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恩彎腰拾起倒地不起的彪形大漢的武器扔給莉玫。「來,拿去。」
她把那把大手槍也塞進披肩包袱里。不拿走槍會啟人疑竇。他用鑰匙環上的遙控器打開車門,他們鑽進奔馳轎車里。「趴在地板上。」他說,把手放在她的後腦勺往下按,催促她听命照辦。
她蹲伏在轎車前座的地板上。他發動引擎,按下遙控器上的車庫門開關。車庫門向上升起,天花板上的燈光自動點亮。他瞥她一眼,微笑一下,然後把車排入一檔。他踩下油門,車子安靜無聲地往前沖出去。
第一槍擊破她頭頂的車窗,碎玻璃散布車內。她忍住一聲驚叫,抬起手臂護住頭。第二槍射穿前座車門和離強恩手臂不到十公分的前座椅背。
他把油門踩到底,流暢地換檔加速。「趴下。」他說,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擊碎駕駛座車窗的第三槍。
他開著車沖向圍牆的雙扇鐵柵大門。她根本來不及做好撞擊的準備,就在金屬尖叫、玻璃碎裂和自動武器連續不斷的射擊聲中摔到旁邊,一頭撞上排檔桿。其中一扇鐵柵門的絞鏈月兌落,傾倒的鐵柵門有一半壓在引擎蓋上。
「妳沒事吧?」強恩一邊大聲問,一邊換檔倒車。鐵柵門打個轉,滑落地面。他再度換檔,車子又往前沖,在刺耳的金屬聲中輾過鐵柵門。
「沒事!」她大吼,但不知道他在槍林彈雨中有沒有听到。他沒有開槍反擊,全神貫注在開車上。她伸手進包袱里模索武器,首先模到的是臥底的人那把大手槍。她跪起來,用拇指扳開保險。
「要命,快趴下!」強恩吼道,朝她伸出手,好象要把她推回地板上。
「你開車就是了。」她閃開,雙手握住那把手槍,開始朝窗外射擊。即使她什麼也沒打中,但反擊至少可以令對方的人尋求掩護,使他們能有逃命的機會。如果她不采取行動,他們會連車帶人被打成蜂窩。
手槍在她手中往後跳,槍聲震耳欲聾,灼燙的彈殼彈進車里,其中一個擦過她的手臂,留下一陣灼痛。
車子行駛得不像先前那樣順暢,而是顛顛筋筋地忽走忽停。引擎顯然被子彈擊中了,但至少他們已經離開了莊園。子彈繼續在後面追趕他們,但從槍聲听來,子彈是從手槍里射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們已在射程之外。「我們必須丟棄車子。」強恩說,回頭察看後方。車子的後視鏡只剩下一副破金屬框,鏡子早就變成碎片散落一地。
「哪里?」
「一出視線範圍就丟。運氣好的話,他們在天亮前都不會發現車子。」
莉玫從破爛的座椅上方往後瞧。燈火通明的莊園像座迷你都市。她看到間距相等、成雙成對的燈光在這時大量出現汽車頭燈。「他們追來了。」她說。
他們轉過一個彎道,一片濃密的樹林使莊園從視線中消失。他把車駛離路面,
減速駛入樹林里。車子在樹枝和岩石間顛簸行進,他沒有踩煞車,以防萬一煞車燈還會亮。等他們離馬路夠遠,車身不會反射經過的車頭燈燈光時,他才停車熄火。他們坐在寂靜中,傾听著追兵的車輛呼嘯駛過他們的藏身處。
他們離莊園還不到兩公里。「再來呢?」她問。
「想不想慢跑?」
「那是我三更半夜最喜歡做的事,穿著涼鞋和十萬元的禮服,後面有一百個追兵在朝我們開槍。」
「妳該慶幸涼鞋的鞋跟不高。」他用槍管打破車里的燈罩和燈泡,以免開車門時,燈光會泄漏出他們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從地板上爬起來。碎玻璃布滿她的頭發、肩膀和座椅。樹林里很暗。她那側的車門打不開,可能是門鎖被子彈擊中。她只好爬過排檔桿到駕駛座。
強恩下車伸手把她從車里抱出來,放她站在地上。「抖一抖。」他指示。
他們彎下腰,抖掉沾在頭發和身上的玻璃碎片。她的手臂和肩膀有點刺痛,但她小心模索後確定自己沒有流血。他們能活著已經很不簡單了,沒有被玻璃割傷更是奇跡。
等眼楮比較適應黑暗後,她看出強恩有半邊臉比較黑。她的心一沉。「你中彈了。」她努力以平靜的語氣說。他不能中彈。不知何故,他的安然無恙對她非常重要。
「不是中彈,是被玻璃割傷了。」他听來十分惱怒。他拿出手帕按在額頭上。「那兩把手槍還在嗎?」
「在車子里。」她從車里取出那兩把槍。「我的工具呢?要不要帶走?」她可不想拖著它們到處跑。
「給我。」
她把沉甸甸的絲絨袋連同工具遞給他。他逐一取出工具,用力扔進樹林里。如果裝滿工具的袋子找到,陸義會奇怪它們是用來做什麼的。由于他們被看見從他的辦公室出來,他一定會搜查所有的線路而找到竊听器。
「妳的披肩還在嗎?」
「要它做什麼?」
「因為它是黑色的,可以遮住妳的肌膚。」
她從車里取出披肩和手提包。手提包里沒有他們用得著的東西。她的錢、護照和所有的東西都在房間里。她不擔心護照,因為上面的名字是假的,而強恩不需要護照就可以把他們弄回國,但錢卻派得上用場。
強恩拿走她手中的手提包,但沒有把它扔掉,反而把它塞進他的口袋里。「來吧!」
在黑暗的樹林里奔跑太危險,一不小心就會扭傷腳踝,甚至跌斷骨頭,因此他們謹慎地朝馬路的反方向穿越樹林,不時停下來傾听有沒有追兵。馬路上的車聲越來越遙遠,但陸義的手下應該很快就會追來。
他們走出樹林,踏上一條次要道路。「我們暫時沿這條路走,」強恩說。「它比較好走,而且在天亮前我們可以先看到他們。」
「我們要去某個特定的地方,還是漫無目的地跑?」
「尼斯。」
「為什麼去尼斯?為什麼不去里昂?里昂比較近。」
「陸義會派人監視里昂的機場,以及所有的租車店。他預料我們會去那里。」
「那麼馬賽如何?」
「我們的游艇在尼斯。」
「真的嗎?我不知道我們有游艇。」
「游艇是局里的,上面有衛星聯機的計算機。我可以把這份情報傳回總部,讓他們立刻開始工作。」
「那就去尼斯吧!」
他從口袋里掏出小刀,從膝蓋處割下她裙子的下半截。「你禮服口袋里的東西比史奴比狗屋里的東西還多。」她說。「搞不懂它怎麼還能這麼合身。」
「我有個手藝絕佳的裁縫。」
由于出了樹林,所以她可以看出他的頭還在流血。他把那下半截裙子割成長布條包扎住傷口。他的禮服又髒又破,她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把剩下的布料掛在脖子上。
他們開始慢跑,由于穿的不是慢跑鞋,所以跑在堅硬的柏油路上對腳部的沖擊很大。
「我們要一路跑到尼斯去嗎?」她在跑了約一公里半時問。
「不,我們要偷輛車代步。」
「什麼時候?」
「找到車的時候。」
她努力調整步伐使腳比較舒服,努力把心思集中在目前。遭追殺時,專心一點也不難。但現在沒有立即的威脅了,她就無法阻止思路轉向在陸義辦公室發生的事。也許那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她在溫法藍的書房第一眼看到強恩時,就受到他的吸引。每一次的踫觸,每一次的共舞和每一次的接吻,都使她的期待之情越漲越高而瀕臨爆發,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在他舌忝她時就達到高潮。
但願事情不是以那種方式發生的。但願他是在跟她,而不是為了掩飾任務而作戲。對她來說,彼此的結合是件意義非凡的事。對他來說,那只是任務而已。
也許令她傷心的就是這一點。她希望自己對他的意義不只是另一件任務,不只是另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她害怕……天哪!她害怕自己是愛上他了。
只有超級大傻瓜才會愛上麥強恩。
愛上經常出遠門或在危險中打滾的男人是一回事。警察、消防隊員、鐵道員、油井鑽探人員,他們的工作都很危險,也都長時間不在家。但至少他們都活在陽光下,至少他們的人生是真實的。強恩卻永遠在出任務,永遠在扮演另一個人。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生是死,或者就算活著還會不會回來。
她不能那樣愛一個人。她不能那樣過生活。
「有車。」他說,抓住她的手臂拉她離開道路。「趴下。」汽車的燈光在黑暗中朝他們疾駛而來。
她趴在草叢里,強恩趴在她和道路之間。汽車呼嘯而過。
他們緩緩坐起來。停止跑步後,她才感覺到她的腳和腿有多痛。她伸手按摩小腿。「也許打赤腳會比穿這種鞋子好。」
「泥土地也許,柏油路則不然。」
她的腳快被涼鞋系帶磨出水泡來了,她把系帶放松一格。「我這里有點麻煩。」
他蹲在她身旁。「水泡?」
「還沒有,但快了。」
「好吧,不再用跑的了。我們必須在今晚弄到交通工具,因為白天徒步很容易被發現。我本來想到遠一點的地方再下手偷車的,但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有什麼差別嗎?」
「如果有車在等于是陸義家後院的地方被偷,妳想他不會听說而猜出車是我們偷的嗎?到時他就會知道我們開的是哪種車而派人追蹤我們。」
她嘆口氣。「那麼我們用走的。」
他輕輕握住她的腳。「那恐怕也行不通。我們很快就會遇到農場或村莊,我會在那里弄到代步工具,哪怕是拖吊車也行。」
她站起來。「在那之前,我們用走的。」
***************
陸義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但氣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畢竟,出賣背叛在他這一行中是常有的事,但他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被騙得這麼徹底,他也沒有料到這麼多保全人員竟然阻止不了一輛車離開莊園。他們應該是專家,但他們的表現卻令他大失所望。
他的一個警衛死了,另一個腦震蕩。海杉被人發現衣衫不整、不省人事地躺在車庫地板上。海杉顯然是猜中譚子企圖偷莊園的車輛而遭到譚子從背後偷襲。令陸義大惑不解的是,海杉為什麼在值勤時赤果著上半身。直到他注意到嘉娜一直沒有出現而派人去查看時,謎底才揭曉。嘉娜被綁在床上,一絲不掛,怒不可遏。陸義原本還在考慮是不是必須為了嘉娜受到的侮辱而殺掉海杉,但她在得知海杉受傷時流露出的焦急關切,使他確定在她臥室發生的事是你情我願。
陸義的客人都震驚不安,今晚的暴力事件迫使他們許多人認清陸義到底活在怎樣的世界里。向朋友吹噓他們去惡名昭彰的龍陸義家作過客是一回事,但現實的殘酷卻是另一回事。他們大部分人在天一亮就要離開了。
就宴會主人而言,今晚是個大失敗。就生意人而言,比大失敗還慘。
譚子和莉玫進過他的辦公室。他無從想象莉玫在那里面做什麼。她可能是譚子的同黨,但也可能不是。走廊槍戰的目擊者都說法一致地表示︰他粗暴地把她推來推去,最後還拖著她出去。但是,譚子在開車,朝警衛開槍的不是莉玫還會是誰?譚子有可能一邊開車一邊開槍,很困難,但並非不可能,何況譚子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他們在他的辦公室做什麼?
門鎖故障了。但在他上次離開辦公室時門鎖還是好的,因為他每次離開時都會習慣性地試著轉動門把。
他站在辦公室里往四下瞧。譚子會對什麼感興趣?計算機,那當然。但嘉娜的計算機里沒有會令譚子感興趣的東西,而他自己的計算機資料有密碼保護。
密碼。他走到書桌前面審視桌面上的東西。沒有東西看起來像被翻動過,他的那本『雙城記』還在原來的位置。
但是——
但是直覺告訴他譚子闖進了他的計算機。他不敢做樂觀的假設,也不敢輕敵。他的對手顯然能夠任意出現和消失,能夠在大眾知曉前取得政府機密文件。這樣的人不是靠山握有大權,就是本身握有大權。
他非找到他們不可。他打了一通電話給里昂的有關當局,機場立刻布下了天羅地網。當他的一個觀察力敏銳的手下看到車子駛離路面的痕跡,而找到那輛被丟棄的奔馳轎車時,天羅地網擴大到了租車店。
他們現在是徒步,除非譚子偷了另一輛車。陸義打電話給當地的警方,如果有人報案車輛失竊就要立刻通知他。
他在書桌後面坐下,手指輕敲著桌面。一般人會逃往距離最近的里昂,但正因為如此,譚子反而會往反方向逃。出人意料,乘人不備。這就像下棋一樣,致勝關鍵在于事先預測對手可能下的每一步和擬定反制之道。
馬賽在南方,都市規模比里昂大,還有個繁忙的大型港口。距離雖然比較遠,但一到那里,逃月兌的機率就大幅上升。
佰口。這就是關鍵。譚子會由水路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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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很小,道路兩側散布著不到十五戶人家。強恩選中停在一座農舍前面的舊型雷諾,因為越舊型的汽車越容易使點火裝置電線短路而發動。莉玫站在旁邊看強恩輕輕打開車門,在儀表板下模索點火裝置。他們沒有手電筒,不得不冒險讓車內的燈亮著。他用小刀削掉電線的塑料鞘。
三座農舍外的一只狗從睡夢中醒來,吠叫一聲後就安靜下來。沒有農舍的窗戶亮燈。
「上車。」強恩低聲說,要她從駕駛座車門鑽進車里,以免開關前座車門制造出更多聲響。她不是三歲兒童,雷諾的內部空間又小,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爬到前座。
強恩沒有笑,但他撇嘴的模樣說明他很想笑。他把電線扭在一起,引擎開始試圖運轉。他滑進駕駛座輕踩油門,車子在一聲尖叫後發動了。他沒有關車門就踩離合器切入低速檔,車子在他松開離合器時開始向前跑。車子在路上跑了五十公尺後,他才關上車門。
「幾點了?」她癱坐在座椅里間。她的腳痛得要命,她月兌掉涼鞋,不在乎她可能沒辦法再把鞋穿上。能夠坐下來實在太舒服了,她差點忍不住申吟起來。
他瞥一眼手表。「三點多。運氣好的話,兩、三個小時後才會有人發現這輛車不見了。妳何不先睡一下?」
「我不困。」她真的不困。她累了但不困。她又餓又渴,而且真的很需要把疼痛的雙腳浸泡在冷水里。
「等腎上腺素下降時,妳很快就會睡著了。」
「那你呢?你沒有腎上腺素嗎?」她粗聲惡氣地說,但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脾氣暴躁。
「我習慣了。」
「我沒事。」她撒謊道。她瞥他一眼。他手握方向盤,氣定神閑的表情好象在周日開車出游。她看來也許也很平靜,內心里卻四分五裂。
「想談一談嗎?」
「不想。」她驚駭地說。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不想听他叫她把那件事視為任務的一部分。她只想趕快忘掉那件事,保留一點尊嚴。
「我們遲早得談的。」
「不用,我只想趕快忘掉。」
他繃緊下顎,沉默片刻。「妳在氣自己達到高潮,還是在氣我達到高潮?」
她想要放聲尖叫。天哪!他為什麼非提那個不可?「都不是。也都是。」
「那種答案還真明確。」
「想要明確的答案,去查字典。」他再度沉默,好象在衡量她的抗拒程度。「好吧,我們改天再談。」
她不回答。難道他不明白嗎?談那件事就像在傷口上抹鹽。但他沒有那種感覺,又怎麼會明白?
「尼斯離這里多遠?」
「走高速公路大約三百公里,走山路比較近但未必比較快,尤其是開這輛車。它的馬力不足,走山路會像蝸牛爬。」
「走高速公路應該六點半或七點就可以到尼斯了。」
「我們必須在中途停下來偷另一輛車。」
「另一輛車?」
「我們離陸義的莊園太近。車主一去報案,他就會知道。我們必須丟棄這輛車。」
「丟在哪里?」
「瓦倫斯吧。我會在那里找別的車。」
他們成了竊車狂,她心想。她想要驚險刺激,有強恩在,果然沒有一刻是無聊的。但回家變得越來越令人向往,家是最好的避難所,尤其是在她愚蠢地愛上他之後。她想到她寧靜舒適的房子,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除了每扇門窗上的雙重鉤鎖以外。
「如果能搭上飛機,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會回到家里了。」她說,接著想起她的護照。「算了。沒有護照,我要怎麼回美國?」
「我們可能搭軍機回去。」
我們?他打算跟她一起回國?這倒是新聞。「你也要回華府?」
「暫時。」
他沒有多作說明,她也沒有多間。她靠在椅背上閉起眼楮,即使睡不著,她還是可以休息。
***************
「有個農夫報案說他的汽車今天早晨失竊……在這里。」陸義用手指指著地圖說。那個小村子距離莊園十三公里,在一條往西南方蜿蜒的小路邊,小路最後接到高速公路。當他跟當地警方的朋友通電話時,他的幾個保全人員就聚集在他的書桌邊。
如果譚子往南逃,他就會出現在那個村子所在的區域。「車子的廠牌和顏色呢?知不知道車牌號碼?」他邊听邊寫。「好,謝謝,有新消息再通知我。」
他掛斷電話,撕下便條紙。「找到這輛車。」他把便條紙交給手下。「在往馬賽的高速公路上。如果可能,把他活捉回來,否則——」他聳聳肩。
「那個女人呢?」
陸義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莉玫涉入的程度。他親自搜查了她的房間,但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有沒有可能是譚子綁架了她?他非常肯定的一件事是,譚子迷戀莉玫。他看她的那種熾烈眼神不可能是假裝的。他們若是同黨,他仍然可以有那種感覺;但若不是,而莉玫又不願意跟他走時,譚子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綁架她。
他認識的莉玫說話有點尖刻,但善良風趣。他想起她教蘿菱化妝時的那種溫柔,以及她並沒有以居高臨下的口氣跟蘿菱說話,好象生病影響了他女兒的智力。
為了蘿菱,他說︰「盡量不要傷害她,把她帶回來見我。」
他們在黎明前抵達瓦倫斯,強恩開著車在大街小巷穿梭找尋可能的目標。瓦倫斯的人口超過六萬,所以找到另一輛車應該不會困難。
他瞥向身旁正襟危坐的莉玫,他的嘴唇眠成一條細線。今晚他差點害她送命。他原本十分肯定這會是那種他閉著眼楮都能完成的簡單任務,沒想到他們竟然差點丟掉性命。
他知道自己仍在拿她的性命冒險,但他卻沒辦法使自己打電話叫人來接他們。至少現在不行,因為他在陸義辦公室對她做的事像條毒蛇盤繞在他們之間,只要他一動就會攻擊。
只需要一通電話,一個小時之內就會有人來載他們飛往尼斯,他在那里把檔案傳回總部後任務就算完成。但在目前的情況下,她會千方百計地回家和逃離他。他不能讓那種事發生,至少在事情還沒講清楚前不行。
他費盡心機不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感覺,現在他自食苦果了。她以為他只把她當成達成目的的手段。她在知道真相後會怎麼想?雖然在陸義辦公室的開始時只是掩護,但他見機不可失而佔有了她;更糟的是,他還會再做一次。無論是什麼時候,無論是以什麼方式,只要能夠,他都會佔有她。
他在陸義家說的每句話和做的每件事都是發自真心的,所以陸義才會那麼輕易地信以為真。但莉玫似乎沒有看出來,即使他知道她無法抗拒他在上對她的吸引力而那麼快達到高潮。也許他太擅長他的工作,把戲演得太逼真了。他厭倦了扮演另一個人;當他吻她時,他希望她知道那是因為他想要吻她,而不是因為任務上的需要。
一輛警車在對面車道朝他們駛來,他太專注于想心事,差點沒注意到警車是如何地在接近時減速。幸好他的本能和反射動作及時提醒了他。
「我們被認出來了。」他說,把車換到低速檔,在下個路口緊急右轉。保持低調已經沒有意義,就算警察知道他已看到了他們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要被警察追上。他把油門踩到底,需要在警車掉頭跟上之前再度轉彎。
莉玫立刻進入高度警覺。「這麼快?」她不敢置信地問。
「有錢能使鬼推磨,陸義能使一輛失竊的汽車變成極其重要的事。」他在下個路口緊急左轉。他關掉車頭燈,在下個路口再度左轉,駛向原先駛離的街道。
莉玫抵著儀表板和車門,以免被摔來摔去。
強恩在到達路口時右轉,駛入跟警車相遇的那條街道。運氣好的話,警車已經被他甩掉了。狹窄曲折的上坡街道十分幽暗,除非他踩煞車,否則警車應該無法發現他的位置。
他不需要用到煞車就能把車操縱自如,需要減速轉彎時,他就換入低速文件讓引擎煞車。
「現在該怎麼辦?」她問。她已經放棄座椅,跪在前座地板上了。她的語氣又變得有點興高采烈了。他想起他們在逃離莊園時,她是如何地開槍反擊,驚險不但沒有使她歇斯底里,反而使她渾身是勁。
「按照原定計劃,丟棄這輛車,換另一輛。」
「有沒有可能在做這些事時弄點東西來吃?」
「如果能找到溪流讓我們清洗一下。我們現在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赤果的雙足和破爛的禮服,再看看他血跡斑斑的上裝。她聳聳肩。「把臉和手洗干淨恐怕不會有什麼幫助。」
她說的沒錯,他們需要換過衣服才能見人。如果他偷的下輛車有滿油箱的油,他還可以偷些食物及飲水,那麼在抵達尼斯前,他們都不必再停下來了。他們可以在游艇上洗澡、換衣服。
「我們還需要找個隱密的地方解決內急問題。」她指出。
「遵命。」
強恩把雷諾停在一家商店後面,拆下它的牌照跟他們遇到的下一輛車對換。等當地警方找到雷諾和比對車牌時,他們會認為它只是一輛同型車。雖然他們終究會發現車牌被換過,但這樣至少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現在要去哪里?」莉玫問。她筋疲力盡了,但至少強恩找到一叢灌木讓她解決了內急問題,所以現在除了腳痛以外,她沒有其它身體上的不適。
「走路去找另一輛車。」
「我就怕你會這樣說。我們為什麼不能用換上雷諾牌照的那輛車?」
「它們相距太近,警方會立刻懷疑到我們身上。我們需要在城市另一邊的車。」
她長嘆一聲。此時此刻,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走路到城市的另一邊。不,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被抓到。她咬牙忍住迸到嘴邊的抱怨。
他們走了四十五分鐘,他才看到他想要的車。那是一輛未上鎖的飛雅特,停在一座小山坡的頂上。「上車。」他說,她滿心感激地爬進去。他沒有發動車子,而是把它排入空檔,抵著門框開始推車。車子悄悄滑下山坡時,他才跳進駕駛座。他讓它滑行到快停下來時,才使點火裝置的電線短路而發動車子。引擎嘎吱作響,但車跑起來很順暢,這樣就令他們心滿意足了。
***************
陸義一言不發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他不喜歡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手下去辦。他了解譚子,最起碼他沒有低估他。客人都走光了,他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里。
他的手下以電話回報最新進展。失竊的雷諾在瓦倫斯被找到,但沒有發現譚子或莉玫的蹤影。有人把雷諾的車牌跟一輛富豪轎車對換,但那輛富豪並未失竊。
「過去二十四小時內失竊報案的其它車輛呢?」
「離雷諾一公里的一輛標致失竊。還有一輛飛雅特失竊,但失竊地點在城市的另一邊。還有一輛奔馳也失竊了,但車主在報案前一直不在城里,所以不知道失竊多久了。」
距離最近的標致汽車最有可能,陸義心想。但他那樣想也許正好中了譚子的計。「目標鎖定奔馳和飛雅特,」他說。「我在兩小時內搭直升機跟你們會合。找到那兩輛車。」
「遵命,龍先生。」
***************
他們在中午抵達尼斯。莉玫累得無法思考,但她的身體還硬撐著。一個男子用尾掛機艇把他們從碼頭載到停泊在港灣里的游艇邊。她沒有想到強恩口中的游艇是一艘十八公尺長、閃閃發亮的白色大型游艇。當她驚嘆地抬頭凝視游艇時,強恩低聲跟那個男子說話,交代他如何處理那輛偷來的飛雅特,以及監視游艇別讓任何人毫無預警地靠近。
莉玫用盡殘存的力氣才從梯子爬上游艇甲板。強恩卻爬得輕而易舉,好象剛剛睡了一夜好覺醒來那樣精力充沛。他看來十分狼狽,但毫無倦容。
他打開艙門領她進去。出奇寬敞的船艙內部裝潢得十分豪華。他們置身在游艇中央的大客廳里,客廳的另一邊有全套的廚房設施。強恩帶她經過廚房進入一條狹窄的甬道。
「浴室在這里。」他說,打開一扇門。「妳需要的東西,里面都有。等妳洗完澡後,隨便用哪個臥室都可以。」他指指浴室再過去的兩扇門。
「你會在哪里?」
「在辦公室傳送檔案。船上還有兩間浴室,所以妳可以慢慢洗。」
她走進設備豪華的浴室,站在化妝鏡前面發呆。他們平安無事,任務大功告成。她應該覺得滿意才對,但她卻只感到一種空虛的痛苦從胸口擴散到全身。完成了。結束了。強恩。任務。一切的一切。
「我不能放他走。」她喃喃自語,把額頭靠在鏡子上。她太愛他了。她努力抗拒了幾個星期,愛上他那樣的男人是件很辛苦的事。她愛過一個英雄,失去達勒已經夠令她痛不欲生了。她現在冒的風險更是大得不堪想象,但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令她生氣的是,她對他竟然毫無抵御能力。只要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弱點,她都不會感到如此無助。她知道他喜歡她,對她也有生理反應,但男人的生理反應是不由自主的,她不能想的太多而自作多情。他自己也說過男人是單細胞生物,他們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具溫暖的軀體。而她剛好符合那個條件。
她可以整天站在這里反復思考那些問題,就像企圖逃出迷宮的老鼠,轉來轉去卻又都回到原點︰她跟強恩是不會有結果的。他活在黑暗中,基本上每天都在冒生命危險,把私生活縮減到最低程度。她連他的那部分都愛,因為世上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樣做,像他那樣犧牲?
她只能希望偶爾見到他。連五年見一次也可以,只要她知道他還活著。
最後那個念頭使她打了個哆嗦,她站直身子,開始月兌衣洗澡。梳洗完畢後,她的精神好多了,情緒也平靜下來。她決定以後再來處理髒衣服,于是穿上掛在門後的毛巾布浴袍。現在她只想倒頭大睡。
她打開門就愣住了。強恩就站在門外,全身上下只有圍在腰際的濕毛巾。他已經洗過澡了,胸毛上還有未干的水珠。莉玫一手緊握著拳頭,另一手緊抓著浴袍腰帶,阻止自己伸手去模他。
「檔案傳完了?」她訝異地問。
「兩分鐘就搞定了。」
他擋住她的去路,用莫測高深的眼神望著她。「莉玫……」
「什麼事?」她在他遲遲沒有下文時問。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靜止不動。「妳願意跟我上床嗎?」
她的心猛跳一下。她凝視著他,暗忖他那對莫測高深的藍睜後面隱藏著什麼。接著她發覺他在想什麼並不重要,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事會比跟他在一起更重要。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上,輕聲細語地道︰「願意。」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把她抱了起來,饑渴的唇立即封住她的嘴,急切的舌在她口中探索。她摟住他的脖子,在歡愉中迷失了自己。
她不知道他們怎麼進入臥室的,也不知道她的浴袍和他的毛巾是怎麼離開身體的。她只知道他們倒在床上,她一口氣還沒喘過來,他已壓在她身上來到她兩腿間。
他唐突又猛烈地進入她體內,她忍不住大叫起來,弓起背部,指甲戳進他的肩膀。他粗硬灼熱的亢奮刺入她毫無準備的身體,急切使他全身發燙,沖刺使他全身顫抖。他用吻封住她興奮的申吟。這不是任務的一部分,這不是假裝,他是真的要她。
他把自己完全推送進她的體內,把頭埋在她的肩窩,如釋重負地打個哆嗦,好象跟她的結合已經讓他等得忍無可忍。
這個充滿迫切需求的男人不是她認識的麥強恩。他一向都是那麼自制,但現在的他好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輕撫他的背。「有個觀念我想介紹給你,」她呢喃地道。「前戲。」
他抬起頭,苦笑一下。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捧起她的臉蛋親吻她的唇。「我是個猴急的男人。每次妳讓我踫妳,我都要盡快進入妳體內,以免妳有時間反悔。」
他的話震驚了她,因為那些話語暗示著他也有她從未料想到的脆弱和需要。
他在她體內緩緩移動起來,帶給她美妙的快感。她倒抽口氣,抬起腿環扣住他的臀部。「我為什麼要反悔?」她喘著氣間。
「因為我們之間的情形一直不大順利。」
現在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他們之間仍然充滿緊張、痛苦、不確定和爆炸性的性吸引力,甚至是兩個倔強的個性摩擦出的敵對火花。平靜始終不適合用來形容他們的關系。
她把手指伸進他微濕的頭發里,抬起臀部主動他。「如果我想要平順,我會去騎旋轉木馬。」
他全身緊繃,目光如炬,呼吸困難。她再一次抬起臀部深深接納他,他忍不住發出沙啞的申吟。「那麼坐穩了,這一趟會漫長而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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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莉玫在強恩的懷抱里醒來。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背,他的腿跟她交纏著,他的右臂擱在她的臀上。她感覺到他的唇輕拂過她的頸背,因此知道他也醒了。她挨近他,愉快地輕聲嘆息。
他的亢奮不停地抵向她的臀部。她想要轉身,但被他的呢喃制止。他調整位置,使他的亢奮對準她的開口。她弓起背,給他較好的角度。他按住她的月復部,緩緩進入她體內。早晨的她雖然柔軟濕濡,但他們的姿勢使她的身體難以接納他。她喘著氣,努力放松。兩腿閉攏使她體內沒有太多空間,他感覺起來太過龐大,把她緊繃到極限。
那種感覺近乎痛楚,但又那麼令人興奮。她把頭往後靠在他肩上,努力忍受那種感覺和接納更多的他。他又推進一寸,她再也忍不住地申吟起來。
他停頓下來。「妳還好吧?」他的聲音因睡眠和而沙啞。
她不知道。也許吧。「還好。」她呢喃。
他的右手她的酥胸,挑逗她的。他的左手從她的腰下繞上來覆蓋住她的。他的中指輕壓在她的蓓蕾上,沒有摩擦,只是輕輕按著。接著他開始移動,緩慢悠長的進出使她的身體來回摩擦著他的手指。
她在愉悅的沖擊下叫喊、扭動。他在她耳邊呢喃著安撫的話語,等她不再扭動時又開始在她體內移動。
「我第一次見到妳就想要妳,」他輕聲細語。「天知道我有多麼羨慕達勒。」
他的右手撫模著她的軀體,帶給她一波波的快感。「我強迫自己遠離妳長達五年之久。我給妳無數的機會找個合適的男人安定下來,但是妳沒有把握那些機會,而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現在妳是我的了,莉玫。我的。」
震驚使她思緒混亂。她一點也不知道他的那些心事。她怎麼可能知道?他的演技那麼精湛,他把心事隱藏得那麼好。「強……強恩?」她結結巴巴地說。
他的臀部從容不迫地前進後退,他的心跳卻似擂鼓般又快又猛。「我說服妳接下這件任務,因為我無法放了妳。」他舌忝舐、輕咬她的頸窩,知道那樣最令她興奮。她想要分開雙腿,但他不讓她如願。
莉玫扭動掙扎,急切的快要把她逼瘋了。雖然他的手指帶給她快感,但那樣的接觸還不夠。雖然他在她的體內移動,但進入得不夠深,動得不夠快。他用撫觸和話語把她推到高潮邊緣,卻不讓她攀上狂喜的顛峰。
「妳說的沒錯,」他說,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肌膚。「我原本可以找別人裝竊听器,甚至我自己就可以裝。但我想要妳跟我在一起,我想要這個擁有妳的機會。」
「讓我把腿放在你的腿上。」她懇求道,挫折感逼得她快發狂了。「拜托你動快一點。」
「還不到時候。」他再度親吻她的脖子。她把右手伸到背後抓住他的臀部。「在陸義的辦公室里——」
「看在老天的分上,事後再告解!」
他笑著掰開她的手指。「我不是有意那麼過分,我從來沒有像那樣失去自制過。我非品嘗妳不可,非吻妳不可,接著非擁有妳不可。我希望我們的第一次是在床上,有很多時間可以纏綿繾綣,但我停不下來。我忘了任務,一心只想擁有妳。」
他說的是每個女人都想听她心上人說的話,莉玫恍惚地心想。但他真可惡,偏偏要在她欲生欲死時說。也許使她更加興奮的正是他說的話,因為每個字都說到她心坎里。
「妳似乎認為任務結束,我們之間也跟著結束。差得遠哪,甜心。妳屬于我,永遠都會屬于我。」
「強恩。」她喘著氣說。「我愛你,但是如果你不立刻開始動你的——」
他喉嚨深處發出愉快的笑聲,然後服從她的命令。他把她的大腿抬到他的臀部上,開始猛烈快速地深入。她渾身一僵,兩腿戰栗,在前所未有的高潮中爆發。在她的悸動消褪前,他也得到自身的解放。
斑潮過後,她仍無法停止顫抖。他帶給她的歡愉太強、太久,她仍然無法完全相信他說的話。她轉身面對他,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戒慎起來。
她擠出一個微笑,但心跳急促得使她幾乎無法說話。「別以為你可以只在我背對你時說那些話。」她模模他的頰,捧起他的臉。「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一陣戰栗竄過他全身。「字字真心,句句肺俯。」
「我也是。」
他握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一時之間似乎說不出話來。
她親吻他的下巴。「我不會要求你無法給予的東西。我知道你是誰,記得嗎?我不會要求你放棄你的工作。我自己也可能回到外勤單位——」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我們會想出解決之道的。」她撫模他結實的胸膛,親吻他的喉嚨。「我們不必現在做決定,甚至明天也不必。」
他翻身壓在她身上。「妳對我真好。」
「我不想嚇跑你。」
「在等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擁有妳之後?甜心,妳用獵槍也嚇不跑我。但有件事妳說的沒錯。除了早餐要吃什麼以外,我們不必做任何決定。在回華府之前,我們可以忙里偷閑幾天。」
「真的嗎?」那听來太棒了。除了睡懶覺、、曬太陽以外,什麼事都不用做。沒有角色要扮演,沒有磁盤片要偷,他們只需要做自己。她仍然無法完全領會他說的每句話。她以前怎麼會不知道,沒有感覺到他深受她吸引?也許她有,也許在伊朗時她就感覺到了,所以她才會那麼不安。當時她說不出她感覺到的是什麼,因為強恩太善于隱藏他的想法了。幾年前,甚至幾個月前,她會听得進他今天說的這些話嗎?她不知道。
如今他們在一起了,這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