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威.多米克和路上看到的鄉村住宅相似,只是大了很多。凱瑟琳覺得奇怪,她原想按照季米特里的富有,住宅應是高樓大廈,可是亞歷山德羅夫的住宅一點也不豪華。半隱半現在樹林里,兩層樓的屋宇上似有羽翅展開,陽台用白色的大柱子支撐著,屋檐,窗戶精雕細琢,凱瑟琳從未看到如此美麗的雕術。
走近房子,凱瑟琳看到兩排樹木的林蔭大道一直通向種滿隻果、梨、櫻桃樹的果園。房屋旁邊是個花園,後面是個菜園,被各種各樣的建築隔開,不到半英里就是村莊。
季米特里沒有再向前移。最後幾英里他騎著馬一直在凱瑟琳馬車邊上。這是自聖?彼得堡後凱瑟琳見到他時間最長的一次。即使在驛站,他也竭力避開她。她也習慣了,但每次看到他,她總是感覺到那種無法抵制的激情。
他仍舊為了昨晚在朋友家里她執意跟僕人一起睡覺的事不高興嗎?是的,他生氣時的樣子一目了然!緊鎖雙眉,緊閉雙唇,咬緊牙齒,眼神中閃爍著殺氣,每次他不經意地往她這兒一瞥,似乎就要扭斷她的脖子。
難怪他的僕人會怕他。凱瑟琳也認為自己該怕他,但她卻禁不住靶到有趣。季米特里發脾氣的時候就像個小孩。她想起她的哥哥沃倫,不稱心時發起脾氣也像個小孩,她可以不去睬他,逐漸讓他改掉這個習慣。但是不理季米特里卻不那麼容易。她可以裝作不理他,但卻時刻想著他。即使他不在身邊,她也意識得到他的存在。
他們到家,凱瑟琳看到這麼多人迎接主人回歸,覺得很不自在。更糟的是,她的那輛馬車正好停在房屋前,季米特里誰也不理,甚至站在平台上迎接他的阿姨,一把從馬車里把凱瑟琳接了下來,拉上台階,進了屋子。這就是她所得的——侮辱。
在寬敞的大廳里,季米特里把凱瑟琳一甩,面對他。「別說話,凱特。」她正要對這種古怪舉動提出反抗就被他打斷了。「一個字也不許說。我受夠了你的倔強,你的反對,特別是你的抗議。這兒,我讓你睡哪兒就睡哪兒,你不能自己選擇地方,也不能跟僕人睡在一起。伏來德米!」季米特里朝他身後叫,「白屋,讓她躲在那兒!」
凱瑟琳簡直不敢相信。他轉過身朝他阿姨走去。他居然像對待小孩一樣對她,比小孩更糟!
「你為什麼——」
「親愛的,不是現在,」伏來德米在她耳邊低聲說︰「他已經發火,現在你再頂撞他,他會更生氣。」
「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發脾氣?」凱瑟琳咬著牙說︰「他怎麼能那樣命令我。」
「他為什麼不能?」
她開始反駁,但馬上閉上嘴巴。季米特里當然能對她發號施令,只要自己在他的控制中,他高興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這里是鄉村,周圍都是他的人。無法忍受,凱瑟琳很失望,她該怎麼辦?
「不去理他,凱瑟琳。他的舉動卑鄙無恥。耐心點,你的機會一定會到來,那時季米特里會已經後悔那天遇見你。」
季米特里後悔那天遇見凱瑟琳,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痛苦,他甚至無法說她在其它方面作出補償。毫無疑問,她是有意這樣,以激怒地、鄙視他為樂,她做得真好,不知好歹的婊子。他已厭倦了逗她,厭倦了自己的瘋狂和對她的無法控制。他只要看看四周就知道他多麼傻。
雖然他並不是存心,但確實有點過份。從瑪露莎不滿的臉上他得知他低估了凱瑟琳在眾人眼中的身份。他那時並不在乎,她的游戲該結束了。瑪露莎和其它人對她太尊敬。她們助長了她的謊言,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逃月兌一切。他逗她已無濟于事,他也不會太逗她了。
看到阿姨臉上迷惑的神情,季米特里意識到剛才經過她身邊沒說一句話。他向索妮亞阿姨鞠了一躬,但索妮亞卻不是個慎重的人。
「她是誰,米特?」
季米特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凱瑟琳跟著伏來德米上了台階;頭抬得高高地,雙肩後仰,把裙子高高提起,臀部輕微擺動。季米特里看她走路也裝出一副淑女樣,更為生氣。
「她不重要,只是和我們一同回來的英國女人。」
「但是你把她安置在你的私人……」
「好了,」他直截打斷她,「別操心了,索妮亞阿姨。我會幫她找些事做。」
索妮亞開始埋怨,她個子很高,快六英尺,身材瘦長。她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婦,但對丈夫的去世一點也不悲痛。她拒絕再婚,然後和另外一個男人胡亂搞在一起。她的生活充滿失望,對男人的無法容忍。她自己的弟弟娶了個英國女人,因為他沒有其它方法能得到她。亞歷山德羅夫的血統受到污穢。如果米沙沒有去世或者他留下一個繼承人,合法的繼承人……
索妮亞對季米特里的伙伴作出定論,臉上滑過厭惡的神情。現在他居然把妓女帶到家里來了。他不可能像他的哥哥、父親那樣謹慎,與心甘情願的佣人搞在一起。他從英國帶回來一個,他是怎麼想的?但她沒有問,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听不進任何批評。她也不希望僕人們看到不光彩的一面。
她等著季米特里對出來迎接他的僕人?一說話。真的很可笑,他對僕人竟如此尊重。這要拜他母親所賜,但他確實長大了,沒有人可以改變他。或許塔塔娜可以影響他、索妮亞唯一對他滿意的是他選擇塔塔娜作新娘。但這次出遠門,中斷了他的求愛。他不能再浪費一點時間,更不能為了那個英國農婦。
索妮亞突然注意到她的佷女沒有來。「娜斯塔亞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讓她跟凡發拉住一段時間。」事實上安娜斯塔西亞跟凱瑟琳太近,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樣做明智嗎,米特?聖彼得堡每年這個時候燕會不斷。或許你那時匆匆離去說把女孩帶回來時我誤解了你?」
「你沒錯。但你不必再擔心了,我們一旦在選擇丈夫上達成一致她就同意嫁人。」
索妮亞藍色的眼楮閃著驚奇的光芒,「你會給她選擇?」
「她是我的妹妹。我希望看到她婚姻幸福。你沒有選擇,看看結果如何。」
索妮亞怔住了,「我們不用討論這個問題。你對她如此寵愛,她很幸運。但只有十分特別的男人才能容忍她的任性。也不知她從英國帶回來什麼想法,她本不該去那個地方,我知道我的感受。」
「是的,阿姨。」他嘆了口氣。
他很清楚,她極力反對唯一的兄弟娶一個外國女人作妻子。她從未原諒彼得,她在丈夫死後住回娘家,這兩個女人的戰爭就爆發了。妒忌使她看不到安妮的優點。索妮亞覺得安妮做的事都是錯的。安妮死後,這些感覺都自然而然對準英國。季米特里肯定她與外婆仍舊保持聯系的唯一理由是她樂于向她指出季米特里和安娜斯塔西亞的缺點,而這她都歸咎于安妮。當然她不敢在安妮母親面前直截了當地提出。
「不管娜斯塔亞在英國搞出多大丑事,至少不會跟到這里,」索妮亞走近大廳說,「她在這里可以找個好人家。說起婚姻,你看到塔塔安娜?伊凡諾娃了嗎?」
單向思維,季米特里只是奇怪她為什麼事先不問。
「我們剛到,索妮亞阿姨,我下了船直接來這里。不過我叫下人去打听她的行蹤了。」
「你只要問我就行了。她現在在莫斯科,看望她結了婚的姐姐。你走後她一點也不難過,我听說格利高里勛爵在追求她,她似乎很喜歡他。」
季米特里聳聳肩,並不十分關心。他不喜歡格利高里,自從他們在高加索同一部隊里,他就沒有喜歡過他。他曾救過格利高里的命,為此自己還受了點小傷。他也幾乎忘了那件事,只是格利高里根本不感激,相反還很反感他的幫助。事後他處處表現出比季米特里強。因為他並不感到驚奇,格利高里會追求可愛的塔塔娜。他也不擔心,因為他肯定勛爵在這件事上只會是個傻瓜。
「我會派人通知她找回來了。」
「你難道不能親自去嗎,米特?」
「不顯得太急?」
「她會很高興的。」
「她會覺得很有趣,」季米特里反駁,他開始對索妮亞的輕率思維生氣了。「我離開前天天陪著她都不能感動她,現在讓她猜疑一下我是否還有興趣也不會傷著她什麼。」
「但——」
「住口!」他發火,「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能力贏得這位小姐的芳心,或許我就該停止。」
這是個簡單的警告,索妮亞不是傻瓜。她閉緊嘴巴,轉身離開房間。
季米特里走到酒屋,倒了一杯伏特加。索妮亞阿姨無需告訴他必須馬上繼續對塔塔娜的追求,他只是沒有耐心,他現在脾氣很壞,需要發泄一下自己的。這里有很多女人能滿足他的,但是在海上呆了這麼久,他誰也不要,只想凱瑟琳。該死的,總是她。
季米特里惱火地把酒杯扔到火爐里,大踏步走出房間。他看到凱瑟琳在白屋中,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波里斯正巧把她的鏡子拿進來,看到季米特里要跟她說話,馬上離開了。
「我不會問你這屋子是否合你口味,你當然會說‘不’,然後——」
「然後你就發一通脾氣,」凱瑟琳慢慢地轉過身回答道,「季米特里,你知道你的脾氣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脾氣!」
「又要來了?」她睜大眼楮,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
他馬上閉上嘴。她又有意激怒他,使他無法思想,記不得為什麼來找她。但這次他沒忘記,她的把戲可以兩人一起玩。
「你怎麼不說說自己的脾氣。」
「我!我也有脾氣?」
「不,當然沒有。」他開玩笑說︰「你只會大叫大喊,這樣對你鍛煉肺活量有好處。」
她不相信地盯著他,過了半晌才放聲大笑——熱烈、真誠的笑聲,充滿房間,季米特里被深深地感染了。他從未听她這樣笑,他覺得自己忽略了她性格的另外一面——幽默或甚至調皮。如果他早些想到,她對他說的話,許多令他惱火的事就可能只是溫和的玩笑。
「上帝,」凱瑟琳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你太偉大了,季米特里。鍛煉我的肺活量——我得記住這句話,我哥哥抱怨我是個暴君,確實有時我會對他發脾氣。」
他不想打斷這種心清,「對我也是。」
「是的。」
她笑著說,他非常開心。他為什麼來?制定新的規則,滾蛋嗎。他並不真正想改變她或她的偽裝,看得出她很喜歡這樣。如果他對她的一切不那麼敏感,如果她只是逗他……
「我們肯定有辦法改變。」他說著,隨意地湊近了一點。
「改變?」
「是的,你沒有耐心,我也沒有耐心,我們脾氣都很壞。人們說情人之間是沒空爭吵的。」
「我們又要回到那個話題嗎?」
「我們從沒遠離這個話題。」
他漸漸走近,凱瑟琳有意識地往後退。「事實上,我听說情人之間的爭吵最激烈。」
「有的或許是,但不經常這樣。他們一旦吵架,總有最快樂的彌補辦法。要我現在告訴你嗎?」
「我能——」她退到牆邊,屏住氣說,「猜。」
「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補償一下呢?」
她不得不用手拼命地推開他的身體。「集中思想,凱瑟琳。你得分散他的注意力。想點其它東西。」
「季米特里,你為什麼特別想見我?」
他笑了,抓住她的手。「現在就是理由,小東西,你別說話。」
她陶醉在他的微笑和熱吻之中,但她不會被淹沒。他的激情雖然被他們的談話緩和了一些,但還是非常強烈,他的嘴唇和舌頭溫柔地探索著她口中每個角落,仍像以前那樣醉人。他在分享,在奉獻,凱瑟琳久久地接受著他的給予,直到他更表露,她能明顯地感受到小骯上的那個凸起。
她掙月兌他的身體,喘著氣,慌張地說,「季米特里——」
「凱特,你要我。」他的聲音嘶啞,似乎穿過她的身體。「你為什麼要拒絕?」
「因為——因為……不,我不要你,我不要。」
他的神情非常疑惑,心里默默地喊著這個騙子。她沒有愚弄他,也沒有愚弄自己。為什麼他不能明白她的立場呢?為什麼以前他們曾經過,她就一定會願意呢?當然她要他——她怎麼會不要?但是屈服于那種是無法想象的。他們中有一個人必須理智,必須考慮後果。顯而易見他不會或不在乎。
「季米特里,我怎麼能讓你明白?我喜歡你的吻,但只能到此為止。對你,卻是在床上。」
「那錯在什麼地方?」他分辯。
「我不是妓女,我遇到你之前還是個處女。不管我怎麼喜歡,不管你怎麼吻我,我不能讓它再發展下去,只能到此。所以……」
「夠了!」他粗暴地打斷,「吻手就到此為止,吻臉也到此為止。當你的身體壓著我的身體,這就是暗示我。」
凱瑟琳臉紅了,她意識到自己曾那樣做。「如果你讓我把話說完,我建議你以後別再吻我,那麼我們就可以避免這些不必要的爭吵。」
「我要吻你!」
「你要的不止這些,季米特里。」
「是的!不像你,我從不否認。我要你,凱瑟琳。我要跟你,你建議我不要簡直是荒唐。」
她別轉頭,他的憤怒只是激情的另一種形式,她自己的感情泛起漣漪時這是很有說服力的。
「你感覺如此強烈也是我所不明白的,季米特里。你難道沒想過我們從未有過交流,認識對方及對方的愛惡?我對你所知的一切都是來自你的僕人和你的妹妹。為什麼我們不能平心靜氣地談談?」
「別幼稚了,凱特,」他痛苦地說。「交談?你在我身邊,我不能思考。你要交談?給我寫封該死的信吧。」
她抬起頭,他已經走了,這麼大一個房間突然變得如此之小。她錯了嗎?和這樣的男人會有將來嗎?如果她妥協,他的興趣會減弱嗎?他的妹妹也曾預言。那麼為什麼她不放開自己的感情,投入這份不會持久的激情呢?
你在騙誰,凱瑟琳?你已經墜入情網。你要這個男人,他讓你感受你一直以為根本不可能感受到的東西。讓你相信你一直以來嗤之以鼻的事情。你還在猶豫什麼?
她不再自信,每次和季米特里爭吵後,她就更加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