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四周一片靜肅,只有大漠風沙與馬匹不安的噴氣聲,壓力正逐漸累積著。他們手里握著的兵器都被汗水濡濕,士兵們猶如繃緊的弓弦,手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握緊,絲毫不敢松懈。
放眼望去,這片荒漠已經被人海所佔據,一黑一黃,兩種顏色各據一方,一邊是荒漠蠻兵、一邊則是大宋飛虎營大軍,雙方對峙著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艷陽無情地高照著,士兵們個個揮汗如雨,但卻沒有半個人敢抱怨,也沒人敢掉以輕心,因為這是雙方對壘的重要時刻。
這次就是生死決戰了吧?雙方兵馬距離已不到百丈,是刀對著刀、矛對著矛,千鈞一發之際了。只要雙方稍有妄動,就是一場血流成河的肉搏戰!
但若要比兩方兵將的緊張程度,飛虎營的士兵們應該遠勝于蒙古蠻兵,因為那些蒙古蠻兵不知道他們主帥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打起仗來有如天神附身——不是刀槍不入,而是無論什麼樣的傷都不能阻止他繼續往前沖。
邊承歡帶領飛虎營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他年紀輕輕就因為武藝高強而蒙聖上特別拔擢欽點為飛虎營主帥。當時誰都不服氣,但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之後,飛虎營里的弟兄們已漸漸把他當成兄弟手足,只要他一聲令下,無不奮勇爭先。
但他卻變了,從皇上賜婚的那天開始。
听說邊將軍在新婚之夜從皇城夜奔而出,名義上是軍情緊急,但知情的人都知道當時根本沒有緊急軍情,到底是什麼事竟讓新任駙馬爺從皇城中倉皇而逃?至今依然是個秘密。
而整個飛虎營也從護衛皇城的職務中被調往邊城,原本威風凜凜的皇城禁衛軍成了灰頭土臉的邊關守門軍。
從那之後,邊將軍打起仗來就開始不要命了,永遠身先士卒的他,不但總是一馬當先,而且還經常孤身深入險境。
就像現在這樣,站在大軍之前,毫無懼色地面對幾十萬蒙古兵手中的弓箭。難道他不知道只要對方主將一聲令下,他就會被射成刺蝟?
或者他根本知道,只不過是一心求死所以根本不在乎吧!
邊承歡的得力副將兼先鋒熊定邦此刻正在他身旁,他那雙銅鈴般的牛眼正目光灼灼怒視著敵方陣營,任何人只要被那目露凶光的眼神掃過都會不寒而栗。
蒙古韃子個個高頭大馬,全飛虎營里也只有他這種虎背熊腰的身段才能與蒙古蠻兵一較上下。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凶惡,但心里真是格老子地緊張得快死了!他那雙握住鏈條流星錘的雙手早就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不知道多少次。
為了保住邊承歡的命,他早連自己慣用的大刀都放棄了,選了這又重又沉的流星錘,為的只是能在邊承歡的前面先開出一條血路,好讓邊承歡不至于還沒跟敵軍交手就先被射成蜂窩或者剁成肉醬。
沒辦法,誰叫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總自責自己當初不該多事,唉啊,當初啊,他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啊!
如果當初不是他一時興起擄了段柔搞惡作劇,說不定他們兩人就真的雲淡風輕過去了;如果當初在陶源村他不要多事想救邊承歡,說不定他當時一死百了也算干淨利落,偏偏他這大老粗把不該做的、不該救的全做了、救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邊承歡還是這般的不要命,他這始作俑者當然得舍命陪君子了。
他們這樣對峙到底多久了?熊定邦咽咽口水,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塞了張沙紙似的又干又痛。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邊承歡——真要命,又是那種表情!
又是那種「我今天絕對要戰死沙場」的要命表情!他認命地握緊了流星錘的握柄,準備隨時殺出一條血路。
咚!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越來越急促,好似連擊鼓的人也已經等得不耐煩似的。對方的鼓聲快一拍,這邊便又加快一拍,于是鼓聲像下雨一樣變得狂暴而猛烈。
雙方都屏息等著自己的主將下令進攻。果然,在戰鼓最激烈的剎那,雙方主將不約而同的高舉起手中的武器,扯開喉嚨大喊︰「殺!」
殺——
成千上萬的士兵們也跟著舉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大喊︰「殺!」
兩邊人馬雜沓互相砍殺,兵器交鳴的鏗鏘聲不絕于耳,夕陽如血映照著滾滾黃沙,哀號聲四起,天地為之同悲。
就在雙方人馬戰得難分難解之際,沙漠中突然響起巨大的轟隆聲響,不知來自何處或何物,但聲音越來越大,令所有人不得不停下廝殺四下張望。
不只蒙古人敬畏鬼神,大宋士兵們也同樣禮拜天地,這聲音仿佛來自地獄,半空中隱約浮現的黑點更讓人膽寒。
天空變了色,奇異的氣流將天空流雲卷成詭異的漩渦,漩渦中閃電忽隱忽現,雷聲隆隆。
他們嚇得無法動彈,沒有人敢扔下武器逃走,也沒有人敢移動腳步,眼前的景象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黑洞越來越大,轟隆巨響在天地間回蕩,直到黑色的虛空像是吃掉了天地——所有人都張口結舌地釘在原地,還來不及呼天搶地,驀地,黑洞中掉下一個東西,轉瞬間黑洞、巨響、詭異的流雲漩渦又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像是沒發生過,只除了正從沙地上緩緩起身的東西。
「呃……嗨?」
從黑洞中掉下的「東西」怯生生地露齒笑了笑。這一笑,周圍看得到她的士兵無論是蒙古兵還是大宋士兵,全都嚇得大叫一聲,扔下武器拔腿狂奔。
「惡魔!」
「鬼怪!」
「妖怪啊!」
後來軍中便流傳著——可怕的女鬼在決戰時從一片漆黑的空洞中出現,吞噬了日月。女鬼滿口銀色獠牙,恐怖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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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幼稚園時,第一次見到鄰桌的小美,那時候她的表情大概就跟這些「古代人」差不多吧。
小美的嘴里滿是矯正鋼絲。
就算她是被傳送到現代的某個拍戲現場,那也已經夠驚悚了,但顯然她是真的被傳送到古代,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沒直接把她綁在木樁上燒死,已經算她命大——但這里到底是哪一朝、哪一代啊?
盡避她自稱天才美少女,可是眼前的情況她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能怎麼辦?只好緊緊閉上嘴,免得一開口又嚇壞這些早已經面露驚懼的人們。
軍帳中安靜無聲,立在兩旁的士兵眼楮瞪得大大的,雙手緊緊握住武器,深怕妖怪會突然張開血盆大口突襲。
主帥終于月兌下頭盔,那一瞬間程曦險些驚叫出聲。
斑教授?!天那!
她詫異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的容貌跟高亞拓真的很神似,五官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一個是穿古裝、一個是穿時裝而已。
顯然,那個男人對她也有同樣的看法,因為他注視她的眼光很不同,像是相識已久,難道……教授也來到古代了?可是就算教授來了,跟她抵達的時間應該是一樣的,為什麼他能當主帥,而她卻變成妖怪?
「你們全都下去。」男子終于開口。
「將軍……」周遭的人一臉不贊同,這妖怪來歷不明,怎能讓她跟將軍獨處一室。
「全都下去!」
威嚴的軍令讓所有人都住了口,他們悻悻然、驚驚然地退下,每個人都對這模樣嬌俏可愛的妖怪投以極度不信任的眼光。
終于,營帳內只剩下他們兩人,長桌後的男人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便一個跨步躍過桌面直接來到她面前猛力擁住她。
「啊?喂!」
「妳沒死……天哪!天哪……妳沒死……」
男人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他的聲音低沉喑啞,仿佛帶著深沉的傷痛與巨大的狂喜。
程曦楞住了,只能怔怔地被他緊緊擁在懷中。她突然有種感覺,好似他們早已相識,就好像……他真的是高教授一樣。
但他不是。
良久之後男子終于松開她,改為深深凝視著她。那雙帶著滄桑的眸及布滿風霜的臉眉跟高亞拓真的很像,但卻不是。
「柔兒……」他開口呼喚。
程曦嘆口氣,抿抿唇,「我不是。」
「妳是!」
程曦遺憾地抬起眼楮,墨瞳里溢滿同情。「我真的不是,我叫程曦。」
男子無法置信地望著她,良久之後露出一抹慘笑,「我知道妳恨我,所以改名換姓,但上天垂憐,依然讓妳回到我身邊。我知道自己過去所犯的錯有多大、多不可原諒,但從今爾後我們將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嗄?
程曦驚嚇地望著他連連搖頭,「不要!我為什麼要跟你永不分離?我現在就要回家!」
「家?通州?」男子居然點頭應允。「待戰事告一段落,我們就回家。」
我們?!
程曦覺得自己快暈倒了!這家伙將她誤認為自己的愛人,而且還一口咬定她就是,但她卻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通州?!哪個通州?大陸的通州?戰事?什麼戰事?這些古代人——要命!理智回來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居然已經無家可歸了!
「柔兒?」
「我不是……」程曦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蹲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我說了我不是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啦!」
「柔兒——」男子也低子試圖柔聲安慰,但這只讓她更難過——而且更生氣!
程曦猛然抬起臉對著他張開嘴大吼︰「我不是你的柔兒!難道你的柔兒會有一嘴大鋼牙嗎?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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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承歡?!」程曦大叫一聲。
名叫阿草的少年眨眨眼楮用力點頭,「是啊是啊,我們將軍就是鼎鼎大名的邊將軍!連蒙古人都怕他喔!」
「我真不敢相信……」程曦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這一定是上天開的玩笑!昨天她還在K宋朝的歷史,今天她就身在其中!就算要懲罰她念書不用功,也不必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吧?
蒙古人當然會怕邊承歡,歷史中有明確記載說他死守襄陽直到城破國亡,是宋朝最後一道堡壘的守門人,他可是力戰到最後一滴血——天哪!天哪!這在開什麼玩笑啊?
「小姐?姑娘?妳沒事吧?」
阿草在她面前揮揮手。雖然大家都說這小泵娘是個妖怪,但他怎麼看都很難從這女孩身上找到半絲「妖氣」。是啦,穿著打扮是怪了點,但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麼危險性的感覺哩。
「怎麼會沒事?事情大條了……宋朝耶……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程曦欲哭無淚地蒙著臉申吟,「這太離譜了!太夸張了!我一定是在作夢!對!我一定是在作夢!」說著,她用力甩了自己兩巴掌——哇塞,真痛!
阿草被她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將軍交代他要好好照顧這位妖怪姑娘,不許讓她有半點損傷,可是她自己打自己該怎麼辦?「喂喂,姑娘,妳講話好奇怪,還有請妳不要打自己,萬一打傷了我很難對將軍交代。」
「我就是喜歡打自己!」程曦賭氣瞪著阿草。「我打我自己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干嘛一直看著我?你不怕我突然吐個火把你燒個精光?」
「……妳會吐火嗎?」阿草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問。
「說不定真的會!」程曦露出一口「鋼牙」陰森地瞪著他。
阿草咽口口水,考慮著該不該後退幾步。他的頭皮有點發麻,腳底也很想先抹點油以備不時之需。
這位姑娘最恐怖的就是那口牙,看到那口牙就會相信她真的是妖怪,雖然樣子還滿可愛的。
「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真的……真的要『那個』了喔!」
「那個?哪個?」阿草一緊張起來就開始不住地踏步。十五、六歲的男孩其實已經可以上戰場,但他已是城里所剩無幾的男丁了,邊承歡特許他在帥府里工作不用打仗,這等于保住了阿草的一條小命,所以阿草對邊承歡心悅誠服、唯命是從,盡避他又緊張又害怕,但還是鼓足了勇氣沒有逃跑。
「就是『那個』啊!」加重語氣又恐嚇一次。但事實上她腦袋里全都是襁糊,完全想不出有「哪個」辦法可以嚇跑阿草。
「哪個?哪個嘛?」
「你……」
程曦氣得跳腳。就在這時候,門卻開了,一大票人從門口跌進來,剽悍的熊定邦沒好氣地站在門口瞪著那些等著看「妖怪」的家伙們。
「你們全都吃飽了沒事做嗎?還不快點給我滾!」如雷震耳的咆哮聲響起,看熱鬧的人們轟地跑個精光,只剩下阿草神色驚慌地還在原地不斷踏步。
「還有你!」熊定邦指著阿草的鼻子,「滾!」
「我我我……我不能滾……」阿草焦急地道,踏步的動作就是停不下來,反而還越踏越快,明明已經踏得氣喘吁吁、臉色脹得通紅,還是堅持堅守崗位。「將軍……將軍要我……」
「滾到門口去守著!」
「是!馬上去!」阿草終于不用踏步了,他垂頭喪氣地離開。
「妳!」
熊定邦一個箭步已經到了程曦面前,程曦怔怔地望著眼前這高頭大馬、滿臉胡須的粗漢,不知怎地並不怎麼害怕,她睜著大眼楮望著他,然後側著頭微微一笑,「我也要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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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柔已經死了,死得干淨俐落什麼也沒留下。她死的那一夜他曾經潛入她所住的微風閣想再見她最後一面,卻無法得償所願,更遑論留下她曾經存在過的蛛絲馬跡以供憑吊。
或許就是因為她死得那麼輕易、那麼渺無痕跡,所以他私心里總認為其實段柔還活著,或許是被皇帝藏在某個神秘的角落;又或許是她又發揮了快跑的能耐,跑得不見蹤影……但她千真萬確是死了吧?
兩年了……日復一日,夜夜相思,多麼痛苦煎熬的日子!而他知道這樣的日子將伴隨他一生,就如同他的腿傷一樣是永遠無法復原了,那為什麼她又出現了?
從黑暗虛空中出現的女孩如果不是段柔,那會是誰?是上蒼可憐他相思成狂,所以才準許他們再有一次機會的吧?她為何不肯承認?是不肯原諒他嗎?柔兒是怪他讓她慘死在紫禁城那牢獄中,所以才不願意與他相認嗎?
苦酒一杯一杯下肚,他的思緒混亂得無從打理,忽喜忽悲。他多麼渴望再度將柔兒擁在懷中,遠走他鄉,遠離這個戰事不斷的地方,遠離那些不堪的過往,但此時此刻他怎麼能?
整座城池的百姓全都仰賴著他,他一旦撒手離開,蒙古鐵蹄會立刻踩破這座城池,血流成河……
為何是現在?上蒼到底還要給他多少考驗才足夠?到底他還要忍受多少煎熬才有資格得到幸福?
邊承歡喝光了最後一口酒,終于還是忍不住起身推開了房門。
他現在就要去找段柔,一分一秒也無法再忍受下去了!他一定要看著她、擁著她,再也不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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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好可憐喔……那位段小姐真的就那樣死了啊?慘斃了!」程曦夾了一口菜,眼眶有些泛紅,但筷子卻沒有停過。穿越時空七百年很辛苦耶!上次吃飯可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
「慘斃了」到底是哪門子的用詞?熊定邦挑著眉思考著,但嘴上可沒停,「我們將軍又何嘗不慘?明明已經娶了郡主變成駙馬爺了,可還在這里出生入死,不對,不是出生入死,他根本是一心求死!唉,老子真沒看過那麼痴情的人!」
「嗯嗯,他也很慘。」
「所以啊,他已經這麼慘,妳為何不肯與他相認?」
「認什麼?我明明不是,怎麼認?」程曦橫了熊定邦一眼,一臉「多此一問」的表情。
「這沒可能!天底下怎麼可能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又不是雙生子!」熊定邦一拍桌子嚷道︰「就是妳不肯認!還是妳忘了?說不定妳摔壞了腦子——對!一定是這樣!來來來,告訴我,要怎麼才能幫妳想起來?」
程曦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我才沒有摔壞腦子!包何況長得一樣是你們說的,我又沒親眼看到,說不定我一看會覺得根本不像。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每個人的記憶都會有點誤差——」
「妳到底認不認啦?」熊定邦不耐煩地又是猛力一拍桌子,桌上的酒菜全都跳了一下。
「不認。」大概是因為酒力影響,這古代的酒可真是烈,才喝幾小口就已經覺得整個人像火燒,但也因而勇氣十足,她雙手抱胸挑釁地瞧著他,「就說了不是,不是就不是!你想怎麼樣?屈打成招?」
「我……」熊定邦挺起胸膛,銅鈴般的雙眼瞪得如牛眼那麼大,他已經做出自己最凶惡的表情,但一看到小泵娘那紅通通的小臉他就虛了,垮下雙肩哭喪著臉,「我的小泵女乃女乃,妳就認了吧,當我老熊求妳了……」
程曦笑嘻嘻地趴在桌上看著熊定邦的臉,國字臉變成一個、兩個、三個……好多個,她一直咕噥著︰「就不認……死活都不認……」
「喂喂!妳別睡啊!程……段……唉啊,到底要叫妳啥啊?話還沒說完呢!妳別睡啊!」熊定邦耙耙腦袋,表情十分懊惱。
這小泵娘到底是不是段柔?看起來像,可又好像比段柔年紀大些?不過距離上次看到段柔已經過了兩年,人家說女大十八變,模樣有點政變也是正常的,而且怎麼看就是段柔的樣子,她怎麼就是不肯認?
「喂——」
門開了,邊承歡一臉陰郁地走了進來。
「將軍,屬下……」
望著趴在桌上沉睡的段柔,邊承歡只搖搖頭示意他出去。
熊定邦攤攤手。他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也只能讓他們小兩口自己去解決。不過他不解的是段柔既然已經回來了,咱將軍為何還是一臉的不高興啊?
他繼續耙著自己的頭,搖頭晃腦地走出去,感覺自己粗大的腦袋里裝滿了跑來跑去的問號。
邊承歡抱起已經睡得香甜的人兒往榻上輕柔地放下,凝視著她的眼眉,淚水就這樣掉了下來。
他以為自己的淚水在離開京城的那天晚上就已經流干,干澀的眸再度得到淚水的滋潤,就像他干涸的心重新得到雨水一般。
躺在她的身邊,將她緊緊擁在懷里,傾听著她的呼吸、感覺她的體溫,他的淚水不斷奔流,卻是兩年來第一次感覺自己還活著。
他憶起了許久許久以前與段柔在陶源村的那段日子,憶起了他們第一次並肩躺著,憶起她倚靠著他的肩窩睡得香甜的模樣……時光仿佛倒流回那段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們曾經離幸福真的只有一步之遙啊!
貼著段柔嬌小細瘦的背,他終于忍不住破碎地哭了起來。這次,他離幸福也只有一步之遙,卻是……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