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早苗發誓,她不是故意與他對上,她甚至刻意避開他,還繞過一大片玫瑰花圃,但終究無用,在悄悄溜進後棟建築物前,她在幾株柏楊樹前遇到了他。
「我听雷諾說,這幾日你和黑霧已經處得不錯。」菲爾的雙手抱胸,輕松自若地看著她,擺明了等她走近。
迎著他的眸光,早苗不自覺地咬了咬唇。
「能處得不好嗎?我的日子總是得過吧!快樂是一天,苦惱、生氣也是一天,我當然要選擇快樂,何況,比起某些人來,黑霧它反倒不會為難我,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找麻煩。」
嘆了口氣,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聲調听來哀戚,像是—個被人欺負的小妻子。
「怎麼我一點都看不出你生活得這般無奈?」似乎不想如她所願,菲爾輕而易舉地拆穿了她的話,一個閃身,順便輕輕松松地擋在她的前方。
這陣子除了酒廠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一些雜事等著他處理,讓他無法分神來找她。
早苗撇了撇嘴,知道只要是他不想放人,任憑她如何閃躲,終究足無法從他的面前逃開的。
「我當然無奈,這陣子以來,我天天都乖乖的幫你刷洗你心愛的黑霧,刷得它背上的鬃毛都快掉光了,听好,可是快掉光了喲!可想而知,這陣子我有多擔心,我每天部提心吊膽,就怕它老人哪日不爽快,隨時會賞我狠狠一踢,到時候,我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條命。」她說得極為激動,哀哀怨怨,不滿的神情中充斥著偽裝的楚楚可憐。
看著她的表情,菲爾似乎不怎麼捧場,只差沒夸張地朗聲笑開懷。
「是這樣嗎?」他的眼里有著明顯笑意,白從與她認識之後,笑容就時常出現在他酷酷的俊顏上。「可我看你的模樣,怎麼也不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可憐蟲!」
揚起的嘴角掀動著難得的燦爛笑意,他伸出乎,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而易舉地將她給抓進懷中,接著雙臂漸鎖,他幾乎要將她給攬進懷里。
「我……我是什麼模樣?」她明知很難掙月兌開他的懷抱,還是忍不住掙扎了幾下。
說她一點也不楚楚可憐?裝一下,難道不行嗎?難道真的得被欺負得很慘,才能有小媳婦表情?才能當苦命阿信?
「需要我拿面鏡子給你照照嗎?」高高挑起一眉,他笑著抓住她的雙手,不能讓她的雙手在他的胸前掙扎、作怪,否則激高了他想要她的,一會兒後情況可能會失控。
總之,在她還沒心理準備前,他不希望那件事發生得太早。
「算是你對我這個下人的打賞嗎?」雙手被牢牢抓住了,早苗只好耍耍嘴皮。
「賞給你鏡子?」菲爾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看她因用力掙扎而染著淡淡桃紅的臉。「不,通常我不會這麼吝嗇,其他人難道沒告訴你嗎?通常我賞給下人的,會是……」
他故作停頓,只讓雙眸恣意的在她身上游栘,最終將眸光落在她的小臉上,緊緊鎖住她的視線。
他一向高高在上、嚴肅慣了,在整個艾貝內、在莊園里、在所有僕人的眼中,他是神聖的、是威嚴的。
然而,她卻不同,她不像那些人一樣的懼怕他、敬畏他,早在第一次見到她時,菲爾就發覺了她的不同。
「會是什麼?」不疑有他,早苗抬起頭來。
「是……」他看著她,難得地笑咧了嘴,還看得見潔白貝齒。光想到一會兒後她會有的反應,他便興致盎然。
「什麼?」魏早苗扭扭拾得有點酸的頸子,頭昂起的角度恰好迎著他的下顎。
「是這個……」沒給她退卻的機會,下一秒,只見他的手臂往上一滑,直接罩上她的後腦,一張俊顏在她的眼前無限放大,陰影籠罩著她。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他吻上了她。
有別於第一次的親吻,這回的吻足貨真價實的,他的氣息、他的唇觸、他的味道、他的溫度都是那麼的真切,真切到讓早苗慌得腦子一片空白。
他掠奪得更深、更為激烈了。早苗渾身無力,大腦嗡嗡作響,身子不斷地顫抖著。然後,在大腦恢復運轉的第一時問,她已反射地揮出一巴掌。
菲爾一手撫著頰,震愕地望著她。
除了這一巴掌所帶來的震撼之外,還有更多是因為她的吻,她的吻就如他腦中回憶一樣甜美,讓他不能自已,想一再一再地品嘗佔有,讓他沉陷其中,心顫不已。
早苗同樣無語,僅用一對水汪汪的眼與他對望。
她……她打了他!?她居然打了他!?她被自己揮出的這一巴掌給嚇著了。
早苗拉低眸光,緊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掌心甚至透著微微的痛麻。
是他該打!沒錯,是他該打!他怎能態意妄為地吻她?這已經是第二次。
抬起頭來,她無懼地迎向他的目光,兩人對望,兩樣心情,本以為無邊際的寂靜會罩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
「爵爺。」突來的一聲叫喚,打破了沉默,但尷尬半分不減。
避家雷諾不知何時來到兩人的身後,想當然爾,方才的那一幕,他也全都看進了眼里。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高掛在天邊,暈染出一片橙黃,也不過才半天的時間,魏早苗就發覺了一件極度不得了的事。
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大家排擠的對象!
排擠,是的,一點也沒錯。
就像方才,她與兩個負責打掃清潔工作的女僕擦身而過,她們竟用非常憤恨的眸光,大刺刺地瞪她。
她做錯什麼了嗎?還是得罪了誰?
任憑早苗怎麼努力地想、用力地想,想得差點抓破頭皮、拔光頭發,她還是想不出來到底為什麼。
好不容易,到了晚餐的時間,當她來到了廚房旁員工專用的餐廳時,餐桌上竟然空無一物!
他們真狠!居然連面包都不打算留下一片來給她。好吧、好吧!她認了!但,要判人死罪之前,奸歹也得走出個人來,當面告訴她,她到底犯了什麼罪吧!
就在魏早苗百思不得其解,用著一對無辜憤慨的眼瞳望向窗外的樹影時,幾聲貓叫傳來,怯怯地、偷偷地,一听便知是人偽裝,甚至還裝得有些沙啞。
沒多想,早苗走到窗邊,推開窗。
不用聞聲去尋人,她便看到一個腦袋在窗台下的花叢里,先左瞧瞧,然後右看看,不管姿勢、反應或是動作,都笨拙到了極點。
「茱兒?」早苗輕喊。若不是心情差極了,她會捧月復大笑。
「噓……」誰知,她才出聲,茱兒卻突然站起身來,直接撲上前去,用雙手搗住了她的嘴。「早苗,你小聲一點。」
餅了一會兒,確定了四下無人,她才收回了手。
「怎、怎麼了?」干嘛一副神經兮兮的模樣?
「我先在這里等你,你趕快出來,我再告訴你。」同樣是緊張兮兮的,茱兒邊說邊東張西望。
拿她沒轍,早苗也只好依言用最快的速度跑出餐廳,來到茱兒身邊。茱兒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往花叢的深處走去。
「你闖下大禍了!」好不容易來到薔薇花圃的正中央,菜兒拉著她蹲下來。
開得嬌艷欲滴的薔薇叢,剛好非常巧妙地將兩人的身影給遮住,掩去了花圃外所能望及的所有視線。
「我闖禍了?」早苗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見她一臉茫然,茱兒急得都快跳腳了。「拜托!早苗,你真的—點都不知道嗎?」
「我……做了什麼嗎?」她需要知道些什麼?
茱兒眯起眼來打量她許久。「你今天是不是打了爵爺一巴掌?」
雖然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斥責她,但卻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
「啊?」早苗一驚,小臉顯出不自然。「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而且現在不僅是我知道,我看呀,這整個莊園里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有些人甚至還提議要給她一點教訓呢!因為她居然敢打大家敬為神祗的爵爺!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知道?莫非……
早苗在心里喊了聲糟,莫非,菲爾吻她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還問為什麼!」睨了她一眼,菜兒滿臉同情的看著她。「當然是雷諾管家說的嘍!他見到你打了爵爺一巴掌。」
原來!早苗嘆了一門氣,覺得冤枉義無奈。
「我不是故意打他的奸嗎?還不都怪他,是他莫名其妙的吻我,我才賞他一巴掌的!」
茱兒被她嚇了一大跳,趕緊靠了過來,手忙腳亂地伸手搗住她的嘴。
「拜托!早苗,你瘋了嗎?」邊說著,她還不忘用探照燈似的雙眼,朝著四周拚命掃視。
呼……還好,沒人發現。
「不過……」看了眼被她緊緊搗住嘴還嗚嗚嗚想說話的人,茱兒腦子終於閃過方才那一句話中的重點。「你……你方才說……爵爺吻了你?」
天啊!瞧她在興奮個什麼勁,說話居然還會微微地發抖!
「嗚嗚……」用力點了頭,早苗拚命地眨眼。
如果搗住她嘴的不是茱兒,她早就張開口,狠狠地咬下去了。
發覺了她說話的困難,茱兒趕緊地收回了手。「對不起、對不起,是你喊得太大聲了,所以我才……」
「我知道。」松了一口氣,早苗大大地吸了口氣,胸腔好不容易迎入了新鮮的氧氣,讓她的腦子在剎那問清醒了不少。
「你說爵爺吻你?」然而,茱兒沒忘心里的好奇,這個話題太聳動、太吸引人了。
「恩。」早苗點頭。
都怪自己大嘴巴!但說都說了,話也吞不回去了。
「那……」茱兒眨著一對大眼,湛藍的眸光中充斥著難得的好奇光芒。
「那什麼?」
「爵爺的吻,滋味如何?」一想到那張足以媲美明星的臉蛋,茱兒的心口就怦怦怦怦地亂跳,更別說真的進一步與他親密接觸。
「你發花痴呀!?」早苗詫異得伸手推了她的腦袋一記。
問她滋味如何!?這是什麼問題?
茱兒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笑道︰「沒啦!人家好奇嘛!畢竟像爵爺那樣的男人,可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偉大男性,能跟這樣的人接吻,那種滋味一定很棒吧?」
「听你的意思,好像很想親自去試試看。」早苗真想昏倒了。
茱兒拉回夢幻的眸光。「這……」
她當然想了,在艾貝內,哪個女人不想?無奈,爵爺才不可能看上她們。
「大家不留晚餐給我,就是因為雷諾管家見到我打了爵爺一巴掌嗎?」早苗不再理會她的話題,恨得牙癢癢的,只想去找人理論一番。
可恨的菲爾,非但平白無故的吻了她,還害她連晚餐都沒得吃!
對,她該去找他理論,就是現在。
寬大的書房內,擺設非常典雅細致,書櫃足上等的柚木,地上則是波希米亞純手工織成的大花紅藍相問地毯,就連牆上掛著的畫,都是十八、九世紀知名畫家的真跡。
菲爾坐在書房最後方的書桌後,看著由外頭闖進來,連門都沒敲一下的人兒。
「怎麼?想到該來向我道歉了?」
瞧她大步走過來,還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菲爾略略推開座椅,挪動臀部往後坐,讓整個背脊舒適地靠在寬闊的椅背上。
「我才不是來向你道歉的呢!」該道歉的人,是他!
早苗只手擦腰,氣惱得早忘了什麼身分地位上的差異,恨不得馬上街上前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菲爾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玩味地微勾起嘴角,從椅子上站起。
「那……你是來找我吵架的嗎?」瞧她一副氣沖沖,似吃了百噸炸藥的模樣。
說真的,她像極了一匹亟待馴服的野馬,而他—點也不後悔將她給帶回法國來,甚至已經開始享受起馴服她的過程。他敢保證,這過程一定精采有趣,也許還會更勝於釀酒或在商場上廝殺所帶給他的滿足感。
「你……」早苗抿了抿唇。怎麼心思一下子就讓人瞧光?「就算我是來找你吵架,也吵得有道理。」
菲爾的薄唇微掀了下。「把道理說出來讓我听听吧!」
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步,雙手抱胸,用一種打量的、審視的眸光看她。
「好,說就說。雖然現在你是我的主人,是我高高在上的老板,但也要講道理的,是吧?」昂首挺胸,她一副無畏的模樣,似只勇氣滿滿的小鮑雞。
菲爾笑睨著她,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得到他的默認,早苗勇氣倍增,更是拉大嗓門往下說︰「我承認,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是我過於沖動了。」
菲爾點點頭,顯然贊同她的話。
「但,你不能怪我,還有,你也得向我道歉。」沒想到早苗卻得寸進尺地開口要求。
「向你道歉?」菲爾眼楮一眯。
她不是承認自己過於沖動了嗎?為何還要他道歉?
「是的,難道你不認為,你欠我一句對不起嗎?」在這世界廠,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一個人可以恣意妄為的去吻另一個人。
而且……可惡的!他還吻了她兩次!
「為什麼?」菲爾搖搖頭,一時讓她搞糊涂了。
「你還問為什麼!?」早苗氣得差點跳腳。
難道他是吃過就忘、吻過就算了的人嗎?
「你莫名其妙的吻了我兩次耶!難道連一聲對不起都不該說?何況,這其中的第一次,還是我的初吻。」
啊!她說了什麼?早苗趕緊搗住了嘴,真希望最後的那一句話他沒听到。
「原來……」是初吻呀!太慢了,菲爾听得一清二楚了。
莫名地,他的心中竄起一股喜悅。
菲爾閉上眼,當雙眼刷地再度睜開時,他掩不住笑容了,兩朵漂亮燦爛的笑靨在他唇邊綻放。
「你不也打了我一巴掌?」
「我……我是因為你吻我,才會打你一巴掌的!」這事是有先後關系的好嗎?他少顛倒是非!他若不吻她,她就不可能打他!
菲爾高高地挑起—眉來,似笑非笑地覷著她。「我吻了你,所以你認為這一巴掌打得非常理所當然?」
「當……當然!」為何他的眼神看來讓人有點怕怕的?
銳眼又倏地眯起,他淡淡琥珀色的眼瞳閃著魔幻的光芒,似觀察獵物的獵豹般,讓人忍不住心驚膽跳。
「你知道嗎?魏家的小丫頭……」
她真有趣!有趣得讓他好想嘗試,若再一次吻她,不知她足否還會賞給他一巴掌?
「知道什麼?還有,別叫我魏家的小丫頭,我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什麼小丫頭?听起來好像十三、四歲的小表一樣。
菲爾真想伸手將她給高高拎起。「在以前,若是在艾貝內剛你這種態度對我們亞丁罕家族的人說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就算在未來,她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也該對丈夫敬重有加。
「什麼後果?」早苗有點膽怯地咽下一大口唾沫。
「至少要罰狠狠地用鞭子毒打一頓。」雙手背後,菲爾在室內走了幾步,倏地轉過身來,傾身看著她,眸光亮得讓人心顫。「更別說是……你甩了我一巴掌。」
早苗一時啞口,看似真的被嚇著了。
「怎樣?你還希望我跟你道歉嗎?」他的唇畔綻著勝利的笑。
看著他的笑,早苗惱怒地皺起了眉。
「算了,我認了,但是……請問一下,高高在上的爵爺,在你的地方,不管過去或是現在,若是有—個人強吻了另一個人,那麼,這個吻人的人,又該受到怎樣的責罰呢?」
菲爾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怔了下。
「那得看對象是誰了。」
早苗咬了咬唇,一張小臉瞬時氣得紅咚咚的。「你的意思是說,州官放火沒關系,如果是尋常百姓點燈的話,就看情節的疏嚴來處理?」
所以,他可以態意妄為的說吻她,就吻她!?
可惡!好可惡喔!
菲爾喜歡極了此刻她生動活潑的臉。「你要這麼譬喻,我也不反對,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啊!」早苗沒想到他會承認得如此坦然,小嘴張廠張,半天吐不出一句話。「算了、算了。」搖搖頭,她嘆息。
認了,說不過他的,尤其在這個地方,他是主人,等同於一個王者。但,另一件事就教她咽不下氣了。
「算了,我不再跟你討論你吻我的事廠,但你知道嗎?因為這件事,人家排擠我!」
「排擠你?」菲爾略皺起了眉頭。
「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嗎?我甚至可憐得沒晚餐吃。」早苗哀怨地瞪著他。
「你沒吃晚餐!?」菲爾的銳眼危險地眯起。
早苗咬著女敕唇,點了點頭。
「雷諾沒安排?」菲爾又問,伸過來一手,輕輕摩挲著她的頰靨。
早苗機械式地點了點頭。又來了、又來了,每次他莫名其妙地突然顯現溫柔,總教她不知所措,就像一張撒向她的網子一樣,輕而易舉地將她給困在網中,動彈不得,任他欺凌,疾速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