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桥,花园亭台内摆了两张琴桌,一只香炉飘着袅袅香烟,空气中有淡淡花香,潘威霖与俞采薇面对面坐在一张琴桌前,各自试了琴音。
他朝她点头,她嘴角微扬,琴音从她指尖流泄而出,他随即跟进。两人琴音出神入化,余音绕梁,几声调皮蝉叫间歇的唧唧响起,加入合奏。
一种安然的温馨氛围静静流淌,一切美好的让人不忍去打扰,不管在旁伺候的小顺子或是银杏都听得入迷。
也不知是月色太迷人,还是潘威霖漂亮瞳眸里的温柔太魅惑,明明间隔一段距离,俞采薇只觉得整个人被圈进他温柔的眼眸里,情不自禁的痴然凝视。
谁也不知道,郭欣听到琴声后,悄然来到了清风院,她抿紧红唇,宽袖下的双手攥紧,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她仍能看见潘威霖嘴角轻扬,温柔凝视着俞采薇,俞采薇虽背对着自己,但肯定也是含情脉脉的回视吧……这个贱人!
她不爱他,但也见不得他去爱俞采薇。
前些日子杜全告诉她,潘威霖派了影卫盯着她的盛牡院,还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要她这阵子别再私下跟他接触,小心谨慎,切不能轻举妄动,要她继续当一个傻白甜的王妃。
她一直都知道杜全是雍华帝的人,也知道杜全身边有雍华帝给他的暗卫,但不管是杜全还是暗卫,都不是她可以任意使唤的。
直到三天前,杜全又告诉她,监视的影卫已撤走,这代表的是潘威霖不管在怀疑什么,她都已经安全了。
其实当了他的王妃这么多年,她还是能猜到,水仙剪断赵政庆子孙根一事,他是有疑虑的,但水仙死了,而赵政庆伤势太重,几天前也咽下最后一口气,赵驸马简单的办了丧礼,又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见外客,一如去年赵政庆闯下滔天大祸被迫离京的情形一样。
京城老百姓对赵政庆惨死,有不少人放鞭炮庆祝,可见他做人多失败。
众所周知,她是个善良天真的好王妃,所以她还是走了一趟驸马府,为赵政庆上了一炷香,在心里告诉他,就是她支开所有人,让杜全动手剪断他的子孙根,也是杜全将水仙从柴房偷偷抱来,让她撞墙而亡,又将染血剪刀放在她的手上,布置她是凶手的假象,好让赵政庆做个明白鬼。
思走至此,她冷冷看着亭台里的俊男美女,呵,发展倒是快,已能以琴诉衷曲了,好好把握吧,这样的机会也许就这几天而已。
她想到杜全转述雍华帝的口信,夏猎时,雍华帝会跟她私下会面,还为她精心安排了一场好戏,要让她吐吐怨气。
“谁叫皇弟派人紧盯着欣儿一举一动,让欣儿不痛快,欣儿不痛快,就是寻朕的不痛快,自然得严惩一番。”这是雍华帝的原话。
她很期待那一场好戏,勾起嘴角一笑,悄声回去盛牡院了。
经过月夜的琴音合奏后,潘威霖琴趣大发,一连几日与俞采薇月下弹琴。
柔柔夜色下,几盏灯火,夜风吹送起香炉薫香,琴音轻轻荡漾,在这样的氛围下,两人之间似过去又不似过去,但两人又太过理性,各有顾忌,因此都不曾跨越那道无形的线。
只是有时候当另一个人看着别处时,另一人凝视的目光便锁在另一人身上,当那人将目光转回时,另一人便低头。
男女大不同,对这压抑不下来的心动,俞采薇是最忐忑的,潘威霖却是心情大好,尤其看到沈若东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玩真的了?”
“得先解决掉碍脚石。”他不否认。
沈若东这几天在京城也不是白待的,又老往俞采薇身边凑,跟银杏那丫头混得也熟,小丫头像炮仗般一点就燃,几乎将俞采薇从小到大的事全吐给他听了,他很清楚碍脚石就是俞采薇的女圭女圭亲。
此时,厅堂内,潘威霖嘴角微扬的起身,正要送沈若东离开。
一名小厮走进来,拱手一揖,“周老大人、陈山长过来了。”
沈若东给潘威霖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他们还真是不嫌累,每年夏猎的前一天总会来找你坐坐。”
“你不再多待一会儿,跟他们聊聊?”
“免了,千篇一律,不就是要你趁着夏猎,跟皇上劝谏一些国事,他们可真有耐心,也有毅力,知道你不喜欢进宫,每年都这时候来找。”沈若东不想跟那两张皱纹满布的老脸打交道,反正他已经跟俞采薇道别了,约定明年再见。
沈若东先行离开,但才走出一段路,就见两个像成仙道长的老人家迎面走来。
老家伙都六旬了,眼睛却很犀利,一见到他眼睛一亮,但沈若东可不像潘威霖,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越过他们,笑咪咪的打招呼就溜了。
陈毅钧跟周汉林还来不及说话,一回头看,早不见人影了,两人相视苦笑,如此有能力的年轻人对国事无感,实在是他们大汉朝的损失。
随即,两人被带进富丽堂皇的厅堂。
两位老人家的气质很像,都是斯文儒雅模样,陈毅钧曾是长白书院的山长,也曾在翰林院做事,周汉林则是曾经的御史大人,两人都已从官场上退下来,如今除了含饴弄孙,也爱议论当朝政事。
他们俩也是看着潘威霖长大的长辈,与蒋老太医也是旧识,这几年,二老偶而会过来凌阳王府与潘威霖下棋喝茶,谈谈国事,他们也希望潘威霖能上早朝,倾听国事,在雍华帝一意孤行时代为劝谏一番。
但潘威霖婉拒了,一来,进宫对他而言并非美妙的事,二来,他身体时好时坏,第三,他对政事没有兴趣。
在二老眼中,他是先帝、先后最喜爱的么子,是所有皇儿女中最聪慧的七皇子,怎么可以庸碌无为,成闲散王爷?
再者,当年安南王那场叛贼之乱,背后的真相恐怕禁不起推敲。
戒备森严的皇宫何以让那帮叛贼如入无人之境,仅遇到小小阻碍,一路畅行的逼进金鉴殿,更甭提安南王又是如何带领那么大批叛军避开守城侍卫,无声无息的进入京城?
若不是有人里应外合,就是京城的城防图早就落到叛贼手中,可那么隐密的资料又是怎么流出去的?
疑问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叛贼之首竟是一直安居封地、无欲无求的安南王,他是与先皇感情最好的亲兄弟,却突然发动政变,最后还被万箭穿心!
那一日,雍华帝也是仓促上位,毕竟一国不能一日无君,然而从上位至今,评价好坏各一半,但近两年来,坏评居多。
眼下的大汉朝看似太平盛世,然而边疆小国屡屡侵犯,小规模战事时有所闻,雍华帝也主战,但有打仗就有人力、兵器耗损的问题,再有守卫边境、粮食等等,哪样不需要烧钱?
然而国库匮乏,户部为生钱,赋税种类渐多,百姓生活渐苦。
不过最令他们担忧的是,今上并无改革及开疆辟土的魄力,长久下去,国运堪忧,但忠言逆耳,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劝谏主上。
加上雍华帝生性多疑,皇子们也大多年幼,并未策立太子,也因此,育有皇子的几位嫔妃觊觎起太子之位,私下与朝臣接触增加筹码,虽不至结党营私,但朝臣们心思活络,各择其主,纷纷站队。
两个六旬老人来这里下下棋,看看潘威霖身体好坏是真,但也劝说潘威霖在此次夏猎时,劝劝雍华帝就国事、民生,多多体恤民意。
“王爷,我朝有内忧外患,若长期不去处理,就怕往后再无国泰民安之日。”陈毅钧语重心长地道。
“言煜明白,为君者该先攘内再御外,以老百姓为重,然,二老不必如此忧心,我朝官员里多是才德兼备、忠君为民之人,皇兄也不糊涂,心中有数。”
潘威霖说得云淡风轻,他从不高看自己,朝中有皇兄统领百官为民谋福利,也有百官为天下立命,君臣之间相辅相成,何愁图不得一个昌盛之世?
二老却是欲言又止,潘威霖在各方面都是顶尖人选,即使身中奇毒,这些年来他展现的气度也是雍华帝难以比拟,只可惜无心治国。
由于雍华帝在各辅臣官吏身边都设有耳目,一旦小聚就有结党营私之罪,二老互看一眼,端起茶盏喝茶,再对弈一局即失望离去。
小顺子有些无奈,每年都上演一回,这两位老大人也不嫌累。
梁森送走二老后,返回清风院,忍不住替二老说句话,“周老大人,陈山长是真的忧国忧民。”
“就是,但主子就是个闲散王爷,他们偏不死心,每年这一天都要来上一回。”小顺子不爱听那些唠唠叨叨,听得他脑门儿疼。
潘威霖却是挥眉不语。
梁森看着陷入沉思的主子,他知道很多事主子都放在心上,所以在见到雍华帝时,仍会出口劝上一两句,只是一旦说多了,雍华帝便不高兴,扬言要査是谁那么多嘴,去叨扰主子休养身子,他要严惩。
唉,主子说与不说,都是为难。
夏猎是皇家每一年的大盛事,日理万机的皇帝,在仲夏之际抽出几日,带着后妃、皇室勳贵及一干大臣前往避暑的皇家行宫打猎。
这一日上午,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集结出发便迤洒一路,随即队伍进入京郊,众人视野渐渐开阔,队伍再转入山路,来到位于半山腰的皇家行宫。
绿野森林中,行宫分为男眷及女眷下榻的宫殿,不过,雍华帝与一些王公贵族及要臣就以家庭为单位安排入住。
潘威霖一出现就很吸睛,出尘的神态,彷佛不染世俗的谪仙。
他后院空置多年,想再进王府的女人没有更少只有更多,毕竟他一个儿子也没有,若真能生出一个来,地位自是不同。
因此俞采薇瞬间变公敌,成贵女们羡慕的对象,由于她是他的专属女医,被安排与潘威霖夫妇同住一个宫殿。
这座院子景致极佳,两旁有葱葱郁郁的参天大树,有石板小径可穿过山林,走一小段路就可见一翠绿湖泊,潘威霖身为雍华帝最亲的弟弟,住的地方是地段好,风景佳,绵延的山林及湖光水色尽收眼中。
这次同来的还有不少勳贵人家的子侄辈,大都有好颜色,也是各家寄于厚望的少年,像是英国公家的世子爷、德平侯世子、魏国公府嫡孙、镇国公府长子等等,就连郭欣的娘家也来了不少人。
此时,安置穆国公府郭家的院子里,郭欣一走进亮堂屋子,那张还装得天真的脸就是一沉,看着坐着喝茶的父亲,不甘不愿的行礼,“父亲。”
郭衍也是朝中重臣,一袭黑色绣金线袍服便衬出他的威势。
他放下茶杯,对屋内的其他人使了眼色,郭欣的兄弟看她一眼,对这个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姊妹也有不满,她鲜少回国公府,与家人生疏,也知她心性与外界传言有误,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他们也不会去掀她的底,最终两兄弟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郭衍对郭欣也颇有微词,脸色不怎么好看,“你母亲派人催你回家一趟,怎么都没回去,父亲若没派人去找你,是不是也不来这里?”
郭欣低着头,掩饰阴暗狠毒的眼睛,却不吭声。
“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着想。”他终究是男子,有些话实在不好启口,但这次能来的名单上并没有妻子,只有他们爷儿三人,也只能他来说。
着想?是啊,派人买了壮阳药,要她偷偷给潘威霖吃,好赶快生下一男半女,才能坐稳王妃的位置,问题是她根本不喜欢他,怎么会想跟他行床笫之事,为他生儿育女?
郭衍见女儿还是低头不语,火气也冒上来了,“皇上前阵子不是送了美人给王爷,虽然最后又被送回宫,但这事父亲很不满,你身为凌阳王妃,原本就该帮着王爷张罗侧妃纳妾,哪还要等到皇……”
“是王爷不要的!”她忍不住拔高声音,一抬头,眼里闪烁着恨意。
“王爷不要美人儿,皇上还不是赐了,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你也要做。”郭衍口气严厉,但主持一大家族,他也知道说一顿也要给一颗糖的道理,因此脸色又和缓下来,“这几年你做的很好,弟妹们的婚事都说上好人家。”
她心里泛起酸胀,嘴角直哆嗦,“对,为了兄弟姊妹,为了家族荣光,有谁在乎过我的感受?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踩着我去享受荣华富贵!”
她太恨了,火冒三丈的扫去桌上的茶具,又将堂屋内能看到的东西到处摔,一下子乒乒乓乓,满地狼藉的瓷器碎片。
当年她十二岁,一见到还是太子的雍华帝就爱上他了,花宴上一舞,她明明看到太子眼中的惊艳,他却选了苏妍谨!
她不放弃,向爹娘表明想嫁他的心愿,他们却要她歇了心思,因为太子有太子妃了,加上她年纪还太小,家族早将目标放在较年幼的凌阳王身上,但那是中了奇毒的病王爷,谁知道他哪时毒发就死了,他们却跟她说长女的责任什么的。
皇宫要选秀女,父母也不愿将她送进宫选秀,让她一而再地失去当雍华帝嫔妃的机会。
都是这些所谓的亲人,逼得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雍华帝的身边!
郭衍强忍着脾气,知道雍华帝是她的执念,任她放肆泄火,在她疲累得瘫坐时,他黑眸微眯,抿了抿薄唇道:“希望你在凌阳王府不会有如此作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希望你身边的人要再换上一批吧?”
近身伺候她的奴仆都知道她的真面目,郭欣的性子可没有外传的那么单纯美好。
“放心,只要你们都不要来烦我,我装傻从来没有破绽。”她出语讥讽。
郭衍看到她眼里的不甘,知道她心中所爱是谁,但为了郭家,她当上凌阳王妃可比当皇帝的嫔妃更有用。
后宫佳丽三千,凌阳王妃只有一位,就以雍华帝盛宠凌阳王的稀罕劲儿,不管是郭欣、还是她背后的穆国公府自然受益匪浅,这些年来的爱屋及乌也证明了这一点。
最后,郭欣还是被硬塞一瓶助兴药物才离开,但一到无人处,便将它扔了。
夜暮低垂,大半座山却是灯笼处处,亮如白昼。
当雍华帝带着潘威霖夫妇、皇后与几名嫔妃现身时,参与夏猎夜宴的朝臣勳贵皆起身恭迎,待雍华帝等一行人落坐后,其他人才跟着入座。
三十岁的雍华帝仪容俊朗,一股天家贵气,潘威霖谪仙之姿,温润斯文,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吸人目光的京营总督谢皓南。
他是负责这一次围场安全的总指挥,年已三十,未婚,是谢国公府的第三代嫡孙,外表俊俏,身手又好,一向是贵女圈中未婚女子的夫婿人选,因此即使他一向面无表情,席宴间仍有不少姑娘芳心蠢动,频频看向他。
不意外的,雍华帝说着为国为民的长篇大论,又说起自己最不舍的弟弟受奇毒折磨云云,眼眶又红了。
只是,这些话听在苏妍谨耳里,只觉得讽刺,雍华帝的权谋野心,身为枕边人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爱的是自己,妄想当世界共主,其实他自己就是一把屠刀,就是祸乱。
郭欣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就怕露出一点点倾慕与思念。
潘威霖为雍华帝倒上一杯好酒,“让皇兄担心了,臣弟敬皇兄。”说罢,他先行喝掉另一杯酒。
雍华帝拍拍弟弟的肩膀,也喝了那杯酒,秀完兄弟情后,他便要大家同乐,刻意忽略郭欣小心望过来的目光,接下来,觥筹交错,歌舞不断,众人饮酒谈笑。
潘威霖在雍华帝面前就是个温润好说话的弟弟,两兄弟聊了一些事,潘威霖眉宇间就难掩疲色,雍华帝便作主让他跟郭欣先回去休息。
俞采薇并没有出席夜宴,她从未参加过这么大的宴席,参与的又全是达官贵人,她选择留在院子,潘威霖也答应了。
在潘威霖夫妇离开后,苏妍谨看着身边的雍华帝,“今年选秀,皇上不再考虑?”
雍华帝成为新帝后,因叛贼几乎血洗皇宫,不少嫔妃贵人及皇子女都死伤残重,而先皇留下的几名太妃也是死伤不少,仅留下几位,事后,她们有的愿意去守皇陵,有的则随着就藩的皇子离开,而几个殿宇都得重修,整理将近一年,雍华帝才开始选秀纳妃。
这些年来已办了四次,最近一次是两年前,都是正五品以上的贵女,然而扩充的后宫佳丽上千,皇上的子女却不多。
雍华帝对不贪,御幸还得看利益关系,并没有雨露均沾,因此大多数的美人实质上与住冷宫无异,因此对于皇后的话,他想也没想的就否决了。
稍后,夜宴散去,酒酣耳热的雍华帝在宫人搅扶下,坐上轿辇回院休息。苏妍谨则在岑嬷嬷与宫人随侍下,漫步走回下榻院子,让人伺候着洗浴后,坐在床上让岑嬷嬷绞干发丝。
“皇后娘娘,是否要摆膳?”岑嬷嬷轻声的请示,宫宴上,主子一向吃得少,她都会吩咐宫人准备几样精致小菜当宵夜。
“不必。”她慵懒地靠在床榻上,眼睛半合。
一会儿后,有小内侍进来跟岑嬷嬷细语,岑嬷嬷挥手让内侍退下,上前走到主子身边,“皇上去了宁娘娘那里。”
“嗯。”苏妍谨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情绪。
她不会把自己太当回事,何况伴君如伴虎,想独宠后宫,欺压宫里嫔妃,更是个傻的,雍华帝的心眼及力气都用在增加权势上,至于情爱,欢爱,只是配菜。
“娘娘……”岑嬷嬷动念想劝什么,但还没说便被打断了。
“嬷嬷别劝了,本宫嫌他脏,不会跟一堆女人去争抢,本宫啊,能跟他少睡一次便是一次。”她淡然地说。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雍华帝,岑嬷嬷也知道雍华帝不是良配,但她劝主子至少生一个孩子,男女都好,老了也有儿女傍身,但主子总说能不侍寝最好,有不少次还刻意以身体不适逃避侍寝,让她这老奴很是无奈。
苏妍谨坐起身来,“时间太晚了,不然,可以去见见那丫头的。”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下床,让岑嬷嬷伺候穿衣。
“娘娘还要出去?”
“觉得闷,去外头看看星空,吹吹风也好。”她说。
苏妍谨漫步走出屋子,这院落的景致是好的,即使入夜也是灯笼处处,锦绣繁花,奇山玉石旁,一莲池波光粼粼,她走到水榭坐下,仰头看着天空繁星。
不知过了多久,岑嬷嬷低低开口,“皇后娘娘,总督大人过来了。”
她眼睛一闪,缓缓回头,看着她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走上前来,朝她一揖,“皇后金安,下官听闻皇后前阵子身子有恙,如今可好?”
“劳总督大人记挂,本宫已无碍。”她说。
月光如水,为谢皓南俊出色的容颜添上柔光,更为魅惑人。
苏妍谨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看脸的人,但这张容颜很容易让人看痴了眼。
这些年来,她也见识到这张脸皮有多吸引女人,投怀送抱的有名门闺秀,也有庸脂俗粉,但在她眼里,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他。
谢皓南凝睇着眼下端庄大气的国母,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个在粉红、粉紫花海中边跑边笑的娇俏少女——
“谢哥哥,快来追我啊!”
他一路追到皇宫,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两人沉默相对,良久无言,水榭外,内侍及宫女头都垂得低低的,都不敢看水榭一眼。
谢皓南曾经上苏府提亲,却被拒绝了,因为苏家要将送苏妍谨送上太子妃的位置,而他为展现诚意,一连几日都到苏府求娶,闹得人尽皆知。
“皇后可要跟下官下一盘棋?”谢皓南哑着声音说。
“好。”她轻声回答。
星月交辉的天空下,两人对弈,你下一子,我下一子,像极了十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不同的是,那一天,两人是深情相对,不是今日的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