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宓溜到蓋文身後,輕拍他的肩膀,嚇了他一大跳。他根本沒有听到她走近的聲音,他轉過身,準備應付敵人,卻發現是他的女主人站在那里。杰宓的手里拎著雙鞋子,蓋文瞪著她好一晌,仍然不明所以,最後他坦白地承認自己技遜一籌。
「我完全沒听到妳走近的聲音。」
「我無意驚嚇你,」杰宓回答。「還有,講話小聲一點,亞烈已在小睡。」
「金亞烈?」
「拜托,不要叫喊,蓋文。」杰宓道。「你不必露出這麼難以相信的樣子,亞烈也是人,如果他不是需要休息,他絕不會睡得那麼熟,不是嗎?」
扒文搖了搖頭,他正在努力控制住爆笑聲。他最後一次看到亞烈時,他一點也沒有疲憊的樣子。當然,那時他正要上床,但蓋文知道他可不打算睡覺。
上帝!他幾乎等不及拿這件事糗他了。
杰宓抓著蓋文的手臂,方便自己穿上靴子。「我要找海絲幫我把樓上的臥室清理出來。」
扒文立刻提議召來士兵幫助她,但杰宓堅持自己來沒有問題。她上了樓,在第三間門前正要轉身,卻發現蓋文仍然緊跟在她後面。
不待她詢問,他立刻解釋:「我在想我或許可以幫妳搬動一些東西。」
杰宓的嫁妝剛在今早到來停在前院,她的兩位孿生姊姊為她打理了一整車的幃幔、布料及家具,而其中最令蓋文不解的是一張設計有誤的大椅子。老天!它的椅子腳甚至不一樣長!杰宓解釋那是搖椅,讓人坐在椅子上搖晃用的,但蓋文仍然滿臉懷疑之色。
扒文看過了樓上的臥室,確定沒有人能夠埋伏襲擊杰宓後,他留下她揮她的灰塵,下樓找馬可去了。他派了兩名士兵守在杰宓所在的二樓窗口之下。
馬可听見亞烈要他及蓋文一齊守護杰宓之時,頗表驚訝。他早已得知杰宓曾被困在一幢著火的小屋,這種事在高地上傳得很快。但到現在為止只有蓋文及亞烈知道那是一樁蓄意的謀殺事件。
「你確定門是由外面被拴上的?有人想殺死杰宓?」蓋文肯定地連點了兩次頭。「而亞烈特別指定要你及我保護她?」馬可似乎仍無法相信後者。
「是的,他非常重視你的忠誠,馬可,你為何懷疑?」
馬可搖了搖頭。「他從來就沒有理由懷疑我的忠誠,只是我曾經向他表明了我不喜歡他的婚姻,不管那是否是被迫的。」
「你打算拒絕你的領主?」
「哦,不,」他強調地道。「正好相反,亞烈剛顯示了他有多麼重視我,蓋文,而我我對他的信心受寵若驚。」
扒文大笑。「馬可,我從沒有听你說話這麼剖心瀝膽過。哦,我不該這樣子笑你的,別生氣,好朋友,只是剛才你慷慨激昂的樣子哦,你的臉都紅透了。」
馬可皺了皺眉,但蓋文只是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最後他忍不住也笑了。
然後他們注意到亞烈正走向他們,兩人一齊停止了笑聲。亞烈的表情顯示他不喜歡他們的笑。
「我的妻子呢?」他用吼的道。
「她在樓上清理房間。」蓋文道。
「只有她一個人?」
「我檢查過了房間才讓她進去的,」蓋文道。「上樓只有一道樓梯,如果有人經過,我一定會看到的。」
亞烈點點頭。「我要你們兩個一直陪著她,」他命令道。「一前一後的,明白了嗎?」
扒文及馬可點頭。「但她一定會覺得奇怪的,」馬可道。「她雖然是個英格蘭人,但她並不笨哪。」
馬可調侃的語氣令蓋文深為驚訝,這不像是他熟識的嚴肅的馬可了。「是的,她一定會覺得奇怪。」他附和道。
「那就讓她去奇怪,」亞烈緊繃地道。「告訴她那是我的命令就夠了,該死了!蓋文,你不該讓那個女人做清理房間這種事的。」
「她堅持要做,亞烈。」蓋文道。「她的精力太過充沛了,需要用掉一些,或許她是借用了你的力量。倒是你看起來好象不太好,亞烈,你不需要再多睡一會兒嗎?」
「亞烈在白天小睡?」馬可無法置信地問。
「你的玩笑令人生氣,」亞烈道。「如果你們再那樣子對著我笑,我對天發誓我會把你們揍扁,叫你們睡上比我更久的時間。」
他的威脅很快地見效。「我要去找格斯,」他大步離開大廳,一面回頭道:「幾分鐘內就回來。」
亞烈走到格斯家時正好消了氣,而由格斯家中傳來的吼叫聲判斷,格斯的心情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來開門的是麗莎,她對她的領主綻開個燦爛的笑容,顯示格斯的大吼大叫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雖然和一個野人住在一起,妳看起來還是非常地好。」亞烈道。
「你的妻子早已經警告我要使格斯待在床上不容易,而且她說的對極了,格斯幾乎就像頭大熊,這時候的他可真不討人愛。」她提高聲音,故意讓她的丈夫听到。「不過我相信等他胸口的線拆掉了,他就會停止他那些無止盡的抱怨了。」
「妳怎麼敢用這麼不敬的語氣和我講話?」格斯由他的床上吼道。「領主是來看我的,老婆,不是來听一個女人的嘮叨。」
麗莎氣惱地瞪了她丈夫一眼,然後看向亞烈。「要來杯酒嗎,大人?」
榜斯咕噥道:「我也要一杯。」
麗莎不睬他。她為亞烈倒了一大杯酒,然後道:「我先告退了,你們談你們的吧!」她對著亞烈行禮後走向門口。
「麗莎,過來這里一下。」格斯喊道。
亞烈倚在窗口,看著格斯美麗的小妻子羞窘地走到她丈夫身邊,格斯毫無顧忌地以手按住她的背,將她的身子拉向他,熱烈地吻她。
她抽身要離開時,格斯在她耳邊喃喃說了些什麼,然後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麗莎的臉更紅了,她幾乎是用逃的逃出門去。
「她是個好女人。」格斯嘆了口氣,他丟掉手中的水杯,離開床想要找酒。
「她把它帶走了,」亞烈笑道。「那個女人比你知道的更了解你。」
這句話似乎使格斯大悅,他示意亞烈分他喝一口酒,亞烈同意了。他大呷了一口氣後道:「上帝,這滋味真是好極了,你的妻子告訴麗莎,拆線前不準我喝酒,天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子對付我。不過麗莎可把她的話奉為聖旨,我可真快被她們這兩只小母鳼逼死了。天知道,亞烈,當初你應該讓我干脆地死去,免受這兩位──」
「天使的照顧?」
榜斯大笑地點頭,然後他的表情變為認真。「亞烈,找我有事嗎?或只是看看我?」
「關上門,格斯。」亞烈道。「我要說的事不能讓人听到,我需要你的建議,朋友。」
榜斯立刻知道這是嚴重的事,因為他比亞烈年長四歲,亞烈一向尊重他的建議。
亞烈告訴了格斯杰宓幾乎被人謀殺的事,他特別補充了杰宓仍不知道那是件蓄意的謀殺。亞烈要求格斯幫忙他研究保護杰宓的方法,及推敲凶手是誰。
他們談完了這一切,亞烈卻似乎又陷入了深思與猶豫不決,格斯知道亞烈一定還有話要問,他耐心地等待。
終于他道:「格斯,我要你告訴我,你所記得的有關倫娜的一切。我婚後的那一小段時間,你和蓋文、馬可都在這兒,我卻在外征戰。」
「是的,你大多在外為國王服務,」格斯沉吟道。「你知道嗎?亞烈,這是自從倫娜下葬後,你第一次提到她的名字?」
「我原本是想把過去埋藏起來,但──」他中途打住,搖了搖頭,然後再次要格斯告訴他他知道的有關倫娜的一切。
他們談了快半個小時,亞烈離開時的心情並沒好多少。麗莎一直在門外徘徊,格斯對她眨了眨眼楮,再次令她羞紅了臉。
亞烈上山往回走,他遠遠地就看到杰宓站在二樓窗口,但她並沒有看到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樓下站崗的兩位士兵上。他們正在說些什麼,並不知道她在上面傾听,而她听得笑靨如花。
亞烈想,這樣的她是多麼地美麗及迷人,然後士兵的談話聲飄到了他耳中,令他猛地打住了腳步。他的士兵是用蓋爾語談的,而他的小妻子卻听得津津有味!
懊死的她,她一直听得懂蓋爾語!
亞烈驚訝得忘了生氣。士兵們話題一轉,說到一個流傳在蘇格蘭的老笑話。一名蘇格蘭士兵看見路旁躺著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基于蘇格蘭人的熱血天性,他立刻就上了,對那女人為所欲為。
士兵的同伴大笑,說笑話的人繼續說到另一名士兵也來到了現場,看見他同伴所做的,立刻就說那個女人顯然已經死了,而只有異教徒才會和尸體交媾的。
杰宓咬唇掩住笑聲,她的眸子閃亮,並充滿期待地等這個笑話的最後一句。
亞烈亦充滿期待地等著看她的反應。
「死人?」那個士兵喊道。「我還以為他要說那是個英絡蘭女人!」
杰宓的笑容逝去了。她消失在窗口,樓下不知情的士兵仍在大笑,一會兒後,杰宓提著一桶的水回來。亞烈含笑地看著她瞄準士兵,將水桶里的水倒下樓去。
士兵尖叫、詛咒?然後看向樓上,只見她甜甜地探出窗口,狀似無辜地道:「哦,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們站在那里。」
「是金夫人!」士兵們喘息道。
那兩名士兵迭聲抱歉他們不該喊叫詛咒,他們走過亞烈身邊時,他恰好听到他們在說幸好金夫人不懂得蓋爾語,不然他們可大大地冒犯了夫人。
但杰宓懂得蓋爾語的。亞烈大笑出聲,並立刻吸引來了杰宓的注意力。
她對著他微笑。「你的心情很好嗎?丈夫大人?」她自樓上的窗口喊道。「你休息夠了?」
她一定就得提他在大白天午睡的事嗎?亞烈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他決定和杰宓玩這個欺騙的游戲?亞烈已經在心里想著他打算對他的妻子說的話了──當然是用蓋爾語了。杰宓有一副最容易被激怒的脾氣,而他又非常地喜歡逗她。
啊,他的小妻子真的是個充滿驚喜的小東西!她居然一直假裝听不懂蓋爾語!該死的,想到他還要他的士兵加強練習英語,好和這位新夫人溝通。哦,如果他不多加小心,搞不好明年冬天她就讓他們全穿起英格蘭衣服了,這幅景象令亞烈心中一凜。
「怎麼了,亞烈?你剛才在笑什麼?」杰宓再次問,她的身子更加探出窗口。
「妳就不知道多小心一點嗎?」他朝著她大叫。「妳都快要跌下來了,笨女人!」
她向後退了一步。「謝謝你的關懷,丈夫。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剛才究竟在笑什麼了?」
亞烈重復了剛才士兵的笑話,旨在激怒她。但杰宓不讓他說完,她半途打斷。「亞烈,這個笑話我听過了,」她道。「那個女人沒死,而她是蘇格蘭女人,就是這樣!」
她搶在亞烈能夠和她爭辯之前離開了窗口。
她走到樓梯下時,亞烈也剛進入庭院並正在抱怨道︰「這一團混亂是什麼?」庭院里堆滿了包裹,但其中最特出的還是一張奇形怪狀的特大號椅子。
「這是我的行李,大人,不必皺眉。」杰宓繞過這一團混亂,走到亞烈身前。亞烈正拿起一塊幃幔在看,杰宓自他手中接了過來。「我打算把這塊幃幔掛在大廳的壁爐上。」她道。
馬可及蓋文形影不離地陪著她。「這是什麼鬼東西?」亞烈繼續說道。「我看不出來」
「你看錯邊了,」杰宓道,她將幃幔的一端塞到蓋文手中。「拜托,幫我拉起來,拉直──對,就是這樣。」
「這是妳自己做的嗎?」蓋文笑著問。
「哦,不,」杰宓道。「這是愛麗及愛琳做的,她們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她看了蓋文及馬可一晌,然後轉向亞烈。「你知道嗎,亞烈?我在想我們應該讓馬可及蓋文見見愛麗及愛琳,我相信他們會是──」
「妳少在那里亂點鴛鴦譜。」亞烈插入道。
「妳的孿生姊姊像妳嗎,杰宓?」蓋文問。
「不,她們兩個都比我漂亮。」
扒文的眼楮一亮。「那麼我一定得見見她們!」
「她們的個性就像瑪莉。」亞烈喃喃地道。
「沒關系,」蓋文沖口而出。他走到壁爐前把幃幔掛起來。
亞烈懶洋洋地笑道:「蓋文,如果你再告訴任何人你的領主在白天睡覺,我會確定你見不到那兩個姊妹。」
扒文強掩任笑意;杰宓則兩手插腰,面對亞烈。「你是在暗示我的姊姊配不上你的人?」
「我甚至不會把她們塞給一對公羊。」
杰宓憤怒地驚喘,而亞烈忍不住又逗她。「妳知道的,夫人,我一向對動物很仁慈的,譬如說,我從來不曾對我的馬用過馬刺──」
「你在侮辱我的家人嗎?」
亞烈不答,只是對她綻開他那令人無法抗拒的無賴笑容。杰宓忍不住笑了。哦,這個男人真是不可救藥!「你太過分了,金亞烈,我認為你對我的家人不夠了解,才有這些錯誤的判斷,為了改正這一點──」她頓了一下,瞧見他的笑容消逝了。「我要邀我的家人來拜訪──一次長久的拜訪。」她甜甜地笑道。
「這是什麼?」蓋文喊道,他已經掛好了幃幔,現在正在退後好看清楚。「老天!」他跟著驚呼出聲。「我剛掛的是──」
「這是征服者威廉大帝,」杰宓笑道。「每個人都說愛麗她們繡得很像。蓋文,他是個英俊的男人,不是嗎?」
沒有人說話。蓋文及馬可全盯著亞烈,等待他的決定。
亞烈則盯著他的妻子,滿臉無法置信之色。
馬可是第一個恢復過來的。「他很胖。」
「他是壯,不是胖。」杰宓更正道。
「上帝!他頭上黃黃的是什麼東西?」蓋文問。
「那是光圈。」杰宓耐心地解釋。
「你們把那個家伙封為聖人?」馬可驚訝地問。
「還沒有正式批準,」杰宓道。「但教堂的承認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為什麼?」這次馬可問出了三個人心中的問題。
杰宓非常地得意他們對威廉大帝表示出這麼大的興趣,她跟著娓娓地訴說起威廉大帝統一英格蘭的輝煌事跡。
但亞烈听了似乎不為所動。「把它拆下來。」他冷漠地道。
「亞烈,你不可能是說真的,」杰宓失望地喊。「我的兩個姊姊在這幅幃幔上花了多少工夫,你知道嗎?這是我的生日禮物,我希望可以一直看到它。」
神父又正好走進大廳,听到這一切。他瞥了瞥壁爐上的幃幔,立刻明白了他的領主為何大皺其眉。瞧出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他急忙介入道:「靜下氣來,亞烈,她並不是有意把你的敵人的像掛在大廳里來侮辱你。」
「我當然無意侮辱他,」杰宓道。「他才是那個一再考驗我的耐心的人,神父。」
「我在考驗妳的耐心?」他的表情又像是想要指死她了。
「你的確是,金亞烈。」杰宓繼續道。「這里現在也是我的家了,不是嗎?我有權掛任何我想掛的帷幔。」
「妳沒有。」
杰宓及慕神父一齊對亞烈大皺其眉,馬可則和蓋文在一旁笑著旁觀。杰宓氣嘟嘟地轉身背對亞烈。「神父,你能幫我搬這張椅子到大廳里嗎?又或者這也違背了你的規矩了,亞烈?」
神父打量了她的搖椅好一晌。「這張椅子不對,它的腳做錯了。」
「它是用來搖的。」杰宓耐心地解釋。
神父瞪大了眼楮。「它坐起來很舒服的,」杰它再加以解釋。「你可以試試,神父。」
「或許改天吧!」神父道,退離那張奇怪的椅子。
亞烈不悅了。他一手抓起那張椅子,上了階梯,放在壁爐旁邊,一面努力不去看頭頂上威廉那張丑臉。
「哪,老婆,這下子妳滿意了吧?」
神父再次介入,轉移氣氛。「這張椅子看起來大得可以吞下我。」
「的確,晚餐後我的姊姊總是和我父親一齊擠在上面,而他會告訴她們各種最美妙的故事。」她回想道,臉上並出現了一抹悒思的笑容。
亞烈看著她悒悒的表情,他自身的怒氣不由得消失了,然後他想到杰宓提及的歡樂圖中並沒有包括她自己。「那妳呢?妳是坐在瑪莉旁邊,或是擠在兩個孿生姊姊之間?」他想象她們群擠一起的景象,忍不住微笑。
「愛蓮及瑪莉通常坐在父親的一邊膝蓋,孿生姊妹則是另一邊。」
「愛蓮?」
「她是最年長的,但她在我七歲時就死了。」杰宓解釋道。「亞烈,你為什麼又皺眉了?」
「一如以往的,妳並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我的問題,」亞烈指出,但他心里已經有底了,不過他仍然想得到證實。「我問妳坐在哪里?」
「我沒有,我通常站在椅子旁邊,」她回答。「或者是對面。你為什麼堅持要問,我坐
哪里有那麼重要嗎?」
哦,對他並不重要,但他相信那對她事實上重要得很,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來就沒有輪到妳坐過?」
「沒有地方了。」
她說得簡簡單單的,但卻揪痛了亞烈的心,杰宓一直是個局外者。突然間亞烈只想把杰宓那個愚鈍、沒有感情的父親找來揍成肉醬,那個該死的男人應該弄出地方來容納杰宓的。
而且她剛透露了一個重要的訊息,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杰宓一直向他要求負起家庭的責任是的,她就是借著這樣才能使她父親注意到她。她使自己成為父親不可或缺的助手,強迫他需要她。杰宓把愛和需要混淆了!
而現在,她正在要求他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她,她認為如果他給她更多的責任,那就意味著他更加重視她。
而他真的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個女人就是轉不過腦筋!但她是他的女人,而他希望她快樂。不過他可絕對不會讓她把自己操勞到死。
不,亞烈決定慢慢再想這個問題,慢慢地教她去懂得需要和愛不同。他直覺地知道光告訴她他有多麼關心她是不夠的,他必須用行動表現。
「沒有任何人會去坐那張設計錯誤的椅子,老婆。」亞烈宣布道。
「你不敢試?」她挑釁道。
他惱怒地看了她一眼,才走向那張大搖椅。椅子在他的重量下嘎吱一聲,不過坐起來還滿舒服的。他輕搖了一下,椅子便動了起來,他本以為自己會翻倒了,但它沒有。亞烈微笑了。「妳說的可能對,老婆。」亞烈道。「它還好,我允許妳把它放在壁爐前。」
「那威廉呢?」杰宓進一步問。
「威廉可以下地──」
「掛在你們的臥室如何?」慕神父插嘴道。
「我不想在每晚入睡前看到他那張臉,那會使我作惡夢。」亞烈道。「如果妳一定要把它掛起來,妳可以把它掛在酒窖,」他自搖椅中站起來。「我不要再看到那張臉。」
杰宓似乎還想爭辯,慕神父抓住她的手,低語道:「一次一口。」
亞烈瞪了他一眼,然後道:「我要一杯加水的酒。」不再睬他們。
神父卻突然道:「亞烈,如果你把水和酒混在一起,你認為兩者還可以分開嗎?」
「當然不能,」亞烈莫名其妙地看向神父。「你想告訴我什麼嗎?」
「我一直听到你說要杰宓窩進來,」慕神父道。「但你要她改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當然不要,我就喜歡她原來的樣子。」亞烈道。
杰宓猜測他的話是恭維,不過他的語氣倒似乎是抱怨。
慕神父強調地道︰「她是個英格蘭人,她會窩進來的,但你也會。」
亞烈愣了一會兒,然後道:「解釋清楚,我的耐心已經像水酒了。」
「杰宓的特殊在她看事情和處理事情的獨到方式,」慕神父道。「就像你有你的傳統,杰宓也有她的。你不能把這兩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嗎?在威廉王身邊掛一幅我們英俊的艾德國王的像不也不錯嗎?」
亞烈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他妻子的笑容顯示她喜歡它。考慮到他妻子的感情,亞烈發現自己正不情願地同意了。
「好吧!」他道。「但艾德國王的畫像要比威廉的大。」
杰宓太過高興他答應讓步了,便沒有再爭。她個人以為艾德國王的像應該比威廉小才對,但她猜亞烈一定不會允許,于是她決定折衷一下,讓他們一樣地大。是的,就是這樣。
「謝謝你,亞烈。」她微笑喃喃。
她認為她使他讓步了,是嗎?亞烈決定不能讓他的妻子太過得意。「馬可,把這幅幃幔移走,等到艾德國王的幃幔織好了再一起掛。士兵馬上就會進來用餐了,我不希望他們看得嘔吐。」
慕神父一直等到亞烈離開了大廳,才對杰宓眨了眨眼,快樂地吹著口哨走出去了。老天,他真等不及看他們之間的下一場風暴!
只可惜接下來的風暴神父並沒有看到,杰宓剛剛把行李整理出大概──當然是由一直隨
侍她左右的馬可及蓋文搬上樓的,而即使杰宓內心納悶亞烈的兩名手下大將為何在此做僕人的工作,她也沒有多問,因為她的注意力跟著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安妮及艾蒂進入大廳,杰宓對她們微笑打招呼。但艾蒂及安妮都不睬,只是對她皺眉。
杰宓決定夠了就是夠了。安妮還是個小孩,她大概只是在模仿艾蒂,但艾蒂已經夠大、夠成熟了,她不應該堅持和她的女主人作對。
「安妮,妳出去一下,艾蒂,我有話要和妳說!」她以權威的聲音道。
但艾蒂不理睬她,她拉著安妮,轉身要走出門口。
「不準妳用那種態度對妳的女主人!」馬可吼道,他嚴厲的語氣立刻令艾蒂止步。
杰宓轉向馬可,謝謝他並征求他的許可讓她來處理他妹妹的事。她要求和艾蒂獨處幾分
鐘,她不想要任何人看見她和艾蒂的對峙沖突。
回答的是馬可,他對著艾蒂大皺其眉。「我們兩個都不會離開的。」
他看起來相當堅決,杰宓決定不和他爭,她改而走到馬可身邊,附身對他說了幾句話。
馬可點了點頭,杰宓謝了他,然後走向他的妹妹。
「自從我來到這里,妳對我的態度就像對待痳瘋病人一樣,」她告訴艾蒂。「我已經厭倦妳的態度了。」
艾蒂嗤之以鼻。
「妳是打定主意不肯好好和我相處了?」她問,她的聲音變得嚴厲了。
「我沒有理由和妳這種人好好相處。」艾蒂道。
「馬可,」杰宓轉向馬可。「如果我要求亞烈把艾蒂驅逐離開金氏一族,他會同意嗎?」
「他會的。」
艾蒂驚喘出聲。「那我要到哪里去?馬可,你不能」
「住嘴!」
馬可及蓋文都不曾听過杰宓用這種口氣說話,艾蒂變得勃然大怒,蓋文則笑了。
艾蒂的雙手緊緊握在腰際,但對杰宓而言,這樣還不夠,她必須刺激艾蒂以便讓她完全失去理智,她才能找出艾蒂恨她的原因。
「我是這里的女主人,艾蒂。」她故意以傲慢的語氣道。「只要我想要,我就可以把妳趕出去。」
「馬可永遠不會讓妳這麼做的。」
「他會的,」杰宓自夸道。上帝!她委實不願這樣,但又不得不。「他是妳的哥哥及監
護人,但亞烈是他的領主,馬可一向忠于我的丈夫,」她附加道:「不像妳,妳誰也不忠,不是嗎?」
「不,我有的。」艾蒂喊道。
「或許妳過去曾經,」杰宓道,聳了聳肩。「是的,亞烈和倫娜結婚時,妳或許忠于倫娜,慕神父告訴我妳和亞烈的前妻非常地親近。」
「妳不可能取代她的,我不會讓妳這麼做的」
「我已經取代她了。」
這句話粉碎了艾蒂的自制,她突然地撲向杰宓。哦,她只是想抹掉杰宓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她想要重重的傷害杰宓,就像杰宓傷她的一樣。
杰宓已經等她等很久了。她的身材雖然比艾蒂小,但她可比艾蒂強壯多了。她抓住她的手腕,強迫她跪倒在地上,艾蒂尖叫出聲。
馬可及蓋文一齊趕向前想要干涉,她冷冷地道:「不準插手!」她稍微放開了艾蒂,讓她的身子倒在她裙下,艾蒂便嗚咽哭泣起來了。
杰宓溫柔地撫弄艾蒂的肩膀,她靜待艾蒂稍微控制了自己。然後艾蒂恐慌地低語:「哦,上帝,我差點出手打了妳,我好抱歉,只是──只是看著妳把倫娜的東西搬出房間,我氣壞了,我無法忍受妳丟掉她的東西!」
「我並不是要丟掉倫娜的東西,」杰宓解釋。「我是要把它們搬到另一間臥室。」
「她的一些嬰兒衣服就放在箱櫃里,」艾蒂繼續道,對杰宓的話恍若末聞。「她是那麼用心地學習縫衣服。」
「她想要懷亞烈的孩子,是嗎?」杰宓溫柔地問。
「請妳說妳肯原諒我,夫人。」艾蒂哭泣道,又回到她原來的憂慮之上。「我並無意傷害妳。」
「妳並沒有傷害到我,艾蒂,而且我才是那個該說抱歉的人。」瞧見艾蒂愕然的表情,杰宓溫言解釋:「我為剛才我說的那些話道歉,那些話並不是真心的,因為妳一直反對我,我故意用它們來刺激妳,以得到妳的注意力。」
「妳並沒有要把我趕走?」
杰宓搖了搖頭,她扶著艾蒂站起來。「妳是這個家族中非常重要的一份子,艾蒂。我永遠不會趕妳走的,關于倫娜我也沒有說對。我並沒有取代她的地位。」
艾蒂搖了搖頭。「但妳現在已經是亞烈的妻子了。」
「那並不意味著我們能夠假裝倫娜從來不曾存在。」
「但亞烈就是這樣的。」
杰宓搖搖頭。「不,那對亞烈一樣地痛苦。」
「我不知道,」艾蒂低語。「我認為他完全不在乎。夫人,他們結婚才兩個月,倫娜甚至沒有時間把她的女兒接過──」
「妳說什麼?」
艾蒂點點頭。「倫娜有個女兒。妳知道的,國王本來是要亞烈娶安妮,但安妮還太小,而倫娜剛剛新寡,需要有人照顧。凱利是為了艾德國王戰死的,他死時,倫娜已經懷有他的孩子。」
杰宓幾乎跌倒,全賴馬可扶著她。「妳不舒服嗎,夫人?」馬可擔憂地問。
「我很好,」杰宓反駁道。「我是非常地憤怒!告訴我,艾蒂,倫娜及凱利結婚多久了?」
「六年。」
「現在告訴我那個孩子的事。」她問。
「倫娜生了一個小女孩,」艾蒂道。「她原本打算等亞烈回來後,再去將她接過來。那個小女孩一直由凱利的母親照顧──」艾蒂驀地打斷,注意到她的女主人蒼白的面容。「妳不舒服了,」艾蒂道。「我不說──」
「不,告訴我一切,」杰宓幾乎是用吼的吼道。「我母親嫁給我繼父的時候就是懷著我,而如果妳認為──」
杰宓瞧見了艾蒂及馬可他們擔憂的表情,強行控制住自己。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強擠出一個笑容對他們道:「我和艾蒂已經解決了我們之間的小爭執,抱歉讓你們看見了剛才不太淑女的一幕。但我希望你們兩個不要對亞烈提起,這只會使我們尷尬,及惹他不快。不是嗎?艾蒂。」
她瞧見艾蒂點頭,然後道:「艾蒂,從現在起屋子里的事照舊由妳管理,我則偶爾提供幫忙,妳想好嗎?」
艾蒂微笑了,她點點頭,眸子里盈滿了淚水。「倫娜的女兒叫什麼名字?」杰宓又問。
「葛瑪麗。」艾蒂回答。
「我的姊姊也叫瑪莉,」杰宓微笑道。「她現在多大了?」
「三歲,」艾蒂回答。「自從她生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我听說凱利的母親在三個月前死了,孩子現在由一位遠親照顧。」
杰宓費盡力氣克制住自己;艾蒂則似乎又想哭了,杰宓急忙打發她去負責今晚的晚餐。
艾蒂離開她,蓋文微笑著走向她。「妳今天可真是過得相當刺激和緊湊,」他道。「一開始是和一場大火拚斗,之後又和一位意志堅決的女人。」
「事實上,我第一個作戰對象是一頭熊,然後是亞烈,第三才是大火與艾蒂。」她微笑著更正。
「一頭熊?妳說一頭熊?」蓋文大吼道。
「我是開玩笑的,」她道,跟著她告訴了蓋文在林中發生的事。「你瞧,」她結語道。「我並沒有真正和牠拚斗,我們只是逃跑而已。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奇怪?」她納悶道。
扒文長吐了一口氣。「妳說和妳一起的那個小孩叫施吉米?」
「是的。」杰宓點點頭。
「老天!」馬可接口。「他的父親是高地上最有力──」
「也最無情的領主之一,」蓋文接口道。「妳差點害死了妳自己!」蓋文叫道。
「不要責備她,蓋文。」馬可反駁。「我相信亞烈一定已經──」
「我沒有告訴他這一件事。」杰宓道。
馬可及蓋文的表情顯示他們認為這是項滔天大罪。「不要再皺眉了,」杰必命令道。「我答應過那個孩子不會把他的事說出去,我也看不出來為什麼要告訴亞烈,他只會擔心。蓋文、馬可,我要你們也答應不說出去。」
扒文及馬可點頭。但當然,他們並無意遵守,這只是為了安撫她而已。
「我可以問一下嗎?是不是還有其它重要的事是妳湊巧忘了向我們提起的?」
「給我一點時間,如果你記得的話,這一天還不算過完。」
扒文笑了;而奇跡中的奇跡,馬可也笑了。
「這真是轟轟烈烈的一天,不是嗎?」杰宓微笑。「馬可,你知道葛瑪麗現在的住處嗎?」
馬可點點頭。
「那兒離這里遠嗎?」
「騎馬要三個小時。」他聳了聳肩道。
「那麼我們最好現在就出發。」
「抱歉,我不明白?」馬可困惑地道。但杰宓的身影已經飄進了屏風後,她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
「我希望你不介意帶我去,馬可,因為如果沒有人帶路,我大概會迷路。」
「但我們究竟要丟哪里?」
「去見我的女兒。」杰宓喊道。並且將她帶回來,杰宓在心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