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河北地界,景色不再荒涼,放眼望去可見農民耕作的成果,一畦畦的高梁粱、小米、麥田交雜,別有一番風味。一行人——六個大人一個小孩——真正沉浸在其中享受的,只有兩名女眷。
博穆幾日夜不安枕,讓他的眼下已出現黑影,騎在馬背上對眼前的美景視若無睹。
像此時打尖在荒野過夜,兩名女子興奮極了,不安分地想去探險,得靠倪忍幾人臨時突發奇想,想些無中生有的事絆住她們,減低她們旺盛的好奇心。
將枯枝投入火堆!燒烤在尼圖與克善打來的野鳥、野兔,聞到了炭煙味,听見肉汁滴在火堆中嗤嗤作響,對明亭香而言,都是新鮮的感受。
雖然這幾日博穆似乎刻意的與她保持距離,她努力不患得患失,將心力投注在寶吟身上,得到的成就感也頗多;不過只要得空,她仍是不由自主的偷覷他幾眼。
「香姨,有熱水耶,咱們去沐浴上寶吟不住地催促。
適才在警戒過程中,倪忍發現到一處溫泉池,四周枝葉繁茂足以作為屏障,經他評定是個安全處所,只要大聲驚呼,眾人便能迅速救援。
拿起備妥的換洗衣物,明亭香牽起寶吟小手朝倪忍指的方向行去。在濃密的林子,她不禁慶幸有倪忍開出一條小徑,否則在崎嶇不平,亂石紛布的小徑上,穿著平底鞋都寸步難行,何況仍要辨識方位。
寶吟便顯得自在許多,這等障礙似乎難不倒她,瞧她行走間仍能蹦蹦跳跳,像頭小鹿似地,與她氣喘吁吁的模樣自是不可比擬。
明亭香此刻察覺到自己似乎老了,但她才一十六歲,可體力竟如此不濟。
但是在瞧見那有如仙境般的美景時,所有的唏吁立即煙消雲散。
憑心而論,這並不是單單只是一個水池而已,倪忍述說的樹林,只圍著溫泉池的一半,于近水處卻生著一叢叢的花朵,不知名的各色花朵綻放,花香伴著水氣彌漫四周。
而與花木隔水相望,是一排聳天而立的巨石亂岩,每一塊似是出自名師之手鑿刻,有著令人嘆為觀止的外型,有的像是武功高強者在岩上施展功夫,也有幾塊看似猛獸互撲,也有仙女隨風樂起舞……
「哇!」
明亭香忍不住贊嘆出口。即使是皇宮內苑,只怕亦無這等美景相伴。
寶吟不耐久候,早已三兩下月兌光身上衣物,迫不及待地欲跳下水去。
「慢著。」明亭香出聲阻止,並伸手攔阻。「先讓我檢查水深。」
扁著身子的寶吟自是不依,但明亭香欽目凝神表情沉重,她不願惹惱這個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的大人,便乖乖地依言行事。
相處下來,明亭香怎會不明白寶吟的性子,天真爛漫的丫頭只想到玩,別的什麼都顧不得,自己在此景色誘惑之下尚且按捺不住,更何況是孩子。加快速度除上的長袍、領圍,中衣,僅留肚兜與褻褲,即使倪忍再三保證,方圓五里之內杳無人煙,她仍不敢輕易涉險。
將月兌下的衣物一一摺好、疊妥,明亭香以腳趾伸入水面下試水溫,慢慢地,小腿、大腿乃至于腰皆浸入水中,而她已行至溫泉池中心,想來最深不過如此,終于安心允諾寶吟下水。
興奮的孩子不懂得安全為要,從池邊的石頭上一躍而下,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浸泡在舒適宜人的泉水中,身上的沙塵與疲累有如夏日下的冰雪,迅速地消融出體外,全身上下的關節舒暢地幾欲高歌一曲。明亭香頓時童心大起,與寶吟玩了起來。
在此佳景仙境中,若有人誤闖進入,定是以為天上的仙女下凡間與童女玩耍。
美景、佳人,構成了一幅令人想入非非的沐浴圖,先賢哲聖若易地而處,亦無法謊辯心若止水,不為所動。
刻意的冷落沒有任何效用,徒增想像罷了。博穆不必親眼所見,憑空便可于腦海中勾勒出明亭香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逼真的畫面連一流的畫師皆難望其項背。偷窺洗浴已是逾越了禮教規範,但是他的雙足卻像老樹根似的根深蒂固,舉步維艱。
瞧著她抬高一臂撩動池面水波蕩漾,這畫面立即在他體內燃起一把烈火,燒毀理智,全身皆籠罩在烈焰之中,令他渴望撥開藏身之處前的遮蔽物加入她,與之共享鴛鴦戲水之樂。
浴畢的寶吟耐不住饑餓,早已回到營地覓食,留下亭香一人在大自然相伴中獨望夕陽。
輕輕一聲嘆息,博穆明白他在自我懲罰,以自身的幸福懲治兄弟的背叛。
與福臨是手足,亦是君臣,而兩人在君臣之分下,手足之情幾乎蕩然無存,如今他早已杳然西歸,但是過往的傷口卻依然淌血,難以愈合。
同月兒有結發之情,但是她的心早在之前便已不屬于他,皇命僅能拴住兩人的婚姻,無能拴住她的靈魂。
當年對質的場面丑惡,福臨以愛新覺羅祖先之名起誓,他並未以月兒相貌仿若董鍔氏為由,侵佔弟媳,背棄兄弟之義。
而明白了一切只是自己痴心妄想,月兒幡然醒悟卻也為時已晚,夫君的自尊早已傷得千瘡百孔,夫妻之情蕩然無存。
即使性情暴烈,但博穆不齒自戕,是男子當為國家社稷拋頭顱、灑熱血,為兒女私情尋死覓活太過幼稚,非北方女真血統傳承。
他不顧一切南下返回戰場,幾乎置軍令與將命于生死之外,請命為先鋒之軍,于最前線涉險。他的驍勇善戰傳回京城,朝中皆以之為慶,皇上卻引以為憂,即刻下令命他回京。
但是最後,皇上仍防著自家兄弟,以多爾袞為鑒,一紙遺詔將他遣出京城與朝廷。
博穆並不以為意,與其留在朝廷勾心斗角,他寧可海闊天空,四處為家流浪。
又是一聲嘆息,這聲音終于干擾明亭香的寧靜,令她警戒。
即使她放眼四顧,博穆並不擔心行跡敗露,因為自戰場上學到的隱身術,非普通百姓可以識破。但是他厭倦了這種躲藏閃避,于是自動走出掩蔽的藏身之處。
行至水池邊,透明清澈的池水令他可將水面下妖嬈曼妙的曲線與繡工精致、圖案逼真的肚兜一覽無遺。隨著池水的波動,肚兜上的荷包牡丹似是迎風搖曳,衍生出另一種風情,令人想揭開布料,一探底下的冰肌玉膚,是否如眼楮所見般吹彈可破。
不知是羞窘所致,亦或水溫影響,明亭香雙頰飛紅,真如一朵出水芙蓉般清新。
不像想像中少女矜持,她並沒有驚呼跳起,指著他的鼻尖大罵不修。
「一個女子獨自處于你的情況下,男人會自然而然地以為是邀約。」他故意眉頭緊皺,語氣嚴厲說道。
一聲驚喘由她口中逸出,令她頰上緋紅更深,她雙腿屈起擋在身前。
見她羞怯,博穆越是想逗她。
「你繼續泡下去,體力不支昏厥,會逼得我不得不下去抱你上來。而我又不想弄濕衣裳,得先除去之後才能下水,到時可能會……不,是一定會有肌膚接觸,未來即使黃河清晏,只怕沒人肯相信你的清白。」
聞言,明亭香腦子一陣暈眩,不單為他的言辭所苦,溫泉浸泡過久的後遺癥一一出現。
「你若是君子自當離去,給我著衣的隱私。」明亭香出言相激。
「我當過兒子、父親、主帥、小兵,可沒當過一天君子。」
「你……」明亭香一時為之氣結。
「況且我也想趁天光尚亮時好好洗個澡,稍後天一黑,不僅伸手不見五指,誰曉得會不會有野獸一起共享,順便拿人充饑。」
說著,博穆開始月兌下靴襪,似欲付諸行動。
「且慢!」明亭香驚慌地大叫,身子微抬離水數寸,警覺不妥復又蹲下。
博穆的手停在腰帶處,一眉挑高,「再慢下去天可要暗了。」
「轉過身去。」明亭香退而求其次妥協道。
原本打算再開口揶揄,但見她不單只是臉,連頸子與胸口皆火紅了起來,不願令她急出病來,博穆立刻歇手,轉身背對著她。
身後水滴潑濺聲著實考驗他的定力,從未有一刻如今日之煎熬。幾次他都想偷觀一下,卻又不想今她對自己反感而作罷。
布料的??磨擦聲響像條蟲似的在他心頭引起搔癢,但是卻非手指刮搔能解,令他挫敗地直想大叫發泄。
「我好了。」
身後的回應有如死因突獲大赦,讓他立即旋身面對,速度之快幾乎令他膝蓋發軟,失足跌坐于地。
「全都是老爺的了,奴婢告退。」
明亭香竄入樹林的速度有如遭猛獸追趕的驚慌野兔,匆忙中,遺落了一方手絹在空中飛舞,像煞仙女飛天的霓裳羽衣。
一個箭步上前,博穆眼明手快地在手絹墜地之前一把抓住,幻想著觸手所及的是她的肌膚,滿足正在體內狂燃的需求。
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令他將手絹湊近鼻尖深深吸氣,頓時胸臆中充塞著專屬于她的氣味,壓抑許久的燃至最高點,威脅著欲自體內爆射而出。
凝望蒸氣氤氳的水池,他了解即使寒冬的飛霜冰雪也不能澆熄那股欲念,眼前的溫泉水,只會火上加油,沒有任何助益。
將那方手絹揣入襟袋,與香囊一起收藏其中,他行往另一頭的冷水池,月兌除衣裳後縱身躍入,擺動雙臂奮力泅泳,發泄過盛的精力。
明亭香即將步出密林回到營地,但是那墜水聲如此響亮,明亭香無法實之不理,擔心萬一博穆失足,正神智不清于水面載浮載沉……
只要一眼就好,她向自己保證,只要見到他神智清明,立刻返回營地去。
循著原路回頭,明亭香在意著腳下,不敢踩到枯枝造成聲響,軍人靈敏的耳力在他身上的影響,她早已見識過。
逐漸接近樹林邊緣,耳中听到規律的濺水聲令她起疑,適才離去前並不見湍瀑存在,怎地此時又有了呢?
抱著疑慮的心情,明亭香望向空無一人的溫泉水池,對杳無人跡的事實大惑不解。循著水聲繞過巨石,水面上出現的小花解除了疑問。
平時包覆在衣裳下精壯結實的肌肉,她並未能得見,亦無從想像,她頗為訝異博穆的肩背膚色竟然與臉面雙手一般,都是日曬後的黝黑,她目不轉楮貪戀地望著。
在他的雙臂奮力泅水的當兒,肩膀的肌肉結實地賁起,較之遠山夕照更是迷人,不知不覺中,她忘了要隱藏行蹤,靠得更近欲明白看清。希望能被那雙堅實的臂膀環抱,在那個溫暖強壯的胸膛找尋溫存,留待日後回憶。
這一刻,嫉妒與渴望雙重襲來,明亭香恨不得當初指婚的秀女是她,生下寶吟這寧馨兒的是她,為他操持家務、白首偕老的是她。她嫉妒已過世的福晉,亦渴望取而代之。
但兩人不僅家世差距過大,如今他是戰功彪炳的大將軍,回朝之後,家有閨女的官家,誰不想招為東床快婿?這些年常听聞太皇太後物色人選的消息,但都只是流于街譚巷聞,無人明確證實。出身從三品的背景,配成對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沉浸于對自身的唏吁,明亭香未注意博穆已停止游泳,立于水面及腰處不住喘氣凝望著她,待她回過神來,不經意地對上他的綠眸,為其中狂猛的欲火震懾,她無法動彈。
以極緩的步伐走出水面,與她的羞窘相異,博穆無懼于暴露未著衣縷的軀體,緊繃的肌肉堅硬的程度不遜于池畔大石,而早在步入水中前,他的欲火聚集于胯間,挺立的證據幾乎令他寸步難行。
不能看,不能看!明亭香命令自己閉上眼楮,但是眼皮早已僵化不听命,他那身鋼筋鐵骨的健美身段無一寸不深刻在她腦海,令全身的毛細孔一起發出贊美的喟嘆。
不安分的眼神向下溜至他的胯下,原本已遠揚至九霄雲外的禮教,一剎那便塞回了面糊般的腦袋瓜子,所有反射完全恢復,卻為時已晚,她尚未能轉身背對博穆,便已置身他的懷中。
扎實緊密的擁抱實現了她的夢想,令她的膝蓋像女乃酪般酥軟,近乎無法支撐。而他覆下的唇,強勢無言地要求,讓她腦筋一片空白,丟開了羞恥與禮教,她全心全意地回應、奉獻。
有如花朵綻放般張開雙唇,她迎上了他需索的靈舌,任由他在口中探尋、肆虐,且在他的引導之下,怯生生地模仿起他的動作。
當兩人的舌尖互觸時,一聲低沉的申吟自他喉中升起,令她的背脊不住震顫。她不知曉光是一個吻,便能奪人心智。
他的唇意猶未盡地放開她的,她熟練的唇舌移至她身後,過去的浪蕩生活令他明白,哪兒可以引發女人欲火。
將柔女敕的耳垂納入口中舌忝吮吸咬,明亭香嬌喘連連,收緊環在他肩頸上的玉臂,臨起足尖要求更多。
此時,兩人體內的欲火猛烈程度不相上下,足以令冰水潭內的水沸騰,整座森林付之一炬,但是兩人眼下除了之外,啥事也顧不得。
晚歸的大雁粗哽的啼叫聲有如寒冬冰水兜頭淋下,澆熄了博穆的熱情,對于只差一步便于荒野中與明亭香的事實嚇出了一身冷汗,她不該得到如此草率的初夜。
他可以肯定她仍是清純得有如白紙,他甚至得教導她反應他的吻,這足以代表她的不解人事,而不必守宮砂來保證。
十三歲以前的博穆,會眼也不眨地奪去她的清白,事後也不會有任何愧疚;但今非昔比,他對放浪形骸的行徑已無興趣,不願將她的身子當成泄欲的工具,那對她太不公平。
可是明亭香臉上沉醉的表情,幾乎令他把持不住欲放縱壓抑已久的欲火。
「只要你點頭,我們可以天為帳、地為床,在這個地方野合,如何?」為激出她的脾氣,博穆不惜口出惡言。
他無法成為柳下惠第二,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粗鄙的言詞有如槌子般重重地擊碎明亭香的意亂情迷,取而代之的是受傷與不齒的淚水。她前一刻的作為不啻為青樓女子,難怪他會瞧不起自己,此刻她恨不得池水夠深,足令她一舉躍入了卻殘生。
「我……我……」豆大的淚珠紛紛涌出眼眶。她發現雙臂仍不知羞地緊抱住他,忙不迭地放下並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博穆狠下心腸不肯修正月兌口而出的話,就讓她誤會他是個無賴吧!
「不說是表示同意,那此時你的衣物顯得過多了。」說罷,他伸手至她的領口作勢欲解開扣子。
暗戀的美夢瞬時跌碎,明亭香的手飛快地掩口忍住嗚咽,轉身逃離這個一反君子風度,成為無賴的男人。是她的幻想美化了他的為人,令她對缺點過失視而不見,以致忽略了他並非天神,只是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若真如此,她為自己鋪上了一條通往天堂,亦或是地獄的路呀?
野營中的氛圍,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但是大人們為了寶吟丫頭,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盡量不動聲色。
倪忍等人注意到明亭香的晚餐幾乎動也沒動,而主子整晚眼光不離她。
眾人不解為何才一個傍晚,竟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在這營地周圍究竟發生了何等大事,他們居然一無所知。
即使輪值守夜的班排定,于下半夜當班的阿古那與左尼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閉目假寐的當兒豎直了耳朵听八方,生怕有所遺漏。
「爺,該休息了,明兒個一早得趕路。」倪忍恭敬地要求。
那亭香姑娘早早便同格格一塊上馬車休息,自那刻起,王爺的目光便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馬車。
「你想亭香姑娘人品如何?」博穆沒有預兆地問道。
一個問題幾個字問傻了倪忍。
于軍中,王爺在運籌帷帽的過程中,不時會垂詢屬下的意見,但僅限于公事,能勉強構得上私事標準的,就只有事涉寶吟格格時;這個亭香姑娘既非羅剎國敵軍,亦非王爺眷屬,著實令倪忍為難該以何種角度切入分析。
久久不得回應,博穆僅蹙眉,卻沒分神看向倪忍,繼續等待下去。
明白主子不耐久候,倪忍挑了個安全的答案︰「亭香姑娘是個稱職的閨儀師父。」
此話不假,格格的教養日益進步是眾人有目共睹,亭香姑娘的確值得贊賞。
但是博穆心中欲理清的並非此事,因此仍有不滿。
「若說要成為一個母親,她足堪是格格仿效親近的典範,卻無法讓太皇太後認同是襄親王府的新福晉。」倪忍大膽暢言。
心頭的大憂被點明,博穆悲觀地認清事實,「的確,在穩固朝政的籌碼中,婚姻關系是屢試不爽的策略,亦是目前紫禁城中惟一的手法。」他已有被五花大綁的自知之明。
「但並非毫無因應之策。」倪忍補充前言中斷未明之處。
此話燃起一絲希望,令博穆暫時撇開自憐自艾。
「只要王爺有心,您並不是沒有談判的籌碼,您可以將皇太後一軍,只要得到她老人家的允諾,旁人便沒有署喙之余地。畢竟關起門來,是屬于愛新覺羅的家務事,外姓之人插手,難免會予人爭權奪利之疑憂而留下話柄。」倪忍意有所指地瞟向馬車。
京城朝野間流傳的謠言沸沸揚揚,無人能置之不理,主子未曾明言否認,謠言亦只是謠言,但是三人成虎,誰也不敢不信事出必有因,何況太皇太後本人似乎深信不疑。
一直以來,博穆即使有心玩弄權謀,卻恥于利用寶吟為棋子,否則有了太皇太後的支持,他早已成為凌駕四位顧命大臣之上,代年幼皇帝攝政,重演先皇前例。但也固守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本分,從未逾越君臣之分的界線,對先帝如此,對當今皇上亦然。
但那些大臣時常虎視眈眈地防備著,擔憂他存心謀叛,但對此,他從未有怨言。
「不為您自身,也當為格格設想,將來她或許會早嫁,但在出閣之前,她有權擁有一個溫暖和樂的家與疼惜關懷的額娘,相信月兒福晉亦贊同此事。」
王爺的為人下屬焉有不明之理,倪忍明了主子不會為了自私的理由,違反原則犯上,但若為愛女之故便另當別論,他會拼盡性命以保全。
以王爺對朝廷的貢獻,他對婚姻的自主權是慈寧宮的太皇太後欠他的。
「但是亭香姑娘早已有了指婚對象。」博穆不願奪人所好。
「恕屬下無禮僭越,一般列冊過的秀女若無領旨報備,依宗人府之法得降罪,且指婚無效,這即是太皇太後管轄,由她重新指婚是易如反掌之小事。」
夜正央,掩月的幾朵烏雲向四周散去,皎潔的月光重照大地,博穆的心境亦同時光亮起來。他暗自嘲笑自己長年將聰明才智運用在沙場,遇上兒女私情,他的智力倒與寶吟不相上下,只會杞人憂天,書空咄咄,不如旁觀者理性。
既然兩相情悅,大可共結連理,對寶吟亦有益處,博穆如此自我說服。
只要雙方在上能共享,他不在乎彼此在感情上能否溝通,他還謹記過去的前車之鑒,他寧願要個忠于兒女的福晉,而非醉心權位的蛇蠍美人。
以往,身為皇弟的身份,自是無法與九五之尊的皇上相提並論,在權勢與文采兢技賽上,他無法贏過那至高無上的皇帝。
如今,他以皇叔的身份,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睥睨于廟堂之外,但是思想成熟的他,不再幼稚地听從于無聊的批評,他只願意將心思放在有用之處。況且年僅十一歲的皇帝,與之比較先天條件更為不平。
他不該再沉緬過往,為了未來的日子與襄王府的興衰,他應有成家立業之舉,與其處于被動的劣勢,不如主動爭取。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他當是妻子與女兒崇拜的目標。
望著堅實的馬車,博穆清楚地知道睡于其中的,是他的未來,他該拼死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