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霽作勢要關院門,丁朱華怕他生氣,手掌虛推著門。「我這不是瞧著太白兄弟你非池中物,想著能不能沾點你的光?替自己打拼另一番前程出來?」
看著丁朱華那簡直要發光的眸子,蘇雪霽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自己前途未卜,又能允你什麼前程,丁兄還是息了這心思的好。」
「我信你!」丁朱華認真听了,卻不以為意。
蘇雪霽見他講不通,毫不留情的將門關上,懶得與他說了。
一旁的兒金金一直憋著笑,沒插手。「我覺得多個人與你一道也是好的。」
蘇雪霽看著平常也不與書院的同窗往來,更不曾帶朋友回來家里,走的是冷清孤高路線,但是這般不夠圓滑,將來除非官做得夠高,權柄握得夠重,否則應該沒多久就會被人干掉了吧?
這可不好,她對自己目前的婚姻還算滿意,盡管當初在伯娘面前夸下海口,要是和這人合不到一處就換人,現在她卻不想換,倘若有人鼓動她換夫,她會跟他拼命。
蘇雪霽看著兒金金忙累了一天,回到屋里,他給兒金金倒了杯開水,替她揉捏起肩膀來。
兒金金享受這屬于他們夫妻倆的溫馨片刻。「你可有要結伴去府城的同窗友人?」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去府城也不過兩天的路程。」他心里有譜,準備提前半個月出發,花兩天在路上,再花個一天找地方借住,便可以開始溫書,等著應付即將到來的恩科。
前幾日衙門的公布欄已經貼出來君上頒布的恩科聖旨,縣城的廩生們為之沸騰,他雖然已經提前從周公那里得知消息,但直到看了公告,心才篤定了下來。
他因為那場風寒耽誤了今年八月的秋闡鄉試,本以為要再等上三年才能參加科考,因此這次的恩科,他要好好把握。
他要出人頭地,要變強大!只有強大了,才能保護好自己和金金,至于那些苛待他的人……他也沒打算放過他們!
「那就把丁大哥帶上,也好有個伴……還是,咱們買個小廝?」她看那些個在縣城逛茶樓、辦詩會、踏青的讀書人,有錢的,書僮小廝沒少帶,再不濟的,身邊也會有個小童幫忙拿書箱,侍候起居,她的太白哥哥身邊卻半個人也沒有。
「小廝就不用了,這事到時候再說。」
對于兒金金的話,蘇雪霽很少反對,但是他就只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秀才,哪里就用得上人侍候了。
若是家里真的需要人手,給媳婦買個丫頭還比較實際,她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太辛苦了。
至于丁朱華,他是家中獨子,有一份堪稱不錯足以養家的活兒,要說服他爹娘讓他出遠門,估模著並不容易,所以,他能不能成行,蘇雪霽並不冀望。
「大鍋里還有熱水,我去舀來給你泡腳。」看得出來兒金金一身的疲憊,蘇雪霽主動的去了廚房。
「哎,我們一起洗。」結結實實的一整天忙下來,澡嘛,明日一早再洗,晚上泡個腳就好了。
蘇雪霽只端來一個大木盆,兒金金也沒在意,月兌了繡花鞋,把白玉般的雙腳泡入溫度有些燙的木盆里。
蘇雪霽也坐在床沿上,把自己的腳放了進去。
還微微冒著煙的熱水中出現了一雙大一雙小的腳,兒金金把自己的腳放到蘇雪霽的腳旁比較著,眯著眼不平道︰「你的腳型怎麼比我還好看?」他的腳型好看,腳趾干淨圓潤,腳色白皙。
「你的才好看。」她的腳堪稱得上是玉足,光滑的腳趾在水中帶著淡淡的粉紅,腳踝縴細,雙腿修長細瘦,皮膚嬌女敕,散發著光澤,每一處都是渾圓瑩潤,完美無瑕。
蘇雪霽魔怔的看著她,怎麼也別不開眼。
他們成親至今也兩月余了,空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一開始的不信任,又衣食無著,接著是分家風波。
等安頓下來,除了衙門的文書活,他全心放在科考上面,每日晨起出門,傍晚才回家,晚上要挑燈苦讀,又顧忌著她年紀尚小,連及笄都未曾,就算有那麼幾分綺思遐想,也不敢莽撞。
這兩個月,身邊事情那麼多,晚上摟著她入眠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哪里知道今天心里那只野獸卻關不住了,別樣的心思越發凶猛,而且越發壓抑不住。
莫非因為明年恩科在即,壓力越發的大了?
翻涌的血氣讓他某處昂然挺立,他彎下腰掩飾,見水涼了,拿起干布巾擦拭她那細膩如玉的肌膚、腳趾,再放到床上。
接著隨意把自己的腳擦了兩下,把木盆的水拿出去倒了,原來動念要去沖冷水,但夜晚寒風刺骨,他不想和自己過不去,也和別人過不去,于是他在凍人的夜里站了半天,直到心情平復,才回屋吹熄蠟燭,也不敢靠近兒金金,就挨著床沿睡下。
他那渾身冒冷氣的身體一上床兒金金就感受到了,她那麼畏寒的人,對寒冷的感知勝過旁人。「你怎麼把自己凍成這樣?」
「方才出去忘了加件襖子,倒水的時候突然想到一首短詩,又覺得平仄不對,便在外頭站久了,無礙的。」他低潤的聲音傳來,轉身對上兒金金澄澈的目光。
兩人的目光一對上,兒金金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他的眼神火熱的好像兩團火,這樣的蘇雪霽格外陌生,他彷佛不是日夜相處那個體貼溫和的郎君,而是帶著侵略氣息的男人……
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危機意識,兒金金朦朧的睡意跑了,不由得喊了聲,「太白哥哥……」
蘇雪霽臉上拉出柔軟的線條,身上的氣勢緩和了下來,輕聲道︰「睡吧,沒事。」
她的手伸過來,人也拱了過來。「平日都是你暖和我,今日換我來吧。」
她那雙手的溫度透過薄薄的中衣傳了過來,好像直接傳進了他的心底,令他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異樣又陡然爬遍全身。
蘇雪霽乃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身邊是名正言順的妻子,又是自己心儀的人,香軟馥郁的身子一次次挨過來,這樣的踫觸對蘇雪霽來說,簡直跟甜蜜的酷刑沒兩樣,只能認命的一晚起了好幾回床去「冷靜」。
折騰到凌晨才有點睡意,這漫長的一個晚上,痛並快樂著。
*
下半夜忽然來了一場雨,雖然只是淅瀝小雨,但今日一早,便刮起了凜冽的寒風,在冬日迷蒙的晨霧中,遠處不知誰家的公雞剛啼,勞作習慣的兩人已經穿戴整齊起床了。兒金金穿上大棉襖、棉褲和棉鞋,一開始覺得從頭暖到腳,不過到底圓成了一顆球,動彈不方便,她揉著眼楮舀了兩大碗的白面粉出來,和水和一小匙的鹽、豬油,和勻後,用棉布巾蓋起來。
接著淘米放下紅棗開始煮粥,然後從櫥櫃里拿出昨天請客剩下的狼肉和豬肉,天冷了,食物放在櫥櫃里也不怕壞,兩種肉刻意挑了一定比例的肥瘦,分開剁碎後,拌上青椒下鍋快炒,很快香氣彌漫。
蘇雪霽挑著兩個木桶去井邊擔水,擔水回來後他把水缸滿上,將換洗的衣服泡上,接著又開始掃地,看見媳婦在灶上忙著,本來不是很重口月復之欲的人,還是問了一嘴。「你這是要做千層肉夾饃?」
「這不是你愛吃嗎?我多做些,你帶去衙門,臨午要是肚子鬧饑荒,可以墊墊肚子。」
「那就多帶上幾塊,我不好吃獨食,同僚們也要照應一二。」他拿起搥衣棍準備洗衣。
「知道了,衣服你也別洗了,一會兒我把蟆送進吊爐去烤的時候,你幫我瞧著就是。」
兒金金一想到自己的褻衣褻褲要經由他的手,她整個都不好了。「我燒了兩大鍋熱水,夠我洗衣服用的了,你別摻和。」
她雙手如飛,把醒好的面團 開 薄,刷上豬油,一邊卷一邊拽,卷到一半的時候,把剩下的面皮劃成絲狀,接著又一邊卷一邊拽卷成圓形,切成小塊,盤起來按扁再 開。
這活兒沒幾分手勁還真做不來。
蘇雪霽也不跟她拌嘴,抱著裝了髒衣服的木盆就要往井邊去。
這種天,冷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削得人臉頰生疼,每天早上洗衣的婦人媳婦最難熬了,鄉下人舍不得用柴禾燒熱水,只能去泡冰冷的河水,不消片刻,手便凍紅了,也可能還沒洗完,手指已經僵硬到動彈不得,想彎曲都困難,甚至會失去知覺。
一個冬天下來,人還會生凍瘡,年復一年只要到冬天都會發作,苦不堪言。
還好他們家里有井水,大鍋有燒好的熱水,兌進去就可以,他一個大男人不像金金那麼怕冷,何況家里就他們兩人換下來的衣物,就算他洗衣,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嚼不了舌根。
可木盆剛放下,卻听見外頭秦勺那中氣十足的喊叫和篤篤篤的敲門聲。