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陌生的地方,黑月娣只覺這棟宅子過于富麗堂皇,與她家三十坪不到的公寓有著天壤地別之差。
不過她對房子的好奇,在瞥見弟弟時,早已一掃而空。
「天羿!」
「姐!」黑天羿開心地將她摟進懷里。
「天羿,他為什麼帶我來這里?」那個男的,一路上都不說話,除了幾次冷眸掃向她,他對她的問題全不理會。
「他是我大哥,黑天令,這里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我的家?!」
她瞄了眼黑天令,他正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雙手抱胸地叼著煙,那炯炯的目光教她連忙移開視線。
「天羿,這到底怎麼回事?」
「姐,你這陣子先住在這里。」
「為什麼?我們自己有家,為什麼不住在家里?」
她不愛這里,特別是黑天令直勾勾的目光像是要看透人似的教她緊張心悸。
「姐,我在醫院實習不能天天回家,你一個人住在家里我不放心。」黑天羿瞞著姐姐,不敢讓她知道,他已經搬回父親生前的別墅住了。
「可是?」
「你在這里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們不能住在這里啊,黑老爺對她的成見及仇視,教她想起黑家人總是打著寒顫。「天羿,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寧願一個人住,也不要在這里看人臉色,她怕極了黑老爺面紅耳赤的咆哮。
黑天羿心疼地緊摟住姐姐,試著安撫她不安的情緒,「姐,不會有事的,有天令大哥在不會有人趕你,也不會有人對你凶,相信我。」他知道姐姐的擔心所謂而來,全都是爺爺先前對她的吼罵,「若是有人對你不好,記得打電話給我,我一定幫你去修理那個人。」
「我……」
「姐,天令大哥會保護你的,你要相信他。」
黑天羿抬頭看向大哥,眼光交會的那一瞬間,在天令大哥堅定的眼神里,他知道天令大哥不會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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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避黑天令多小心保守秘密,與黑天羿私下踫面的事還是被查出來了,深沉夜里,黑天門難得到大哥的住處,沒有猶豫地,他朝二樓書房走去,半掩門後亮著燈光,他知道大哥還在忙著工作。
輕敲了門後黑天門直接走進書房,大剌剌地坐在書房的椅于上。
「天羿來找你了?」
瞧見天門,黑天令眼里閃過一抹訝異,「看來你的消息比我預料的還靈通。」
「沒辦法,這是我的工作。」
「天羿的事已經解決了,黑道也允諾不找他麻煩。」
「那爺爺那邊呢?」
「我再找機會跟他老人家說。」
「既然都回家了,天羿為什麼還堅持不肯見爺爺?」
黑天令合上文件夾,雙手撐在下顎。「他對爺爺還很不諒解,就算見面了,也沒有用。」
「你沒跟他說爺爺後悔了?」
「那又如何,小叔跟小嬸都過世了。」對天羿的傷害也已經造成,除非他能接受,否則他跟爺爺的心結很難解開。
「那大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黑天門拿出煙盒,丟了一根給大哥後,自己也點了一根。
「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還能怎麼辦?」黑天令不答反問,吐了口白煙,背靠向椅背。
黑天門知道大哥在回避,他索性直接挑明,「那黑月娣呢?我知道你讓她住在這里。」
大哥這次不尋常的舉動讓他很是納悶,向來最听從爺爺的大哥,這回竟是背著爺爺將黑月娣接到他的住處,若是爺爺知情了,恐怕又會是另一場家庭風暴。
大哥的住處從來入夜不留人,這是他接掌家族事業後的習慣。
「她需要有人陪在身邊。」這句話里的含意過濃,黑天門先怔再愣,一時無語。
「若是爺爺知道了,問題可能會鬧大,你不擔心?」
「這一點我比你清楚,所以我要你保守這個秘密,不準跟任何人提起她的事。」
「既然怕別人知道,那要不要送她來我那里?」
一抹復雜的神色在黑天令眼里閃過,黑天令淡淡地道︰「她現在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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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娣拗不過弟弟,只能搬進黑天令的住處,為得是確保她的安全,再者是他承諾天羿會好好照顧她。
只是她對黑天令完全陌生,本打算暫住幾天後即找理由離去,誰知她才住了二天,屋子里即來了一位嬌客。
那女子,優雅端莊地坐在客廳,五官細致迷人,高挑縴細的身材穿著時髦。
「你是誰?」她本想逕自上樓回房,卻沒想到對方先行叫住。
那語氣,帶著濃濃酸意,黑月娣頓了子,回頭看那女子,「我是黑天令的客人。」
「客人?」那女子面生懷疑,瞧她細細地打量了番,「天令從不留人住在家里,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必系?
她跟黑天令的關系很簡單,但要解釋卻很難啟口︰「我只是暫時住在這里的客人。」
那女子起身來到她面前,正好由廚房走出另一個人,「杜小姐,你的茶來了。」是這屋里的男佣人,在黑家服伺多年,身材圓胖,頭發都半白了。
「我問你,她是誰?」杜楚楚指著黑月娣問,眼里盡是猜疑,「為什麼她住在這里?」她記得黑爺爺說過,黑天令與女人只是逢場作戲,那只是結婚前,等他們結婚後,就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出現。
可,婚都還沒結,怎麼他屋里就有女人了!
「呃,月娣小姐是大少爺的客人。」男佣人對黑月娣很是客氣,知道她是黑天羿的姐姐後,更當她是黑家人服伺。
「天令呢?怎麼還沒見他回來?」她都來了好一會兒,卻不見那個承諾要回來的人,心里對黑月娣盡是疙瘩。
「大少爺應該馬上就回來了,杜小姐,你這邊請坐。」男佣人將茶端上茶幾。「月娣小姐,你請先上樓休息。」
杜楚楚卻擋住去路,一抹不安的想法在腦于里閃過,「你是天令的女人?」若是客人,為什麼會住在這里?
她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被這麼可笑的謊言給騙了。
「我不是。」
黑月娣不想跟她多說,閃身想走上樓梯,卻沒想到杜楚楚擋人不成,反倒重心不穩地整個人摔倒在地,疼得她直嚷︰「好痛!」
「你有沒有怎麼樣?」黑月娣見她跌倒,擔心地上前想扶她,卻遭杜楚楚硬生生地推開。
「不用你假好心!」
這一推,力道過重,將黑月娣左耳的助听器給打落了。
喀一聲,引起另外兩人的目光。
杜楚楚看著滾落在眼前的助听器,心生好奇地撿了起來,「你听不見?」
「把東西還給我。」
「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女人,也不過是半個聾子罷了!」女人的醋意及妒意,讓愛情里容不下任何一粒沙,更何況杜楚楚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那里能忍受跟別人分享自己未來的老公。
雖然听不清楚,黑月娣對杜小姐眼里的同情太過熟悉了,畢竟她不是第一個這麼看她的人。
「請把東西還我。」
「還就還,有什麼了不起!」杜楚楚刁蠻又傲慢地將助听器丟向黑月娣,正好砸中她身後的牆,黑月娣緊張地撿起助听器,深怕它被摔壞了。
這很貴,是天羿花了好幾個月打工請醫生依照她個人需要訂作的,她現在還沒有余力再買個新的助听器,千萬不能壞。
男佣人見氣氛緊張,趕忙扶杜楚楚起身坐在沙發,「我的手好痛。」她的手肘撞上階角,都破皮瘀青了。
「杜小姐,我馬上幫你敷藥。」
「不用了,我現在就要回家,你最好轉告黑天令,以後別讓我再見到這女的,如果他不叫她走人,我就要他爺爺出來主持公道!」他們再半年就要結婚了,他屋里有女人,她怎麼也難心平氣和。
「杜小姐!」
杜楚楚頭也不回地扭身走出屋里,而黑月娣則是低頭不語。
男佣人見她還蹲在地上,擔心地問︰「月娣小姐,你還好嗎?」她手里緊握著助听器,男佣人不確定她是不是听見自己的聲音。
然後,他看到一滴又一滴晶亮的淚珠落在光潔的白石地上,「月娣小姐?」
黑月娣手里握著助听器低頭走上樓,對于剛才發生的意外,她只感到委屈。
她並不是黑天令的女人,也不是她自動跑來這里住的。
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住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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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楚楚引發的意外,黑天令並不知情,男佣人也不敢多話,怕引來不必要的事端。
就這麼若無其事地過了一個多禮拜。
研究班下課,黑月娣很快地收拾書本離開教室。「黑月娣!」
在她身後幾步遠的距離,霍昀喊著她的名字,孰知他喊了幾聲,黑月娣就是沒回頭。
「黑月娣?」
當他的手輕搭在她肩上,黑月娣受驚似地轉身兩眼瞪圓,「是我。」
她怎麼了?明明他只是在跟她打招呼罷了,她卻嚇成那樣。
「霍昀,是你。」她伸手踫了踫助听器,眼楮直盯著霍昀的嘴唇。
「剛才我喊你,你沒听見嗎?」
細眉輕輕蹙著,她朝霍昀露了淡淡微笑,「你要送我回家嗎?」
他說太快了,她沒听清楚,只能硬猜。
而助听器自從被杜楚楚摔過後,雜音不只變多,有時還會听不見任何聲音,而這幾天右耳耳鳴的嚴重,根本听不清楚。
霍昀見她笑,心情也大好,陽光般的笑容在他臉上閃耀,「如果你接受的話。」
他一直都喜歡黑月娣,盡避她耳朵听不見,但那無損她的好,那種由內散發出來的迷人氣質,他由心底臣服。「好。」
「真的?」
「真的。」
「我的車在停車場,走吧。」霍昀朝反方向走,黑月娣因為沒看清楚他的唇型,有些不措所措的愣在原地。
「走啊。」當霍昀回頭再道這二個字時,她終于展開笑顏,快步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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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霍昀話匣子一開即滔滔不絕地說著童年往事及他家人,黑月娣由頭至尾只是安靜地听著,偶爾露出淡笑,卻不發一語。
「你今天特別安靜。」終于,霍昀在紅綠燈前停下,轉頭看她。
黑月娣平時話就不多。今天她連一句話都沒有,教他有些喪氣,「是不是我話太多了?」
「不會,我只是不太愛說話。」
「那你要不要談談你的家人?」他說了這麼多,也該換她談她自己了。
車子隨前車往前行,黑月娣偏頭想了想,「我爸媽十年前過世了,只有我跟我弟一起生活,他是醫學系的高材生,很聰明也很善良。」
「就這樣?」見她沉默不再開口,霍昀苦笑地別過臉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麼?」
「那你要不要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這句話教黑月娣心頭震了下,隨即臉紅,「我沒想過。」
「為什麼?那你要不要考慮我看看?」黑月娣沒听清楚,只能無辜地笑了笑。
「我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女朋友。」這是停車前,霍昀說的話,很真誠也很用心。
「我不好。」
「你很好。」
黑月娣知道他固執,也不想跟他爭辯,「這里讓我下車就好了。」她不想讓人知道黑天令的住處,怕人家誤會。
「你住在這附近?」霍昀瞧了下四周環境,是高級住宅區,一般人根本住不起。
「不是,是我弟弟朋友的家,我只是暫住這里。」
「哦,方不方便?」
「還好,只是暫住,過一陣子就要搬回家了。」
她伸手開車門,霍昀拉住她的手,表情認真。「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能考慮我剛才說的話。」他對她可算是一見鐘情,至今不變。
她只是笑笑,「謝謝你,再見。」
「黑月娣,以後只要需要,我可以接你上下課。」
下車時,霍昀這麼說,讓她來不及婉拒。
望著揚長而去的車子,她的手又踫踫左耳的助听器,苦笑地朝黑天令的住處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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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知,黑月娣才進門,只見客廳里坐了幾個人,除了黑天令外,就是那天來的杜楚楚,還有一個是她以為不會再見面的黑家老爺及另一位年輕男子。
她感覺得出來,客廳里的氣氛低迷,所有人的目光全盯上她。
就連黑天令冷淡的神色也起了絲絲波動。
「天令,她為什麼在這里?」黑老爺臉鐵了大半火怒地瞪著她咆哮。
「天羿要我照顧她。」
「馬上要她走!」
「她不能走。」黑天令要阿杰馬上帶她上樓。
「哼!她母親當年拐走我兒子還不夠嗎?」黑老爺的吼聲及怒目的神情嚇著江月娣,听不見的身子往後退。「她現在又打算來誘拐你?」黑老爺忿然地朝黑月娣走近,那臉色鐵青嚇人。
黑天令見狀,趕在爺爺之前護住她,高大如他像座山一般的為她擋著。
「天羿呢?怎麼沒見他的人影?」
「他住在小叔的老宅,天官跟他一起住。」
「你的意思是,這屋里只有你跟她孤男寡女?」
「黑爺爺,就是她,那天我來這里時,就是她把我弄傷的。」
「天令,她是誰?你怎麼可以在跟我妹結婚前還帶別的女人回家住?這不是擺明給我們杜家難堪嗎?」言下之意,是要黑天令送黑月娣走人。
黑月娣看著他們指著她說話,像是在生氣,又像在指責,她听不清楚,彷徨的她一臉迷茫。
「你先上樓。」黑天令側臉向她說著。但黑月娣動都不動。
「我叫你去樓上!」黑天令不耐地轉頭瞪她,這才發現,她眼神困惑,表情不安地拉著他的衣角。
「你……!」
「你在跟我說話嗎?」見他面向自己,她看著他的唇型。
這句反問,教黑天令身子一震,眼眸細眯思忖。她听不見自己的聲音?
瞥了眼她左耳的助听器,再憶起天羿曾說她右耳近幾年的徵狀,黑天令二話不說,取下她助听器,教她驚得想拿回。
抬起她下顎,俊容正面向她,「去樓上。」
「你先把助听器還我,我才要去樓上。」
黑天令緊握手里的助听器,「阿杰,帶她上樓。」冷峻著臉色朝阿杰說。
她听不清楚他的聲音,只見其他人嘴巴張合,敏感的她瞧見他們眼里的訝異及不敢置信。
阿杰不給她多說,直拉她上樓。
「天令,馬上送她走!」黑老爺氣急敗壞地吼著,「我不想再見到那女的!」
「不行。」
「你敢違抗爺爺的話?」
「天令,那女的是個聾子?」杜楚楚的兄長杜克偉詫然,瞧那女孩長得白白淨淨,雖稱不上漂亮,倒也清秀,沒想到是有殘缺。
「杜克偉,小心你的措辭。」他不愛听人用這麼刺耳的字眼說黑月娣。
「哥,他怎麼可以當我的面這麼護那女生?」
「天令!」
「爺爺,如果沒事,你們請先離開。」
「你……!」
「黑天令,你不怕我跟你取消婚約?」杜楚楚氣不過,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她沒受過這種侮辱。
「如果你想,我現在就可以取消婚約。」
「黑天令!」護妹心切的杜克偉也上火氣了,「黑老爺,你自己听听,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多想,這孩子就是這硬脾氣。」
「那就請他馬上送走那女的,不然楚楚真嫁過來,不是要受氣了嗎?」
「她可以不嫁,沒人強迫她!」黑天令冷諷。
對于爺爺想藉著杜家在政治界的力量來擴大黑家的勢力,他感到無奈,雖明白爺爺的苦心,但他沒想過為了黑家權勢而向人低頭。
今天沒有杜家,都還會有另一個想與黑家聯姻的家族找上他。
如果杜楚楚以為結婚後就可以干涉他的生活,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黑天令!」杜楚楚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前賞他一巴掌。
「杜楚楚,我可以很明白告訴你,我對你沒有愛情,如果你想跟我結婚,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外頭的女人不會因為有你而減少,更不會對你付出一絲感情。」
「什麼?」
「楚楚,我們走!」
杜克偉氣忿難耐黑天令的狂妄,盡避欣賞他的膽識及強勢作風,但他對妹妹的冷漠,他怎麼放心將父母的掌上明珠嫁進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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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杜家兄妹才走,黑天令驚見爺爺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咳著。「你還知道我是爺爺?」
「黑月娣不能送走。」
「你還敢頂嘴?」
「爺爺,你不是一直要天羿原諒你當年的過錯嗎?為什麼不能真心善待他姐姐?」他們幾個兄弟都看得出來,天羿有多重視黑月娣,對他更甚于自家血親兄弟。
「要我待她好?不可能!」想起她母親的所作所為,兒子的意外身亡,心頭的那把火全沖著黑月娣而來,「除非你小叔能死而復生,否則我不會承認她是家里的一份子。」
「爺爺!」
「你這混小子,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話了是不是?」
「我沒有。」
黑老爺又咳了一聲,「今天我若是不好好教訓你一下,你都要爬到我頭上了!」
「爺爺,我隨時等著你的家法。」黑家人一旦犯錯,全是由家法伺候,細長的鞭子打下來,那可是會要人皮綻肉開的。
至今,只有小叔曾受過家法,爺爺對于這些孫子總是說說罷了,從不舍得真打。
但如果這次爺爺真要處罰他,他也無話可說。
掌心還握著黑月娣的助听器,黑天令心頭隱隱犯起異樣感,雖然是受了天羿所托,但他沒想到,在親眼目睹黑月娣受委屈時,心里的情緒會有如此大的波動,就連得罪對方都在所不惜。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黑月娣不過就是天羿的姐姐,一個寄住在他屋檐下的女人罷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