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你听錯了吧?」放下碗,花巧兒問著一臉泫然欲泣的金蓮。
雖然這件事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但在親耳听到後,仍不免有點驚慌。
「是真的。」金蓮含淚道。「老夫人已經應允了辜家的提親,姑小姐,你就要嫁人了,嗚——」她再也忍不住地暗自啜泣,哀悼著自己的暗戀無疾而終。
「哭什麼?我都還沒哭呢!」花巧兒聞言再也吞不下一粒米了。
「嗄?姑小姐,你是說自己喜極而位嗎?」她應該高興的,能嫁給辜琰司是許多少女的夢想。
「喜?」花巧兒扁扁嘴。「哼哼!」
桌上的佳肴再也吸引不了她,早知道會听到這麼可怕的消息,花巧兒寧願餓死也不願開門。
「姑小姐,再高興也不能不吃飯啊!」好不容易這大小姐終於肯開門讓她送飯進來,傷心之餘,金蓮還是沒忘記自己的重責大任。
「全都撤了吧!」花巧兒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趴在貴妃椅上。
「什麼?可是你才吃了兩口……」
「我說出去,別再讓我講第三次。」花巧兒看也不看她一眼,懶懶地開口,不過那股天生的威嚴卻不容質疑。
金蓮知曉她的性子,只好將東西給撤下,並替她關上了門——
花巧兒就這麼趴著發呆,直到夜幕降臨,整個房里陷入一片黑暗,她連燭火也懶得點,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直到房門再度被開啟,她才回過神來——
「告訴過你我不吃,少來煩我。」她口氣不佳地道。
許久,背後的人都沒開口,花巧兒更加忍不住了。
「告訴你別來煩我沒听見嗎?」她嬌斥了聲。別過頭來,雖然房內一片黑暗,但她還是可以輕易地察覺來人不是金蓮。
「你是誰?」沒有一般女子的驚慌失措,她氣定神閑地問。
站在門邊的辜琰司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小泵娘膽子不小。
「你的『未婚夫』。」他沒好氣地說了聲,語帶諷刺。
「辜琰司?」花巧兒再也無法平靜了,立刻點燃燭火。
在燭火點燃的剎那,她已看清了他那張俊美的容顏。
「你鬼鬼祟祟地進我房里來做什麼?難道還嫌外頭的蜚短流長不夠精采?」花巧兒嗔怒地問。
她不怕的,在自己家里,能出什麼大事嗎?可一見到來人是他,她就再也無法冷靜。
奔琰司俊目玩味地望著她,看來煩惱的人不只他一個人呀!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表情後,他更加惱怒了。
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他故意開玩笑地道︰「反正咱們都是未婚夫妻了,怕什麼流言啊?」
「喂——」花巧兒差點跳腳。「你……誰跟你是未婚夫妻?」
這是什麼話?說得好像是他逼她似的!
「你呀!」辜琰司沒好氣地看著她。「你不是要我負責,這下可好了,我娘差了人上門來提親,而你娘也答應了,稱了你的心了吧!」
「稱心?」花巧兒不客氣地撇撇唇。「誰稱心了?」
「難道這結果不是你想要的?」辜琰司有些詫異,更怪異的是,瞧她那副不屑的態度,心里更加氣惱!
「當然,誰要嫁給你了。」花巧兒朝他扮個鬼臉道。
瞧他跩的咧!希罕啊!哼!
「你……」這端的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嘴臉嗎?辜琰司為之氣結。
「你什麼你?快點想想辦法阻止這場荒唐的婚約吧!」花巧兒想得頭都疼了,還是想不出一個好法子。
奔琰司向來被捧得高高在上,哪家閨女見到他不是像蜜蜂兒了花朵那般,只有她,這女人……不!這小娃兒,真是太不識相了。
莫生氣呀,莫生氣,小娃兒眼光短淺也難怪,別跟她一般見識了。辜琰司拚命地安撫自己的自尊心和波動的情緒。
「既然你都說這是荒唐事了,那我問你,之前你為何老是纏著我喊『相公』?」他實在無法理解她的心態。
「好玩啊!」花巧兒氣死人不償命地說。
當然,最重要的是——誰要他敢小看她,老是把她當成小娃兒看待?
「好——玩?」這是什麼理出?
為了她一句好玩,他竟然就要賠上一生,辜琰司真想掐死這貪玩的寶貝。
「但是現在不好玩了啦,人家根本不想嫁給你。」花巧兒唇兒一撇,嚷嚷道。
「我也不……」
「辜琰司,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喜歡我。」這點她可要先說明。
奔琰司咬牙切齒,自己想說的話居然讓她搶先一步說了去,扼腕啊!
「放心!我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沒興趣。」他冷哼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花巧兒惱怒道。「什麼乳臭未乾?什麼沒興趣?太過分了,那我偏要嫁……」
哇!差……差一點,就只差那麼一點又中了他的計。
「你想激我嫁給你?我偏不!」她可是很聰明的,才不會中他的計。
苞她說話真會被她氣死,辜琰司忍不住猛翻白眼。
「很好,這是最好不過的了。」他氣急敗壞地道。
不管如何,兩人總是達成了共同的目的——拒絕婚姻。
「那現在怎麼辦?兩家長輩都說好了。」花巧兒兩手撐著桌面,煩惱地道。
「這個……」辜琰司也正為這件事而來!
靜默了一會兒,花巧兒突然大叫——
「有了!」
「什麼辦法?」原本差點打起來的兩人現在又是同舟共濟的盟友了。
「逃婚!」晶亮的眼眸閃出熠熠的光芒。
「逃婚?」辜琰司皺著劍眉。「不大好吧,你年紀這麼小……不!你看來這麼柔弱,怎麼能適應外頭的生活?」
「笨啊!」花巧兒亳不客氣地敲了他腦袋一下。「誰說我要逃了?」
「不是你?難道是……」
「你!」她巧笑倩兮地望著他說道。
「我?」辜琰司跳起來。「為什麼是我?」
「我柔弱啊我是柔弱的『小女子』。」花巧兒甜笑道。
「你總算承認自己小啦!」他冷眼一睨問。
「所以那就麻煩你逃婚去吧!」只要婚禮上少了新郎或新娘,就無法成親了,花巧兒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不——」他被迫娶她已經夠吃虧了,還要他為此而離開家,哪有這種事?「要逃你逃,本少爺身負重任,不像你可以那麼逍遙自在,每天只負責玩樂!」
身為御風山莊的唯一繼承人,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可想而知,若真這麼無緣無故地離了家,他爹娘一定不會饒過他的;更何況這一逃,他瀟灑公子的形象全毀,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才不干!
「少把自己捧得太高了。」花巧兒撇撇唇調侃這。「那一天在客棧里不知道看見誰左擁右抱,好不逍遙快活?咦!你說咱們究竟誰比較會吃喝玩樂?」
「那是被你……」明明就是被她鬧得心煩啊!奔琰司及時頓了頓。
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是跟個小娃子斗!他拚命說服自己。
「有理說不清,算了!」在了解這小女子嘴上工夫的厲害後,辜琰司為了保持自己一貫瀟灑,決定走人。
他又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飄然離去。
「喂!你怎麼……」走了?太過分了,花巧兒擰起了秀眉,也不管對方听不听得見,大嚷道︰「好好好,你走啊,那我們就等著成親好了,哼——」
兩人的談判就這樣宣告破裂——
☆☆☆
等著成親?等著成——親?
成親耶!他明白他爹娘對於這樁婚事有多大的期許,尤其自己又是家中的獨子,對方還是個門戶相當的人家……
可一想到一生都要面對那氣死人不償命、又牙尖嘴利的小娃兒,他就覺得頭痛!
怎麼辦?難道除了逃婚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劍眉依舊深鎖,在房里走來走去,地板上幾乎要讓他走出條溝渠來了,還是想不出個好法子來。
「難道除了逃婚外,真的別無他法了?」他自問。
很不幸的,好像是耶!
當然,身為一個大男人,自然沒有理由叫那小娃子到外頭流浪的道理,那麼……
「就是我逃了!」
天殺的!到底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才會從遇到她之後沒一刻安寧的?
也罷,逃就逃吧,說不定……說不定他的良緣就在天涯的某處,等著與他命運的相逢呢!
往好處去想就對了,呵呵!
俊朗的笑容再度重現,辜琰司隨便準備了個包袱,開始他逃婚的生涯!
☆☆☆
不行,她才不要嫁給他!
奔琰司雖然外表衣冠楚楚,她也承認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的確被迷了心魂,但後來她就發現了,其實那家伙是個奸邪之輩,要不他不會一看到美女就流口水,猛撲上去,尤其那回在客棧里還看到他與兩個女人糾纏不清。
哎喲!一想到就覺得惡心。
大婬蟲、登徒子、風流種……
她才不要嫁給那種大,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咧!如果無法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良人,她倒寧願像她曇花姑姑一樣,一輩子不嫁人。
手里拿了個小小的包袱,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
大家都以為她躲在房里不出門,對她的防備也減低了些,她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沒錯,既然辜琰司不願意逃的話,那當然只有她逃了!
听曇花姑姑說江湖上有很多好玩的事,這下可好,她可以藉這個逃婚的理由正大光明地到處游玩去;說不定……說不定她能因此而遇到一個好良人呢!
「呵——」不小心竟笑出聲來。
她一吃驚,燦亮的靈眸緊張地左右瞟望——還好,沒驚動任何人。
哎呀!矜持啊矜持,她好歹也是花府的千金小姐,怎可如仳不知羞呢!
不過她心里就是這樣想的啊!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花巧兒又偷偷地跑了幾步,而後拿到了之前爬過的高竹梯,七手八腳地快速往上爬,直到爬到了牆頂。
望著牆里,她在心中默默忖度著︰娘,別為我擔心,只要找到我心目中的良人,我一定很快就回來看你。
望著牆外,她灼灼的炒眸里寫滿了對不可知未來的無限憧憬。
☆☆☆
「奇怪!這小丫頭在做什麼?就算太高興,也不能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里啊!」花老夫人一兒到花巧兒的房門依舊深鎖,不禁懷疑地道。
「娘,女孩子家總是害羞嘛!」花少夫人璧玉笑著道,她可是過來人呢!
「害羞?」花武可不以為然了。「娘,能嫁給辜大哥那麼好的人,我想小泵姑一定是躲起來偷笑,而不是害羞。」
「你這小子!」璧玉嬌啐道。「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小泵姑,當心讓她听到,非整你不可。」
她當然知道兩個調皮的兒子有多怕花巧兒了。
花武一听簡直給嚇壞了,趕緊趴在房門外偷听里面的動靜,準備只要一听到腳步聲,他腳底抹油立刻溜走。
可奇怪的是,听了好一會兒,房里好像一點動靜也沒有。
「娘,小泵姑是不是不在房里?」花武懷疑地問。
他們那麼多人站在她房門外高談闊論,花巧兒怎麼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怎麼會?」璧玉擔憂地道。
眾人面面相覷,也發覺事情不對勁了。
「巧兒,巧兒,你醒了嗎?」璧玉敲門問。
里頭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讓開點,我來撞門。」平時花巧兒雖然很頑皮,時常捉弄他們,但花剛還是很疼愛這淘氣的小泵姑,深怕她發生什麼意外。
他擺好姿勢用力一撞,沒想到門竟然沒鎖,輕而易舉地就讓他給推開了。
眾人進門仔細一瞧,房里哪還有花巧兒的蹤影?
「小泵姑不在,女乃女乃、娘,小泵姑不見了,小泵姑不見了!」花剛仔細地查看過後,哭喪著臉道出了這個令人訝異的結果。
「怎麼會呢?這是怎麼回事?」花老夫人差點昏倒。
「娘,小心。」璧玉趕緊扶她坐下。
「女乃女乃,這里有封信,」花武發現了放在她床上的信,趕緊拿了過來。
「快攤開,念出來听听。」花老夫人催促道。
花武立刻將信打開,念道︰「出游、勿憂……巧兒筆……」
「我瞧瞧!」花剛將信搶了過來。「怎麼才這幾個字?」
「什麼勿憂?這丫頭太不懂事了。」花老夫人傷心地道。「她還那麼小,我們怎能不為她擔憂呢?」
「就是啊,好端端的都要成親了,還這麼貪玩。」璧玉實在拿這小泵沒辦法。
「辜大哥真是太可憐了。」花家兩兄弟胳臂往外彎,倒同情起新郎倌來了。
「我覺得真正可憐的是姑小姐,你們……你們都誤會她了。」金蓮腫著一雙哭紅的眼楮走進門說道。
「金蓮,你跟巧兒一向親,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璧玉趕緊問。
金蓮點點頭。「姑小姐才不是貪玩呢,她……她一定是逃婚了啦!」
為了他們的婚事,她昨晚哭得眼楮都紅了——當然是為了辜琰司要娶親之事而哭。
「逃婚?」這兩個字大大地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怎麼會?辜公子是人中龍鳳,難道她不喜歡?」花老夫人納悶地問,她一直以為女兒是害羞地躲起來在偷笑哩!
「她是不喜歡啊!」可是我喜歡!金蓮說道。
「怎麼會呢?這孩子……」璧玉的年紀都可以做花巧兒的母親了,自然對她多了分對子女的疼惜。「有什麼事可以說嘛,不需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啊!」
「可不是。」花剛和花武更是納悶透頂了。像辜琰司那樣的人肯娶她,可是她三生積福呢,真不懂花巧兒還有什麼不滿的。
「快快快,阿剛、阿武,你們快快找人幫忙,快將我的心肝巧兒給我找回來,快啊!」花老夫人心急地嚷道。
「女乃女乃,你別急,我們立刻去。」
就在花剛和花武兩兄弟走出門前,忽然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差點跟他們倆撞成一團。
「余叔,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管家余叔可沒心情跟他們回禮了,趕緊緊急地稟告。「老夫人,少夫人,人事……大事不好了。」
「老余,別急,有什麼話慢慢說。」璧玉安撫道。
「辜公子——是辜公子——」管家余叔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辜大哥他怎麼了?」花家兩兄弟關心地問。
「听說他留書出走了。」這可是新出爐的消息,若非他和御風山莊的管事傅伯關系良好,恐怕還無法這麼早得知呢!
「留書出走?!」眾人異口同聲地道。
再將視線轉向花巧兒留下的那封信,大夥兒心里都寫著疑問。
「奇怪了,他們兩個怎麼那麼巧,同時留書出走?」花剛疑惑地道。
「巧?」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花武俊美的臉上揚起了抹曖昧的笑容,黑眸望向金蓮有把握地道︰「我看不是巧合,小泵姑根本不是逃婚吧!」
「不是逃婚?」金蓮一臉納悶。
「呵!我看他們八成是——私奔……呃,相偕出游去啦。」花武最後下了這注解。
只是他們往哪里去,為何要在婚前這樣做,就值得深究了。
私奔……不,相偕出游?這個答案讓金蓮淚濕衣襟。
她就說嘛!哪有人可以抵得過辜琰司的魅力?誰抗拒得了啊!
原來……原來花巧兒是騙她的,其實私底下早已與他暗通款曲了。難怪她誰也不捉弄,就愛捉弄他,原來是這層道理。
思及此,她更是淚眼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