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你真有眼光 第五章

話聲方落,他的手掌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般出招了。

他怕,怕義父真的要元寶的命,他不要元寶變成一具不會動、不會笑、不會說話的冰冷尸體,就像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一樣。只要想到這個,燕大的心髒就開始不舒服,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掐住,盡避他不想再殺人了,可是為了保護元寶,他必須這麼做,就算對象是義父也一樣,為了她,他不惜讓自己成為真正的鬼。

打小開始,義父在他們這些義子眼中是可怕、是嚴厲,又反復無常的,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他的功夫又有多高強,有多深不可測;可是只要他還能動,他就必須阻止義父派燕三他們去殺元寶……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佔據他所有的意志,就連死亡也不怕。

「燕大!」不敢相信他會對自己出手,義父目眥欲裂,面孔猙獰的嘶吼,「你敢……」

仿佛沒听見他的吼聲,燕大運足掌力朝他打去。

義父目光一凜,一個翻掌,接下這一掌,原以為輕而易舉、勝券在握,不期然的,喉頭一甜,「噗」的一聲,殷紅的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兩眼暴凸,連自己都無法相信內力居然盡失了。

「唔……」他按住受創的胸口,眼角瞟向桌案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茶碗,霎時了然,眼底布滿紅絲,恨聲的咆哮,「我居然看走了眼……」這輩子他無時無刻不是小心再小心,想不到卻一步錯、步步錯。

似乎很意外義父會如此的不堪一擊,燕大也怔住了,可是當他注意到義父的眼神一瞥,馬上意識到那個方向正好有道機關,梁柱上嵌了個小門,打開之後,里頭有著幾條通往各個院落的拉繩,包括他的住所在內,平常只要拉了那幾條拉繩,不需經過僕人通報,他們便知道義父有事找他們。

他的動作比思索還要來得快,完全依靠本能,凌厲的拳風再次朝義父橫掃過去,腦中唯一的念頭是……

保護元寶!

「燕大,我是你的義父,雖然沒有生你,可是比親爹還親,你真狠得下心殺了義父?」義父逃避得好狼狽,自知不敵,決定采取柔情攻勢。「你可是義父最得意的義子啊!義父可是……可是對你寄予厚望……」

燕大一掌擊碎了用整棵黑檀木下去雕刻的桌幾。「義父只把我們當作殺人工具,讓我們幫你殺人。」是元寶讓他領悟到以往所做的事是錯的,發現自己早已是滿手血腥,而這些都是拜他所賜的。「義父要殺元寶,我要保護她,不準任何人傷害她。」

「你先听義父說……」

「義父要傷害元寶,不可原諒。」他眼底迸出兩道憤怒的火光,抽出纏繞在左腕上的軟劍,直刺向他。

當義父的心髒被整個刺穿過去,雙眼不可置信的瞠得好大,像是不相信自己會養虎為患,最後死在一手拉拔長大的義子手中,也不相信一向擅常掌法的燕大居然會使這門功夫,是他太自大了,自以為能永遠掌控他們。

「誰要傷害元寶,我就殺了誰。」燕大冷冷的拔出刺穿義父的軟劍,看著呼吸漸漸變得困難,癱倒在地上,全身不停抽搐的義父。

「義父錯了,元寶說這世上沒有人有權利奪走另一個人的性命,我不好,我殺了好多人,老天爺不會原諒我的,可是我還是想跟元寶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也沒關系。」

義父的呼吸急促,兩眼翻白。「你、你……」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他的計畫還沒成功,他不甘心啊!可是意識開始不清,黑、白無常朝他來了,不要!走開!他還不能死!

歪著頭顱俯視著抽搐慢慢停止的義父,許久都沒再動一下,燕大依舊緊盯著義父不放,潛意識里還不太相信那麼厲害可怕的義父真的死了,在他心里,義父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去的,義父說不定會裝死,等自己不注意就跳起來逃走,他必須仔細確定才行。

就在這時,門扉傳來「喀」的輕響,有人來到身邊。

他本能的移動目光,瞥向跨進門檻的小女娃,那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生得像尊白玉雕成的小人兒,如果再配上笑臉的話,鐵定會讓所有的人恨不得抱回家當自己的孩子來養,可是那張小臉卻沒有表情,只有空白和漠然。

燕大睇著她走到桌幾前,將那只茶碗內的水湊到唇畔,喝完之後再將茶碗收進袖內,然後來到義父的尸體旁,像是在研究什麼,發現他的嘴唇變黑,明顯是中毒的跡象,才讓她的眉心微微扯動一下。

「還是失敗了。」那聲音像鈴當般好听。她以為自己調配出來的毒應該是無色無味,從外表也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的,可見自己的功力還沒到家。

這個小女娃是義父唯一收的義女,也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義父死了。」

她口氣冷淡,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我知道。」

「妳下去跟燕三他們說?」對于這個小女娃,他一無所知。

小女娃看著他,歪著腦袋的模樣十分可愛。「為什麼要跟他們說?」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義父死了。」燕大老實說出心中的想法。

「我們把義父藏起來。」這樣就沒人知道了。

燕大偏頭想了想,也覺得這個建議不錯。「好,把義父藏起來。」

「藏在密室,就沒人知道。」小女娃轉動書案上的筆筒,果然牆面出現一道門板,燕大便將義父的尸體扛進里頭,再破壞開關,將門整個封死。

「好了。」

她仰起臉蛋瞅著他,「你不走嗎?」

「妳呢?」他沒發現自己對別人多了分關心。

小女娃認真的想了又想。「總有地方去的。」

「那我走了。」燕大收回軟劍,一顆心已經飛到元寶身邊。

待他前腳離去,她後腳也跟著出門,順手帶上門,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樣,沒差的。原以為義父很聰明的,結果還是死了,真笨,她下的毒又不強,居然沒發覺,她得再去找另一個真正厲害的人來試。

不過該找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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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等了一整個晚上,元寶總算等到蕭老爺送府里的客人走出大廳,趕緊出聲叫住他,不然只怕又找不到機會。

蕭老爺瞥見是她,馬上把眼轉開,連正眼也不看。「妳在這里做什麼?幸好客人已經離開了,要是讓妳嚇到,我們蕭家的臉可就被妳丟光了。」

「爹,對不起。」她用小手擋住胎記。「我只是有事想求爹。」

他隱忍心中的不悅。「什麼事?」

「求爹讓花嬸回到府里工作好不好?她年紀大了,無處可去,爹……」

「妳去求妳大娘和二娘,府里的事我一概不管。」蕭老爺說完便拂袖而去。

元寶噙著淚水想追上去。「爹……」

「走開!」

被親爹回頭這麼一瞪,小臉上滿是受傷的神色,心中又苦又悲,怎麼辦呢?不知道花嬸現在怎麼樣了?可是元寶又找不到人可以幫花嬸說情,就連八娘也說她無能為力,因為爹忙著迎娶新夫人進門,已經很久沒去找她了,她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心情顧慮到花嬸。

她看著府里上上下下張燈結彩,處處都是喜氣,爹卻不知道那只是表面,大娘她們一個個躲在房里哭泣,雖然她們對她不好,可是她卻很同情她們,因為她們只是想把委屈和不滿找個人來發泄罷了。

一臉沮喪的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不已,才走到穿廊的轉角處,听到兩人的談話聲,元寶本能的頓住。

「……你這個帳房也未免太大膽,仗著是大夫人娘家那邊的親戚,居然私吞了這麼多銀子,要是讓老爺知道……」

那是管事的聲音,雖然只听到片段,可是卻也夠讓元寶瞠大雙眸,屏住氣息繼續聆听下去。

「呵、呵,你以為單靠我一個人敢這麼做嗎?」帳房冷笑幾聲,「我可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才動的手腳,要怪就怪老爺,有了新人就忘舊人,別怪大夫人絕情,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一樣有你好處的。」

避事的嗓音透著興奮,以及一點點的謹慎。「你是說真的?」

「我會騙你不成,跟我去見大夫人就知道了。」

兩人對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腳步聲也跟著走遠,元寶背貼著牆面,小臉微白,這一切是如此丑惡不堪,可是他畢竟是她的親爹,該去跟他說嗎?可是就算說了爹會信嗎?

她苦澀的笑了笑,爹不會信的,只當她是在挑撥離間;可是不說,她又很擔心蕭家的未來,她不希望祖先遺留下來的家產全落到外人手中。

她該怎麼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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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一半,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元寶被兩道視線看到不得不從沉睡中醒轉,睡眼惺忪的覷見矗立在床頭的高大黑影,倒抽了口涼氣,差點尖叫出來。

「喝!」幸好及時認出了對方的身分,小手急忙捂住嘴。「大俠?」她試探的問道。

沉嗓的主人糾正她。「我不叫大俠。」

元寶放下戒心,吁了一大口氣。「呼!真的是你,嚇了我一跳,既然來了怎麼不叫醒我呢?」

「妳在睡覺,不能吵妳。」燕大愣愣的解釋。

她噗哧的笑了。「如果我沒醒,你不就要站到天亮了?」邊說邊掀開被子,披上衣裳下床。

「沒關系,我等妳。」他正經的說。

聞言,元寶不禁莞爾。「你還真是老實。」她用打火石點亮了桌上的燭火,映出一室的明亮。「大俠,你受傷了?」看到他的衣衫上沾了血跡,她的心髒劇烈的收縮,緊張的詢問。

燕太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這是義父的。」

「你義父的?」她詫異的喃道。

他輕頷了下頭,「這是義父的血,我殺了他。」

「你……你殺了你義父?」元寶滿臉震懾的瞪著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听錯了。「為什麼要殺他?」

望進她既驚愕又慌張的神情,他不自覺的垂下頭,像個認錯的孩子。「是義父不好,他要殺元寶,我不準義父傷害妳。」

元寶一怔,「為什麼你義父要殺我呢?」

「因為我不幫義父殺了燕七,義父很生氣。」燕大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義父不高興我不听話,認為是元寶的錯……義父不該說要傷害妳,我要保護元寶,就算是義父也不行。」

她听完他一連串看似沒有條理,卻又處處維護的解釋,元寶眼圈泛紅,喉頭也梗住了。「你是為了保護我?」

「元寶對我很好,不能死。」他鄭重的說。

「除了女乃女乃和娘之外,你是第一個說要保護我的人。」元寶知道殺人不對,何況殺的人又是有養育之恩的義父,更是不對,可是那個人卻要他干盡壞事,就這麼死了,或許反倒救了更多的人,而且她還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自己又能苛責他什麼。「謝謝。」

燕大皺著眉峰,「妳哭了?為什麼?有人欺負妳嗎?」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她抹了抹眼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大概是太高興了吧!有人這麼關心我真好。」

他不懂既然高興,為什麼要一直掉眼淚?「因為元寶很好、很好。」

「你也很好。」也許在外人眼中,他是個罪人,可是在她心里卻是真正關心她的人。「真的很好。」

「我不好,我殺了好多人。」這分內疚感一直存在。

元寶仰高螓首,目光溫柔的凝睇,「那麼就多做一點好事,幫助更多的人,或許可以彌補之前所犯的罪,相信總有一天,老天爺會原諒你的。」

「好,我以後都听妳的。」他說。

她怔了怔,「以後?」

「嗯,我要跟元寶永遠在一起。」燕大不加思索的說。

听了他的話,小臉頓時漲紅,那塊胎記更加呈現紫黑色,一名男子對一位姑娘說出這種話,多半是要互許終身的,會不會是她誤解了?

她還是要問清楚,免得以後見面尷尬。「你、你剛剛說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

「元寶對我好,我想跟元寶永遠在一起。」他納悶的盯著她,「不行嗎?元寶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不是這樣的。」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交談過幾次之後,元寶發現眼前這位「大俠」的思考邏輯和普通人不同,明明是個一出手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武林高手,偏偏有時又會表現出單純天真的一面,對一些人情世故、道德禮教更是一竅不通,真不懂他那個義父是怎麼教的。

燕大緊盯著她,「那是怎樣?」

「呃。」叫她怎麼說呢?總不能欺負他不懂世事,逼他娶她當娘子?「你是男人,我是個姑娘……」

他很用心的凝听。「元寶是姑娘,我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不由得失笑。

這下他更不明白了。「不然是什麼?」

「我是說……」見他听得專心,反倒是元寶羞窘得說不下去,心想現在不是煩惱這個的時候,而是要去想如何安頓他。「算了,先別說這個,你義父死了,你是萬萬不能再回去了,可是我也不能留你在府里,萬一被人撞見了……」

「妳要我走?」漆黑的瞳眸流露出受傷的眸采,像個迷失的孩子,讓元寶看了于心不忍,覺得自己太無情無義了;可是,她在這座府里什麼都不是,根本幫不了他,她也是無能為力。

「我不是要趕你走,我……」

「妳怕我?」燕大眸底露出一絲急切。「我不會傷害元寶的。」

元寶連忙解釋道︰「我當然不怕你,我知道你對我好,絕對不會傷害我,你比我真正的親人對我還要好。」

「我會保護妳,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妳。」他再三保證。

她為之動容。「大俠,謝謝你。」

「燕大,我叫燕大。」

「對,你叫燕大。」元寶覺得有時候他還真像個孩子。「這樣吧!你就先暫時待在這間房里,不要讓人發現,我再來想該怎麼做……」

才說到這里,她就听到睡在隔壁房的婢女似乎有了動靜,天就快亮了,大家都準備起床開始一天的工作。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出去。」只能先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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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府的後門被人悄悄打開。

一男一女的身影模黑溜了出來,順手帶上門。

兩人的雙手緊緊握住彼此。

「娘子,妳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有張女圭女圭般俊臉的年輕男子問著身旁的

「為什麼問我?人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你燕七,當然是听你的,你說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招弟理所當然的說。

月光下,俊臉上的酒窩笑得久久不退。「那妳說往北方走好不好?雖然冷了一點,不過我會賺很多銀子養妳和我們的孩子,不會讓你們受寒受凍。」

「相公,全听你的。」當娘子的就要懂得出嫁從夫的道理。

燕七將她的手握得更牢。「那我們走吧!」

「是,相公。」

冷不防的,一道黑影宛如大鵬鳥般落下。

燕七本能的將招弟護到身後,看清對方是誰,不免錯愕。「燕大?」

「他就是親手殺死你義父的燕大?」招弟好奇的探出腦袋問。

他無暇回答她,兩眼緊盯著燕大的一舉一動。「找我有事?」雖然義父被他殺了,可是燕七還是無法確定他是敵是友,所以還是保持警戒。

「我也有。」燕大沒頭沒腦的說。

夫妻倆相覷一眼,搞不懂他的意思。「什麼?」

燕大看了一眼躲在燕七身後的招弟,還有燕七那種小心翼翼呵護的模樣,就跟自己和元寶的情形一模一樣。「我也有要保護的人。」

「咦?」不是燕七瞧不起人,而是根據他這些年的了解,燕大是最听從義父命令的義子了,根本不可能會違反禁令和外頭的人接觸,所以听到他也有喜歡的姑娘,真的很意外。

像是想證實自己的話不假,燕大又說︰「她叫元寶。」

「那很好啊!」他又和招弟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還完全模不清燕大究竟想做什麼,應該不會是專程來告訴他們這件事。

打量了下眼前這對年輕夫妻,燕大問出心底的困惑。「是不是只要成親就可以永遠在一起?就可以跟你們一樣?」

「呃,當然,成親之後當然就是要白頭到老、不離不棄。」燕七有點懂了,原來燕大在義父的長年訓練和隔離之下,可以說近乎「無知」,如果沒有遇見義父,燕大應該會是個樸拙忠厚的老實人,過著平凡的生活,而不是像他們這樣滿手沾滿鮮血,永遠揮不去心頭的罪惡感。

就沖著他殺了義父這一點,自己也該有所回報。于是燕七漾開了笑咪咪的俊臉。「以後有了娘子,當然要好好愛護,娘子說的話都是對的,不能反駁……」

他正色的糾正燕七。「我很听元寶的話。」

「我知道,不過這樣還不夠,當人家的相公,就是要讓娘子過好日子,有好吃的要先給娘子享用,有銀子也要交給娘子保管,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燕七說得頭頭是道,讓身後的招弟點頭如搗蒜,一臉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燕七繼續往下說︰「做相公的當然要找一份差事,努力賺錢養家,然後再來生幾個白胖兒子,一家和樂融融,這樣明白了嗎?」

「我絕對不會讓元寶受委屈的。」燕大用鄭重的口吻說。

「那就好。」燕七兩手朝他抱拳,「沒事的話我們要走了。」

燕大停頓一下,「謝謝。」語氣和態度都有些生澀。

這聲「謝謝」讓燕七感觸良多,在他們過去的生命里從來沒有這兩個字的存在,他相信他們以後都能慢慢過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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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蕭府再度辦喜事,還是成為大同縣境內百姓們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畢竟蕭家在這里可算是大戶人家,蕭老爺年年納妾,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問題是,到現在所有的妻妾都沒能為他生下一名帶把的男丁,因此一些好事者就在私下打睹,賭這位新任妾室的肚皮爭不爭氣。

滿臉喜氣的新郎倌迎進了可以當他女兒,小了他足足二十歲以上的美妾,真可說是春風滿面。蕭府一早便是賀客盈門,管事和僕佣忙得不可開交,其他的夫人只能待在自己的院落,妒恨的詛咒情敵跟自己一樣生不出兒子。

照例躲在房里,免得出去「嚇人」的元寶,只能听著外頭的鑼鼓鞭炮聲,衷心的祈求這位新進門的姨娘能幫爹生個兒子,替蕭家傳宗接代,了了爹多年來的心願,這樣或許爹就不會再納妾,府里也能平靜一些,大家都能和諧相處。

將娘親的牌位置于櫃子上頭,她燃了三柱香拜了拜。「娘,爹今天又納妾了,娘在天之靈要保佑姨娘早點幫爹生個兒子。」

把香插在小小的香爐上,她一回頭,看到燕大也跟著合十祝禱,莞爾一笑。「你跟我娘說了些什麼?」

燕大正色的說︰「我說會保護元寶一輩子,要她放心。」

「我娘听了一定很高興。」她說。

他頜了下首。

「你白天都一直關在房里,會不會悶?」雖然他們待在同一問房里,不過夜里燕大就會出去,直到天快亮才回來,元寶只當他出去透透氣。

「不悶,跟元寶在一起很好。」

元寶小臉一紅,明知他話中沒有任何曖昧的成分,可是諼者無心,听者有意,她總是會想到別的地方。

「妳的臉紅紅的,發燒了嗎?」燕大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問。

她一臉羞窘,「沒有,我沒有發燒。」

此時,從前頭傳來的喧鬧嘻笑聲更大了,燕大兩道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外面好吵。」

「因為很多人來跟爹道賀。」元寶無奈一笑,「爹很開心,可是大娘她們就難過了,男人要娶三妻四妾是很容易,可是要讓她們和平相處卻是最難的,我只希望這位新姨娘是個性情好的人。」

燕大覷了下屋外,又將目光調了回來。

「他喜歡很多女人。」就算他再「無知」也看得出來。

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的親爹,元寶不由得苦笑。「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說不上喜歡,只是貪圖新鮮。J

他神情肅穆的反駁,「我不會,我只喜歡元寶一個。」

「啊!」元寶的臉蛋驀地漲得通紅,心跳如擂鼓。「你、你說什麼?」

「我只喜歡元寶一個,不喜歡別的女人。」燕大口氣異常堅定。

元寶眼眶倏地濕了。「真的嗎?你只喜歡我一個?」

「對。」

她又想哭又想笑。「你不介意我臉上的胎記?」

「胎記?」他認真的看著她的臉。「很好,不丑。」

「真的不丑?」

燕大用手指輕撫一下那塊讓她打小就受盡屈辱的紫黑色記號。「它不丑,很好,我喜歡元寶這個樣子。」

「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很有眼光。」她又哭又笑的說。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元寶很好看,心也很好。」

她噗哧一笑,「那是當然了。」

看她笑得開心,燕大似乎也很愉悅,嘴角很自然的微微牽動著。

被他盯得有點害羞起來,元寶作勢起身。「今天府里一定有不少好吃的,我去廚房找找看,免得你又沒吃飽了。」一個大男人的食量總是比較大,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待在房里,要是有人敲門,你可別開也別應聲。」

「好,我等元寶。」他像個守規矩的好孩子。

元寶甜甜的笑了笑,這才踏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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