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要上哪兒?」芷柔按捺不住腳上所傳來的酸痛,叫住正拉著她的手且跑在前頭的邵非凡。
罷才她見他將車子停在汽車旅館,以為已經到了他要去的目的地,誰知……一
出門口,他就拉著她開始跑了起來,天!他們至今已跑了不下五條街了。路上擦肩而過的行人,沒有一個不對他們行注目禮的。
本來她也不在意他拉著她跑卻不告訴她原因,但她實在忍不住了。腳酸啊!
邵非凡終于停住了腳下的運動。
「累了嗎?」他的語氣溫柔的似要融化千年的寒冰。
「嗯。」看她喘成這樣,說不累是騙人的。她張口用力的吸氣、吐氣著。
芷柔覺得喉嚨快乾裂了,那迎面而來的微風,雖令她的心情愉悅輕松了不少,卻苦了自己的喉嚨不斷地吸進大台北污濁混雜,骯髒不堪的空氣。
芷柔干咳了兩聲,讓口水能再經由喉嚨正常的循環以潤滑灼痛的氣管。她注意到了他的溫柔語氣。
「好點了嗎?」他輕撫芷柔的背部,希望藉此為她減輕一些干咳的痛苦。
「再讓我休息一下。」芷柔揮動著兩只小手,想散掉身上的熱氣。
他不累嗎?怎麼喘都不喘一下?芷柔皺著一對秀眉看著邵非凡,卻看見他像在找什麼,直往路邊看。
「在這兒等我一下,別亂跑。」他輕聲交代著。
邵非凡往街邊的一棵榕樹走去,然後掏出在車上找到的黑盒子,再拿出筆和筆記本寫了兩行字。寫完後,他將紙條和黑盒子小心的用草屑蓋住。
芷柔莫名其妙的看著邵非凡的一切行為。
「又要跑了嗎?」芷柔對著已走回身邊的邵非凡說著,語氣中有夾帶著一絲的不願。
「不。」非凡牽著芷柔的手將她帶進他們一直停留在門前的餐廳里。
芷柔只好又任他牽著她的手,進入餐廳,反正她正好想好好休息一下。
「歡迎光臨。」餐廳服務生殷切地露出職業性的笑容,並作了個四十五度的鞠躬禮。
別白費力氣了,你找不到我的。
斗大穩健的字跡落在陳飛的眼里,他眼底不只一次的蹦出駭人的火光。
陳飛原本追著追蹤器移動的方向走,但沒想到,卻是在一堆草屑中找到他安裝在邵非凡車上的追蹤器,和一張寫了兩行不堪入目字句的便條紙。
陳飛緊握拳的手浮出了青筋,顯然此時的他非常、非常憤怒,也知道邵非凡一定在附近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會找到你的,一個月內,我一定殺了你。
邵非凡!你等著。
陳飛將便條紙揉成一團,生氣的扔進垃圾桶,便跨上座車呼嘯而去。
另一方面,在餐廳里……
芷柔一直看著邵非凡,而邵非凡卻一逕地朝榕樹的方向望去。
他似乎特意選了個不容易讓玻璃窗外的人看見的角落,而且這個角落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棵他停留過的榕樹。
忽然,他盯著榕樹的眼神閃過一絲銳利,芷柔好奇的也把視線移向那棵有巨大樹蔭的榕樹。
一個全身是黑色打扮的帥氣男子正看著手上的紙條,也因為他背向他們,所以她不能看見他的表情,但,他似乎非常生氣,她可以確定,尤其是他把紙條丟進垃圾筒的力道,那似乎足夠打昏一頭壯碩如牆的牛。
那名男子駕車離去後,芷柔才調回視線,發現邵非凡正用他剛毅不屈,深邃迷人的雙眸看著她。
「那個人是誰?」芷柔巧妙地回避他的眼光,再度往榕樹的方向看去。
邵非凡收斂起他的眼光,有意無意地攪拌著桌上的咖啡。
「你想知道?」他反問。
廢話!不然問你干嘛!芷柔偷白了他一眼。
「先把午餐吃掉。」看見芷柔面前的午餐吃沒多少,他不禁皺起眉頭。
她都吃那麼少嗎?難怪瘦得跟什麼似的。
拿條件交換!沒關系。
「我吃不下了。」芷柔央求的看著他,一副「拜,別叫我再吃了。」的苦模樣。
「你吃太少了。」盤里的食物幾乎沒動到,他伸手拿湯匙舀一口飯放在芷柔嘴前。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芷柔假裝賭氣的把頭偏向一邊,她怕等會兒搞不好不知不覺的就吞了那口他喂的飯。
「吃了這口飯就告訴你。」非凡跟著芷柔的頭移動他的手,而且這次將湯匙挪得更靠近芷柔的嘴。
因為這個誘人的理由,芷柔決定張開嘴任他把食物放進自己的口里;但芷柔覺得最大的原因,還是他百般哄騙的溫柔語氣。
這舉動看在四周圍鄰座人的眼里,是既羨慕又忌妒的一對璧人,偏偏當事人又像毫不知情一樣,羨煞了眾人。
「他是誰?」唯恐邵非凡又不說,芷柔立刻問。
非凡不慌不忙地放下湯匙,但他並沒有收回手,反而一直按著湯匙,像在等待什麼機會,悠哉的用手指輕敲桌面。
「開槍射我的人。」他簡單的說。
「為什麼?」一千個問號在芷柔的腦中打轉。
究竟她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明白?邵非凡看著一臉不解的芷柔。
她知道得愈多,就愈多一分危險,而他也自慚形穢,更覺得自己沒有愛她的權利。
眼前這張傾倒眾生,任冰石也為她化開,只為博得她的一抹笑容的嬌顏;這樣的她,即使傾他所有,也不會使她眷戀于自己。
沒用的。邵非凡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
他不答腔,又盛了一口飯往芷柔的嘴送去。
「我不想吃。」見他愁眉不展,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有難言之隱嗎?目前她不過知道了他名字叫邵莫言,他在做什麼、家住哪里、家里有什麼人、為何被人射了一槍,她全不知道;她懷疑就連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察覺了芷柔真不想吃,邵非凡喚來服務生。
「買單。」
芷柔瞧見他的皮夾子里現金一大堆,卻沒有一張信用卡,只有一張提款卡。
奇怪!一般人總愛辦幾張信用卡以炫耀自己的與眾不同,銀行存款多不可數,可他只需一張提款卡就像解決了所有問題一樣。
看出了她的疑惑,但邵非凡並沒有為她解答疑惑的意思。
「我們回去吧!」
「我得去選家具。」
一間屋子,沒椅子、沒桌子、沒茶幾、沒餐桌,什麼都沒有,感覺好怪;沒有家的樣子,就像只是在那兒暫住的房客。
邵非凡露出了解的眼光,再度牽著芷柔的手在眾目睽睽下離開餐廳。
「爹地。」伴隨著撞門的巨大聲響,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向辦公桌移近。
「非凡真的被陳飛殺死了嗎?」
芙蓉般白皙的臉蛋上,猶如一串串斷線的珍珠項鏈般的淚水傾瀉而下,濕透了楊映雪的衣襟。
她不相信!絕對不相信。區區一個「死神陳飛」怎麼可能有對「閻王邵非凡」下手的機會,更甭說在他身上留下一顆子彈了。
楊振康原本專注在文件上的視線,移向佇立在他面前的楊映雪,他投給她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沉著銳利的黑眸,瞬間轉為萬般無奈的暗褐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映雪在心里吶喊了千百回。
「不。」她將悲憤轉為指控︰「你答應我要想辦法的,你自己答應的;你怎麼可以又下通緝令追殺非凡?怎麼可以……?」
楊映雪跪坐在楊振康的面前。
「這只是你的某個計劃中的一步,非凡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或者這是你想讓我對他死心、絕望,才故意制造這一切的假象。是不是?是不是?」她的心有如千萬根磨利的針在扎,一把把銳利刺眼的刀在割,汩汩的血不停地流出。
楊振康搖搖頭,輕撫著女兒的頭,「難道你想永遠編出一堆不同的理由來讓自己相信非凡依舊活著?」
世間多少痴兒女,柔腸寸斷皆不過為了個「情」字。傷人哪!它不知折磨了多少像映雪一樣的小傻瓜。
楊振康對自己嘲諷的笑了笑。他自己不也曾是傻瓜一族……現在依然是。
他心愛的若雲!
「我也不想這樣啊!」要是能輕易的相信非凡死了,她就不用這麼傷心了,可是偏偏就是不能。
「爹地也不相信,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說什麼也于事無補了。」
其實他也不確定,影子跟蹤陳飛傳來的消息是,陳飛驅車到海邊,不知找什麼,不過想必是他遺漏的尸體吧!陳飛遍尋不著才迅速的離開。
至于非凡有沒有死,仍舊是個未知數。既然沒有尸體,那就不能肯定他的生死。
或許非凡死了,好心人為他下葬;亦可能非凡在不傷及要害的狀況下留得一息人氣,而自力救濟的活在另一個角落;也或許他被某人所救;但,世上還有人願意惹得自己一身騷嗎?在另一方面,也得看非凡的運氣是否好到讓人救起。
「尸體呢?」要她相信,除非尸體擺在她眼前。
「陳飛說他丟進海里了。」話一出口,楊振康才驚覺這不合他的作風,肯定會招來一頓臭罵。看,就來了——
「陳飛說!陳飛說!你什麼時候弄丟了眼楮了,還是你變得別人說什麼你就听什麼。」由悲傷轉為氣憤,映雪止住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