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眩趨重,戰無撤在林子里四處奔竄,終被低垂的樹干撂下馬背。
兩名差役在此時逼近,同時將繩索套向戰無撤頸項。
戰無撤踉蹌地站起身,盯住差役。「大膽狗賊,是誰……指使……」他雙手拉住頸上的繩索,目眥欲裂。
饒是他內力精湛,卻仍敵不過毒害的蔓延,感覺似乎隨時要倒下。
到了這地步,戰無撤仍然心存一線希望,希望向他下毒手的不是公主。
差役們並不回答,只是戰戰兢兢地盯住他,戒慎戰無撤天生流露的威武。
「說!」戰無撤大吼,左右兩只手分別扯住頸上的繩索,企圖將差役拉近。
差役們大驚失色,無不奮力往反方向扯。
在燕國,什麼人不知道戰無撤天生神力,可以單手舉起一只三人合抱的青鼎。
藥力的發揮之下,戰無撤勁道大減,只能與二人旗鼓相當,在原地相互扯著。
「說,是誰指使?」戰無撤咬牙暴吼。
「將軍還需多問嗎?」其中一人回答,同時咬緊牙關拼命往反方向扯。
下一瞬,戰無撤暴吼一聲,繩索竟應聲而斷,差役們被彈至五步之外。
至此,戰無撤眼前昏暗,氣力將盡,明白自己必須盡速擺月兌差役。于是,他拖著踉蹌的步伐,提起僅余的一口氣,向林子深處狂奔而去。
差役們再次起身追逐。
在一陣慌亂下,戰無撤竟來到林子盡頭的斷崖……
差役們一步步逼近,拔出腰間佩刀。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為王上打下江山的同時,竟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這才是他最終的天命?
突然間,戰無撤仰首狂笑起來
差役們見他如此,竟無端打心底發毛,未敢再逼近。
緊接著,戰無撤身子一晃,直直地往後墜下。
戎馬多年,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明白什麼叫作悲涼。過去的豐功偉業對他而言,如今僅余一片黑暗……
兩日後。
簾帳之後坐著一身橘金緞袍的絕子——軒轅陰嫚。
在她身前跪著兩名黑衣男子,正是兩日前為她送信的密使。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軒轅陰嫚開口。
「啟稟公主,事情……事情未能辦妥。」其中一人神情惶恐地回答。
「嗯?」盡避隔著簾帳,但軒轅陰嫚一雙水眸頓時轉為凌厲。「你們失敗了?」
甜膩的嗓音在此刻揉入超乎年紀的陰沉,教人忍不住心生畏懼。
「回公主的話,信確已送達將軍手中,只是人並未落入卑職手中。」
「那麼他此刻身在何處?」她擰眉問道。
「回公主的話,將軍他逃入密林,墜下斷崖。」
有那麼一刻,軒轅陰嫚絕色的美顏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們是說,他死了?」她輕問,嗓音淡得不帶一絲感情。
兩名黑衣男子互望一眼,回道︰「卑職未敢確定。」斷崖下瞧去百霧氤氳,雖說崖底河道深廣,但河水湍急,只怕神仙也無力回天。
「既然未能確知結果,你們還回京作啥?還不快去查!沒結果,就別想回京。」軒轅陰嫚冷聲道。
她不願嫁予將軍是事實,可……軒轅陰嫚對天發誓,她從未想過取他性命。
對戰無撤下毒,不過是為了讓她沒有阻礙的嫁文朗玥;一旦成婚,戰無撤便是權勢通天也奈她莫何。
密使在答應之後,雙雙離開。
軒轅陰嫚獨坐簾後,絕美的容顏上是一片深思的神情。
軒轅陰嫚屏退身邊的宮娥,獨自來到瑤台。
「平身。」
「謝母後。」
「今兒個有什麼事呢,嫚兒?」玄姬徐徐地問。
「難道無事便不許兒臣來看母後嗎?」軒轅陰嫚撒嬌地回答。
聞言,玄姬輕笑了起來。「說吧!別對母後耍花槍。」精銳的美目底下,是一片了然。
軒轅陰嫚瞧了瞧一旁的戲班子,欲言又止。
「麝月,讓他們全都下去吧!」玄姬開口。
「是!」麝月走向唱戲的女伶們。「且退下吧!」
不多時,一干吹彈唱奏者魚貫離去,玄姬接下來屏退眾貼身宮娥。
「現下,有話可以直說了。」
「母後,兒臣有一事相求。」
「哪一樁?」玄姬盯住女兒,目光熠熠。
「戰將軍已經失蹤三個月,兒臣希望可以解除與他的婚約。」
「你不喜歡戰將軍?」
軒轅陰嫚點點頭,「戰無撤盛氣凌人、態度猖狂,是個自大的粗鄙之人。」
玄姬眸光微閃,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我倒是頭一遭听人如此形容戰將軍。」
「母後……」
「說吧!你心中可是已有意中人?」玄姬話鋒一轉,眼神在慈藹中多了凌厲。
若說這世間還有人可以讓軒轅陰嫚心生敬畏,那麼非玄姬莫屬了。
當下,軒轅陰嫚點了點頭,「兒臣確實已有意中人。」
「是文尚書吧!」玄姬說道。
軒轅陰嫚一怔,隨即笑了起來。「果然沒什麼事可以瞞得了母後。」
「你真的這樣想嗎?」玄姬盯住她。「那麼,你告訴母後,將軍無故失蹤,與你有關嗎?」玄姬並未起身,仍斜倚在椅上,然而那一雙精光迸射的黑瞳一如明鏡,足堪映照出人心黑暗的角落。
軒轅陰嫚臉上的笑意在剎那間隱斂。
母女二人對峙良久,終于,軒轅陰嫚緩緩的開口。
「這事與孩兒並無關!」生平頭一遭,她未對母後吐真言。
「母後曾告訴過你,什麼是不該犯的愚行嗎?」玄姬盯著她,面不改色地輕問。
軒轅陰嫚沉默半晌,回道︰「是任性的執著。」
「你可明白其真義?」
「兒臣明白。」
「是嗎?但願你真的明白,孩子。」玄姬說著,美顏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憂慮。
這孩子怕是被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