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在第二天回到薩雅島,迎接他們的卻是意想不到的訪客。
「小崎!你怎麼樣?痛不痛、要不要緊?樂樂,小崎沒事吧!?你打電話來的時候只說小崎盲腸炎開刀,什麼也沒說,把我跟爸爸、媽媽、哥哥都嚇死了……」把紀樂萱和小崎淹沒的是,姜綾連珠炮似的聲音。
「小崎沒事了。你怎麼會來?」習慣姜綾的急性子,紀樂萱也選擇了最有效率的回答。
「當然是來看你和小崎啦!還有一個人。」姜綾退開,紀樂萱才注意到一旁的範律欽。倒不是因為姜綾比較高把他擋住了,而是因為姜綾太吵,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焦點都吸去了。
紀樂萱愣了一下。範律欽,她幾乎忘了這個人的存在,更別提她曾答應與他交往。
「範先生!你怎麼會在這里?」
「喂,樂樂,人家可是你的男朋友耶!他擔心你,來看你,有什麼不對?」姜綾搶答,還不忘投給在一旁的鐘闃挑釁的一眼。顯然在她來之前姜羿已經將情況都告訴她了。
「樂樂,你還好嗎?小崎也還好嗎?」範律欽關心的問。
紀樂萱不由得尷尬的紅了臉,因為他的用心更顯得自己的失禮。
「謝謝你,我們都很好。」她仰頭對他綻開感激的微笑。
她這一笑,卻讓鐘闃看得幾乎咬碎了牙。他的樂樂因為另一個男人而臉紅了,他的樂樂對另一個男人微笑了!那些原本該是專屬于他的表情……
他抿緊唇,胸臆間像哽著一口躁怒的悶氣,無處宣泄,直沖上腦門。
姜綾把鐘闃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一方面偷笑,因為鐘闃畢竟是在乎樂樂的;一方面卻也更生氣,因為她不懂鐘闃在搞什麼鬼,既對樂樂還有感情,為什麼還死守著他那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妻子?
「好啦!我們別在這里聊了,這里有外人在不方便。去你的房間吧,樂樂。」姜綾又瞄了鐘闃一眼,很得意的看到他陰沉著臉。
「好。」紀樂萱忙不迭的同意,因為小崎確實需要上床休息。
範律欽從Roger手上接過小崎。「來,範叔叔抱你上樓。」
鐘闃注視四人上樓的背影。他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他的兒子被那男人抱在懷中……他向來的篤定自信崩落了一角,突來的憤怒和恐慌讓他額冒青筋,鼻翼歙張。
一只冰冷的手挽上他的臂彎,鐘闃拉回注意,看向身邊的人。
Sarah輕聲嘆息。「你還好吧?」他鐵青的臉色實在讓人不得不擔心。
「沒事。」鐘闃一咬牙,甩開心頭的窒悶,逼自己專心在Sarah身上。
「我送你上樓休息吧!你也真是的,醫生都說以你現在的狀況最好留在醫院,為什麼你還堅持回來?」
「我不想待在醫院。」Sarah微微一笑。「在我最後的日子里,我只想和Fiona多相處,為她多制造一些美好的回憶。在美國的家里不快樂,因為老是有些不懷好意的親戚打擾,在醫院更別說了;只有在這個島上,我可以真正的速到自由和快樂。」
「你不應該放棄治療,也許有一線希望……」
Sarah搖搖頭,哀戚的一笑。「David,沒用的,你知道的。」
鐘闃沉默。就如同她所說,他其實是知道的。
「媽咪!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從樓梯上奔跑下來的粉紅身影,一下子撲到Sarah懷中,緊緊的抱住她,Sarah也給女兒一個擁抱。
望著相擁的母女,鐘闃不得不承認Sarah的決定是對的。
***
原本度假村的工作進度,因為小崎和Sarah的住院,而中斷了一個禮拜。再回到會議桌上,氣氛卻明顯的改變了。
「光是這座在Lobby的水族箱,就要耗資上百萬美金?我不贊成。」
「我倒認為這是我們度假村的特色之一,這種投資應該很值得。」
「可是其後的維養費用呢?」
會議桌的兩頭,一對男女各自捍衛自己的立場,誰也不相讓。
而其他的人則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動身體,或者與對坐的人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
從這禮拜以來,紀樂萱與鐘闃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在任何議題上均持相反的意見,大至發包的建商、工程款的算法,小至浴室的建材、管道間的大小,都可以吵上半天。再這麼下去,已經延宕的工期,不知何時才能趕上進度了。
「嗯……兩位總裁,我看水族箱的案子還是先擱置吧!先決定高爾夫球場的地點,才好發包規劃。我們這里有兩項提案,一個是在本島的西岸,那里的好處是可以俯瞰海岸線;另一個是本島的南岸,好處是土地平整,施工比較容易。」總擎的營建副總提案,暫時化解兩人的論戰。
「我想還是實地去看看。」鐘闃點頭。
「我也去。」紀樂萱立刻說。
「好吧!那何時出發?」
「越早決定越好,不如就現在。」
「可以。」
很難得的兩人有了共識,營建副總當然馬上說︰「好,我現在就去安排!」
***
薩雅島是個大部分土地還未發的小島,有些地方根本不是車子可以到達的,所以他們一行人只有選擇徒步。
他們之中只有紀樂萱一個女性,她很自然的落在後方。奇怪的是鐘闃明明可以走在前頭的,卻始終保持在離她一步的距離。很快的,兩人就變成單獨走在一起。
紀樂萱一直感覺到鐘闃的存在,幾乎每次他一靠近,她就深受復雜的情緒所擾——渴望的、氣憤的、怨懟的……連她自己都厭惡的矛盾情緒。最後,她總會想起那個畫面——鐘闃擁著Sarah,擔憂寫在臉上……
「小崎還好吧?」他突然出聲,讓沉浸在自己思緒的紀樂萱猛回神。
「很好。」她用一貫的冷漠包裝自己。「你的妻子呢?傷可復原了?最近都沒見她出現在會議上。」
「她的身體不好,我不想她太勞累。」Sarah的病情急劇惡化,這個星期幾乎已經下不了床了。
好個溫柔體貼的丈夫!紀樂萱咬緊下唇。
見她不語,鐘闃也繃著臉。「那個男人是誰?」終于問出這個縈繞在他心頭整整一個禮拜的問題。
這個禮拜以來,看著那男人形影不離的跟著她和小崎,簡直快把鐘闃逼瘋了。
「他是誰似乎不關你的事。」她傲然道,甩開鐘闃,大步往前走。
「樂樂!」
他喊她樂樂!也只有在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才會這麼喚她;在人前,他總是拘謹有禮的叫她紀小姐或是紀總裁。為什麼?因為顧忌他的妻子嗎?
想到這點,紀樂萱越覺得委屈,淚水開始涌進她的眼中,她不想他看見,走得更急了。
她理也不理他的態度,讓鐘闃又驚慌又憤怒。
「樂樂!」鐘闃提高音量吼道。
紀樂萱的眼楮仿佛布滿紅霧,她無暇注意腳下的路,只想遠遠逃開這個令她傷透心的男人,突然一顛躓,她幾乎摔在地上。
鐘闃及時拉住了她。「你在搞什麼鬼?」
她這麼一摔讓鐘闃的心髒停止了一秒,然後極度的擔心變成憤怒;溫柔的關心變成了失去理發的嫉妒。
「你心虛了是不是?我只不過是提到那個男人,就可讓你冷靜全失?你究竟和他是什麼關系!?」
紀樂萱從他的懷抱里抬起頭,因為剛才的失足,因為他窒人的憤怒擁抱,幾縷滑溜的烏絲不馴的遮覆住被怒氣染紅的粉頰。
她炯炯的直視他,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說︰「你沒有資格問我,我跟他的關系,一點資格也沒有。」
鐘闃聞言臉色一白,像被她甩了一巴掌。他沉默下來,臉上閃過無數難以言明的情緒。
紀樂萱心里難過極了,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是寧可他反駁她的。他的霸道呢?他要她的決心呢?為什麼都不見了?這些日子以來,她事事與他作對,她對他所發出的憤怒,其實是摻雜著深沉的痛苦……
「痛……」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鐘闃回過神,將她小心翼翼的扶靠在路邊的大石坐下。
「扭傷了嗎?」他流露出擔憂。
她搖頭。她的腳並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兩人,他們就這麼感受彼此的氣息、體溫,如此靠近卻又遙遠。
打破沉寂的是紀樂萱。也許這麼做是在傷口上灑鹽,可是不把事情弄清楚,她怎麼也不能甘心。
「你……為什麼娶她?」
鐘闃深深注視她。「六年前……」他沒有回避她的問題,以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的口吻低聲細述︰
「在那爆炸意外中,我雖沒有立刻死去,卻受了重傷。經過一天一夜的海上漂流之後,被一艘游艇上的人救起來,救我的人正是Sarah。
由于頭部的重擊,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想不起過去的事,就算想起來也不濟事,因為我幾乎長達兩年的時間都癱瘓在床。現在我還能站在你面前,都要感謝Sarah從不曾放棄我。
她很善良,也很可憐。她的丈夫剛去世時,她肚子里懷著Fiona,而她的身邊全是覬覦她財產的夫家親戚。也許在我的潛意識里,發現她的處境與你相同,又或者我在她身上找到和當初的你相同的氣質——她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單純、美好、柔弱、惹人疼惜。
我和她一同經歷過生死、病痛、經營危機,在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及時提供幫助,後來她需要我,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我們結婚了。雖然我已經恢復了記憶,可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她……」
紀樂萱全身僵冷。听他描述他和別的女人的感情,听他說她需要他……她好恨!
「那我呢?」淚霧迷茫了她的眼。「那我怎麼辦?我就不需要你嗎!?」
「樂樂……」鐘闃捏緊拳。天!這太難了。他該怎麼向她解釋,他現在不能與她太接近?以樂樂的個性,若她知道真相之後,只會不顧一切的緊跟在他身邊。
他告訴自己這麼做全是為她好,可是樂樂的眼淚卻撕扯著他的心。
原諒我!我必須對你殘忍。鐘闃在心底呼喚。
「別這樣。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都得依賴我的女孩,現在的你可以撐持起整個跨國企業。你夠堅強,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但Sarah不同,她不能沒有我。」天知道要說完這些話,要用盡鐘闃所有的自制力。
她不可能察覺他的心思,事實上,他的話帶來的沖擊太大,紀樂萱只能不可置信的瞠大眼。
她不能接受他的說法!一點也不能!
「是你要我變堅強的,記得嗎?」她痛心的喊。「是你留給我那封該死的遺書、留給我那個該死的公司。我不要這樣的,我根本就不想堅強,是你逼我的!你忘了嗎!?你要我堅強、獨立,而現在這居然是你拋棄我的理由!」
我不想拋棄你!在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將你擁入懷中!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嗎?
鐘闃幾乎就要全盤托出了,但話到嘴邊,他又及時用理智將它強壓下來,因為……現在的他什麼承諾也不能給她。
「對不起。」鐘闃咬牙低語,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給她的。
紀樂萱久久的注視他,久到心已冷絕、死絕。
她緩慢的、鎮定的抹掉臉上的淚痕。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Sarah不能沒有你,所以你要放棄我。」
她凌厲的注視他,冰封起感情,看起來像是在談論公事一樣的冷靜。
「這是我現在不得不作的決定。如果你願意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事情解決之後,你就會知道我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了。」
他強調現在,她听得出來。她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笑了。
「為什麼你還要對我說這種話?為什麼不干脆讓我死心,要給我一絲模糊曖昧的希望?你的意思是以後就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嗎?我還能相信嗎?你隨口說的話,總讓我傻傻的等待著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以後。
記得你以前也告訴過我一樣的話;樂樂,給我一點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分分秒秒守在你身邊,再不輕言離去。結果那次,你娶了楚楚;第二次,你要我等你,結果,等到的是你生死未卜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氣,仰起頭,靜靜的看著天空。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頭面對他。
她美麗的唇邊掛著一抹哀傷的笑,那笑顏,讓鐘闃看得痴了。
「我不會再等你了,不會讓自己再為你傷心……」
他一震,胸口像被人猛擊一拳似的難過。
紀樂萱沒有再看他一眼,她從石上站起來,離開了他。
***
下午回程的時候,紀樂萱一直把鐘闃當成透明人,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晚餐。
鐘闃從頭到尾視線都沒有離開坐在對面的紀樂萱,和她身邊的男人……
由于個人工作的需求、時間不同,別墅里的早餐和午餐都是采自助式的,只有晚餐的所有人集中在餐廳用餐。
他曾暗自慶幸這樣的安排,讓他可以多跟樂樂相處;卻也痛恨這個安排,因為在眾人面前,他必須保持與她的距離。
看著他最心愛的女人與他的兒子就在眼前,卻要裝作漠然,這是多麼折磨人的一種酷刑。
而今晚簡直就是地獄,因為她的身邊坐著另一個男人。
那是屬于他的位置!那男人有什麼資格坐在她與小崎中間!?
他們不時輕聲談笑的模樣看在別人眼里,簡直該死的就像一家人!鐘闃額冒青筋,幾乎咬碎了牙。
「你今天工作,我和小綾、小崎到海邊游泳。」範律欽對紀樂萱笑著,露出一嘴白牙,曬黑的健康肌膚閃著年輕活力的光彩。
「真是對不起,我沒空陪你們,還要你幫我帶小崎去玩。」紀樂萱歉然道。
「沒關系啊!本來你就是來工作的,我這趟來也算是度個假。」
「你公司那邊呢?不要緊嗎?」
「不要緊。我負責的是創意部分,實際營運的部分交給我的Partner,所以我在不在公司不要緊。」
「哼!」一旁的姜綾忍不住虧他。「說得好听,其實你根本是個吃閑飯的家伙吧!否則哪有一個公司負責人在不在公司都無關緊要的。」
範律欽一愣,隨即笑開。「也許是這樣也不一定。」
「小綾,你別瞎說。範先生是設計軟體的鬼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紀樂萱忍不住為他說句公道話。
「好好好!算我說錯。唉,只不過跟你男朋友開個玩笑,瞧你緊張的幫他說話。」
紀樂萱尷尬的紅了臉,她還不習慣小綾老是把她跟他說成一對。
範律欽的表現倒是落落大方,他握住紀樂萱放在餐桌上的手。
「謝謝你。」他笑道。
紀樂萱更無措了,又不好意思當眾抽回手給他難堪,只好虛弱的回以微笑。
姜綾看著相視微笑的兩人,眸中閃過一抹剛剛的戲謔相反的黯然。
棒著一段距離的鐘闃同樣端詳著他們,雙眸眯緊。
「小崎給你帶來很多麻煩吧!」為化解尷尬,紀樂萱只好轉移話題。
「不會啊!我們很合得來。你說對不對?小崎。」
小崎從餐盤上抬起頭來。「嗯,我喜歡跟範叔叔玩。」範叔叔一點大人架子都沒有,感覺上就好像他的大玩伴。
「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David叔叔。」小崎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
說完,他又低頭吃飯,留下一群錯愕的大人。
紀樂萱瞥見鐘闃唇邊,有著一抹驕傲得意的笑容,氣得咬牙切齒。
不公平!他憑什麼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就收服兒子的心!?
她一改先前的疏遠有禮,主動將縴手貼在範律欽的臂上,對他柔媚的一笑。「律欽,飯後我們去海邊走走吧!」
「太棒了。夜里海邊散步,非常浪漫!」範律欽開心點頭。
不過,顯然他的好心情並沒有感染一同用餐的人。鐘闃的目光幾乎可以殺人,姜綾則猛然低下頭專注在食物上,就連紀樂萱也是若有所失的表情……
***
夜里的海邊,確如範律欽所說的,相當浪漫。淡藍的滿月懸浮在暗黑的海上,空氣里是海水特有的味道,白色的海浪沖擊沙灘,清涼的海風輕拂……
紀樂萱靜靜走在範律欽身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我听小綾說,你是學音樂的,好厲害!我從小最垂涎那些學音樂的女孩子了,干干淨淨、漂漂亮亮、綁著個粉紅色的蝴蝶結,坐在鋼琴前面。
嘖!真優雅、也真高不可攀。我一直就希望有一個學音樂的女孩作我的女朋友。瞧我在說什麼,」他搔搔頭,「我這不就有一個我理想中的女朋友了嗎?」
望著他臉上愉快的笑容,紀樂萱無言以對。
「其實,我並不如你想像中那樣,學音樂的女孩也分很多種……」
「不!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你就是我想找的那種女孩。你溫柔又有氣質,不像小綾,大刺刺的像個男孩子似的。」
「你跟小綾很熟?」這點倒是讓紀樂萱有些驚訝。他們不是跟她同一個時間才認識的嗎?
「我們還蠻投緣的。不過你別誤會,我跟她的感覺比較像哥兒們。」
「嗯……」其實,她並沒有嫉妒的意思,也許最糟的就是這一點。她完全不在意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甚至隱約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到底自己是怎麼回事呢?如果換成是鐘闃的話,只要他看著Sarah,她的心就有撕裂的感覺……
怎麼又想起鐘闃?她不是說過要把他忘記了嗎?
紀樂萱慌張的收起心神,專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下次彈琴給我听好嗎?」
這才注意到範律欽剛剛似乎說了很多,但紀樂萱只听到最後的一句——彈琴!?
「我已經很久不彈琴了。」
「為什麼?不是很可惜嗎?學了這麼久。」
她一怔,眼光飄遠。
不再踫那台他送的白色鋼琴,只因害怕熟悉的琴韻帶來太多痛苦的回憶。
她仰首,給他一個禮貌的微笑,就連回答也是中規中矩,看不出情緒。「沒時間吧!這幾年,公司的事很忙……」
範律欽停下步伐,低頭凝視她,皺眉。「像你這樣的女人,不該沾惹商場的銅臭。」他輕柔的獎手搭在她肩上。
「你值得有人疼,有人照顧,有人替你擋去那些丑惡的人、事。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當那個照顧你的人好嗎?我保證,一定能給你一個安定的家,一個除了彈琴,不再有煩惱、不再需要勉強自己的世界。」
紀樂萱完全不能動彈,心里高築的城牆崩潰塌落,忍了不知有多久的淚水涌進眼眶。
他怎麼知道!?這些年她一直渴盼有人能對她說︰樂樂,你不用再堅強、不用再武裝自己,我會為你擋去肩上的重擔。
她不用再苦撐,眼前的男人可以給她想要的安定和保護。他的外貌、條件、個性無一不完美,更何況他又疼小崎。她找不到更好的對象了,如果她想徹底忘掉鐘闃,範律欽是她最佳的選擇……
紀樂萱模糊的想著。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是對的,接受這個男人才是正確的……
範律欽低下頭來。
他就要吻她了!紀樂萱的腦中警鈴大作,理智叫她接受這個吻,直覺卻慌亂的想轉身逃開。
她閉上眼楮。男性干燥的唇輕觸她的唇瓣……
「不!」她霍的張開眼,將他推開。「不,對不起,我不能……」捂著唇,她驚恐的看著他,退了一步,再一步。
從範律欽眼中的震驚、失望,她知道她毀了一切,包括將來可能的幸福。
範律欽能提供她所想要的一切——安定的感情、被寵愛的感覺……可是她居然不想要。她不想要,因為這些如果不是來自「那個人」,對她而言就沒有意義。
「對不起。」她只能失神的重復這句話。
這句話澆熄了範律欽的想望。他是聰明人,又怎會听不出她的拒絕。
「沒關系,我懂。」他苦笑著。最起碼這一點風度他還是有的。「我們回屋里去吧!晚上風大。」
他們走回別墅,一路無語。
到了大門,紀樂萱握住範律欽的臂彎,歉然的揪著他。
「對不起。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知道我作了很愚蠢的決定,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女人。」
範律欽頹然一笑。「這是個很老套的分手理由,不過其實我們也不算開始過吧!」
「我並不是敷衍你。我是真的認為你很好,只是我沒有這個福氣……」紀樂萱急急澄清。
「我知道,你是忘不了小崎的爸爸吧?小綾跟我提過你的過去。」
小崎的爸爸!?是嗎?真的是因為他嗎?紀樂萱沉默了下來。
「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後我們還算是朋友吧?」範律欽灑月兌的問。
「當然!」
「你先上去吧,我不送你回房,就在這里看你上樓。」
「GoodNight!」她點點頭,轉身走開。
上了樓,她回頭,看見他仍凝望著自己。
她向他微微頷首,他也對她揮揮手,示意她快些回房。
紀樂萱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他垂下肩,再也裝不出瀟灑。
「嘿,你……還好吧?」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再加上一雙靈動的大眼,出現在範律欽身邊。
「我一點也不好,我失戀了!」在小綾面前,他不用假裝。
「可憐的家伙!我陪你去喝一杯吧!」
他很自然的跟著她走。他們在廚房的冰箱里找到一些啤酒,兩人跑到露天游泳池邊,坐在地上喝起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在大門前閑晃,還撿到失戀的我?」範律欽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姜綾咽下一口啤酒,借著酒意,她轉頭看他。「喔!我睡不著啊!整個晚上都想著你跟樂樂在一起,想著你們不知道在做什麼,心里很難過。」
範律欽噗的一聲,噴出口中的啤酒。
「什……什麼?你……」小綾該不會是那個意思吧!?難道她……
「我喜歡你啊!喂,你很沒禮貌耶!那是什麼態度!」她明亮的黑瞳挑釁的瞪著他。
他說不出話來,第一次感覺到心髒猛烈的狂跳,只因她嗔怒的嬌顏,只因沉醉在那雙燦亮的明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