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主動約你見面?」
如于懸承諾的,他手上的消息必定頭一個告訴洛行歌,一回到家,他便將與容尊約他上門一事道出。
「有人模進他家宅里,他能不怕?」這就是為什麼他不直接讓綻騎上容家拘人,而是故意親自走了一趟。
「所以只要他肯指認曹在望,就能逮捕他?」洛行歌喜出望外地道。
從此以後,她就不用再擔心自己是個移動煞星,走到哪就禍害到哪,是吧。
「對。」于懸被她雙眼發亮的期待神情給逗笑,想了下,隨口問了句。「你想跟我一道去嗎?」
洛行歌難以置信極了。「你要帶我去?」
「不想去?」
「去,為什麼不去?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想帶我一起去。」兩人約法三章,她就是要乖乖待在家里避風頭,直到他逮到人為止,所以她一直很听話。
「也許,你可以和小林氏聊聊咱們成親那天,她和黃氏到底說了什麼。」
「為什麼還要問?不是已經認定是曹在望了?」
「證據不嫌多,再者要說他派人暗算你,罪證稍嫌不足。」
洛行歌乖巧地點著頭。「我知道了,我會看著辦。」
她了解,辦案講究因果關系,就算真是曹在望派人在溫老太君的壽宴時,欲殺容尋音警告容尊卻陰錯陽差地殺了溫玫,繼而嫁禍她,也並不足以證明他曾對她起殺心。
就在兩人打算出門時,涂勝在門外道︰「大人,容家出事了。」
似預料中的事,于懸推開門,問︰「容尊傷到哪了,可有逮著活口?」
「石千戶說容大人被一劍刺進胸口,已經找了大夫醫治,至于活口逮著了兩個,已經送往北鎮撫司衙門了。」
「讓人拿我的令牌去宮中請太醫。」于懸把腰牌丟給涂勝,回頭道︰「致知,咱們走。」
洛行歌牽住他的手,擔憂地問︰「容尊不會有事吧。」一劍刺進胸口,到底是刺得多深,一個不小心命就沒了。
「他不會有事。」于懸篤定地道。
早知道曹在望必定會背水一戰,殺容尊滅口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他部署在容家的錦衣衛人數並不少。
「希望如此。」洛行歌吶吶道。
雖說她跟容尋音不怎麼熟,也不知道容尊是不是好人,但都快過年了,就別見血了。
容尊胸口中了一劍,慶幸的是並未傷及要害,大夫包紮後,于懸進房問了幾句,適巧宮中太醫也到了,他交代手下幾句便到外間。
「怎樣?」洛行歌低聲問著。
她和于懸到容家時,容家母女在房里哭斷腸,擾得大夫很難診治,于懸只好把她們都趕出來,可兩人還是哭成淚人兒,哭得洛行歌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幸好,他出來了。
「沒事,沒傷及要害,他也與我說了些,所以我必須先回北鎮撫司衙門,你要不要先……」
「我待在這兒吧。」這對母女已經六神無主了,她留在這兒至少能幫襯一些,而且她想問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呢。「反正該逮的都逮著了,總不至于還有第二波攻勢吧。」
听說這回暗算是精銳盡出,所以才會被鑽了空子傷了容尊,也是,對曹在望而言,容尊是活不得的,既是如此,他肯定沒後招了。
于懸也是這麼想的。「好吧,但別待太晚,早點回去。」
洛行歌輕點著頭,目送他離去,回頭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母女,道︰「沒事了,剛剛于大人都說沒事了,別擔心了。」
只可惜母女倆不待見她,兩人雙眼緊盯著隔開內外間的簾子,淚水還是不住地流。
洛行歌嘆氣了,只能等太醫出來再說,畢竟太醫才是專業,由他來說才鎮得住她們母女倆的心。
所幸,不一會太醫便走出來,不等洛行歌開口,母女倆已經沖向前追問。
「侍郎夫人放心,侍郎無礙,先前大夫已經上了藥也開了藥方,藥方添了麻沸散,可讓侍郎少點痛楚,如今服藥已經睡去,靜養一段時日便好。」太醫笑容可掬地道。
小林氏聞言,總算放下心來,招了貼身丫鬟取了荷包。「一點心意,請太醫喝茶。」
太醫笑呵呵的,正要接過手,卻感受到一道熾熱的目光,不由側眼望去,見洛行歌兩眼盯著自己,忙朝她拱手。「見過縣主。」
「太醫貴姓?」洛行歌問道。
太醫心間一抖,有些猶豫地道︰「下官姓莊。」
「不知道莊太醫明日是否當值?」
雖不知道她問這做什麼,他還是照實回答。「明日並無。」
「那麼能否請你今日住下,要是遇上不知道如何照料還是怎地,才有人能夠請教。」洛行歌認為畢竟身上有傷口,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半夜會不會發燒,家里有個大夫在,心里就安心多了。
「縣主客氣了,下官厚顏待下便是。」
小林氏喜出望外,趕忙要丫鬟整理一間客房,備上夜宵。
而這回不管小林氏的丫鬟再怎麼塞荷包,莊太醫是怎麼也不肯收了。
怎能收?縣主已經記住他的姓,要是因為他收了縣主到皇上面前告狀,他這命還要不要?
讓下人帶著莊太醫去客房休憩,母女倆便趕緊進房,見容尊怎麼都喚不醒,心里又擔憂起來。
「兩位冷靜,容侍郎之所以喚不醒,是因為大夫下了麻沸散。」洛行歌提醒著,她知道關心則亂,但讓傷患多休息才是王道。
驀地,房內靜寂無聲,安靜到洛行歌覺得很尷尬,恨不得干脆回家算了,可是為了得到更多證據,她還是厚著臉皮定住雙腳。
好半晌,容尋音啞著聲道︰「謝謝你。」
洛行歌呆了下,懷疑自己幻听,然而見容尋音正瞧著自己,忙道︰「不用客氣,我並沒有做什麼。」見她神色緩和了些才又道︰「真的不用擔心,太醫不是說了已經無礙,待容侍郎清醒就好,至于貴府里頭,都督已經布下重兵,所以你們真的別擔心,沒事的。」
「真的感謝縣主,多謝。」小林氏拭著淚起身朝她福了福身。
洛行歌趕忙扶起她。「客氣了,真的客氣了。」別說道謝,只要兩人別無視她,她就很開心了。
「昨日從我爹口中得知,其實是曹京衛指揮使想殺他滅口,才明白我一直錯怪縣主了。」容尋音滿臉愧疚地道。
昨天父親說時,她還半信半疑,可方才見洛行歌舉措大方,磊落光明,還替她們留下宮中太醫,便知道她真的錯怪她了。
「這……也不能怪你錯怪。」洛行歌干笑著。
想起听雨提及兩人以往的點滴,她就覺得被錯怪也是合情合理的。
容尋音起身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才又道︰「上一次溫家老太君壽宴,在縣主離開後又尋到一個丫鬟的尸身,那個丫鬟的穿著打扮確實與我相似,可她卻死了。」容尋音愈想愈是膽戰心驚。「我那時想,那事絕對與縣主月兌不了關系,因為縣主要報復我。」
洛行歌苦笑了下,卻敏銳地抓住她用的字眼。「報復?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曾對我做了什麼?」不是她單方面霸凌她嗎?
容尋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坦承,「安國公設宴的那個晚上,你不是說醉倒在哪座閣樓里,才促成和于都督的姻緣?可那晚你醉倒之前,是我偷偷在你的酒壺里頭下了藥……」
洛行歌心間一抖,不敢相信容尋音竟狠心到這種地步。「什麼藥?」
「……巴豆。」
「嗄?」
「我本是想害你出丑的,後來我也親眼看你喝下了酒,你的丫鬟神秘兮兮帶你離開宴席時,我還帶了人偷偷跟上,想給你難堪,可是才半路你就倒在路上,丫鬟怎麼都叫不醒你,于是她半扶半拉地把你拖進那座閣樓里。」
洛行歌眨了眨眼,覺得她出事那一晚的事件輪廓愈來愈清晰。
打一開始,對方要除去的就是她與容尋音,一旦原主死了,必定有人出賣容尋音,直指她在酒里下藥……太歹毒了,怎能這樣算計小姑娘?
可曹在望一個京衛指揮使會干這種事?
「其實我本不想那麼做,可那晚你很糟蹋人,說我沒資格參加宴會,要我趕緊離開,我被你羞辱得無顏見人,一些姊妹淘才會起蘭說要給你難看,還給了我巴豆,我一氣之下就動手了。」
洛行歌瞅著她,只能說容尋音運氣好,如果不是她穿來了,原主早就被查出遭人毒死,容尋音怕是已經被處死,而凶手一箭雙雕,設計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兩個小姑娘是死于凶手的算計。
而原主故意針對她、羞辱她,難道是原主察覺了什麼,故意要容尋音趕緊離開?
對于原主的惡毒人設,她真的愈來愈懷疑了。
「對不起。」
洛行歌回神,朝她笑了笑。「沒關系,容尋音,你要記住,真正的姊妹淘是不會起開讓你做壞事,往後定要三思而後行。」
「我知道了。」
一旁的小林氏以過來人的身分告誡著。「是啊,尋音,有些事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好比黃氏每每看見我就愛對我冷嘲熱諷,我要麼不理她,要麼頂她個幾句,僅此而已,可我卻莫名地被右副都御史指控我推黃氏下湖……他怎麼不想想,黃氏那麼豐滿,我怎麼推得下去?」
這事她每解釋一次就覺得委屈,偏偏沒有人相信,街坊市集里都將她傳得惡毒壞心,她都不知道要找誰去喊冤,可恨的是丈夫明明知道那是曹在望針對他所為,當時也不跟她說,眼睜睜地看她被大理寺的人帶走。
洛行歌想了想,面露苦笑。
是啊,確實太為難小林氏了,黃氏的噸位確實有點分量。
「所以那天,容夫人是如往常般和曹夫人交談的?」
「一開始是,可她後來不知怎地竟打起盹,我便趕緊要她的丫鬟給她拿披風,省得著涼。」小林氏邊回憶邊道︰「其實這事真是古怪,哪有人到別人府里作客竟打起盹的,最後還真的睡著了,而她那個丫鬟以往都伶俐得很,那日也不知道怎麼著,一雙眼不斷地轉著,卻什麼都不做,後來我就先離開,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
洛行歌心里咯噎一聲。
依她救黃氏上岸的情況判斷,黃氏是昏迷狀態下落水,而她的昏迷有可能是一般的迷藥,亦有可能是毒藥,可那日涼亭內的茶水糕點,最終也沒查出什麼。
而府醫……到底是庸醫還是怎地,那日他給黃氏診過脈,怎會不知道黃氏被下藥?
還有當晚黃氏死去,就算她爹再怎麼荒唐,侯府的隨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可能無半個隨護察覺有人闖入,無聲無息地除去黃氏?
要說是京衛人馬,身手肯定沒話說,足以證明是曹在望派人所為,可是茶水和府醫,甚至是黃氏的丫鬟寶蓮……
「侍郎夫人,你可知道曹在望之妻關氏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月兌口問。
小林氏愣了下,不解地看向她。「她……是縣主的舅母,縣主該是比我還清楚,況且縣主大喜之日,她也前往觀禮。」
「呃……」對喔,她怎會忘了關氏是她的舅母……她只是懷疑關氏可能是共犯,畢竟她是有機會對原主下手的。「許久未見,倒有點忘了。」
她只能干笑,希望不會被看出破綻……自己沒露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