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妻同袍 第三章 與婆母的交鋒(2)
作者︰綠光

盡管因為渾身緊繃睡得晚,到了該起床的點,洛行歌還是自然張開眼,眼前是張俊魅極致的臉龐,她睡眼惺松地眨動長睫,月兌口道︰「真是美……」

原來天底下真的有人長得雌雄難辨且俊美異常,到底是怎麼生的,可以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

「雖然你不是洛行歌,卻跟她一樣很能惹惱人。」

洛行歌頓了下,琉璃眼直瞪著那張近在面前的俊臉,還沒開口質問,便听他道︰「可以退開了吧,我已經退無可退了。」

咦?洛行歌動作飛快起身,看了看他再看向身後的大半空間,雙手緊搗著嘴,以免自己過于激動尖叫出聲。

天,她睡癖有這麼差嗎?昨晚不是隔著楚河漢界,為何一覺醒來她卻是巴在他上,幾乎快把他擠下床?

于懸沒睬她,逕自動了動有點發麻的胳膊,瞅她一眼,道︰「再躺會兒吧,時候未到。」

洛行歌哪有法子再躺回去,都想挖坑埋了自己了,最終只能吶吶地道︰「對不起,我大概是睡迷糊了。」

于懸濃眉一揚,像看個傻孩子般的眼神,「瞧你這個傻樣,到底要怎麼在這座大宅里過活?」

傻?為什麼她接二連三地被掛上這個評語?

「我傻在哪了?」雖說她不是聰明絕頂的那種人,但不至于淪落到用一個傻字概括她吧。

「你傻在連自己傻在哪都不知道。」于懸嘆口氣,臉上淡揚笑意。「可千萬別傻得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好。」

洛行歌只覺得自己接受了一串嘲諷的繞口令,不禁深深反省自己,難道來到這個世界,她真的變傻了,還是她的腦袋不足以應付這個世界?有這麼糟嗎?

正忖著,她卻敏銳地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月兌口問︰「怎會有血腥味?」

于懸瞅了她一眼,長臂伸出床幔外,取來一塊沾血的布巾。「你睡相差,這布巾都快被你踢下床,我拾起後就順便把這差事給辦好。」

洛行歌聞言,更加深深自省了。「你……傷了自己?」其實這人挺好的,是她誤解他有階級之分,性格惡劣。

「交換了條件,我自然要辦妥,可問題是,你還是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于懸說著,刻意壓低聲響,像是防著隔牆有耳。

洛行歌頹喪得垮下肩。「不是我不說,實在是一言難盡,但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不是洛行歌?」

她明明就棲息在這副軀體里,有誰會懷疑里頭的魂魄早已換了人?

「因為洛行歌已經死了。」

洛行歌猛地抬眼。「你如何確定?」

「因為我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我確定她已經死絕了,所以我不明白她為何死而復生。」

洛行歌緩緩攢起眉頭,不解道︰「可是每個人都說我喝多了,扶我到小院里休憩。」那是洛家給她的訊息,應該不會出錯。「就算要行凶,為什麼要選在別人府上?而且為什麼要殺我?」

于懸又嘆氣了,不管她是怎麼佔住洛行歌的軀體,照她這腦袋,恐怕很快又會再死一回。

「在他人的宴席上行凶,可以嫁禍他人,可以是東道主也可以是與會之人,而且是能被合理懷疑有動機之人,至于要殺你……」說到這兒,于懸忍不住笑出聲。「你得罪人得罪狠了,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數恐怕難以計數。」

這笑聲……是落井下石嗎?這人怎麼這樣?要麼好到底,要不壞到底,她才覺得他是個好人,一下子又覺得他是個壞人。

「可我好歹是個縣主,誰會這麼大膽?這麼有把握,覺得自己肯定不會被逮出來?」

「宴席上最好動手,湯湯水水多,經手的人又復雜,等到官府抽絲剝繭,早已被毀尸滅跡,哪能查出什麼?」說到底,他認為洛行歌會被毒殺,再合理不過。

放眼王朝,除了皇上,皇親貴族里頭哪個是她沒招惹過的?過去他還是御前侍衛,就親眼瞧人三天兩頭找皇上告狀哭訴。

「可是我沒死,行凶之人不會覺得古怪?」是吧,明明必死無疑的人卻復生了,下手的人定會不解,而且說不定還會找機會下手。

「有機會你再找找有哪個察覺古怪之人。」于懸話才剛說完,察覺她的目光熾熱地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三分猜疑,七分打量,他不禁笑眯眼。「如果是我出手,你絕對連復生的機會都沒有。」

面對他笑得很冷的俊模樣,洛行歌覺得很傷人。「我是不是也得罪過你?」要不他怎能毫無一絲惻隱之心?

「不算得罪。」

「呼……」還好、還好。

「是羞辱。」

洛行歌橫眼瞪去。「來!咱倆以前有什麼過節,一次說清楚,看要怎麼處理,咱們一次性解決。」

雖然不是她干的,但她現在頂著洛行歌的身分,這黑鍋是注定甩不掉。

「不急,你一會還得跟你婆母敬茶,咱們還得趕緊進宮謝恩。」于懸慢條斯理地說完,

慵懶起身,天生麗質的盛世美顏滿是尋釁。

哈,他以為待會要面對溫氏,她會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她爹跟曹氏已經面授機宜,至少先博得些好印象,讓日子好過點。

主屋花廳里,于家比較親近的親戚都到場了,洛行歌听著溫氏身邊的嬤嬤一個個念著名字認親戚,她感到深深的無力。

太多了,這個數量超過她負荷的極限……一般認親戚,不是都找親近的,為什麼還有那種什麼什麼隔房三叔公的佷媳婦……這什麼鬼?

洛行歌內心慌成一片,可是她使用無敵笑容含糊帶過,硬是鎮住了場子,心想反正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所以記不清也無所謂。

終于,認完了一圈親戚,重頭戲要上場了。

始終站在洛行歌身旁笑臉迎人的于懸,看著溫氏身邊的樓嬤嬤端了茶過來,示意洛行歌去溫氏面前,狀似要她跪下敬茶,卻沒遞張蒲團,他臉上笑意不禁更冷了幾分。

要是以前的洛行歌早就發作了,然而——

「婆母,請喝茶。」

廳內數十雙眼盯著她必恭必敬地奉茶,但雙膝並未跪下。

于懸濃眉微揚,睨了溫氏一眼。

她動也不動,壓根沒打算接過茶,淡聲道︰「這就是永定侯府的好家教?」

洛行歌頓了下,微抬眼,溫聲道︰「婆母,先論國法再論家規,如果要施禮,請問是婆母得先向身為縣主的我行禮,還是我得先向無誥命在身的婆母行禮?」

「你!」

「婆母年歲已大,我不敢讓婆母對我行禮,讓人說我狂妄不孝,所以決定我不跪,你不行禮,兩兩相抵,可好?」她軟著聲,沒有狂妄放肆,純粹以理論理,讓在場人想挑她錯處都挑不出來。

溫氏卻是怒紅了一雙眼,一雙保養得當的縴白柔荑絞得通紅。

廳內鴉雀無聲。

洛行歌不解地看著她,不懂她為什麼生氣,還是說……

「婆母想對我行禮?」難道他們這些古代人非得這般遵從禮教?

溫氏瞬間瞪大眼,一口氣梗著正要罵出,卻听見有人笑出聲,正是于懸。

他一直很努力地憋著,誰知道她突然神來一筆,害他忍俊不禁。

「小娘養的,果真不知禮數。」溫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她沒辦法拿縣主開刀,拿自家庶子出氣,誰又能說不是?

于懸唇角笑意冷凝,身旁的洛行歌已經直起身子,神色不善地道︰「請婆母收回這句話。」

他詫異地睨了她一眼,竟見她臉上毫不遮掩的怒氣。

「你說什麼?你竟敢以下犯上?」溫氏怒拍著條案喝道。

「我沒有以下犯上,我是皇上欽封的縣主,我是上,你是下。」要論階級,不就是如此嗎?「我要求你把剛剛那句話收回去。」

「反了!我是你的婆母!」溫氏氣到站起身,可惜身量沒人高,氣勢沒人強。

「就算是婆母也不能道人父母,難道婆母不懂禮教嗎?」其實打從剛剛溫氏說那句永定侯府的好家教時,她心里就有點火了。「敢問婆母,難道這就是武安侯府的好家教嗎?」

要是她做錯了,直接點她就是,為什麼要貶低人家父母?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很失禮的事嗎?

「你你你……」

「三弟媳,你怎能如此?不管怎樣,婆母是你的長輩,對長輩說話怎能出言不遜?」一直待在溫氏身邊的大媳婦杜氏見婆母敗下陣來,趕忙替她撐起場子。今日要是鎮不住洛行歌這個女紈褲,她這個世子夫人往後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洛行歌望去,精致絕麗的容顏上是不容侵犯的凜冽。「大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婆母今日當著親戚面前給庶子下面子,這就合宜嗎?她質問我這個縣主好家教時,可有想過我是皇上欽封的縣主,她下的又是誰的面子?今日人多嘴雜,要是有人說出去,流進皇上耳里,誰擔得起後果?」

她這席話讓于懸重新評估她,原來她只是看起來傻氣,不是真的傻。拿皇上壓溫氏又提及廳內所有人,意味著要是這話流傳出去,必定是今日廳內之人所為,話輕字重,敲打得恰到好處,真是教人錯估她的能耐。

實際上,洛行歌說這些話的含意還真沒他想像得那麼深遠,純粹就是不滿溫氏拿別人父母大作文章,想拿皇上逼她把話收回去,但場子突然冷了,她不禁開始反省,她是不是說得太過,是不是有仗勢欺人之嫌,是不是……

「母親,喝茶吧,畢竟是皇上親自賜婚,敬完茶我們還得趕緊進宮謝恩。」

洛行歌反省到一半,身旁的于懸端著笑臉開了口,一手還握著她持茶盞的手,硬是把茶端到溫氏面前。

溫氏瞪著那盞茶,今日本要殺殺洛行歌的威風,誰知道自己反被欺,這茶還非喝不可!

惱火地接過茶,遞了個紅封過去,她別開臉。「我乏了,都散了。」

于懸隨即拉著洛行歌踏出廳外,直朝府門而去。

「欸,我剛剛會不會說得太過分?」路上,洛行歌低聲問著。

「不會。」

「真的?」

于懸回頭拉著她上馬車,笑坐在她身旁。「只是你以後日子不太好過而已。」

「喂……」為什麼老是給她希望又馬上摧毀?

「怕什麼?有皇上在呢。」他笑眯眼,一語雙關,像是褒又像是貶。

洛行歌無力地垮下肩,覺得人生真的好難,不如當啞巴好了,少說少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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