的人被親生兒子這麼辱罵,沒有不動怒的。
「你再說一遍?」
袁懷景兩手依然撐在桌面上。「不要在這時候拿父親的臉孔來壓迫我,從小到大,你真的關心過我的需要嗎?你的眼里只有工作,只有你的袁氏王國。你了不起,每個人都把你當作經營之神看待;只有我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根本不配當我父親,我真的搞不懂我媽到底看上你哪一點!」
袁崇盛深吸口氣,用著警告的口吻說︰「不要扯到你媽身上。」
「為什麼?因為你會有罪惡感嗎?」他氣紅了眼,一心一意想替死去的母親討回公道。「是我媽太笨、太傻了,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你知道嗎?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明明家里有老婆,為什麼還要去勾引無辜的女人?」
「住口!」
越是禁止,他越要說︰「你敢做不敢當嗎?」
「不準這樣說你媽!」袁崇盛口氣含怒,「她不傻也不笨,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那里大放厥詞!」
袁懷景呸了一聲,「最愛的女人?你這輩子有多少女人,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我媽是你的最愛?不要笑掉別人的大牙了,就連她死的時候你都沒辦法陪在她身邊,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被兒子一番話堵得無話可說。
袁懷景眸中涌出淚光,口氣憤恨,「我真替我媽感到不值,她為什麼會愛上你這種男人?以她的條件,有更多更好的男人讓她挑,偏偏就這麼執著,簡直是犯賤--」
一記老拳倏地越過桌面,憤怒異常的揮向他,打歪他的俊臉,也將他打得連連後退,差點站立不穩。
「如果你不是你媽幫我生的,我今天絕對把你打死!」袁祟盛繞過書桌,揪住兒子的衣襟,眼中怒光湛湛。「永遠不準再這樣說你媽了!她是個多麼溫柔善良的好女人,你以為她的死,我都沒有感覺嗎?」
袁懷景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漬,冷冷一笑,「就是太溫柔善良了,所以她什麼都不敢爭,只能當個情婦,到死都還是沒名沒分,她的委屈你又知道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媽?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以為是我想要這樣嗎?」袁崇盛抬高聲量吼了回去︰心中大慟。「這是你媽的決定,她……」
「不要替自己犯的過錯辯護!不要讓我更恨你!」他壓根拒絕相信。「我不是三歲小孩,你隨便哄我兩句就會相信那些鬼話。就連大媽都無法認同你的作法,寧可待在美國,眼不見為淨,任由你在外頭搞七捻三,從這里就可以知道你的作為早就達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袁崇盛倏地恢復冷靜。「這是你大媽說的?」
「大媽當然不可能親口說出來,可是我有眼楮可以看,耳朵可以听,這些年要不是有大哥和二哥關心我,我根本不希罕住在這座豪華的監牢里,我根本不在乎你給我的一切!」
盯著兒子半晌,袁崇盛的臉龐透著深沉的城府。「你是該在乎的,一旦沒有袁氏當你的靠山,你就什麼都不是。」
「你不要把我看扁了!」袁懷景氣煞的咆道。「就算我變得一無所有,我也不會回來向你求救。」
袁崇盛拿起置放在煙灰缸上的雪茄,彈掉煙灰,含咬在嘴邊。「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除了吃喝玩樂,你還會什麼?」
袁懷景胸口因憤怒而上下起伏,握緊雙拳。「你少看不起人了!」
「你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袁崇盛嚴厲的批評他的幼稚無知。「要不是答應過你媽要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吃半點苦,我早就不管你了。」
阿斗?!
這個殘酷的字眼簡直是將他的自尊踩在地上踐踏。
「我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不用你的照顧……」袁懷景話還沒說完,就再也待不下去了,轉身要離開書房。
「你要去哪里?」
他回頭恨恨的說︰「我要離開這個家!」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去一步,我袁崇盛就當作沒生你這個兒子!」這是最後通牒。
「正合我意!」袁懷景的氣勢也不輸人。
袁崇盛指著他的鼻子,「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今天要是敢走,我馬上和你斷絕父子關系,我的遺囑也不會有你的名字。」
「我才不希罕!」他重重的摔上門。
氣沖沖的下了樓,黃媽已經等在下面,他們父子吵得這麼凶,隔著厚厚的門板都听得一清二楚,讓她下免憂心忡忡。「三少爺,你又和老爺吵架了?」
「我要離開這個家,妳要自己保重。」黃媽幾乎是看著自己長大,對她他還是有感情的。
黃媽看他玩真的,開始緊張了。「三少爺,你不要說氣話--」
「我不是在說氣話,我再也受不了那個老頭子的自以為是,我非走不可,不過我會打電話回來跟妳報平安,妳不要擔心。」
話聲未落,袁懷景已經走出大門,任憑她怎麼喊都沒用。「三少爺……」
黃媽趕緊上樓找袁崇盛。
因為少了交通工具,袁懷景只好打手機找那群死黨幫忙。
「邁可,是我!你現在就過來接我……哼!還不是我家那個老頭子……他已經決定跟我斷絕父子關系了……我才不希罕袁氏的一切,他以為這麼做我就怕了……你少唆!快點過來就是了……」
沒來由的,巧靈從熟睡中醒來,打了個特大號的呵欠,揉了揉眼皮起身,牆上的鐘才指向半夜一點半,心想既然醒了,就去一下洗手間再回來睡好了。
趿著拖鞋,眼楮半瞇的踱出房門,邊打呵欠邊下樓,因為樓上沒有洗手間,等她紆解了生理需求,才要上樓--
咦?她睡眼惺忪的望向大門的方向。
罷剛好象有什麼聲音?
仔細傾听了下,又沒有了。
巧靈以為自己听錯,或者是在作夢,總覺得有人在敲打鐵卷門,可是好困,讓她無暇細想,決定直接回房。
但她前腳才跨上樓梯,那聲音又來了。
這次她可以確定外面真的有人在敲門,聲音不大,有一下沒一下,只是三更半夜格外清晰可聞。應該不會有信眾挑這個時間來請神明辦事才對,不過她還是決定去看個究竟。
巧靈將鐵卷門拉高,探出一顆睡得頭發亂翹的螓首。
「怎麼沒人?」她口中低喃著,才想把頭縮回去,卻听到有人打了個酒嗝。
她循著聲音將視線往下看,有具人影一動也不動的癱坐在門前,嚇了她一大跳,趕緊走出來察看。
「你……咦?」
本能的蹲子,就著路燈,這才看清對方的臉孔。
「怎麼是你?」驚訝之余,巧靈湊上前要叫醒袁懷景,卻聞到一股濃得嗆鼻的酒味,讓她差點要?住鼻子。「厚!你是整個人掉進酒缸里了,是不是?怎麼喝成這樣?喂!醒一醒……」她用手試著推醒他。
醉眼蒙的袁懷景困難的掀開眼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對準眼焦,朝她露出迷迷糊糊的傻笑。「是妳……我總算找到妳了……」
巧靈沒好口氣,「你喝醉了。」
「我……我才沒醉……」就跟所有的酒鬼一樣,喝醉了也不會承認。
她不想跟喝醉酒的人抬杠。「是,你沒醉,喝成這樣還能找到我家,算是很厲害了……喂!不要睡,不然我抬不動你。走!我扶你到屋里頭去。」
袁懷景東倒西歪的斜臥在地上,一把揮開她。「不要……」
「那你想怎樣?」
「我只想……我只想妳陪我說話……」他有滿腔的郁悶無處說,憋在心里好痛苦,可是又找不到對象傾吐,就在這時候,潛意識里有個聲音告訴他,要他來找她,所以他攔了出租車就跑來了。
「好、好,我听你說。」巧靈索性也席地而坐。「你想說什麼?」
他打了個酒嗝,表情忿忿不平,指天罵地。「我……我終于看清楚那些王八蛋的真面目了……說什麼死黨、拜把兄弟……還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全是狗屁!一旦知道老頭子要跟我斷……斷絕父子關系……居然一個個都……都跑得不見人影……全都是王八蛋……」
「噢!原來是這樣啊!」她把他的話拼拼湊湊起來,有點瞭了。
「妳說他們這樣是不是過……過河拆橋?平常我是怎麼對他們的……所有吃的……喝的都是我在付帳……現在呢?」袁懷景越罵越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雙拳在空中揮舞著。「一旦我不是袁家三少爺……就不值得他們巴結了是不是?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巧靈點了點螓首,「他們會這麼說也是很正常,因為這就是人性。」只有他這種沒吃過苦的大少爺才會以為自己很偉大,把別人的奉承當真。
「可惡!從今以後我……我要跟他們一刀兩斷……是他們對不起我……不是我……我真是豬頭……居然把他們當朋友……」罵到最後,喉頭都梗住了,眼底閃爍著淚光。
她點頭如搗蒜,「沒錯、沒錯,你的確是豬頭。」
「虧我自恃聰明,卻愚蠢的相信他們……對他們掏心掏肺……」
「罵得好、罵得好!」巧靈很欣慰他還有自省的能力,表示還有藥可醫。
袁懷景猝地氣呼呼的指著她的鼻子,「妳……妳還幫著他們罵我?妳到底站在哪一邊?妳給我說!」
「這還用問,我當然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她是中立的。
「不行!」他霸道的低吼,「我警告妳……妳要不站在我這一邊,我就不當妳是朋友……」
「你什麼時候把我當朋友了?」巧靈忍不住翻白眼。
他眼前出現好幾個臉孔,害他的手指也跟著移來移去。「不要動!叫妳不要動,听見沒有?」
「我又沒動。」跟酒鬼說話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你說完了沒有?」
「還沒……嘔……」冷不防的,袁懷景嘔聲連連,嚇得巧靈趕忙把他帶到水溝旁去吐個痛快,小手不斷拍撫他的背脊。
「有沒有好一點?」
「好難過……」他很不舒服的又吐了。
巧靈沒好氣的輕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喝這麼多酒!只不過受一點小小的挫折就喝成這樣,要是再大一點不就要去跳樓了?你還真有出息!」
「妳在偷罵我,對不對?」雖然醉了,耳朵還是很靈。
她試著攙好他。「罵就罵,干嘛要偷偷模模的?又不怕你听見。」
「妳、妳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知道,你是袁家三少爺嘛!」她諷刺的說。
袁懷景呸了一聲,「我才不屑跟那個老頭子姓同樣的姓!」
「為什麼?」
他余氣難消,眸底凝聚更多的濕意。「因為……他是我見過最卑劣無恥的男人……明明都已經結婚了,居然還不要臉的跑去勾引我媽,害我媽在親戚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妳知道情婦那兩個字有多難听嗎?」吼到這里,聲音不禁哽咽了。
「我媽是被他害死的……我恨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他這輩子都休想我再叫他一聲爸爸……
「妳知道嗎?我媽長得好漂亮、好溫柔……小時候她都會抱著我,然後唱歌哄我睡覺……後來她生病了,我再也听不到她唱歌的聲音……連她死了,那個男人還只顧著開會,也沒辦法趕回來看她最後一面……我媽她還處處替他說話……為什麼?嗚……」
巧靈能夠感同身受,由著他發泄心頭的憤慨。
「嗚嗚……我恨他……」袁懷景將臉埋在膝上低泣。「為什麼要讓我這麼恨他?為什麼?」
她不禁心軟了。
說老實話,巧靈剛開始對他的印象真的很差,老是擺大少爺的派頭,一副眼楮長在頭頂上,所以她三不五時就會說話氣氣他;可是現在看他遭到朋友的背叛,又為親生母親打抱不平,發現他其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差勁。
看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她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不要哭--」
「我哪有哭!妳哪一只眼楮看到了?」用手背抹去淚水,企圖粉飾太平,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了。
「兩只眼楮。」她瞋他一眼,佯裝嫌惡的批評。「不過你哭得還真丑。」明明愛哭還不承認。
「妳……」袁懷景齜牙咧嘴的撲上去,結果撲了個空,還差點跌個狗吃屎,幸好巧靈眼明手快的拉了他一把,卻被他甩開。「不用妳雞婆!」
她干嘛受他的氣?巧靈在心底埋怨自己。「說完了吧?」
「我口渴了。」
「進來吧!」巧靈抓著他的手臂往屋里定,不忘傾听樓上的動靜。「小聲一點,不要吵醒我阿爸……」她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坐好,我去倒茶給你,不要亂動。」
袁懷景不耐煩的擺手,「少唆!快去倒茶。」
「厚!我干嘛半夜不睡覺,跑來伺候你這個太少爺?」她口中雖然嘀嘀咕咕,但還是走到後頭的廚房幫他倒了杯溫開水過來。「好了,拿去,慢慢喝。」
猛灌了一口溫水,不小心嗆到了。「咳、咳……」
「不是叫你喝慢點嗎?」真像個小孩子!
袁懷景將杯子又塞給她。「我還要。」
巧靈瞪他一眼,還是又去倒了一杯,直到他滿意為止。
「我要睡覺……」袁懷景咕噥一句,就作勢倒在椅子上。
「喂!這里是神壇不能睡,我帶你到樓上……」巧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半拖著他起身。她真應該把他丟在外面不要管的,可是偏偏又狠不下心,難道真的是因為上輩子有愧于他嗎?都是契爸害的,無端惹上這個大麻煩!
他皺著眉心,被她拖著走。「要去哪里?」
「到樓上的房間睡覺。」巧靈勉強撐著他的肩,讓他一步步踩著樓梯上去。
袁懷景霍地盯著她的小臉,不過卻只看到許多重疊的影子。「其實……妳長得很可愛……」
「少來了!」小臉微紅的啐道。
「真的,其實我說討厭妳是假的……」不然就不會來找她了。
她覺得臉頰好燙,而且還持續在升溫當中。「你這個大少爺什麼時候也學會拍人家馬屁了?」喝醉酒的人說的話是不能盡信的。
「我、我才沒有,不信就算了。」袁懷景有些大舌頭,高傲的昂起下巴。
下一秒,他被人用力扔到床鋪上,跌得七葷八素。「唔……妳就不會輕一點嗎?真粗魯……」
巧靈很不心甘情願的幫他月兌下了皮鞋,然後蓋上薄被。「我肯把床借你睡就不錯了,你還敢嫌?你真的是被寵壞了,稍一不如意就開始怨天怨地,好象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欸?這麼快就睡著了?」
听見他口中發出呼嚕聲,才發現他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清醒時總是擺出傲慢臉孔的五官,此時像個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孩子。
巧靈情不自禁的蹲在床畔,兩手托著腮幫子,頭一次認真的看他俊秀的眉眼,這才發覺他長得不錯看……只可惜個性很欠揍,如果能改一改,懂得體貼他人,鐵定迷死許多女人。
唉!就當真的是上輩子欠他的!
巧靈嘆了口氣,從儲藏室里找出卷好的草席,然後又從衣櫃里抱出棉被,今晚只好打地鋪了。
早上五點,巫天福準時起床,準備到附近的社區公園運動,把手伸到內衣里,搔了搔肚皮,腳上的木屐隨著走動發出卡卡的聲響。
當他經過女兒的房間,正好房門也開了,還以為是女兒醒了,正想找她一塊去,不過當他瞥見從里頭走出來的「男人」,不由得瞪大一雙牛鈴眼。
「啊……」巫天福的嘴巴跟眼楮張得一樣大。
「我的頭……」因為生理需求,逼得袁懷景不得不起來,可是宿醉讓他的頭痛得要命,活像有好幾支鐵錘在敲打他的腦袋。
巫天福的嘴巴已經張得可以塞進兩顆雞蛋了,發不出半點聲音。
「廁所在哪里?」他捧著頭問道。
因為處在極度震驚的狀態,腦子還無法正常的思考,巫天福結結巴巴道︰「啊……呃……在樓下……」
「噢」了一聲,袁懷景就赤著雙腳,歪歪斜斜的下樓尋覓。
愣在原地只有一分鐘,可是卻好象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巫天福才臉色丕變的沖進女兒的房間。
沒有在床鋪上找到獨生女的蹤影,這可把他嚇得老命去了半條。「阿靈!阿靈!」他本能的大叫女兒的小名。
「嗯……什麼事?」滿是困意的睡音從床底下傳來。
他急忙跑到床鋪的內側,果然在地上找到女兒。「妳給我起來!」巫天福把住她的肩頭猛力搖晃。
「干嘛啦?人家好困,再讓我睡一下……」巧靈作勢往後倒回枕頭上,又被一陣搖晃,不醒也得醒。「什麼事啦?」
巫天福氣急敗壞的吼叫,「妳房間里怎麼會有男人?那個男的是誰?」
「什麼男人?我房間哪有男人……啊!」似乎想起昨天半夜的意外訪客,瞌睡蟲霎時都跑光光了,兩眼本能的睇向空空的床鋪。「人呢?」
才這麼問,就見房外晃進一道高瘦的身影,無視他們父女的存在,閉著眼皮,捧著頭模回床畔,倒頭又睡了。
「他是誰?」巫天福巴不得宰了這個睡在女兒床上的男人。
巧靈揉了揉眼皮,掀被起床。「阿爸,你不要緊張,他是我朋友,昨晚來找我時喝得爛醉如泥,又不能丟著不管,所以只好先讓他留下來,不然他就要去睡大馬路了。」
「那他、他有沒有對妳怎樣?」這才是最要緊的。
她白他一眼,「厚!他都喝得醉醺醺了,還能對我怎樣?」
「他真的沒有對妳亂來?」當父親的還是不放心,就怕女兒吃虧。
「阿爸,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他要是敢對我亂來,我會先給他死。」
巫天福這才稍稍安心,按照女兒不隨便給人佔便宜的性子,應該不會出事。「那也不能讓他睡妳床上,要是傳出去會讓人家誤會。」
「我知道,可是昨天太晚了,只好先暫時這樣,反正我又沒跟他睡在一起。」巧靈不太在意這種小細節。
巫天福從鼻孔里哼了哼氣,「妳要是跟他躺在一張床上,阿爸就先剝了他的皮,然後把他抓到警察局!」
听到平常老說她礙眼,要早點把她嫁出去的父親這麼說,感覺到他其實很疼愛自己,就怕自己被人欺負,巧靈心窩頓時暖烘烘的。
「阿爸,你不要亂想,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你不是要去運動?快點去吧!我等一下煮稀飯給你吃。」看到阿爸邊走還邊頻頻回頭,她笑道︰「好了啦!不要看了!」
走到門口,巫天福還是回頭又再確定一次。「那阿爸出去了?」
「快去、快去。」
☆
然而,出去運動還不到半個小時,巫天福又回來了,因為他越想越可疑。雖然他這個女兒跟誰都談得來,也很會交朋友,男的女的統統都有,不過還不至于好到讓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啊!
「阿爸,吃粥了。」巧靈盛了碗自己煮的稀飯擱在父親面前,餐桌上還有幾碟小菜,有花生、面筋和醬瓜之類的。「很燙喔!」
巧靈也幫自己盛了一碗,舀了一匙,湊到嘴邊吹了幾下。
「阿靈,阿爸問妳,妳是不是喜歡樓上那個男的?」他突然發出驚人之語。
她被嘴里的粥燙到舌頭,馬上吐了出來。「咳、咳……阿爸,你在說什麼?我才沒有喜歡他……」可是不知怎麼,臉卻紅了。
巫天福可看得很明白。「還敢說沒有?」
「真的沒有,我又不是頭腦壞掉,怎麼會喜歡像他那種男人?不但任性無禮、又狂妄自大,以為家里有幾個錢,就下把別人放在眼里,簡直從頭到腳找不到一點優點。」巧靈極盡貶低之能事的說。
他听得一愣一愣。「他有那麼糟糕?」
「你才知道,所以除非我腦袋秀逗了才會看上他。」
「妳不要騙阿爸喔!」巫天福依然半信半疑。
「我沒事干嘛騙你這個,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小臉一整,「因為他跟家里的人吵架,所以離家出走了,看在朋友一場,我才好心收留他,你不要給人家想歪了。」
「真是這樣就好了。」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把女兒嫁出去,可是真的出現個男人,當父親的危機意識自然就冒出來了。「那他打算住幾天?」
「哪知,等他醒來我再問他。」幫父親剝了一顆咸鴨蛋配稀飯,好乘機調整自己跳得好急好快的心髒。「要不要再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