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而平穩的呼吸拂在她臉上,寧綺靜靜的注視子逸的睡顏。
她很小的時候,曾和子逸一塊睡過。兩人躺在各自的睡袋里,分享同一座帳篷。她偶爾在半夜里清醒,漆黑的眼瞳很自然的轉向他那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注視他睡著的臉。
即使是睡夢中,子逸仍維持一貫優雅的形象。他沒有流口水,也不會把身體扭成奇形怪狀,甚至不打呼,只是四千八穩的躺在睡袋里。
印象中,只有她二哥的睡相可以跟他媲美,不過,二哥習慣弓著身體睡覺,不像子逸平穩的睡姿。
她有時候會坐起身,著迷的盯著子逸俊帥的面容直看,還會忍不住的湊向他,親吻他臉頰。每次他總會在睡夢里微笑,像個拿女兒的頑皮沒辦法的父親,溫柔的咕噥著︰「阿綺……」
現在他仍會嗎?
寧綺納悶著如果她親吻他的話,他會喊出誰的名字。
她湊向他,如花的唇瓣因緊張而顯得乾澀。她舌忝濕嘴唇,緩緩吻上他嘴角。
一聲滿足的嘆息從男性的嘴唇逸出,攬在她腰間的手緊了一下,將她美好的胴體往懷里帶,嘴唇在睡夢中反應著她的吻,將她的唇瓣緊緊吮住,令她血液沸騰。
「阿綺……」他輕聲吟哦出相同的名字,隨即微笑的沉入睡鄉。
寧綺的心弦一陣抽緊,狂喜在血管里嗚唱,她的眼眶潮濕灼熱。他喊的是她的名字!這是多大的驚喜呀!
他知道吻他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女人。這表示他心里有她。
然而,昔年的心碎魅影般襲來。噬心的疼在記憶中攪動。那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絕望與恐懼,宛如一雙鉗腳在肅殺的幽暗里剪呀剪的,把所有的喜悅與希望全給剪碎了。
嫁給我!
他在激情里不斷要求著,卻只讓她感到心冷。
他求婚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她是寧綺,他最好的朋友寧紀的妹妹,他視為妹妹般疼愛的人。
他不是因為愛她而求婚。他是因為佔有了她的處子之身,基於騎士精神及雙方的友誼才提出婚約。
寧綺不要他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而娶她。如果他不能愛她,就讓他們擁有一夜美好的激情回憶,而不是在婚姻的牢籠里憾恨到老。
決定了。她是不會嫁給他的!盡避心里一陣刺痛,淚如泉水涌出,寧綺仍痛苦的下了這樣的決定。
她悄悄的離開他溫暖的懷抱,輕手輕腳的到浴室簡單梳洗。
他仍睡得很沉,顯然一夜的激情著實累壞了他。寧綺收拾好行李,靜立在床邊凝視他的睡顏。
她眼中有著復雜的情緒,明明渴望他,卻不得不離開他。就像當年從英國逃走一樣,她的大膽行徑再度使得她無法面對他。她害怕他會基於責任感及同情,硬要逼她和他結婚。
驕傲和自尊使得寧綺無法接受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除非子逸深愛著她,否則她寧願兩人間只有一夜歡情。
懊走了。女乃油般的晨光從遙遠的天際傾泄下來,透過窗簾的縫隙微露光明。寧綺俯將唇深深地印在他飽滿的額頭,這是個離別意味濃厚的悲傷之吻,她戀戀不舍的站起身,背起行李袋往門口走去。
別了,她悄悄的來,也悄悄的離開,然而心情再無法同從前一般。經過這一晚,子逸將在她生命中重新佔有一席之地。
不管疾如飛矢的時光如何推移,寧綺知道,她將永遠忘不了他。
揮一揮衣袖,她所帶走的不是雲彩,而是一晚的激情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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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不放棄的持續響起,子逸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順手去接床頭幾上的電話,喂了半天,沒有人回應,而鈴聲仍繼續響著。
他放下話筒從床上坐起,惱怒的目光搜尋著煩人的鈴響發聲處,終於從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找到噪音的來源。
這一發現,讓他頓時醒悟到他身在何處。
寧綺呢?
身邊的床位已空,而且是冷的。吵人的鈴聲讓他暫時無法追究這點。他跳下床,赤果著身軀走到衣架前,從西裝口袋里取出行動電話。
「喂?」
「子逸,你在干嘛?你知道媽找你找得好辛苦嗎?我打去你公寓和公司都沒人接听,打你行動電話,又響了半天你才接。子逸,你到底在干嘛?」听筒里劈頭傳來一陣委屈的抽噎。
「媽,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不是有緊急事件,母親不會打行動電話找他。
「你爸爸……」
「爸爸怎麼了?」
「你爸爸進醫院了!」
突如其來的壞消息令子逸一怔。
「爸爸為什麼住院?」
「因為感冒血壓上升,醫生安排他住進加護病房……子逸,媽不曉得該怎麼辦,你趕快回來吧!」
「您別擔心,我安排一下,立刻趕回來。媽,等我確定好機位再打電話回家,您有事就以行動電話聯絡我。就這樣……拜。」
幣斷電話後,沮喪與惱怒毫無預警地涌上來。
一早被電話鈴聲吵醒,發現昨夜還擁有的美好世界在一夕間被顛覆了。父親重病,愛人莫名失蹤,子逸陷進憂慮與被人拋棄的傷痛。
他看了看手表,發現時間還不到八點,他憤慨的逡巡房間,沒看到半件屬於寧綺的私人物品。這下他可以確定這妮子已經卷鋪蓋逃跑了!
他拿起話筒撥給飯店櫃台,詢問寧綺是否已結帳離開。
癟台小姐熱心的回覆他。
「寧小姐在清晨五點四十五分結帳離開。交代我們在中午前不要進房打擾她的客人。」
子逸一听更氣。他可以肯定寧綺是故意的。她再一次逃避他,就像上次不等他從愛丁堡趕回來,便倉皇離開醫院,搭機回台灣一樣!
只是這次她別想再如願,因為他不準她再逃了!
子逸進浴室沖涼,穿上衣物後,憤然離開紐約宮飯店。搭計程車回寓所的路上,他先撥電話給秘書,要她訂一張回台灣的機票。
到達寓所後,他翻找出寧綺的電話號碼。當他打過去時,听到的是答錄機的留言。
他以冷靜、不帶情感的聲音留話,「阿綺,我對你的不告而別很失望。如果不是家父生了重病,我必須趕回台灣,鐵定追過去打你一頓。我的求婚永遠有效,這次你別想再逃,因為我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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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綺身上這件紫色亮綢剪裁成的曳地禮服,亮麗而不搶眼。她很清楚今晚自己不過是配角,當然不可以搶了主角的風采。然而,她還是穿出了屬於她的獨特風格,現代女性知性俐落卻不失溫柔婉約的特質,吸引了眾多愛慕眼光。
其中的一道,銳利的幾乎要穿透她的靈魂,帶著沉默的質疑緊緊相隨,無論寧綺在婚宴現場的哪個角落,都可以感覺到那雙黑眼珠直逼過來的壓力。
有時候她實在是喘不過氣來,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休息一下,便會發現他像頭墊伏在森林暗影的猛獸,睜著掠奪的眼光,陰狠的鎖定她為獵物,只等她一落單,便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是以,寧綺只好混入人群。不是和母親黏得極緊,便是與今天的新娘,她大嫂璋玲形影不離。再不然就是他往東來,她便從北邊或南方退到西去,總之,與他隔著汪洋的人潮,像牛郎和織女除非有喜鵲搭橋,否則兩人也只能隔岸觀望了。
說到喜鵲,由現場樂隊演奏的舞曲不就是了嗎?寧綺驚恐的發現子逸正朝她走來。
懊怎麼辦?
她惶恐的左顧右盼,被她當做護身符的新娘大嫂和母親都在舞池中,就算她有心繼續跟他捉迷藏,子逸眼里的固執也不容許她逃避。
「阿綺。」親切的呼喚從身後響起,她像溺水的人兒迅速旋過身,及時抓住這塊救命浮板。
「是耀庭你呀。今天忙壞了吧?我替大哥向你道謝。」她笑得如蜜般甜,令擔任寧紀婚禮的總招待蔡耀庭一時間受寵若驚。
「阿綺,你今天好美喲。」他痴迷的凝視她。
「謝謝你的夸贊。你叫我不會是想邀我跳舞吧?」她以眼神示意他別放棄這個好機會,耀庭立刻把握。
「對,我有沒有榮幸請你跳這支舞呢?」
「當然有啦,耀庭。」她將青蔥似的柔荑伸向他,迫不及待的挽著他沖進舞池。
即使耀庭對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表現有任何訝異,他也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高興寧綺賜予兩人獨處的機會。
「阿綺,你越來越美了。這套禮服很適合你喔,將你知性婉約的氣質表現無遺。」
「謝謝。」她心不在焉的回答,眼光越過耀庭的肩膀窺向在舞池外監視她的子逸。
這家伙看起來仍是不死心的樣子。怎麼辦?再長的舞曲也有結束的時候,她不可能和耀庭在舞池里待一輩子。
「你的發型也很美,不但有現代女性獨立自主的味道,還有簡潔俐落的感覺,我喜歡。」
「謝謝。」
不曉得子逸是否也喜歡這個發型?啊,她在想什麼呀!她懊惱的把這個想法推出腦外。她才不管他喜歡或不喜歡呢!這家伙不但自以為是罪犯,還兼任法官及警察。
苞她睡了一夜又如何?她都不在乎了,他干嘛耿耿於懷呀!
他在她電話答錄機里不斷留下評判意味濃厚的威脅、警告。第一通她可以解釋為是他氣她不告而別的盛怒,隔了一周後的第二通、第三通……乃至於兩個多月後的第五十通,寧綺已經懶的為他的變態行為找藉口了!
他好像留言留上癮,把她的電話答錄機當做私人日記。除了氣惱於她的不接電話、不回電話外,還會簡短的報告他的日常生活情況。最後一段定然要來上一句︰「什麼時候嫁給我?這次我不會再放壞走。」搞得她心煩死了!
她敢打賭,若不是他父親身體狀況不好,他必須留在國內掌控公司,分不開身回美國找她算帳,他早就如留言里的威脅,飛到哈佛打她了!
為了小著想,她對他是敬而遠之。
「我從小就喜歡你,但你跟夏曄較親近。當夏曄和若薇結婚的消息傳來,我心里好開心。」耀庭仍絮絮叨叨地傾訴滿腔的愛慕。
「嗄?」她回過神來,驚愕的瞪進他款款深情的眼眸。無法決定是耀庭喜歡她,還是他認為她跟夏曄是一對,最讓她覺得離譜。
奇怪,他怎麼不會把她和子逸扯在一塊?
「我跟夏曄?你沒搞錯吧?」她不以為然。
「我現在當然曉得啦。但當時我的確有這樣的錯覺。因為你跟夏曄總有斗不完的嘴,像對歡喜家。」
「拜托,怎麼可能?」寧綺搖頭。
「可是,即使夏曄和寧紀鬧得不愉快,他仍然跟你有得聊……」
「夏曄在大哥和若薇的訂婚典禮上鬧,我便曉得他喜歡若薇了。」
「可是若薇那時是寧紀的未婚妻,夏曄極有可能在傷心之余喜歡你呀!」
「你當我是收破爛的?」她不悅的瞪著他。
「我沒這意思啦,阿綺。」耀庭趕緊陪小心,「我們別談他們的事了。總之,我一直很喜歡你。」
「耀庭,你的緋聞可不比我大哥的少呢。」她仍是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那是因為你老是不理我呀。男朋友換了幾卡車,就是不給我機會……」他像個受盡委屈的小男孩般嘟著唇,寧綺被他逗笑。
「耀庭,你從來沒說過要追求我,要我怎麼給你機會?」
「那現在……」
「耀庭,希望你不介意把舞伴讓給我。」優雅淳厚的嗓音不容人忽略的及時響起,兩人這時才醒悟到上支舞曲已經結束,子逸不曉得什麼時候來到他們身邊。
一襲亞曼尼黑色西裝的子逸,俊美的宛如外國中古世紀的英俊爵爺,黑的發亮的頭發以慕絲雕塑出浪子般狂野的特質。看似溫和有禮的眼神里隱藏著唯有寧綺才能看出的熾烈火焰,她的心跳在瞧見他微微彎起的性感嘴唇間失速。
「呃,這個當然……」
「我和耀庭還沒說完。」見舞伴有讓賢的意思,寧綺立刻提出抗議。
「阿綺……」子逸溫煦如冬陽的眼眸微微眯起,淳厚的嗓音盈滿兄妹間的友愛,寬大的手掌輕輕握住她修長的手指,默默傳遞著一抹警告。「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忍心不理會楊哥哥嗎?」
楊哥哥?她瞠目結舌。他竟有臉跟她提這個稱呼?
「阿綺,你跟子逸去吧。畢竟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若薇和寧紀訂婚那晚,你們甚至沒說上話。跳個舞、敘敘舊也是應該。」寧綺一副根本不想離他而去的模樣,讓耀庭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他索性故作大方,成全沒有威脅性的子逸跟她共舞。
「耀庭你……」
子逸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強而有力的鐵臂鎖住她縴細的腰身,微笑的向好友致意後,帶著她翩翩舞向舞池中心。
他的舞技比她預料的還好。寧綺有短暫的失神,隨即想起不能任子逸為所欲為。
「放開我!」她憤慨的命令。
溫和的笑意仍掛在他充滿男性魅力的飽滿嘴唇,可是眼里的溫暖卻在瞬間燃燒成熊熊怒焰,狠狠的燒向她。
他是在昨天才曉得她回國好幾天了。這妮子居然敢躲他躲得這麼徹底,連回來都隱匿行蹤。若不是寧紀婚禮在即,他得指揮工人布置會場,還不曉得寧綺在家呢!
「你再任性,我就把我們上床的事昭告世人。」他貼向她耳朵警告。
什麼?寧綺幾乎無法置信這般無賴的話會從子逸口中听到。
「是你逼我的。」他完全無悔意的道,眼里有著激憤。「我耐心的等你想通,你卻選擇一味的逃避,連跟我面對面說句話都不肯,我只得強迫你。」
「你到底想怎樣?」寧綺機靈的左顧右盼。
說實在的,她根本不必怕他嘛!這可是她家!
她大哥、二哥都在,難道她還怕子逸真敢當眾打她嗎?她只擔心兩人的事被第三者知道,傳到她大哥耳里。喝,那可精采了!就算她有一百個不願意,大哥綁也會把她給綁進禮堂去!
「我警告你喔!今天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你別想搗蛋。」她壓低聲音道。
「如果你乖乖的,我就不讓今晚的婚宴再添閑話。」
寧綺瞪視他,瞬間便領會到他話里的含意。
夏曄和若薇一進門,便引起好事者議論紛紛。他們都在等著看今晚的新郎如何應付毀婚另嫁他人的前任未婚妻,和跟他搶老婆的第三者夏曄。
沒想到他們是賓主一團和氣,倒讓等著看好戲的閑人大失所望。
婚宴熱鬧平和的氣氛總算沒被破壞,但如果子逸把他們在紐約共度一夜的事掀出來,事情就不會這麼善了了。
她幾乎可以看到一場災難在眼前爆發。
「子逸,你講講道理!」她氣急敗壞的低喊,俏臉凝霜,「如果你真這麼做,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不講道理的人不是我!」他咬牙切齒的提醒她,「是誰一再逃避,連通電話都不回?」
「誰規定我一定得回電話?本小姐心情不爽不回不行嗎?」
「阿綺,你的理由太牽強……」
「我哪有牽強?總比有人拿沒空來當藉口要誠實。」
一抹黯然盤據子逸俊臉。寧綺的話尖細如針般戳刺著他,這是他一生中犯的最大錯誤。就因為他忽略了年少時期的她,所以她現在要懲罰他?
「如果你是為以前的事報復,我認了。可是寧綺,請不要懷疑我此刻的真心,我仍然希望……」
「把你該死的責任感給丟了吧!」她嫌惡的大喊,隨即發現數道狐疑的眼光被她的高音頻吸引過來。她趕緊降低聲音,「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我們……」
「不要敷衍我,阿綺。」他緊捉住她意欲逃開的身影,深邃的黑眸里閃過痛苦。「我一定得跟你談談。這次我不能再放你走了。」
「好啦。我再打電話給你。」
前科累累的人,要人如何相信她言不由衷的承諾?子逸將她重新拉回懷中,繼續下一支舞。他目光炯炯的對住她,「我要確切的時間地點。最好是今晚,婚宴結束……」
「你神經呀!」更多好奇的眼光投過來,寧綺只得擺出一副相談正歡的愉悅表情,再度將嗓門壓低,「你要我三更半夜跑去跟你幽會?我家人問起來怎麼辦?」
「那……」
「明天啦。大哥和大嫂搭下午班機到歐洲,我們可以找家餐廳……不,不行,遇到熟人就不好。到你辦公室?也不妥當。我看那就甭見……」
她千方百計找理由搪塞他的敷衍態度,把子逸好不容易消去的怒氣又挑起。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他在她耳畔不悅的低吼,「什麼叫餐廳不可以,辦公室也不行?」
「不是你見不得人,是我們要談的事……哎哎,你要我怎麼說嘛?」子逸為什麼這樣固執?哪有人硬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的?她都不要他負責了,他何必逼她?兩人就當那件事從沒發生過,各奔天涯不就行了嗎?
「說你願意嫁給我。」他央求道。
寧綺逃避的態度一再刺傷他的心,難道那一夜對她沒有任何意義?不,他無法相信。她肯將處子之身交給他,不可能對他沒有任何情意。既然有情,怎會忍心看他為她相思?
「你不要逼我!」她花容失色的搖頭。
「至少跟我見面,我們談一談。」知道她沒那麼容易屈服,子逸退而求其次。或許兩人談過後,寧綺會答應。
「這……」寧綺遲疑著。
「明天下午到我公寓來。等會兒我把地址寫給你。」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你不是跟你父母住在一塊嗎?」她納悶道。
「是我度假時的公寓,位於淡水。阿綺,你一定要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他專注的眸光像是警告,又像是誓言,熾熱的令她全身發熱。某種難以捉模但教人不忍錯失的情愫自他眼里擴散開來,寧綺輕輕顫抖起來,知道他是認真的。
「我會去。」
他仍抓著她,帶她舞到空寂的窗邊,以高大的身軀遮住眾人視線,傾身向她。
漆黑的瞳仁漾著溫柔而執拗的情愫,專注的凝視她。寧綺迷失在他飽含深情的眼神里,任他豐潤的嘴唇吻上她驚愕微張的小嘴,短暫卻徹底的擄奪她的甜美。
「一吻為定。」他微笑著放開被他吻得暈頭轉向的佳人,在舞曲的最後一個旋律中承受她譴責憤懣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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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了一整夜,寧綺仍不認為目前是面對子逸的好時機。那個固執的大傻蛋,絕對會跟她提結婚的事,而她也絕對會拒絕。一場針鋒相對是必然的,她不想和子逸鬧到不歡而散的結局,畢竟兩人有過甜蜜激情的一夜呀!
想到那甜蜜激情的一夜,寧綺的心跳和血液流速都加快了起來。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又不知恥的勾引子逸,而被眾人認為是宇宙最有原則的超級大木頭,竟如乾柴般被她這把烈火燒得劈叭作響。
她當然不期望他會是處男,不過他的技巧也好過頭了。顯然他有著眾人所不知道的一面,說不定私底下,他是個私生活放縱的公子,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只是這位公子也太有原則了,不過是尋常的男歡女愛,他卻死心眼的負責到底,卯足勁的求婚個沒完,不管她如何拒絕,就是不接受。
或許是早料到這點,寧綺才會選擇逃避。偏偏子逸仍不放過她,擾得她心煩意亂,只能想盡辦法逃得更快更遠。
她計畫好了。
送兄嫂上飛機後,她在機場直接搭車到台中,找大學時代的好友。混個兩、二天後,回家住一天,立即搭機赴美。子逸定然料不到她有這招,而母親只曉得她是去拜訪朋友,即使子逸問起,也問不到她的去處。
她真是太聰明了。前往機場的一路上,她沾沾自喜,臉上的狡黠活像只偷魚的小貓,令兄嫂看得莫名其妙。
直到從寧家的豪華轎車下來,寧綺怎麼也料不到竟會在航空公司的櫃台看見子逸挺拔出眾的身影。他那灼灼直視向她的了然眼光,使得寧綺咧到耳後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子逸,你怎麼來了?」寧紀熟絡的迎向他。
「我來送你們。」他溫文的向這對新婚夫妻致意。
「公司不是很忙嗎?還來送機,真是不好意思。」璋玲和悅的笑道,慧黠的眼眸閃過一抹深思。
以楊子逸的個性,今天的送機行為太不尋常了。
「我是忙呀。但昨晚听寧綺說,她會來送你們,我想剛好可以在這里跟她踫面,順便邀她一道晚餐。」子逸的聲音溫和輕柔,線條優美的性感嘴唇綻開俊朗的坦率笑容,然而,笑意並沒有到達凝視寧綺的黑眸內。
那里只有比北極更冰冷的憤怒。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貫她腳底,血色自她臉上迅速消失。寧綺瞬間了解到她的毀約破壞了北極天空的臭氧層,溫室效應將使得北極的冰層融化,全球水位上升,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災難就要淹沒她了!
子逸曾說過,如果她再逃避,他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寧綺畏懼著,他就要做出他不曉得會做出的事來了!
「好呀。你跟阿綺很久沒見面了。正好可以趁這時候聚一聚。」不知情的寧紀樂觀其成的道。
「阿綺不是要到台中嗎?」
璋玲的話讓子逸微眯了一下眼,炯炯閃動的眼光變得更加嚴厲,冰冷的寒意直透入寧綺的靈魂深處。他唇上的笑仍然溫和,但寧綺寧願它不是那麼溫和。盡避兩人相處的機會不多,她卻能從子逸的一個眨眼,一束肌肉抽動,意識到他的情緒變化。
雖然他平常的態度是世故而有禮的,然而一旦被激怒,會像頭發火的雄獅般難以擺平。寧綺悲慘的意識到,此刻的他正是被激怒的時候,而激怒他的人,不幸的就是自己。
她幾乎可以想像到她的下場——血肉模糊的慘死在獅吻下。
「沒關系。」他的聲音低沉,有著教人模不著的情緒,嘴巴微微掀開,綻出猙獰如餓獅般的笑容。「就算阿綺要去台中,應該也有陪她的楊哥哥喝杯咖啡的時間吧。」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楊哥哥」三字足以使她的神經末梢戰栗,全身打起冷顫。直到此刻寧綺才發覺,大哥那群死黨中,嘴巴最利的不是夏曄,而是傷人於無形的子逸。
他還真會用她專門使用來諷刺他的「楊哥哥」回敬,盡避說來輕描淡寫,但每個字都有千斤重量。
「哈哈哈……說得是!」寧紀朗笑,有力的手掌拍了拍子逸的肩頭,朝他擠眉弄眼。「阿綺一向喜歡你。昨晚還見你們聊得挺熱絡。子逸,我這妹妹被嬌寵慣了,你可得忍著點。說實在的,我一直希望你能當我妹夫。」
宛如被雷電擊中,寧綺呆住。她大哥到底在說什麼呀?看向子逸,發現他仍是那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樣子。
「我也希望有那麼一天!」
他的回答真的沒什麼好驚訝的,然而寧綺還是像被人摑了一巴掌般震驚。他竟敢這樣回答?再看他和她大哥交換的眼光,活像是買春客與皮條客正談好一筆生意的賤樣子。這麼說,自己不就成了……呸呸呸!
「時候不早了,你們該進去了吧。」在櫃台確認過機位後,子逸催促道。
「阿綺就勞你照料了。」寧紀一副托孤的語氣。
「我會的。」他伸手去拿寧綺一直拿在手中的行李袋——里頭有她準備落跑到台中的換洗衣物。這舉動令寧氏夫妻交換了個眼光,璋玲原本以為子逸是要幫她拿行李箱呢。
他的手還順便捉住寧綺的小手,拖著她不情願的嬌軀將出國渡蜜月的新婚夫妻直送到進關處。
微笑的說拜拜之後,他挽著寧綺往門口走。
他的腳步又大又快,饒是她這種運動型的女人也跟不上他選手級的步伐。
「我們不是要喝咖啡嗎?」她嬌喘吁吁的在他身後提醒。
「你要喝咖啡?」他倏地停下腳步,寧綺收勢不及,一頭撞進他堅實的胸膛。
哇,這是什麼做的?這麼硬!她模著被撞疼的鼻子,苦著一張俏臉。
「你真的以為我來這里只想跟你喝杯咖啡?」在她兄嫂面前維持的溫文面具,瞬間變換成凶神惡煞的嘴臉。子逸厭倦了掩飾心頭的憤怒,氣的想掐寧綺修長優雅的頸子。但他沒那麼做,只是一手住她尖細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迎向他飽含怒氣的吻。
天哪,他竟然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吻她!
寧綺在虛月兌中只能抓住他咖啡色的休閑式西裝,沉湎在他越發激狂的吻中。
旁若無人。
這吻只能用旁若無人來形容。寧綺不禁祈禱,希望機場里不會有認識他倆的閑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