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非凡放開芷柔的手,見她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放在大腿上。他坐起身,好奇的發現屋內簡直可以用空無一物,簡單樸素來形容。
再看看新粉刷的牆壁,他立刻明白這是一間新屋。
「謝謝你救了我。」他把視線移向她。
「不用客氣。」他要走了嗎?
芷柔不想他走,不知為什麼,她的潛意識告訴她︰把他留下。可是,拿什麼理由?
「我得離開了,打擾這麼久,真不好意思。改日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說著,他起身準備要往大門走。
芷柔不假思索的伸手拉住邵非凡的左手。
「有事嗎?」她的手令他的心重重的撞了一下。
芷柔不知所措的道︰「你有地方去嗎?」她驚覺說錯話了,連忙改口︰「不,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你要回家嗎?」
她看電視上,中槍的人通常都不能再回家,因為有可能再次深受其害。不過,就算不看電視,她也知道。
「不。」是啊!他不能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里?」你憑什麼知道那麼多,人家和你有何相干?
他也不知道。邵非凡沉默了。
奇怪的是,他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對他說︰留在這兒,留在這兒。
他抹去那股可笑的念頭,漾起一個苦笑,「或許你可以提供意見給我。」
那陣莫名的聲音又浮現在他心里︰留住我,留住我。
無法解釋的興奮在芷柔心里冉冉升起。
「這樣吧!我想出租房間給人,假如你不嫌棄地方小,那麼就住下來好了。」芷柔展開了笑容,一朵芙蓉般的笑容。
邵非凡被那朵如初露點醒的玫瑰般的輕笑懾去了三魂。他呆立了一會兒,才又突然想起芷柔的話。
他的心在告訴他︰留下來,承認你早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在心里種下了情愫,它在等著你讓它生根、萌芽、茁壯。可是,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對他說︰你留下會帶給她麻煩的!陳飛要是發現你沒死,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把你找出來。你不是對她有好感?那麼你就得離開她,別害了她!
就在邵非凡猶豫不決,心意與理智正交戰著時……
「啊——」芷柔喊出一聲撕人心扉的驚叫。
天!又……那巨裂的頭痛像要刺穿她的頭顱,千萬只螞蟻蟲蜂啃嚙著她的腦袋,一切的思緒混沌不清,她只能以尖叫來喧泄那爆破似的疼痛。
邵非凡被芷柔突然的舉動搞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看著她雙手抱著頭,指尖不斷的游移在發絲間,似乎想扯斷那一頭烏絲以平息痛苦。
邵非凡終于忍不住將她拉進懷里,並阻止她的手折磨自己的發絲。
「藥呢?有沒有藥?」他無法忍受看著她痛苦,他的心全絞痛了起來。
非凡緊緊的摟著她,希望能多少減輕她一些痛苦,但他知道那並沒有用。
「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讓……讓我……休息一下?」芷柔阻止他準備送她去醫院,她用顫抖的聲音吐吶出幾個字。
天哪!她在發抖,涔涔的汗水不停地自她額頭如泉水般的往外冒。難道他只能呆站在這里,而絲毫沒有辦法能幫她停止這該死的折磨。
芷柔用盡全身的氣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她用力的吸氣,再慢慢地吐氣,用力的吸氣,慢慢地吐氣;數回後,她感到頭不再那麼痛了。
「好點了嗎?」他注意到她的呼吸平順了許多。
芷柔輕輕點一下頭。
非凡扶著她靠牆而坐。
「我倒杯水給你。」說著,他往另一個方向找廚房。
「我還沒買飲水機。」芷柔看出他找廚房的用意。
非凡停下腳步,瞥見擱在角落的礦泉水和紙杯。
芷柔抬起稍微舒服的頭,卻見一杯水在她眼前。
「謝謝!」見腳邊擺著一盒面紙,她伸出另一只手想抽一張面紙擦掉汗水。
邵非凡抽起一張面紙,早她一步的為她拭去臉上的汗水。而這略顯親密的動作,在邵非凡回過神後嚇了一跳。
芷柔為他這不經意的舉動羞紅了一張俏顏。
「謝謝!」難道她只有這兩個字可以說。
他們之間靜默了半晌。芷柔因為他一雙溢滿關心的眼神盯著她而腦筋一片混濁;非凡則是靜靜的想讓她休息一下,渾然不知自己的眼中漾滿了柔情,但芷柔因側臉對他而沒有發現。
秘密的情愫悄悄地在他們之間成形。或許是一對儷人,或許是兩個失意人……
「康叔,你交代的事我辦好了。」陳飛恭恭敬敬地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嗯。」楊振康故意用沉穩如昔的嗓音應了一聲。
怎麼可能?楊振康的心里猶如波濤洶涌的江水,不知翻騰了幾百遍。
非凡怎麼可能被區區的一個小將擊倒!?。
若說別人讓陳飛干掉了,那他無可置疑,但非凡……。甭說陳飛拿槍射殺非凡,就連非凡的一角衣袖陳飛也未必可以模得到。
號稱「閻王」並非存屬虛構。訓練有素的邵非凡,是自他創立組織以來,有著最厲害的身手,但也不過勉強和他打成平手。
非凡接任務以來,從未失過手,即使要他暗殺的人,身邊的保鏢不盡其數,他依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完成使命。凡是讓他到手的資料,無一幸免,而且手法俐落干淨,毫無一丁點的破綻可尋,就像人的生死權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這句話,非凡簡直把它發揮得淋灕盡致,可圈可點。這就是道上的人奉他「閻王」之名的原因。
楊振康無法相信。要他相信,拿尸體來!
「尸體呢?」
陳飛愣了一下。這使他延誤了回答的時間。
「我丟進海里了。」他極力保持鎮靜,但眼神卻閃著惶恐與不安。
楊振康捕捉到了,不容置疑!若非如此,又如何能領導數以百計的手下。
他陰沉冷峻的眼光掃向陳飛。此刻陳飛巴不得飛回殺死邵非凡的現場,哪還去注意什麼眼光。
「知道了,退下吧!」楊振康淡漠的說著。
「是。」如逃命似的,一個旋身就不見了人影。
他喪失了二個做殺手的資格。一是手法不干淨,他以為是拍電影嗎?殺了人,然後可以揮揮衣袖,瀟灑的轉身離去,而不善後。哼!再者,他無法力持做殺手該有的冷靜自若。
陳飛不配為殺手。楊振康不屑地想。
「影子。」他輕喚了一聲,對著這間似無他人,卻有其人的屋子。
「是。」
自牆後悠悠的傳來一聲,接著像是明白楊振康喚他的用意……,只听見一陣微乎其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也許平凡人听不見,但,在楊振康的耳里,卻是再清晰不過了。
「這是什麼?」芷柔清麗的嗓音伴隨著一陣刺耳的聲音。
罷才芷柔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勸誘邵非凡留下,但,想必是苦肉計摻一些美人計吧!
而這會兒,只見邵非凡手里拿著一個類似電子精密儀器的東西在他的黑色保時捷車身邊繞來繞去,接著就听見一陣吵雜的刺耳聲。
「探測器。」他在駕駛座的方向停下,並開了車門,伸手往腳煞車板下模。
「有了。」邵非凡蹙起一雙劍眉。太大意了!
芷柔見他拿起一個大約零點五公分大小的黑盒子,算盒子吧!
「上車。」邵非凡對芷柔喚了一聲,人也坐上駕駛座。
芷柔依言坐上副座。
「你不問我上哪兒?」對于她的靜默,他感到一絲驚訝。她那麼信任他!
終于肯主動說話了。芷柔看了他一眼,再把視線轉向窗外欣賞著因車速而不停變換的景致,毫不理睬邵非凡。
而邵非凡卻突然踩了煞車。芷柔就這麼向擋風玻璃前傾,眼看就要撞上了,卻被一只胳臂攔住,進而困在車門、胳臂……與他灼灼如火的眼神之間。
雖然這一切動作全在頃刻間結束,但也足夠讓芷柔嚇得失了魂。
「看著我,和我說話,像剛才一樣。」他無法忍受她不理他。
邵非凡伸出另一只手將芷柔故意轉向窗外的臉扳回來對著自己。
「是嗎?我以為是我自己在自言自語。」芷柔發現他與自己不過隔了一個手掌寬而已。
從在屋子里她勸他留下來,好說歹說謊稱若往後再有類似剛才頭痛的情形,沒人可以照顧她;到若是他離開,也許射殺的人查到他沒死,又進而知道她救過他,威脅她招供他的去處,就不免會有危險的事發生。她本來一個人想平平淡淡過一生,卻因為他的出現而帶給自己生命上的危機,因而要他負起保護她的責任,……反正一堆她想得到的「歪」理全用上了,就只得到一句「知道了。」的答覆。
然後她帶著她到他的車邊,就開始做他自己的事;她問,他答,是理所當然,應該的。不過好歹她也說了……一堆話,而他卻三個字帶過去,最少也解釋一下是做什麼用的啊。假如她當時問︰「測什麼?」他一定會答她︰「東西。」廢話!他就是不肯多說話,會死人嗎?就連要她上車也只用兩個字「上車。」
不是她故意挑毛病,而是他簡直……簡直……悶死人了!好,看誰先說話,這是她最後的殺手澗。
芷柔愈想愈氣,而她也注意到了一雙逐漸深沉的黑眸直盯著她。
邵非凡沉默了,正確講,該說是無言以對。
他希望她對他說話,不管什麼都好;但他不能和她說話,只因害怕一開口便是數不盡的柔情眷戀,道不完的無悔深情,和斬不斷的蔓延情絲。
他明白自己愛上了眼前這個出塵不實的仙子,或許是在第一眼,也或許在更早以前。
可是,他何德何能得到她的青睞,他不過是一個雙手沾滿惡魔血腥,渾身背負著一堆罪惡和血債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和理由去愛她!
所以,他給了她一個假名,他不想日後連累了她。
一個月為期限,只要他保護她一個月,組織便沒理由加害于她,屆時他就將尋得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遠遠的離開她。
邵非凡無所謂地想︰算了,現在他不過是擔負保護她的安危的「保鏢」,算是吧!
多可笑。曾經是個殺人的「殺手」,而今卻與有榮焉的和那些救人的「保鏢」立于一個相同的處境。他自嘲的笑著。
邵非凡再次讓車子流暢的滑動在公路上。
「喂,你生氣了。」芷柔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我不是故意的,別氣了好不好?」她側著頭。
「我沒生氣。」他淡淡的告訴她。
看吧!他永遠是那種一千零一種的樣子。芷柔索性不理他,獨自看向窗外沉思冥想起來。
車內陷入一片寂靜,兩個人各自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沒去在意這空洞無聊的氣氛。
在海邊遍尋不著邵非凡的尸體,正苦無對策的坐在自己車上的陳飛,眼楮盯著那片海。
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移身轉向後車座,拿起被他隨手丟在一邊的一個小型手提電腦。
他打開它,指尖不斷地在鍵盤上移動。
「不信找不到你;邵非凡,等著瞧。」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惡、詭異的笑。
他的車子伴隨著猙獰的笑聲揚長而去,絲毫未察覺被一輛神秘氣息籠罩的銀色車子跟蹤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