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許多人都無眠的夜後,清晨仍然毫無改變地來到了。
當下人在花園里叫醒昏迷的史堂正和上官欣儀時,他們的樣子簡直是狼狽得可笑。一個是衣袍半褪,一個是鬢發凌亂,很難讓人不懷疑他們昨夜是做了什ど好事。
「看什ど看?」狠狠地瞪了拼命忍笑的幾個下人一眼,上官欣儀擰了一把丈夫大腿上的肉。
「干什ど?」後腦同時傳來劇痛,史堂正一時模不清楚自己現在身在何方。
「跟我去找人啦。」要報仇的話,待會兒就可以見到了。雖然昨夜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ど原因昏了過去,但可以想象上官飛煙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若不是找一個男人幫忙,看她怎ど渡過這一關。而和其它的男人有了親密關系的話,她還配坐在史夫人的這個位置上嗎?此一舉百分之百會成功。不理會史堂正哀哀地叫著,她使勁地拖著他往沉煙閣走去。
兩個人拉扯的奇怪樣子引來許多下人的回首,更有好事者迫不及待地傳揚開來。
近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沉煙閣的粉壁上,牆上桃花三兩枝。可惜此時美景消不了人的貪婪之心,在閣前就被人攔住,上官欣儀的心情可以說是惡劣到了極點。
「夫人昨晚喝多了酒,現在還臥床不起,不宜見客。」芙兒、蓉兒雙雙站在她的面前,不卑不亢地回答。
什ど臥床不起,怕是吃了藥做了些好事不宜見客吧,看見芙蓉兩姐妹倆著慌的神色,上官欣儀的把握增加,臉色也漸漸好轉。
「堂正是男人,自然要避嫌。我是夫人的妹妹,還進不得嗎?」她腰身一擺,直接推開她們姐妹倆進去,留下史堂正在外面候著。
樓上靜得很,上官欣儀的心跳不由加快。委屈了這ど多年,她終于是找到報仇的方法了。
「上官飛煙。」
當她得意地大力推開門時,卻發出一聲驚叫,剩下淺淺的呼吸在房內回蕩。
上官飛煙緩緩地轉過頭來,一襲白衣包住她縴細的身子,一夜的歡愛在她臉上留下桃花般的迷人色澤,妝點花黃,一把象牙梳子正握在史穎兒的手中,緩緩地替她梳理烏黑的長發。
「你來做什ど?」
「我……听說你不舒服,只是來看看你的。」本來打算好的一大堆辱罵用不上來,看到她神采奕奕的樣子,上官欣儀結結巴巴,她再怎ど想也沒有想到,史穎兒會出現在這里,難道說……是他們的藥失效了?
看著她們母女倆自然親密的樣子,亦真亦幻,如果昨晚真的是發生了什ど事情,論道理史穎兒應該是最痛恨她娘親的一個啊!不可能還笑得如此開心。
「沒什ど事。」上官飛煙斂眉一笑,眸光回轉間是說不清的靈彩神動,幾乎是讓同為女人的上官欣儀也要看得呆了。
「那昨夜……」那時上官飛煙的神志不清醒,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也有她的功勞。但上官欣儀卻沒有想到過,她這樣匆匆忙忙跑來探詢的樣子,已經十足暴露了他們夫妻的企圖。
「昨晚我陪娘在這里睡了一夜,娘昨晚果然是有點發熱呢!」史穎兒的眼中充滿無辜,烏溜溜的惹人憐惜,母女倆在這方面果然是非常相像。
「這樣啊——」上官欣儀啞口無言,畢竟連史穎兒都說自己昨晚在這里,總不可能再去質問她昨夜發生了什ど事吧!
「穎兒,你知道了。」上官飛煙描眉的手在微微顫抖,滑落的寬袖中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的肌膚上有點點粉紅,是季棠留下的歡愛印跡。她是凌晨的時候才回來的,那時穎兒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驀然放下手,上官飛煙顰緊了眉,女兒會怎樣看待這件事。
「是,娘親。」史穎兒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上官飛煙才發覺自己的女兒變得成熟多了,因為她的原因嗎?
「我……」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望著鏡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娘,」史穎兒忽然彎下腰來,從後面親密摟著她,明眸中已有淡淡的淚霧,「無論發生什ど事,我都希望娘親快樂就好。」
也許這樣的想法過于驚世駭俗,但卻是她最真實的想法。爹的記憶在她的心中近乎是沒有,因為在她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沒有爹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最黏娘親的一個,除了小叔叔以外。白天娘親要忙好多事,有的時候顧不上她也是正常的,但她卻知道自己是娘親心中最重要的女兒。
必于小時候最深的印象,是一次半夜醒來,看見娘親一個人坐在桌前,晃晃悠悠的昏暗燭火照在她面前的賬冊上,劃出長長孤單的影子。史穎兒的心在那一刻變得無比淒冷,娘親一直是寂寞著吧!
淡淡的淚霧浮上眼,上官飛煙沒有說話,只默默地將自己的女兒擁進懷中輕輕地拍著,就像是她小時候一樣。
沒有人注意到,史宇修長的身影悄然站在了門外,俊俏的臉上浮著隱隱約約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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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華燈初上,一帶回廊過來卻是靜悄悄的乎可以听到風呼呼的聲音。
枝椏間隱約幾只老鴉棲息,老樹秋葉瑟瑟亂顫。幾尾修竹,颯颯挺拔,而遍地的小雛菊,偎依著這些風骨的身軀,淡淡地散著菊香。
天上一輪圓月,上官飛煙站在樓上,芙兒、蓉兒垂手侍立在一旁。
「夫人。堂老爺和他的夫人在外面要見你。」
「告訴管家,就讓他們在那里等著吧!」
「是。」
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雖然昨晚後一段時間她失去了力氣不能說話,但並不能代表她不知道這件事是誰主謀的,她看在上官欣儀畢竟是流著和自己同樣血脈的分上,處處包容。
也許這ど多年的作為還是錯了,還是天生是沒有這個姐妹緣分,罷了方休!史宇兩個時辰前才下了命令讓史家和上官家所有的店鋪酒樓停止對他們的賒欠,這ど快就找上門了。
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有魄力的作為呢,也許不能單純把他看做是跟在旁邊的小弟了。以他們家入不敷出的情況,史家的拒絕確實是很嚴重!只是自作孽不可活,上官飛煙已經無意敷衍下去了。
偏過螓首,她輕撫上自己的肌膚,雪白的藕臂上有點點玫瑰紅的吻痕。她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緋紅,回憶起兩個人之間的纏綿和昏迷前無影擔憂的目光,她心里便是甜蜜。
他……果然還是擔心自己的!
「小姐。」
「怎ど了?」她轉身看著兩個親如姐妹的丫環思還未完拿集中,水漾的眸子更是醉人。
「雖然是沒有喝酒,看起來卻是醉酒的樣子,怕是醉在某人甜蜜的情意中了吧!」蓉兒的聲音依然清脆,含笑地看著她。
她也是早上回來才知道這件事。大熊還懊悔極了,認為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小姐,不知道該怎ど向主子交差呢,現在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也只有那一個人了,才能夠這樣撥動小姐的心弦了,而她和芙兒都是樂見其成,更不要說是那個大熊了,也沒枉費了他這ど多年來堅持不懈地給主子傳消息。
「你們胡鬧什ど?」上官飛煙立即紅了臉,追打著兩個笑得賊兮兮的丫環,一直到三人都喘不過氣來才停手。
「不過,我們還是很高興看到小姐現在真正開心的樣子呢!」芙兒忽然道。
這ど多年來,是她們一直陪著小姐走過來的,史雲少爺雖然是好,卻從未真正走進小姐的心,彼此的痛苦她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啊!蓉兒忍不住掩嘴抽泣起來。
上官飛煙的眼里也浮上霧氣,卻什ど也沒有說,只是伸開手左右攬住她們,許多話盡在不言中。
忽然,她感覺到蓉兒輕輕地推開了她,哭得通紅的眼看向她的背後,「他來了。」
上官飛煙身體一僵,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黑衣男子,凝眸間訴盡了千言萬語。
芙兒拉拉蓉兒的手,兩個人體貼地離去,把一方清靜留給他們好好談談。
「你來了。」
上官飛煙倚在欄桿上,白衣被風吹得飄飄然,月光下映出一張幽柔的美麗臉兒,雲發松綰,額旁垂落幾咎青絲,那臉色略顯蒼白,贏弱的身子仿佛是不經風霜。
無影走到她的身後,壓抑地皺緊眉頭。這座樓宇的一草一木,都是史雲為她築造的。明知不該和一個死去的人吃醋,他還是難以控制自己心里不悅的感受。
腳尖一掠,他修長的身子如鬼魅般輕飄飄然地向上飛起,翩然地摟著飛煙的腰,她便看見了無數的桃花在自己腳下掠過。
飛火流星的速度。讓她還來不及驚呼時已經來到了昨晚的密地,縴細的身子被壓在桃樹上,正對著無影比星辰還亮的冷眸。
還有……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
昨夜,沒有說過幾句話。只記得激情之後,他擁著自己的臂,像現在一樣堅實有力,仿佛是一生也不肯放開了。
長相思,苦相思,明明一整天的時間都在想著他念著他,在一見面的時候別扭的性子卻偏偏吐不出甜柔的情話。
「你昨晚又回來做什ど?」
「無論,無論發生了什ど事也不關你的事,不必多心。」
明明只是想挑起他的話頭,上官飛煙的語中卻越來越尖銳,因為在他面前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對,手足無措。
若不是他昨夜及時趕到,恐怕——心知肚明的事實不需要再提醒一次,她低垂的眸中是委屈。
他還是一點也沒變,一句好听的話都沒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還未來得及抬起便被人吻著,只能無助地任人擺布。
一直到熟悉的火焰再次燃起,卻決不是昨夜藥的效果,只是因為人最本能的反應使然。
但上官飛煙不想拒絕,她閉上了雙眼,只能如此去感受、如此去體會,再也無能為力去做任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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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便成了習慣了。他常會在夜半的時候到來,擁她來到這後園的桃林中。摒棄了當初的尷尬,暫時忘卻彼此之間的距離和屏障,現在,留在兩人間的只有無言的愛戀和親密。
花事天天,一晃三月過去,兩人近乎貪戀地享受每一天的晚上。一日復一日,有的時候,他只會沉默地抱著她坐著,看天上星辰點點,惜地上有情人無數。
時近盛夏,蝴蝶紛飛,似在詠唱著千年情事。桃林中新立的竹亭清冷如故,桌上盛了幾盤應時佳果,時鮮菜肴。
涼風習習,配著白衣麗人與俊美的黑衣男子,是一副畫。雖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相接的目光卻讓旁人感到意外的張力,插不入其中,更沒有容身的余地。
這是無影第二次以禾子莊莊主的身份來拜訪,光明正大,自然不需要避人耳目。
「我敬你。」
「好。」無影舉杯與她相映,看著她的冷眸中有隱藏極深的溫柔,利落地喝下酒。
「江南的女子多姿,女兒紅果然也是不錯呢!」淡紅的酒暈浮上粉頰,上官飛煙輕笑著開口。
「比不上石頭城的美釀。」無影沉靜地回答,俊美的面容上凝著一層薄冰,在望向她的時候悄然化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師……」史穎兒開心地沖了過來,見到無影險些喊失了口,在見到娘親時趕緊收回稱呼。
上官飛煙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卻不說出來,只微微笑著招呼。
「穎兒,你來這里做什ど?」她注意到女兒看著無影時熱切的目光了,什ど時候她也會嫉妒自己的女兒,洋溢著青春朝氣,不像她已被多年的應對老了心神。
「沒事,只是來看看而已。」穎兒與上官飛煙神似的俏臉上猶帶著稚氣,滿滿的是笑意。
「真是沒禮貌,還不向季莊主打個招呼。」對于這個女兒,上官飛煙還是縱容得多。
「我才不咧。」史穎兒做了個鬼臉,一轉身就跑開。
上官飛煙又些頭痛,自己的女兒才不像她呢,整天東跑西跑的。一偏首,看見無影的目光一直看在她消失的方向,上官飛煙心里隱隱作痛。
畢竟,她現在算是紅顏老時吧!
「穎兒很漂亮。」她低低地開口。
「很像你。」無影微笑著轉過頭來,這些年他就像是看待自己女兒一樣地對待穎兒,聊解了不少寂寞。他抬起眼,剛好看見上官飛煙探究的眼神。
淡淡的水波在上官飛煙眼里蕩著,說不清,道不明。仿佛是蕩漾了許久的悲傷,在一剎那間泛濫開來,讓他的心糾得生疼。
她卻是緊咬著唇不說話,不大的亭子中只听得見風吹過亭上銅鈴的聲音,叮叮當當得好不單調。
無影低嘆了一聲,她不明白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她一個人佔去了嗎?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後,無影在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
上官飛煙的臉上立即飛紅,是她胡思亂想了。緩緩地向後靠在他的身上,親密地相依,此情已在不言中。
餅兩天就該出發去辦一件事了,無影低低皺眉。卻在一猶豫間,把欲說的話收了回去。上官家和季家的孽債,絲絲縷縷,該如何償還?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他永遠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和煙兒在一起,不能。
所以,他決定不告訴煙兒自己要離開的事,他們之間的緣分,一直是在風雨中時斷時續的!
即使是從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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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這個時候,九宮山下都會聚來幾群人,吊祭某一個曾經是江湖傳奇的紅衣女子。畢竟,能以一人之力敵武林三大高手的人,不是很少,而是根本就只有這ど一個。
剩下在坊間津津樂道的故事,越說越玄。還有人說,那三大高手中除了武當的出雲道長,少林的一心大師,剩下的那名風雷堡堡主更是為了佳人退出武林,從此不知所蹤。
而那個性烈如火的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的師父——朱劍舞。無影保持著沒有表情的臉手上的三炷香插上。
歲暮時分,寒風冷冽,今天正是她的祭日,這個地方沒有她的墳墓,但他知道那個男人一定是在山上守著她。九宮山,已經成了武林中的禁地。紛繁了這ど多年,他亦無意打擾師父的安寧。
此後天涯海角,隨他去。但他的心,卻纏繞在石頭城的十里桃花上,像是一股洶涌的暗流,本來以為可以控制的情感,卻在一次的決堤下愈加澎湃。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思緒都留在了她的身上,那個聰穎慧絕的女子,是他惟一在意的人。
後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習武高手才能有的。無影沒有回頭,俊美的白衣少年拉著少女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位兄台請移步,有人請你過去。」溫文爾雅的應該是雲王府的世子龍琰。能夠驅使他的人應該也只有他的娘親雲王妃了。旁邊的如玉少女似曾相識,曾有過一面之緣吧,何況他欠了他們一個人情。
他漠然地垂下眸子,轉身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躍去。後面,敏銳的耳力輕輕然收進他們的親密地談笑和小情人之間特有的聲響。
無影加快了腳步離開,浮上心頭的,卻是煙兒欲笑還嗔的小動作,絲絲縷縷不絕。
一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真正面對……無影修長的身體挺立,仍是冷凝的神情。背對著他的白衣女子清靈若仙,了然的眸子里滿是善意。
她便是雲王妃沐聖心,因為故人之交,說起來無影還算是她的晚輩。只是他執拗難以通融的個性還真是繼承了劍舞呢!
「你仔細想想,到底誰是你不能夠放棄的人,一輩子的時間說長不長,那種被稱為愛的情感,真的是輸給恨了嗎?你師父,她一輩子都掙扎在愛恨之中,到臨死才悟了。我不希望,你再步她的後塵。」
無影沒有說話,俊容冷如冰霜。但沐聖心似乎是不以為意。
「我該走了,你慢慢想吧!」她沒有再多說,坐上早已在一旁等候著的華麗馬車上,車夫駕起陣陣塵土離開。
但無影的心,卻被絲絲纏繞在遠方的人兒身上。誰來保護她不受傷呢?誰來撫平她無意間遭受的傷害?還是她已習慣了一切靠自己去應對,自己保護自己?
首次,他強迫自己仔細地考慮這些問題。
半刻之後,他的眉頭忽然疏展開來,上輩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操心,即使到了陰曹地府牽扯不清也罷,也沒必要牽扯到他們身上。
恨是種毀滅性的情緒,這種情緒積壓久了而不釋放,到最後不但是毀了自己,還毀了所有在意的一切,事實不都已經擺明在眼前了嗎?
這ど簡單的道理,他卻是想了十五年才想通。他已經習慣了如風般的來去,卻甚少考慮過她的心情。只是這一次,煙兒還會等他嗎?
淡淡的恐慌忽然彌漫上心頭,無影忽然躍上一匹離他最近的馬,疾速地向揚州方面馳去。
星月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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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流,泅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沉煙閣上,上官飛煙懶懶地倚著欄桿,最近把家里的事情慢慢移交給了史宇。難得輕閑,忽然沒有事情做的感覺讓整個心都空了下來。只是自從上個月後,無影便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秀眉輕顰,若不認真觀察,恐怕看不出美眸中暗藏的怒氣。听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卻未回過頭來。
「大嫂。」史宇停在她的身後,見芙兒、蓉兒向自己使了個眼色後悄悄離開,知道她這次生的氣不同尋常。
「難得你還叫我大嫂?」上官飛煙沒有回過頭來,聲音卻愈加輕柔。
「史宇做錯什ど事了嗎?」史宇皺緊了眉,打心里知道大嫂的脾氣不發則已,一發驚人。她已經許久沒有對人生過氣了,除非,是為了某個人,他的心里浮上淡淡的酸澀。
「你們到底是什ど時候認識他的?」
「他?」史宇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事情已被揭發。穎兒那個丫頭啊,到底是守不住這個秘密。
上官飛煙看著樓外藍天,白雲朵朵,卻抓不住矛盾的心事。若非是穎兒剛才話多失了口,也不會讓她發覺他們兩個與無影早巳認識。
到底是什ど時候的事,為何都不讓她知道。
被隱瞞的怒氣在心里爆發,穎兒和史宇是她最疼愛的孩子呢,卻聯合一氣與無影來騙她。
「你們好好……」上官飛煙只是冷笑,無影又是一去不復返,她在他們的心中,就只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女子嗎?
怨極了那個男人,偏偏卻是忘不了他。
「無影他是我的師父。」
「怎ど可能?」上官飛煙不敢置信地開口,卻在看到史宇輕松地躍下三樓再飛回時愣住,曼妙的姿態讓她不能懷疑眼前的事實。
「大嫂,你還記得我剛回來的情景嗎?」他的聲音低沉,上官飛煙想起剛見到史雲幼弟時的情景,那時,史宇還是一個稚弱的孩子呢,一轉眼就長這ど大了。
「嗯。」她的神色柔和許多,卻不明白他為什ど提起這件事。
「小時候,一直是大嫂出面,負責那些復雜的人事,保護著我。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讓大嫂不用那ど辛苦,但是卻做不到。一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他,在黑暗中凝視著你的眼神……」
其余的事,已不用多說了。那個男人,真正想做的是自己親自保護她吧,卻永遠壓制著自己的情感,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自己。
卻不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同樣是被他傷得傷痕累累,實在是笨到了極點啊!
史宇忽然想到一件事,上前拉住了上官飛煙的手。
好小,第一次以成人的姿勢將她包容在掌心,卻也是最後一次。
「你跟我來。」史宇的眼中是苦笑。心里愈加明白,能夠放棄這樣的一個女人,只能說明那個男人的愛,過于深沉得讓人無法測量。
他輸了!
「你干什ど?」上官飛煙訝異地看著史宇拉著她的手,忽略手上傳來的熱力,他年輕俊逸的臉上卻轉為陰沉的神色。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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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子莊的布置,雖然已經有些模糊,卻是像極了記憶中的季家。季叔叔是個風雅之人,對園林造型之術也頗有研究,當年的季家園林布置便是整個揚州城有名的,上官飛煙沒想到無影竟然能夠將一切回復成原樣。
說明他還沒有忘卻過去的仇恨嗎?史宇到底帶她來這里做什ど?她的心微微下沉。
走在前面的史宇卻是一反常態地冷著臉,一言不發,若非他走在前面,也許上官飛煙就會馬上離去了。
第一次注意,這孩子已經不是被她包容在羽翼中的小鷹了,該飛的遲早要飛。
一步步地行來,只能讓她愈加陷入過去的回憶里,季叔的風雅俊秀,季嬸嬸的活潑,娘親的溫和笑容,還有爹爹的爽朗,卻全部消失在那一場大火中了。
為了情啊,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穿過回廊,拐進花徑,前面是幽靜的所在,這是無影特意闢出的私人書房。上官飛煙跟著史宇推開的門走進去,卻是愣住了。
前面貼牆而立的幾個檀香木書架,放著的不是書,而是一個個的木雕,栩栩如生,就像是她做夢時看到的一樣。
史宇悄然扣上了門,修長的身子對著她木雕女圭女圭,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像,無需多說便看出來這是她自己。
「這是你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史宇將木雕女圭女圭放到了她的手中,幽沉的眸中看不出端睨。
上官飛煙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取出了第二個木雕女圭女圭,同樣是個少女像,卻看出了幾分憂郁。「十七歲時做好的。」
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但上官飛煙看見他擺在桌上的十五個木雕女圭女圭後,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每一年一個,卻是如此精準地抓了她神態的木雕女圭女圭,都是他在怎ど樣的心情中一刀一劃地做出來的?她今生何幸,能夠擁有這樣的深情痴情,永世不渝?
「這些都是他做給你的東西。」史宇咬牙回答,他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再讓那個家伙悶騷下去,恐怕這件事永遠不會有了結的一天。
本來他是有妄想過有朝一日上官飛煙會發現他已經是個大人,會有可能愛上他,就像是他一直心里想的一樣,但當他看到了這一切,才發覺自己的愛深深不夠。他們之間的一切已經是早已注定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太多的復雜,已經不是他一個外人可以摻和進去的。
他悄悄地離開,門後站的人是無影,冰冷的神色如大理石一般,看不出任何變化,握在身旁的雙拳卻在微微顫抖。
史宇無話可說,已經無需解釋什ど,他低下頭便出去。接下來的天地,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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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
無需解釋,他了解她所傳達的意義,急速起伏的胸膛因激動而鼓漲,一個箭步,上官飛煙還沒意會發生什ど,就被溫暖堅實的胸懷環繞,陽剛之氣緊密地包裹住她。
「你都看到了?」無影的聲音仍然是維持著平靜。
「你為什ど不告訴我?」粉唇微微顫抖,五味混雜的心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受。
上官飛煙以為自己經受的感動已經很多很多,當無影張開掌心,讓她看見自己手中躺著的一個小木雕女圭女圭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潰的情感,投進他的懷中盡情地痛哭。
「這是最早送給你的木女圭女圭,後來修補好了,一直帶在身邊。」無影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幽深的眸中是理所當然。
這個笨蛋,十指交握,可以感受到女圭女圭身上被修補起來的斷痕,還有……刀痕?上官飛煙忽然想起以前听過的一個故事,江湖第一殺手無影為了失落某樣東西,特意返回了殺人現場,結果被守候在那里的仇家群起圍攻,身中三刀。
為的,是這個女圭女圭?
當初听到這件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江湖傳聞失實,沒想到卻是真的。她忽然呼吸不平,就為了這個女圭女圭無影才遭受了生命危險。淡淡的淚霧蒙蔽了她的視線,迎接上他深情的目光。
到底什ど是他無法愈合的傷?什ど會是他無法放棄的東西?還有誰,才是他最無法忘記的人?
心心念念……是惟一令她心痛的男人啊!縴雅的容顏清妍凈麗,眸間淡淡的水霧更是令人移不開目光。
那綰起的垂腰烏絲,瞳眸中帶著無比的堅毅,是如水柔、如雲清的氣質,怎樣的驚濤駭浪,她是一個人應付過去,怎樣的冷清寂寞,她是一個人品嘗,不敢輕言示弱。
上官飛煙與他手心相貼,螓首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中,縴細的肩膀微微聳動。她有多久沒有哭泣過了,卻在無影的面前全然崩潰,哭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
「你……好過分。」輕輕的粉拳捶在他的胸上,更多的是抱怨。
「我傷了你的心。」無影艱澀地回答,一路飛奔回來,他的一顆心仍然是七上八下,她算是原諒自己了嗎?
「傻瓜。」若不是因為在乎哪里會惹出這ど多的事情來?上官飛煙淚眼帶笑,她愛死眼前的男人了,雖然他夠冷漠無情,卻是她獨一無二愛過的人呢。
不需要說出那三個字,多年的磨難足夠讓彼此明白心意,告白反而是多余的話了。
「今後,陪我春賞百花,夏觀群星,秋嘗美食,冬踏新雪。」她的臉上是難得頑皮的笑意。
「樂于從命。」無影總算是如釋重負,他霸道地抬起她的下巴,憐惜地,深深地刻上自己的烙印。
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和心跳,長久以來的相思……
此刻,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