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杏林妻 第九章 琴音相伴(2)
作者︰陽光晴子

月光如橋,花園亭台內擺了兩張琴桌,一只香爐飄著裊裊香煙,空氣中有淡淡花香,潘威霖與俞采薇面對面坐在一張琴桌前,各自試了琴音。

他朝她點頭,她嘴角微揚,琴音從她指尖流泄而出,他隨即跟進。兩人琴音出神入化,余音繞梁,幾聲調皮蟬叫間歇的唧唧響起,加入合奏。

一種安然的溫馨氛圍靜靜流淌,一切美好的讓人不忍去打擾,不管在旁伺候的小順子或是銀杏都听得入迷。

也不知是月色太迷人,還是潘威霖漂亮瞳眸里的溫柔太魅惑,明明間隔一段距離,俞采薇只覺得整個人被圈進他溫柔的眼眸里,情不自禁的痴然凝視。

誰也不知道,郭欣听到琴聲後,悄然來到了清風院,她抿緊紅唇,寬袖下的雙手攥緊,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她仍能看見潘威霖嘴角輕揚,溫柔凝視著俞采薇,俞采薇雖背對著自己,但肯定也是含情脈脈的回視吧……這個賤人!

她不愛他,但也見不得他去愛俞采薇。

前些日子杜全告訴她,潘威霖派了影衛盯著她的盛牡院,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要她這陣子別再私下跟他接觸,小心謹慎,切不能輕舉妄動,要她繼續當一個傻白甜的王妃。

她一直都知道杜全是雍華帝的人,也知道杜全身邊有雍華帝給他的暗衛,但不管是杜全還是暗衛,都不是她可以任意使喚的。

直到三天前,杜全又告訴她,監視的影衛已撤走,這代表的是潘威霖不管在懷疑什麼,她都已經安全了。

其實當了他的王妃這麼多年,她還是能猜到,水仙剪斷趙政慶子孫根一事,他是有疑慮的,但水仙死了,而趙政慶傷勢太重,幾天前也咽下最後一口氣,趙駙馬簡單的辦了喪禮,又關起門來過日子,不見外客,一如去年趙政慶闖下滔天大禍被迫離京的情形一樣。

京城老百姓對趙政慶慘死,有不少人放鞭炮慶祝,可見他做人多失敗。

眾所周知,她是個善良天真的好王妃,所以她還是走了一趟駙馬府,為趙政慶上了一炷香,在心里告訴他,就是她支開所有人,讓杜全動手剪斷他的子孫根,也是杜全將水仙從柴房偷偷抱來,讓她撞牆而亡,又將染血剪刀放在她的手上,布置她是凶手的假象,好讓趙政慶做個明白鬼。

思走至此,她冷冷看著亭台里的俊男美女,呵,發展倒是快,已能以琴訴衷曲了,好好把握吧,這樣的機會也許就這幾天而已。

她想到杜全轉述雍華帝的口信,夏獵時,雍華帝會跟她私下會面,還為她精心安排了一場好戲,要讓她吐吐怨氣。

「誰叫皇弟派人緊盯著欣兒一舉一動,讓欣兒不痛快,欣兒不痛快,就是尋朕的不痛快,自然得嚴懲一番。」這是雍華帝的原話。

她很期待那一場好戲,勾起嘴角一笑,悄聲回去盛牡院了。

經過月夜的琴音合奏後,潘威霖琴趣大發,一連幾日與俞采薇月下彈琴。

柔柔夜色下,幾盞燈火,夜風吹送起香爐香,琴音輕輕蕩漾,在這樣的氛圍下,兩人之間似過去又不似過去,但兩人又太過理性,各有顧忌,因此都不曾跨越那道無形的線。

只是有時候當另一個人看著別處時,另一人凝視的目光便鎖在另一人身上,當那人將目光轉回時,另一人便低頭。

男女大不同,對這壓抑不下來的心動,俞采薇是最忐忑的,潘威霖卻是心情大好,尤其看到沈若東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玩真的了?」

「得先解決掉礙腳石。」他不否認。

沈若東這幾天在京城也不是白待的,又老往俞采薇身邊湊,跟銀杏那丫頭混得也熟,小丫頭像炮仗般一點就燃,幾乎將俞采薇從小到大的事全吐給他听了,他很清楚礙腳石就是俞采薇的女圭女圭親。

此時,廳堂內,潘威霖嘴角微揚的起身,正要送沈若東離開。

一名小廝走進來,拱手一揖,「周老大人、陳山長過來了。」

沈若東給潘威霖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他們還真是不嫌累,每年夏獵的前一天總會來找你坐坐。」

「你不再多待一會兒,跟他們聊聊?」

「免了,千篇一律,不就是要你趁著夏獵,跟皇上勸諫一些國事,他們可真有耐心,也有毅力,知道你不喜歡進宮,每年都這時候來找。」沈若東不想跟那兩張皺紋滿布的老臉打交道,反正他已經跟俞采薇道別了,約定明年再見。

沈若東先行離開,但才走出一段路,就見兩個像成仙道長的老人家迎面走來。

老家伙都六旬了,眼楮卻很犀利,一見到他眼楮一亮,但沈若東可不像潘威霖,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越過他們,笑咪咪的打招呼就溜了。

陳毅鈞跟周漢林還來不及說話,一回頭看,早不見人影了,兩人相視苦笑,如此有能力的年輕人對國事無感,實在是他們大漢朝的損失。

隨即,兩人被帶進富麗堂皇的廳堂。

兩位老人家的氣質很像,都是斯文儒雅模樣,陳毅鈞曾是長白書院的山長,也曾在翰林院做事,周漢林則是曾經的御史大人,兩人都已從官場上退下來,如今除了含飴弄孫,也愛議論當朝政事。

他們倆也是看著潘威霖長大的長輩,與蔣老太醫也是舊識,這幾年,二老偶而會過來凌陽王府與潘威霖下棋喝茶,談談國事,他們也希望潘威霖能上早朝,傾听國事,在雍華帝一意孤行時代為勸諫一番。

但潘威霖婉拒了,一來,進宮對他而言並非美妙的事,二來,他身體時好時壞,第三,他對政事沒有興趣。

在二老眼中,他是先帝、先後最喜愛的麼子,是所有皇兒女中最聰慧的七皇子,怎麼可以庸碌無為,成閑散王爺?

再者,當年安南王那場叛賊之亂,背後的真相恐怕禁不起推敲。

戒備森嚴的皇宮何以讓那幫叛賊如入無人之境,僅遇到小小阻礙,一路暢行的逼進金鑒殿,更甭提安南王又是如何帶領那麼大批叛軍避開守城侍衛,無聲無息的進入京城?

若不是有人里應外合,就是京城的城防圖早就落到叛賊手中,可那麼隱密的資料又是怎麼流出去的?

疑問還有一個,野心勃勃的叛賊之首竟是一直安居封地、無欲無求的安南王,他是與先皇感情最好的親兄弟,卻突然發動政變,最後還被萬箭穿心!

那一日,雍華帝也是倉促上位,畢竟一國不能一日無君,然而從上位至今,評價好壞各一半,但近兩年來,壞評居多。

眼下的大漢朝看似太平盛世,然而邊疆小國屢屢侵犯,小規模戰事時有所聞,雍華帝也主戰,但有打仗就有人力、兵器耗損的問題,再有守衛邊境、糧食等等,哪樣不需要燒錢?

然而國庫匱乏,戶部為生錢,賦稅種類漸多,百姓生活漸苦。

不過最令他們擔憂的是,今上並無改革及開疆闢土的魄力,長久下去,國運堪憂,但忠言逆耳,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勸諫主上。

加上雍華帝生性多疑,皇子們也大多年幼,並未策立太子,也因此,育有皇子的幾位嬪妃覬覦起太子之位,私下與朝臣接觸增加籌碼,雖不至結黨營私,但朝臣們心思活絡,各擇其主,紛紛站隊。

兩個六旬老人來這里下下棋,看看潘威霖身體好壞是真,但也勸說潘威霖在此次夏獵時,勸勸雍華帝就國事、民生,多多體恤民意。

「王爺,我朝有內憂外患,若長期不去處理,就怕往後再無國泰民安之日。」陳毅鈞語重心長地道。

「言煜明白,為君者該先攘內再御外,以老百姓為重,然,二老不必如此憂心,我朝官員里多是才德兼備、忠君為民之人,皇兄也不糊涂,心中有數。」

潘威霖說得雲淡風輕,他從不高看自己,朝中有皇兄統領百官為民謀福利,也有百官為天下立命,君臣之間相輔相成,何愁圖不得一個昌盛之世?

二老卻是欲言又止,潘威霖在各方面都是頂尖人選,即使身中奇毒,這些年來他展現的氣度也是雍華帝難以比擬,只可惜無心治國。

由于雍華帝在各輔臣官吏身邊都設有耳目,一旦小聚就有結黨營私之罪,二老互看一眼,端起茶盞喝茶,再對弈一局即失望離去。

小順子有些無奈,每年都上演一回,這兩位老大人也不嫌累。

梁森送走二老後,返回清風院,忍不住替二老說句話,「周老大人,陳山長是真的憂國憂民。」

「就是,但主子就是個閑散王爺,他們偏不死心,每年這一天都要來上一回。」小順子不愛听那些嘮嘮叨叨,听得他腦門兒疼。

潘威霖卻是揮眉不語。

梁森看著陷入沉思的主子,他知道很多事主子都放在心上,所以在見到雍華帝時,仍會出口勸上一兩句,只是一旦說多了,雍華帝便不高興,揚言要是誰那麼多嘴,去叨擾主子休養身子,他要嚴懲。

唉,主子說與不說,都是為難。

夏獵是皇家每一年的大盛事,日理萬機的皇帝,在仲夏之際抽出幾日,帶著後妃、皇室勳貴及一干大臣前往避暑的皇家行宮打獵。

這一日上午,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皇宮集結出發便迤灑一路,隨即隊伍進入京郊,眾人視野漸漸開闊,隊伍再轉入山路,來到位于半山腰的皇家行宮。

綠野森林中,行宮分為男眷及女眷下榻的宮殿,不過,雍華帝與一些王公貴族及要臣就以家庭為單位安排入住。

潘威霖一出現就很吸楮,出塵的神態,彷佛不染世俗的謫仙。

他後院空置多年,想再進王府的女人沒有更少只有更多,畢竟他一個兒子也沒有,若真能生出一個來,地位自是不同。

因此俞采薇瞬間變公敵,成貴女們羨慕的對象,由于她是他的專屬女醫,被安排與潘威霖夫婦同住一個宮殿。

這座院子景致極佳,兩旁有蔥蔥郁郁的參天大樹,有石板小徑可穿過山林,走一小段路就可見一翠綠湖泊,潘威霖身為雍華帝最親的弟弟,住的地方是地段好,風景佳,綿延的山林及湖光水色盡收眼中。

這次同來的還有不少勳貴人家的子佷輩,大都有好顏色,也是各家寄于厚望的少年,像是英國公家的世子爺、德平侯世子、魏國公府嫡孫、鎮國公府長子等等,就連郭欣的娘家也來了不少人。

此時,安置穆國公府郭家的院子里,郭欣一走進亮堂屋子,那張還裝得天真的臉就是一沉,看著坐著喝茶的父親,不甘不願的行禮,「父親。」

郭衍也是朝中重臣,一襲黑色繡金線袍服便襯出他的威勢。

他放下茶杯,對屋內的其他人使了眼色,郭欣的兄弟看她一眼,對這個從小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姊妹也有不滿,她鮮少回國公府,與家人生疏,也知她心性與外界傳言有誤,但一筆寫不出兩個郭字,他們也不會去掀她的底,最終兩兄弟面無表情地走出去。

郭衍對郭欣也頗有微詞,臉色不怎麼好看,「你母親派人催你回家一趟,怎麼都沒回去,父親若沒派人去找你,是不是也不來這里?」

郭欣低著頭,掩飾陰暗狠毒的眼楮,卻不吭聲。

「你母親也是為了你著想。」他終究是男子,有些話實在不好啟口,但這次能來的名單上並沒有妻子,只有他們爺兒三人,也只能他來說。

著想?是啊,派人買了壯陽藥,要她偷偷給潘威霖吃,好趕快生下一男半女,才能坐穩王妃的位置,問題是她根本不喜歡他,怎麼會想跟他行床笫之事,為他生兒育女?

郭衍見女兒還是低頭不語,火氣也冒上來了,「皇上前陣子不是送了美人給王爺,雖然最後又被送回宮,但這事父親很不滿,你身為凌陽王妃,原本就該幫著王爺張羅側妃納妾,哪還要等到皇……」

「是王爺不要的!」她忍不住拔高聲音,一抬頭,眼里閃爍著恨意。

「王爺不要美人兒,皇上還不是賜了,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你也要做。」郭衍口氣嚴厲,但主持一大家族,他也知道說一頓也要給一顆糖的道理,因此臉色又和緩下來,「這幾年你做的很好,弟妹們的婚事都說上好人家。」

她心里泛起酸脹,嘴角直哆嗦,「對,為了兄弟姊妹,為了家族榮光,有誰在乎過我的感受?你們每一個人都是踩著我去享受榮華富貴!」

她太恨了,火冒三丈的掃去桌上的茶具,又將堂屋內能看到的東西到處摔,一下子乒乒乓乓,滿地狼藉的瓷器碎片。

當年她十二歲,一見到還是太子的雍華帝就愛上他了,花宴上一舞,她明明看到太子眼中的驚艷,他卻選了蘇妍謹!

她不放棄,向爹娘表明想嫁他的心願,他們卻要她歇了心思,因為太子有太子妃了,加上她年紀還太小,家族早將目標放在較年幼的凌陽王身上,但那是中了奇毒的病王爺,誰知道他哪時毒發就死了,他們卻跟她說長女的責任什麼的。

皇宮要選秀女,父母也不願將她送進宮選秀,讓她一而再地失去當雍華帝嬪妃的機會。

都是這些所謂的親人,逼得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雍華帝的身邊!

郭衍強忍著脾氣,知道雍華帝是她的執念,任她放肆泄火,在她疲累得癱坐時,他黑眸微眯,抿了抿薄唇道︰「希望你在凌陽王府不會有如此作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不希望你身邊的人要再換上一批吧?」

近身伺候她的奴僕都知道她的真面目,郭欣的性子可沒有外傳的那麼單純美好。

「放心,只要你們都不要來煩我,我裝傻從來沒有破綻。」她出語譏諷。

郭衍看到她眼里的不甘,知道她心中所愛是誰,但為了郭家,她當上凌陽王妃可比當皇帝的嬪妃更有用。

後宮佳麗三千,凌陽王妃只有一位,就以雍華帝盛寵凌陽王的稀罕勁兒,不管是郭欣、還是她背後的穆國公府自然受益匪淺,這些年來的愛屋及烏也證明了這一點。

最後,郭欣還是被硬塞一瓶助興藥物才離開,但一到無人處,便將它扔了。

夜暮低垂,大半座山卻是燈籠處處,亮如白晝。

當雍華帝帶著潘威霖夫婦、皇後與幾名嬪妃現身時,參與夏獵夜宴的朝臣勳貴皆起身恭迎,待雍華帝等一行人落坐後,其他人才跟著入座。

三十歲的雍華帝儀容俊朗,一股天家貴氣,潘威霖謫仙之姿,溫潤斯文,在他身後,還有另一個吸人目光的京營總督謝皓南。

他是負責這一次圍場安全的總指揮,年已三十,未婚,是謝國公府的第三代嫡孫,外表俊俏,身手又好,一向是貴女圈中未婚女子的夫婿人選,因此即使他一向面無表情,席宴間仍有不少姑娘芳心蠢動,頻頻看向他。

不意外的,雍華帝說著為國為民的長篇大論,又說起自己最不舍的弟弟受奇毒折磨雲雲,眼眶又紅了。

只是,這些話听在蘇妍謹耳里,只覺得諷刺,雍華帝的權謀野心,身為枕邊人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愛的是自己,妄想當世界共主,其實他自己就是一把屠刀,就是禍亂。

郭欣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目光,就怕露出一點點傾慕與思念。

潘威霖為雍華帝倒上一杯好酒,「讓皇兄擔心了,臣弟敬皇兄。」說罷,他先行喝掉另一杯酒。

雍華帝拍拍弟弟的肩膀,也喝了那杯酒,秀完兄弟情後,他便要大家同樂,刻意忽略郭欣小心望過來的目光,接下來,觥籌交錯,歌舞不斷,眾人飲酒談笑。

潘威霖在雍華帝面前就是個溫潤好說話的弟弟,兩兄弟聊了一些事,潘威霖眉宇間就難掩疲色,雍華帝便作主讓他跟郭欣先回去休息。

俞采薇並沒有出席夜宴,她從未參加過這麼大的宴席,參與的又全是達官貴人,她選擇留在院子,潘威霖也答應了。

在潘威霖夫婦離開後,蘇妍謹看著身邊的雍華帝,「今年選秀,皇上不再考慮?」

雍華帝成為新帝後,因叛賊幾乎血洗皇宮,不少嬪妃貴人及皇子女都死傷殘重,而先皇留下的幾名太妃也是死傷不少,僅留下幾位,事後,她們有的願意去守皇陵,有的則隨著就藩的皇子離開,而幾個殿宇都得重修,整理將近一年,雍華帝才開始選秀納妃。

這些年來已辦了四次,最近一次是兩年前,都是正五品以上的貴女,然而擴充的後宮佳麗上千,皇上的子女卻不多。

雍華帝對不貪,御幸還得看利益關系,並沒有雨露均沾,因此大多數的美人實質上與住冷宮無異,因此對于皇後的話,他想也沒想的就否決了。

稍後,夜宴散去,酒酣耳熱的雍華帝在宮人攪扶下,坐上轎輦回院休息。蘇妍謹則在岑嬤嬤與宮人隨侍下,漫步走回下榻院子,讓人伺候著洗浴後,坐在床上讓岑嬤嬤絞干發絲。

「皇後娘娘,是否要擺膳?」岑嬤嬤輕聲的請示,宮宴上,主子一向吃得少,她都會吩咐宮人準備幾樣精致小菜當宵夜。

「不必。」她慵懶地靠在床榻上,眼楮半合。

一會兒後,有小內侍進來跟岑嬤嬤細語,岑嬤嬤揮手讓內侍退下,上前走到主子身邊,「皇上去了寧娘娘那里。」

「嗯。」蘇妍謹的語氣沒有半點起伏情緒。

她不會把自己太當回事,何況伴君如伴虎,想獨寵後宮,欺壓宮里嬪妃,更是個傻的,雍華帝的心眼及力氣都用在增加權勢上,至于情愛,歡愛,只是配菜。

「娘娘……」岑嬤嬤動念想勸什麼,但還沒說便被打斷了。

「嬤嬤別勸了,本宮嫌他髒,不會跟一堆女人去爭搶,本宮啊,能跟他少睡一次便是一次。」她淡然地說。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雍華帝,岑嬤嬤也知道雍華帝不是良配,但她勸主子至少生一個孩子,男女都好,老了也有兒女傍身,但主子總說能不侍寢最好,有不少次還刻意以身體不適逃避侍寢,讓她這老奴很是無奈。

蘇妍謹坐起身來,「時間太晚了,不然,可以去見見那丫頭的。」話雖這麼說,她還是下床,讓岑嬤嬤伺候穿衣。

「娘娘還要出去?」

「覺得悶,去外頭看看星空,吹吹風也好。」她說。

蘇妍謹漫步走出屋子,這院落的景致是好的,即使入夜也是燈籠處處,錦繡繁花,奇山玉石旁,一蓮池波光粼粼,她走到水榭坐下,仰頭看著天空繁星。

不知過了多久,岑嬤嬤低低開口,「皇後娘娘,總督大人過來了。」

她眼楮一閃,緩緩回頭,看著她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走上前來,朝她一揖,「皇後金安,下官听聞皇後前陣子身子有恙,如今可好?」

「勞總督大人記掛,本宮已無礙。」她說。

月光如水,為謝皓南俊出色的容顏添上柔光,更為魅惑人。

蘇妍謹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看臉的人,但這張容顏很容易讓人看痴了眼。

這些年來,她也見識到這張臉皮有多吸引女人,投懷送抱的有名門閨秀,也有庸脂俗粉,但在她眼里,沒有一個女人配得上他。

謝皓南凝睇著眼下端莊大氣的國母,腦海中閃過的卻是那個在粉紅、粉紫花海中邊跑邊笑的嬌俏少女——

「謝哥哥,快來追我啊!」

他一路追到皇宮,近在咫尺,卻是咫尺天涯。

兩人沉默相對,良久無言,水榭外,內侍及宮女頭都垂得低低的,都不敢看水榭一眼。

謝皓南曾經上蘇府提親,卻被拒絕了,因為蘇家要將送蘇妍謹送上太子妃的位置,而他為展現誠意,一連幾日都到蘇府求娶,鬧得人盡皆知。

「皇後可要跟下官下一盤棋?」謝皓南啞著聲音說。

「好。」她輕聲回答。

星月交輝的天空下,兩人對弈,你下一子,我下一子,像極了十多年前的某一個夜晚,不同的是,那一天,兩人是深情相對,不是今日的沉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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