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掌佳茗 第十一章 親娘來拐人(2)
作者︰季可薔

「我陸振雅的娘子,誰敢對她不敬?」一道冷厲的喝斥忽地落下。

圍觀的眾人都是一震,紛紛轉頭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陸振雅一身寬袍廣袖,緩緩踏步而來,一派淡定雍容,氣度卓爾不群。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已經病得起不來身的陸家大爺?分明是氣色紅潤,神采奕奕啊!

眾人都看呆了,潘若蘭亦是心亂如麻,月娘卻是抿唇一笑,牽著陸元的小手來到陸振雅身邊。

「爺,你來了啊。」她甜甜地喚一聲,誰都看得出她對這位夫婿是萬分依戀。

陸振雅順勢攜住她的手,潘若蘭只覺得眼眸一刺,不敢置信地瞪著兩人親密交纏的手,陸振雅向來清冷自持,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與一個女子如此當眾親昵,即使那女子是他現任的妻。

彷佛要更扯落她臉皮似的,陸振雅低頭轉向蘇耀宗。

「你這蘇家小兒,方才是你說要叫你爹來揍人的?」

蘇耀宗想回話,卻被他清冷的眼神一震,頓時不敢言語,弱弱地躲到潘若蘭身後。

「蘇家小兒,你替我傳話給你爹,我陸振雅隨時恭候他的指教,他若敢傷我家人身上一根汗毛,我必會讓整個蘇家加倍奉還,天地為證!」

陸振雅語聲清朗,此番公然的對戰宣言,如春雷乍響,在所有人心海都炸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當事人卻彷佛毫無所覺,一手抱起兒子,一手攜著嬌妻,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送下,悠然漫步,逐漸淡出。

匡啷!

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響劃破了空氣,潘若蘭一動都不敢動,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個盛怒的男人。

自她認識他以來,他總是風度翩翩,一派溫文爾雅,也是到最近,她才發現他發起脾氣來竟如此嚇人,而且這脾氣發得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陸振雅真是那樣說的?」蘇景銘轉過頭來,陰驚的目光狠狠砍向潘若蘭,教她不禁身子一顫。

「是。」她低低地回應,深怕聲音略高了,就會惹來這個男人更加怒火焚燒。

「一個病秧子還敢向我下戰書,他以為他自己一條小命還能熬多久?真是不知死活!」

潘若蘭抬眸瞥了眼冷笑的男人,欲言又止。

蘇景銘察覺了她膽怯的視線,懊惱地用力拍桌。「有話快說!我最討厭人這麼畏畏縮縮的!」

潘若蘭又嚇了一跳,手撫胸口,好似這般就能壓著過分急促的心韻。「我看陸振雅今日那臉色,不像是個有病的人……」

蘇景銘一凜。「你的意思是?」

「景郎,他身上的寒毒該不會已經解了?」

「你說什麼!?」

「妾身也只是猜測而已……」潘若蘭怕男人又發飆,怯怯地收回了自己的推測,討好地對蘇景銘笑了笑。「我這就是婦人之見,景郎莫在意。」

蘇景銘卻是臉色陰沉,眯眸似在思索什麼,忽地咬了咬牙,對外頭揚聲。「來人!去請李大掌櫃過來!」

「你說蘇家正讓人打听我們買山頭的事?」

一回到府里,陸振雅就接到宋青緊急回報的消息。

「大爺,看來他們是想與我們爭買那座山頭。」宋青有些擔憂。「會不會他們也知道那

山上有野山茶樹的事了?」

「知道又如何?」陸振雅淡淡一笑,依舊是從容不迫。「茶葉人人能采,卻不是誰都能炒制出好味道。」

「可是大女乃女乃說了,那幾株野生茶樹移栽不易,極有可能只能在那座山里種活,若是被蘇家搶先一步買走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是有點難辦。」陸振雅沉吟。「這事我來想辦法,你讓人繼續盯著蘇家的一舉一動,隨時來報。」

「是,那屬下先告退了。」

宋青退下後,陸振雅緩緩起身,掀起珠簾,來到內室。

「元元,你還在哭嗎?」

「……」

陸振雅耐心等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听見一道細細悶悶的嗓音。

「元元要自己一個人,爹爹別來吵我。」

「你要是心情不好,爹爹陪你說說話?」

「……」

「元元?」

「爹爹好吵!」小人兒懊惱地嘟噥。

陸振雅一愣,接著無奈嘆息,看來他是拿這個瞥扭的孩子沒轍了,也罷,還是等月娘來哄他開心吧。

被陸振雅寄予厚望的月娘人正在壽安堂,當著陸老太太與鐘嬤嬤的面盤問陸元的女乃娘鐘氏,確認是她私自帶陸元出府,制造與潘若蘭相遇的機會,又在她房里搜出一些珍貴的釵環首飾,都是潘若蘭為了收買她特意送的。

鐘氏還欲辯解,月娘請出與她一同服侍陸元的大丫鬟桂香,桂香指證歷歷,什麼時候鐘氏出府了,什麼時候悄悄與人傳信,俱是有憑有證,陸老太太听了不敢置信,鐘嬤嬤亦是慚愧得抬不起頭來。

「娘,自從上回元元失蹤,鐘氏知情不報,妄圖私下了事,兒媳憂心她一錯再錯,連累了鐘嬤嬤,這才囑咐桂香好生盯著她,也是勸導規誡之意……兒媳是真沒想到,鐘氏竟然與那潘若蘭悄悄有來往,一直在替她傳府里的消息。」

「不是的、不是的,大女乃女乃,您听我說……」鐘氏趴跪在地,哭著辯解。「奴婢並沒做什麼對小少爺不利的事,那畢竟是小少爺的親娘,奴婢也是念在他們母子骨肉分離,心生同情,這才一時犯了糊涂……」

「那賤婦怎配做我孫兒的娘!」陸老太太氣得渾身打顫。「她不是!」

「你這傻丫頭,你明知那潘若蘭心懷不軌,怎麼就上了她的當啊!」鐘嬤嬤見陸老太太真的惱了,又急又慌,用力拍打自己的女兒。

「娘,您救救我,救救我!女兒沒壞心的,女兒就是一時糊涂……」

「你要娘怎麼救你?你娘這一輩子都在老太太身邊侍候,你傷了老太太的心,就等于是傷了你娘我的心啊!你讓娘怎麼替你說話?娘生出你這種不肖女,怎麼對得起老太太?娘只能以死謝罪啊!」

「娘,都是我不好,是女兒錯了……」

母女倆抱頭痛哭。

月娘冷眼瞧著,心下有數,這鐘嬤嬤倒是會說話的,字字句句像是自責,其實都在提醒婆母自己與她多年的主僕之情,再看看陸老太太一臉不忍,月娘知道,這事怕只能從寬處置了。

她想了想,婉聲啟齒。「娘,鐘氏固然有錯,但念在她這幾年服侍元元也算經心的分上,也不好處置得太過嚴厲。」

陸老太太聞言猶豫,掙扎不已。「是不能太嚴厲,但她這樣吃里扒外,也不能留在元元身邊了。」

「正是如此。」月娘暗暗松了口氣,幸好婆母還沒心軟到糊涂的地步。「元元也大了,前日爺才跟我提過,等他滿了五歲,也該正式啟蒙了,到時就讓元元搬到正院這邊來,兒媳親自教養。」

「你是元元的繼母,由你教養他也是應該的,只是元元……會願意嗎?」陸老太太可是記得,這倔強的孫兒一開始可是很反對爹爹娶這個後娘的呢。

「娘不用擔心,兒媳會跟元元好好說的,若是元元不是心甘情願,兒媳絕不勉強。」

「那好、那好,這事就交給你了。」

「至于鐘氏,爺已經發話了,會讓她夫婿去管著城外一處茶園,事多繁雜,不如就讓鐘氏一起去幫忙吧。」

「應該的、應該的,夫唱婦隨挺好。」

月娘瞥了一旁仍與鐘氏抱著的鐘嬤嬤,語聲更柔了。「其實說起來,鐘嬤嬤服侍了娘大半輩子,可謂勞苦功高,如今她也有年歲了,娘是不是也該讓人好好享享清福了?總不能讓她到了晚年,還過不上幾天清心如意的日子。」

鐘嬤嬤聞言一凜,犀利的目光朝月娘望來,月娘只是假作不知,微笑地望著仍一臉遲疑的陸老太太。

「娘,您在我們家里是老祖宗,人人得敬著捧著,人家鐘嬤嬤回到自己的家,兒孫滿堂,也是個老祖宗呢!」

陸老太太一怔,半晌,吐了個長氣。「你這話說得極是,我也不能太自私了。」她伸手拉鐘嬤嬤起身,懇切說道︰「這些年來你辛苦了,也該是讓你清心養老的時候了。」

「老太太……」鐘嬤嬤紅著眼眶,心下一半是難過,一半是不情願,但她明白,這事陸振雅都發話了,給女婿謀了一個管事的職位,她若是再不識相,怕是連最後與老太太這點主僕之情也會淡薄。「奴婢最後再給您磕個頭吧!」

她跪下來欲行大禮,陸老太太連忙拉起她,只是含淚搖頭,主僕倆最後也算是全了彼此的情義。

「這事你處置得極好。」陸振雅听月娘述說了事情經過,贊許地點了點頭。

月娘嫣然一笑。「娘方才也發話了,自明日起,就將府里的中饋正式移交給我。」

「嗯,辛苦你了。」陸振雅沒有反對,默認了母親的決定。

月娘更加欣喜,一個媳婦能掌管一府的中饋,代表的是這個家對她的信任與尊重,也表示她在這男人心目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不辛苦的,這是我應盡的責任。」她笑得甜蜜,頓了頓。「元元呢?」

陸振雅一默,指了指隔著一面珠簾的里間。

「他還在傷心?」月娘收斂笑容,放低了嗓音。

「嗯,看來受了很大的打擊,一直不肯跟我說話。」陸振雅神情有些無奈。

「我去瞧瞧。」

月娘輕輕掀起珠簾,進了里間,果然見到小人兒正懨懨地躺在床上,用一團錦被將自己包成一個蠶繭。

她見了,又心疼又好笑,過去榻邊坐下,伸手輕輕拍了拍那蠶繭,打趣道︰「這是哪里來的蠶繭呢?里面躲著誰呢?」

陸元听見她的嗓音,躲在被窩里的小身子忽地一僵,一動也不動。

「我來打開瞧瞧,看看是什麼東西躲在這里頭……」月娘說著,作勢欲掀開錦被,陸元一慌,將自己包得更緊。

「你別踫我!」細細的嗓音從被窩里飄出來。

「咦?這蠶繭還會說話呢!」月娘調侃。

陸元不高興了,嘟著小嘴,語氣悶悶的。「你很煩耶,明明知道是我還鬧。」

「好,好,姨不鬧了,姨抱抱元元好不好?」月娘沒等小男孩答話,伸手就抱住那一團厚厚軟軟的蠶繭,柔聲道︰「元元,你以後搬來正院跟爹爹和姨姨一起住好不好?」

陸元正想掙月兌月娘,聞言,一愣。「我搬來這里?」

「是啊,你可願意?」

小男孩沉默片刻,才又飄出一陣略顯沙啞的嗓音。「元元在這里,不會打擾嗎?」

「怎麼會?姨姨巴不得每天都能看到元元呢!」月娘把被窩里的小人兒當成絨毛女圭女圭親密地揉著。「元元想想啊,你要是住在這里,每天早上都能跟爹爹一起用早膳了,爹爹有空,也會親自看著你讀書寫字,你要是讀書累了,就來找姨姨一起玩,姨還能做好吃的點心給你吃。」

陸元一凜,終于從被窩里探出頭來,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眸可憐兮兮地瞅著月娘,看得月娘心口揪疼。

「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小男孩怯怯地問。

月娘听了越發心酸,臉上卻笑著。「因為元元是個可愛的乖孩子啊,姨姨當然要對你好了。」

陸元又沉默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哽咽。「可是我娘……不要我……」

月娘心頭一緊,斂了唇畔的笑意,伸手輕撫小男孩的臉頰。「元元很想要她當你的娘嗎?」

陸元用力咬著唇,不吭聲。

「其實姨也很想當元元的娘……」月娘捧著陸元的小臉蛋,很認真也很誠懇地低語。

「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如今一個月也到了,元元願不願意給姨一個機會,姨來當元元的娘好不好?」

陸元不敢相信地望著月娘,縴細微卷的眼睫毛顫動著。

「你……真的想當元元的娘?」

「嗯。」她低下唇,親了親小男孩的臉頰。「只要元元答應,我以後就是你娘。」

陸元一哽,淚水頓時潸然落下。「娘!你是我的娘,是元元的親娘……」

「是,我是元元的親娘。」月娘听出孩子話里的傷心淒楚,將他緊緊地攬入懷里,伸手拍撫著。「元元是我最乖最可愛的孩子。」

「那你答應我,你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元元……不可以像那個女人一樣,丟下元元不管就走了……」陸元抽抽噎噎地要求著,每一句話,都讓月娘心疼入骨。

她含淚低語。「不會的,我答應你,這輩子永遠都是元元的親娘,永遠都疼你。」

「娘,娘……」

簾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他默默听著兒子傷心的哭嚎以及妻子聲聲溫柔的安慰,胸臆驀地漫開一股難言的酸楚,墨深的眼潭,隱約似有淚光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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