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生看著精彩如圖的畫冊,冷冷的撇了撇嘴角。
作畫的人著實花了不少心思,不論是配位、角度都配合得很好,要不是這筆法清楚的畫出耿芙蓉的面貌,他還真為這位畫者惋惜,這麼好的筆法,怎麼會去畫這種婬書呢?不過他的注意力並非放在耿芙蓉身上,而是專注于壓在耿芙蓉身上的男人。他眯著已經有點昏花的老眼,仔細看著只看得出側臉的男人。
雖然只是隱約的半邊側臉,卻已經足夠讓他讓清楚。
丘諭堂,除了跟著他娘姓的姓氏之外,那五官分明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記得這孩子七歲時,孩子的母親曾經帶著他來秦家,要讓孩子認祖歸宗;但礙于當時他的元配生病,不好再給她太多的刺激,而且當時他也已經有了一個八歲大的兒子,所以他拒絕承認……不會錯的,連名字都按著秦家的輩分在排--丘諭堂,他們秦家諭字輩的傳人。當下人前來通報客人已經來了,秦天生連忙將畫冊收起來,放進衣袖里,然後走到前廳。秦天生有些老態龍鐘的走進大廳,望著坐在廳上那張充滿英氣,卻又倔強的臉龐。有稜有角的臉部線條就像秦家的孩子,挺直的鼻子就像他娘,還有那雙有著異樣光芒的黑瞳,無一處不說明他是秦家的孩子。老天有眼,讓他在失去一個兒子後,替他找到第二個秦家的骨肉。
「諭堂,我的孩子。」他盡量表現出平靜的一面。
「孩子?」丘諭堂忽然發出尖銳的笑聲,「秦天生,你是想兒子想瘋了嗎?怎麼半路認起兒子來了?」「不會錯的,你是丘玉珠替我生下的孩子--」
「不準你提起我娘的名字!」丘諭堂大吼著,不知不覺泄露了他極度不願提起的身世。「不管我提不提,你都無法否認你是我兒子的事實。」秦天生無法容忍丘諭堂對他的不敬。兩張一樣冰冷銳利的臉靜靜的在凝結的氣氛中相對,仿佛互相挑戰的武士,正等待著刺殺對方的時機。耿芙蓉在一旁驚愕不已。
這兩個男人在一瞬間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萬丈深淵中。
她的目光從嚴肅冰冷的秦天生臉上,轉移到劍眉高挑的丘諭堂臉上,想尋找兩人相似的地方。她杏目圓睜,伸手掩住自己幾乎驚叫出聲的嘴。
他們竟然是一對父子!?
從未將兩人放在一起比較,耿芙蓉從來不覺得兩人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當他們面對面時,她才發現,他們彼此竟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兩人有著同樣幽深的黑眸、斜飛入鬢的劍眉、冷硬的薄唇……
一切秦家人該有的特點,丘諭堂都具備了。
諭堂……秦天生死去的兒子叫諭清!
秦家這一代是諭字輩……
連名字都清楚的訴說他與秦家密不可分的關系,而她竟然毫無所覺!
心口強烈的疼痛,似在指責她的遲鈍,胸口有一顆沉甸甸的石頭壓得她無法呼吸,她必須捂住疼痛的胸口,強迫自己呼吸。原來這就是他痛恨秦家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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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跟娘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後悔與你這個沒血沒淚的人牽扯上關系!」丘諭堂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重新開口。
「這麼說來,這東西是你托人送來的!」秦天生從袖中拿出畫冊。
「看得還滿意吧?」丘諭堂揚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是你畫的吧!想不到我兒子的畫工竟如此的好。」秦天生露出滿意的笑容。對于他的表現,丘諭堂很是不解。
「難道你不在意?」
「我為什麼要在意?」秦天生忽然恍然大悟。「你以為我會在意、生氣,所以才做這件事?」他撇了一眼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耿芙蓉。耿芙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明白自己是他們父子談論的重點,卻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討論的。
「哼!所有的女人跟了你都沒有好下場!」秦天生竟然連自己的女人偷漢子都無所謂。耿芙蓉終于受不了自己成為別人談論的話題,卻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一無所知。「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秦天生對兒子的天真覺得好笑,更對兒子做出傷害耿芙蓉的事情感到高興,他認為丘諭堂是為死去的秦諭清出了一口怨氣。他認為丘諭堂和秦諭清有著抹滅不了的兄弟情,而害死他兒子的耿芙蓉活該要為諭清的死付出代價,才會遭到丘諭堂惡意的戲弄,這是耿芙蓉的報應。他將畫冊丟給耿芙蓉。
雹芙蓉顫抖著雙手,從地上撿起畫冊,翻開第一頁,看了一眼,她整個人立即僵住。這是婬畫!
是她和丘諭堂赤果果的婬畫!
她紅了眼眶、雙手顫抖,一張翻過一張,每一張都是她慵懶而滿足的模樣。她忍不住哭喊道︰「是誰?是誰對我做出這種事?」
秦天生喜歡看耿芙蓉傷心、難過,更不會忘記雪上加霜。
「你沒那麼笨吧!竟猜不出這是誰的杰作。」
畫冊從她手中掉落。
她不相信,不會是他,不會是他……
但是她失望了,因為丘諭堂竟自己跳出來承認。
「是我畫的。」
雹芙蓉搖搖晃晃的退了兩步,拼命的搖頭否認。
「不會是你,你的畫缺少感情,不可能把我的模樣畫得如此傳神……」
其實她猜得到的,只是她不願意承認,他竟然會卑鄙得利用她的感情。
她還是無法擺月兌白鳳鎮百姓給她下的評斷。
雹芙蓉抬起頭,用滿是淚霧的眼,企圖在他眼中尋找一絲絲的愧疚與歉意,或者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根本沒發生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找不到她想要的愧疚與歉意,她也要一個原因。
「因為你是秦天生的女人!」
丘諭堂看見耿芙蓉臉上出現受傷的表情,他心里更加痛恨秦天生。
「你要怪就怪秦天生吧!誰教你是他的女人,我故意接近你、讓你喜歡上我,就是要你為了我背叛秦天生,我要看著他傷心難過,讓他嘗嘗被人出賣的滋味。」他狂笑著。「我還怕他不相信,所以特地畫下我們纏綿的模樣讓他看看。」耿芙蓉跪倒在地,雙手捂住雙耳,不想听見這麼殘酷的事實,更不想听見他帶著痛苦的笑聲。「停止,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丘諭堂燃著怒火的雙眸瞥向受傷的耿芙蓉,終于不忍心的停止笑聲,但卻轉頭逼視著秦天生。「如何?受人背叛和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對她的身子感到滿意嗎?」秦天生只在乎兒子的感受。
「滿意如何,不滿意又如何?」
「如果滿意,算她多少還有點用處。」秦天生不帶感情的冷眸橫掃向耿芙蓉,連一旁的丘諭堂都感受到那份冷冽。丘諭堂對秦天生不帶感情的冷淡感到意外。
「難道你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感情?」秦天生咬牙切齒地道︰「我對她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哪來的感情?我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丘諭堂听到他如此糟蹋耿芙蓉,心中沒由來的氣憤不已,憤怒的抓住秦天生的衣襟。「你究竟有沒有良心,為什麼要這樣糟蹋一個女人?」
「這是她欠秦家的,我就是要糟蹋她、侮辱她,而且我一天不罵她、不糟蹋她,她還會渾身不舒服呢!」丘諭堂不相信耿芙蓉是這樣的人,那與她的個性不符。
「你就這麼甘心受他侮辱?」
雹芙蓉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的垂首不語,引起丘諭堂勃然大怒。
雖然他一直都以嘲諷的方式與她相處,但卻無法忍受秦天生這樣對待她。「你回答我!」
「沒錯……」她低喃著,「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耿芙蓉!
雹芙蓉是一個禁不起挑釁,有人惹了她便會立刻反唇相稽的女人。
可現在她卻跪在地上,任由秦天生作踐,逆來順受的模樣一反平常的高貴、驕傲,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都不曾出現。秦天生到底讓她喝了什麼符水,讓她如此惟命是從?
秦天生不管丘諭堂怒火中燒的表情,還在一旁煽風點火︰「諭堂,別可憐她,她連秦家的狗都不如。」
丘諭堂再也受不了秦天生字字如利刃的侮辱耿芙蓉,一拳揮向秦天生的胸膛,讓秦天生踉蹌的後退了好幾步。這一拳並非完全是為耿芙蓉而打,而是發泄他積壓多年的怒火,也為他的母親討回公道。「造反了!竟然有兒子打父親……」秦天生難忍疼痛的哀號著。
「我不是你兒子!」丘諭堂從齒縫中迸出強烈的恨意。「我根本沒有你這樣冷血的父親!」「諭堂,你听我解釋--」
秦天生試著拉住他,卻被丘諭堂甩開,並再度抓住他的衣襟,想要再次揮拳泄憤。「不可以!」耿芙蓉掙扎著站起來,沖到兩人面前,試著拉開丘諭堂抓住秦天生衣襟的手。「你……他都把你當成是一條……一條……你竟然還護著他!?」丘諭堂說不出狗那個字。「你對我的評價也不見得有多高尚。」耿芙蓉閉著眼楮陳述事實。
她在秦天生眼底是一條狗,在丘諭堂眼里卻是一個連妓女都不如的蕩婦……丘諭堂頹然地放下手。
對耿芙蓉指陳的事實他無話可說,但是對秦天生他可就難忍恨意了。
「別再試圖靠近我!」他怒聲對秦天生吼道。
秦天生趕緊後退數步,不敢再激起丘諭堂的怒火。
年輕人火氣旺盛,他這老人家還要懂得自保為要。
秦天生長嘆一口氣,「你就不能原諒我嗎?」他連「爹」這個字都不敢再提。「除非娘能復生,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丘諭堂憤怒的把話說絕了。秦天生知道他這恨不可能在一時半刻內就消除,于是他決定轉換個方式。「你不原諒我沒關系,至少先回到秦家來。」他的眼眸中充滿了父愛。「我老了,秦家的一切就交給你了。」丘諭堂冷哼一聲,「我不會回來的,我要你抱著你的財產孤獨終老。」
「諭堂,你就可憐可憐我吧!」秦天生懂得能屈能伸,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可憐?當年你可憐過我娘嗎?當你趕走娘的時候,你可憐過我嗎?沒有,你一生沒有可憐過誰,現在憑什麼要別人可憐你?連老天爺都不會可憐你,所以才會奪走你最疼愛的兒子秦諭清!」「別這麼說諭清,他是你哥哥!」秦天生終于忍不住老淚縱橫。
諭清?
雹芙蓉心底又是一陣驚慌。
天啊!
她到底是怎麼了,竟完全沒想到諭清和諭堂是兄弟?即使在听聞諭堂和秦天生的關系之後,她竟然還不曾想到諭清和諭堂的關系。她只覺得一顆心碎得七零八落,讓她呼吸困難。
「我很慶幸當年你把我趕走,否則你的報應也許會應驗在我身上。」
語畢,丘諭堂頭也不回的離開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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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生神色黯然。
好不容易兒子回到眼前,但他卻不肯認他、不肯回來。
三年前,他最疼愛的兒子意外身亡,他開始派人到各地尋找,卻怎麼也沒想到丘玉珠會淪落青樓,連帶的讓這個兒子在青樓長大,難怪他始終無法得知他們母子倆的消息。不過沒關系,現在諭堂總算出現了,他要他回到秦家,而且不計任何代價。他倏然轉頭看向耿芙蓉,冷冽懾人的眼神逼得耿芙蓉無路可退。
如今他已經無計可施,只能將希望放在耿芙蓉身上。
「耿芙蓉。」他怨恨的叫著她的名字。
雹芙蓉接觸到他如利刃般的眼神後,只覺得自己立刻從腳底涼到頭頂,全身僵硬的等著秦天生的下一步指示。「我要你想辦法讓諭堂回到秦家。」
「我?」可能嗎?
「不管你用求的、用哄的還是用騙的,我要你帶他回來!」秦天生才不管她用什麼方法,他只要他的兒子。耿芙蓉覺得他這個要求太過分了。
「我恐怕沒這個能耐……」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論願意與否,還是必須去做,但是卻一點把握也沒有。「你有這個能耐!」秦天生冷笑著,「諭堂沒發現你對他有多大的影響力,但是我發現了,你就利用這影響力將他帶回來。」「可是他對我--」
「我不管他對你如何!」他凶狠的打斷她的話。「你欠我們秦家的,就靠這一次來償還。」秦天生提起往事,耿芙蓉全身猶如被丟在冰天雪地中,血液就像被凍結了般,暫時停止流動。沒錯!這是她欠秦家的債……
「如果你能還我一個兒子,讓他繼承秦家的一切,從今以後你就自由了。」秦天生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的微笑。「如果你無法做到,這筆帳會一並記到你頭上,這輩子你都無法逃過良心的譴責。」「我知道了。」她低聲回答。
她不是怕良心的譴責,而是無法罔顧自己對諭清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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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諭清的死,她是罪魁禍首。
為了他的亡故,耿芙蓉的身心從此受到禁錮,不再有自由。
若不是因為她,秦諭清不會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秦天生也不會因此失去疼愛的兒子。一切的惡因都是她一手種下的,所以活該她必須承受所有的惡果。
雹芙蓉帶著贖罪的心情來到柳林胡同,猶豫著該怎麼向丘諭堂開口。
她伸手想敲門,大門卻咿呀一聲被推開。
大門竟然沒關!?
雹芙蓉好奇的走進屋里,看見丘諭堂的房門一樣半掩著。
她就著門縫往房里頭看--她看見蘇彩柔整個人猶如八爪魚一樣攀附在丘諭堂身上,而丘諭堂似乎不為所動。大概是蘇彩柔在自作多情吧!
雹芙蓉這麼想著,就大膽的敲門。
「你來這兒做什麼?」丘諭堂發現是她,立即厲聲質問。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耿芙蓉難堪的看著蘇彩柔,因為她的衣衫凌亂,雙乳幾乎在外。「看什麼?你沒做過這種事嗎?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看輕我?」蘇彩柔從秦家的下人那兒得知耿芙蓉和丘諭堂有過一腿,眼里就更容不下耿芙蓉,老是覺得丘諭堂會被耿芙蓉搶走。蘇彩柔的話如針一般刺進耿芙蓉心里,她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
她知道鎮上的人對她原就不存好感,如今發生了這些事情,她更是無地自容。「我和你沒什麼事好商量。」丘諭堂一把拉過蘇彩柔,就當著耿芙蓉的面吸吮起蘇彩柔的雙峰。「你是想在這里觀賞活,還是要走?」丘諭堂諷刺的笑著。「或者你想一起玩玩?」耿芙蓉平靜的看著丘諭堂。
「我可以等你。」她堅持道。
丘諭堂不滿她平靜的表情。
「我勸你還是改天再來,你也見識過我的耐力,你恐怕有得等!」
「我的堅持想必你也領教過了。」耿芙蓉堅強的與他對峙。
「耿姑娘,你也未免太不識相了,沒看見我們正欲火焚身嗎?何必在這兒耽誤我們的時間呢?」蘇彩柔出言嘲諷她。「嗯,說得好。」丘諭堂說完,又使壞的咬了她的玉峰一口。
雹芙蓉覺得自己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在外頭等你。」她冷冷的向外走。
「我可不保證多久會出來。」丘諭堂的冷言冷語緊跟著她的腳步。
「放心,我的耐力不比你差。」
「愛等你就等吧!」丘諭堂生氣的走下床甩上門。
雹芙蓉的淚水在房門甩上的那一刻流下。
她必須忍耐!
雹芙蓉挺直腰桿,走到大門外等著,因為她不想在屋里听著一陣陣的笑聲,那像是在恥笑她的痴傻、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